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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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辰的情绪像是被炸破一角的水坝,水流汹涌地决堤而出:“你总是在忙,总是在忙,你不关心我,也不相信我。我好难过,我今晚真的好难过,你懂不懂?我难过得忍不了了,本来睡一觉就可以忘记,可是今天真的太难过了…”
她不停地说话,发泄负面能量时,体力也被抽走了。她蹲在冰冷的台阶上,追忆往事:“你的大部分时间都给了图书馆和实验室,我是你可有可无的娱乐活动。我姑姑生病的时候,你让我别烦你。我每次流眼泪,你骂我没用,遇到事除了哭,别的都不会。你刚吃阻断药的那两个月脾气真差,动不动就要吼我。”
她疯狂地哭:“我不喜欢问你爱不爱我,因为我知道答案,我会自己骗自己。你不说,我就觉得你很爱我。今天你妈妈骂我不要脸,又骂我妈妈不要脸,你也说是我不对…我真傻。”
赵云深后知后觉,抬手去拉她。但他重心不稳,差点从楼上踩空。
许星辰甩开他的手,道:“你放开我。”
他祈求:“别别别,我们好好说一说。”
许星辰狠狠推走他,背着双肩包往下冲。赵云深有一种直觉,他这时候不把她弄回来,他将永远失去她,无可挽回。
许星辰的承诺在他的脑中循环播放。
她说:我工作日上班,周六周日有空,多些时间陪你啊。
她还说过: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对你好,永远照顾你的。
赵云深连滚带爬地下楼。真他妈没用,他骂自己,单元楼底下一个人影都没有,赵云深绕着许星辰回家必经之路来回转了几圈,最后跑到许星辰家门口等她。夜里十二点,许星辰仍然没回来。
赵云深敲开了许星辰的家门。
许星辰的姑姑披着睡衣出现:“小赵?”
因为那次住院,赵云深每天都送饭,姑姑其实挺认可他。她想,这孩子要不是有急事,不会这么晚上门,就问:“你怎么了呀?”
赵云深道;“许星辰呢?”
姑姑疑惑道:“哦,她没跟你说嘛?她今晚去姨妈家了。她表姐快结婚了,姐妹俩有话要聊。她十一点多给我打过电话…”
赵云深不由得悻悻然。
他甚至想起,许星辰的姨妈在北京工作,她这时候跑去姨妈家,不会是挂念着北京的那份工作吧?他拜托姑姑允许他用家中座机给许星辰打电话。
姑姑同意了。
姑姑还是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解道:“你跟她吵架了吗?”
赵云深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说:“我想给她一个解释。”
深夜铃声响了两遍,接电话的人恰好是许星辰。她想当然的以为,那是姑姑打给她的,于是她就在表姐家里,靠在表姐的床上,抱着话筒,带着哭腔说:“喂?”
一个小时前,许星辰停止哭泣,声音很正常地和姑姑聊过天。
而现在,许星辰因为刚刚与表姐倾诉完,正处于茫然状态。
当她听见赵云深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她无意识地按下免提,赵云深郑重其事告诉她:“你别去北京。许星辰你听我说,我对你非常认真,我从来没有对谁这么认真过…”
许星辰的表姐一把抢走话筒,道:“你打我妹妹的电话,就是让她别去北京?”
赵云深道:“你是谁?”
表姐捂着话筒,对许星辰吐槽道:“小宝贝,你怎么会认识这种男人啊?他到底是爱你,还是怕你跑了?他短时间内找不到下家,都不让你去北京,你怂不怂,人生就被别人控制着?”
许星辰安静地躺倒。
表姐挂断了赵云深的电话:“难怪呢,潘移舟总跟我说,你男朋友不靠谱。瞧你,哭成大花脸才想到哥哥和姐姐。”
许星辰问她:“我应该怎么办啊?”
表姐说:“先把你现在的工作辞了。我听妈妈说,你一个月才挣两千五?你去北京,能翻四倍啊。春节后,你跟我妈去北京适应一下,三个月后,你就毕业了吧?”
许星辰点头。
表姐在灯光下涂着朱红的指甲油:“小傻瓜,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为了男人放弃前途,太蠢了,你要做的是女朋友,不是他老母。白送上门的东西,换我,我也不珍惜。你跟他妈吵架,他都不向着你,你那些苦啊,都白吃了。”
表姐昨天刚领的结婚证,后天就要办婚礼。但她对表姐夫的评价是:我只是找了个男人搭伙过日子。我不指望他。
第33章 决裂
许星辰连续几天没有回家。
她借住在姨妈家里, 度日如年。表姐的婚礼办得很热闹,众多亲戚们来来往往, 嘘寒问暖, 许星辰越发觉得浑浑噩噩,像是被谁抽走了主心骨。
许星辰的表哥潘移舟看不惯她的状态。潘移舟寻了个机会, 仔细问她:“听说你和赵云深分手了?”
许星辰垂首, 视线下移,望着自己的膝盖。她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 唇色发白,眼中光彩尽失, 仿佛一朵失去滋养的枯萎的玫瑰。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症结。
潘移舟暗叹:当年许星辰刚上大一, 自己就提醒过她…那个赵云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惜女孩子们总有一股为爱牺牲的倔劲, 愿意飞蛾扑火,庇护她们所信仰的爱情。
潘移舟建议道:“过两天,你收拾东西和姨妈去北京。赵云深那臭小子还是个缠人精, 你姑姑告诉我,他天天蹲在你家楼下, 等着堵你呢,就跟黑社会讨债似的。”
许星辰没拒绝。
隔日傍晚,许星辰回家整理衣服。姨妈为她买好了火车票, 要带她去北京见世面。表姐也在一旁推波助澜,反复告诫她:要是赵云深过来求复合,你千万不能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
许星辰连连点头:“我不会的。”
可是, 当她走进自家的小区,瞧见坐在地上的赵云深,她的心脏就在一刹那间猛然收紧。她飞奔着跑向单元门,不想被他发现。而他转瞬来到她的身后,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许星辰挣脱道:“你干什么?”
“你不要冲动,”赵云深嗓音微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许星辰起初想转身,可是哥哥姐姐们的忠告让她心有余悸。她奋不顾身扑向他,他们就能有一个好结果吗?她没有把握。
赵云深压低声线,弯腰靠近她:“我不想和你分手。是,我以前对你不够好,忽视了你,因为你没有跟我抱怨过…我就没往那个方面考虑。”
他依然牵着她的手,不断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不过他在严冬的白昼和深夜中站立太久,指节都生了暗红的冻疮,许星辰注意到这一点,难免热泪盈眶。
赵云深从她背后捂住她的眼睛,泪水落在他的掌心里。他又说:“许星辰,你瞧我现在,失去父亲,家庭毁了。我没请假就逃开了北京的团队培训,得罪领导,回到医院肯定要挨训,事业和学业都是一团糟。还有健康,我前两天忘记吃药,肠胃状况很差,体力也不行,整夜做噩梦,冒冷汗,床单和被罩都潮了。昨晚上,我梦见你穿着婚纱嫁给别的男人,忽然觉得活着很没劲…我努力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的颓废和悲伤像一条河,水浪疯狂地翻涌,或许溅到了她的心。
他告诉她:“我用功读书,想给你一个好的未来。你说过,我们要生三个小孩,名字也是你起的。你不能挑在这时候离开我。”
许星辰已经不会思考。但她记得表姐讲过的话,表姐说,如果她再遇上赵云深,可以问问他,如何解决许星辰和他母亲的矛盾呢?
于是,许星辰回答:“你妈妈可能忘不了…是我害得你不得不打工赚钱。 ”
“我会说服她,”赵云深承诺道,“你也别怕,我们和她一年见不到一次面。”
许星辰没做声。
他立刻抱住她:“我们和好了吗?”
“和好个屁!”他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赵云深转身,刚好撞上许星辰的表哥潘移舟。
潘移舟将车钥匙挂在指间,骂道:“我去停个车的功夫,你这臭小子就黏上来了?你属鼻涕虫的么,麻烦你把右手从我妹妹身上拿开。”
从潘移舟的角度看,赵云深这四年也不是毫无进步 。他成熟了不少。比如,赵云深大一那年还会与潘移舟针锋相对,而今天,赵云深恭敬地低下头喊道:“表哥。”
潘移舟没好气:“滚吧,谁是你表哥。”
许星辰拉住了潘移舟的衣袖。潘移舟见状,暗叹不好,是不是赵云深又讲了一些甜言蜜语,把许星辰给哄回来了?
潘移舟狠下心,挑拨离间道:“许星辰,你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天你在姨妈家里哭成什么样?”
赵云深挡在许星辰之前,接话道:“我和她只是谈恋爱有小摩擦,闹别扭。你把对我的偏见放到这件事上来谈,对我和许星辰都不公平。”
潘移舟发出一连串的疑问:“我先声明啊,我不知道你们闹什么别扭。你诚实地回答我,你们在学校一周见几次面?你嫌弃过她多少次?”
他双手揣进衣服口袋:“我妹妹跟你处了四年,人是越来越没自信,还经常问我,她是不是偷懒的废物?谁给她灌输的这些思想?”
赵云深吸了一口气,凛冽冬风中,他被冻疮覆盖的手搭在了许星辰的肩膀上。
赵云深极力挣扎:“那都是开玩笑的话,我也经常夸她。”
“夸她好看,还是懂事?”潘移舟讽刺道,“你是把她当宠物吧。”
许星辰终于出声:“别说了。”
她擦了下鼻子:“你们俩都不要说话了。”
许星辰跑回单元门,赵云深想追她,却被潘移舟拦住。潘移舟威胁道:“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呼出的空气被染上淡白色。光秃秃的树叶枝杈被积雪压断,“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潘移舟踩着落雪和断枝,稍微转过头,发现赵云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潘移舟语气稍微缓和:“天很冷,你别耍了,回家吧。”
赵云深失笑:“我去喝杯酒,暖暖胃。”
小区附近有一条新开的商业街,遍布各类酒吧和饭店,围绕着几座电影院建成——这里无疑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夜里□□点,灯火璀璨,处处都是红尘喧嚣。
赵云深独自一人,坐在店里喝闷酒。
他被女孩子们搭讪,扭头时目眦尽裂,凶神恶煞地痛骂:“滚!”
姑娘们都吓得不轻,将他看做生活不顺的疯子。而他醉眼迷蒙,谁也不理,越细想越痛苦,倒不如喝得不省人事,暂时抽身于现实世界。
赵云深将手搭在桌面,暗忖:这是我的手。
随后,他又想:“我”是谁呢?
当他闭上眼睛,寄居肉体的灵魂竟然多了一丝不真切感。
他记起从前阅读尼采的着作。尼采说,人类分成两种,大多数是低层次的牲畜,跪服在逆境中。而少部分是能克服所有苦难的超人,他们通过战胜磨难来完善自己的精神,打破世界的原有秩序,创造属于自己的新哲学。
赵云深曾经认为自己是超人。但是他最近明白了,他其实是不堪一击的牲畜。
他酗酒豪饮。
母亲察觉他深夜未归,给他打电话。赵云深开口就问:“妈,你满意了吗?我跟她彻底玩完。你是不是觉得爸爸走了以后,我的生活还不够惨,就把许星辰也撵走算了。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不能没有她。”
母亲喋喋不休道:“许星辰跟你提分手了?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你,这种女孩子,你怎么能要?”
赵云深被酒水刺激喉咙,咳嗽几声,应道:“她拖着我回学校考试,她那时候还没放弃我。现在不一样了,连我都想放弃自己。”
他嗓音模糊,不清不楚道:“我这些天很想她,也很想我爸…”
赵云深的母亲一听这话,心神一震,颤抖道:“云深,妈妈心疼你,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在哪里啊?妈妈心脏不好,你别吓人。”
赵云深言简意赅道:“酒吧。我继续喝酒了,再见。”
讲完,他结束通话。
赵云深的母亲在家中坐立难安。她想出门去找儿子,刚刚走到玄关处,她才反应过来:她也不知道儿子的确切方位。全市那么多酒吧,自己一个人哪里来得及找他?
赵母琢磨着儿子的话,猜测他应该是刚和许星辰谈崩,借酒消愁。那么许星辰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为了儿子,赵母拉下脸面,从通讯录翻出许星辰的号码。她用赵云深爸爸留下的手机拨通了许星辰的电话。许星辰果然选择接听,有气无力地开口:“您好,请问是谁啊?”
赵母回答:“许星辰,你晓得赵云深在哪家酒吧吗?他跟我打电话,说他想放弃自己,还有轻生的念头…他做了再多错事,你不能逼他去死吧?”
许星辰被突如其来的指控吓了一跳。
她丢下行李箱,穿上外套,急匆匆跑下楼。她很快来到小区附近的商业街,沿着一条灯光散漫的长路,钻进一家又一家酒吧,四处找人。
半个小时后,她望见赵云深。
那家酒吧的客人好多,室内播放着重金属摇滚音乐。染着黄发和绿发的潮流男女站在舞池中央忘我地扭动着腰肢。许星辰刚一出现,就有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拦住她,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问:“小妹妹还是学生吧?”
许星辰撇下他们,直奔赵云深而去。
男人如苍蝇般尾随她。
许星辰拽起赵云深,拉着他往外走,陌生男子还在一旁问:“这谁呀?是你的什么人啊?”
赵云深因为职业原因,对自身的清醒度要求很高,所以他平常几乎滴酒不沾,这也导致了他的酒品不好。他已经是半醉半醒,分不清许星辰和周围的女人有何区别。他将她推远,骂道:“滚。”
“滚”这个字,他今晚至少说过五次。
许星辰被赵云深推进陌生人的怀里。
她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喃喃自语:“赵云深,你就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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