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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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是人间常事。陶娟心中这么想,说话就毫无负担:“妈,您看啊,宏宏快上三年级了,我给他报了奥数、英语、跆拳道的兴趣班。咱们家孩子的培养,不能落后别人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他将来还要出国呢,不得多花点钱。”

话音及时停止,房间里无人出声。

陶娟刚染了指甲,颜色偏向艳红,搭在洁白的床单上,红白相映,倒也好看。

她一下一下地敲打床单,笑意渐深:“徐白来看过您了吧,还给您请了护工,付了医药费,真孝顺,您有好福气…徐白是您的孙女,宏宏不也是孙子么,手心手背都是肉。”

十年婚姻蹉跎,磨光了陶娟的谨慎。

柴米油盐,生活琐事,抚养孩子的麻烦,夫妻生活的缺失,都让她心生不满。而她最大的愤慨在于——丈夫公司的效益越来越差,拿回家的薪水也越来越少。

而躺在病床上的婆婆,手头还有一栋房子。虽然房子坐落在他们老家,但也是个二线城市,万一婆婆把房子留给徐白,对于徐宏来说,可就太不公平了。

陶娟再接再厉道:“您前一阵子,和立辉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徐白结婚了是吧?她结婚也不告诉立辉,还要让您来传消息。”

婆婆听不下去,摆了摆手。

她面容憔悴,声音苍老:“你啊…别老打算盘了,好好过日子吧。”

陶娟闻言气闷。

“久病床前无孝子,”陶娟喃喃自语,“您要依靠的人,算来算去,不还是我和立辉?”

她压低了声音,状似关切道:“咱们家什么条件?您心里啊,门清儿似的,哪儿都要开销,我找立辉没用,只能来找您了。”

陶娟和北京本地人学习,平常和别人说话时,喜欢用“您”做代称——这并非尊敬,只是一种习惯。在北京本土司空见惯。

她的意图也显而易见。

病床上的老人闭目养神。她疲于应付,终于忍不住,讲出了实情:“老家的房子…我卖了,准备留给小白…当嫁妆。”

准备留给小白当嫁妆。

此话一出,恰如惊雷乍响,晴天霹雳。

老人家继续说道:“她也是我…亲手带大的孙女,在国外那么些年…她爸爸都没管过她。我老了,人没用…小白在国外,我帮不上忙…”

因为上了年纪而凹陷的眼眶,在这一刻溢出了泪痕。可惜左手还在打吊水,右手又提不起劲,无法将眼泪抹去。老人轻抽了一口气,又道:“眼下好了,小白结婚了,别说她没有嫁妆…我这心里,长着一个疙瘩。我不疼她,还有几个长辈疼她?”

陶娟面如土色。

难怪婆婆提起老家的房子,总是支支吾吾,左右搪塞。

原来早就做好了打算,要卖掉房子当嫁妆——他们这一辈的老人,还把结婚当成头等大事,看重所谓“女孩子的嫁妆”,这都什么年代了?

陶娟怒上心头,责备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别怪我说话直,您就在这医院问问,哪儿有人顾着孙女,不管孙子的?别说立辉了,徐宏的爷爷都会生气吧。”

她竟然提到了徐宏的爷爷。

这种说法,恰如陶娟所愿,引得婆婆胸口绞痛。

“你没见过他,”婆婆有气无力道,“他是个直脾气…他要是还在…”

肯定会更偏心。

陶娟在心中骂了一句“老不死的”,又吵吵嚷嚷了几句,非要看到房子的账款。

再加上徐宏抽离世外,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乐呵呵的小模样,与整个病房格格不入…连一声“奶奶”都没叫过。徐宏的奶奶叹息一声,在这一刹那觉得很累。

累到无话可说。

她忽然觉得生无牵挂,孙女成家立业,孙女婿又是靠得住的男人。儿子年过五十,还想让当妈的操心多久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操心了一辈子,就此撒手人寰,也算求得一个圆满。

胸口重担被卸下,好像一直以来,她都在拼着一口气。要等儿子家庭和睦,要等孙子变得懂事,要等孙女的孩子出生。

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半截身子入了土,不信鬼神,却希望世上有鬼神——如此一来,也能弥补多年前的生死阔别。陶娟提起了徐宏的爷爷,而作为徐宏的奶奶,她也很想念那个先走一步的人。

她阖上了眼帘。

距离医院很远的公司内部,徐白还在格子间里工作。

技术部重整之后,规章制度也调整了,翻译组忙了起来,积累的任务足有一堆。早前因为怀孕离职的付娇,也在近期重返了岗位。

付娇便是之前的“付经理”,但因她请假之后,位置便由叶景博代替,而在她回来之时,留给她的空位便只有副经理。

付娇待徐白一如往常,听说徐白结婚,也替她觉得高兴,两人谈了没多久,付娇顺便问起了工作,还有最近的翻译组筹备。

徐白却道:“这段时间我请了两次假,错过了一次技术组晨会,很不好意思。大后天奶奶做手术,我打算请公休假。”

“我看了你的绩效,全组第三,”付娇宽慰道,“你的工作成果很好,压力别太大了。老人家做手术,这是家里的大事,主管会批假的。”

徐白点头,应了一声“嗯”。

当天傍晚,下班时间,徐白给谢平川发了微信,得知他今天不加班,能和徐白一起回家,她立刻心花怒放,回复道:“我在五楼等你。”

谢平川发了一个揉脸的表情,还有一句:“出来吧,我已经在五楼了。”

徐白很快拎包出门。

远远就望见了谢平川。

谢平川没有回头,不过伸出了一只手,徐白自觉地牵住他,和他一起进了电梯。这一班电梯十分碰巧,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平川仗着自己的身高,竟然用手捂住了监控器。

然后他缓慢俯身,在徐白的脸上亲了几次。

徐白道:“电梯门要是开了,你的形象就没有了。”

谢平川不甚在意:“我毕竟是新婚。”

徐白轻笑一声,抬头看他。

似是斟酌良久,徐白才用商量的语气,格外温柔道:“昨天见了奶奶,她让我们做恩爱夫妻,好好过日子。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要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你不可以骗我,也不可以欺负我…”

“你不可以骗我”这六个字,让谢平川转移了视线。

徐白双眼水亮,定定将他望着。

她是他的妻子,每当想到这里,心就柔软了一半。

谢平川思考片刻,开口道:“小白,你听我说…”

徐白回答道:“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仿佛考量了很久,谢平川终于坦诚:“我没有山穷水尽。”他摸了徐白的头,之后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徐白误解了他的意思,反而宽慰道:“对呀,你没有山穷水尽,事情都在渐渐变好…”

恰逢电梯到了一楼,她像是玩闹一般,跑出了电梯内部。

谢平川跟着出门。

大厅内的保安将谢平川拦下,似乎有事要说,谢平川与他们谈了几句,问不出个所以然,再看向大厅的外部,却发现——门口的徐白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总:我老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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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啊,今天出了状况,迟了两个小时,跪下认错,本章四百个【心力交瘁红包】由贫穷的作者赞助

第61章

徐白不见了。这是谢平川唯一的念头。

他的脸色十分阴沉, 完全丧失了耐心,旁边的保安踉跄一步,和盘托出道:“公安分局的人来了, 出示了传唤证,我们打了110,确认是…”

谢平川没听他说完,身影消失在大厅之内。

徐白怎么会被传唤?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商业间谍的纠纷案, 亦或者网络病毒的传播案,终归牵扯到了她的身上。

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谢平川发现,他无法保持冷静。倘若徐白出了状况,他的理智也要崩坏。

徐白的手机被他植入了定位, 显示出的地点,正是同一片区的公安分局。但他没有权利进驻, 只能依法守在门口。

审讯时间最长十二个小时,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就像一座站立的雕塑,扎根于入夜的长街上。

车来车往,杂声喧闹。

偶尔有人路过, 停步看他一眼,见他目光如寒冰,连忙错开视线。无人知他度秒如年,被沉重的煎熬感压制——他这一辈子,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谢平川不敢猜测,徐白会有多恐惧。想象力如一把匕首, 切碎他的心头之好。他深知徐白胆子很小,怕黑又怕鬼,向来行事谨慎,对陌生人充满戒备。

而他措手不及,竟然帮不了她。

他打了很多个电话,涉及复杂的关系网,除了确定徐白在接受审问,再没有任何价值信息。交好的权贵们一再阐述,徐白会毫发无损地出来,谢平川只需要等待。

但他等得快疯了。

夜色更浓,凉风更盛,路边灯盏通明,拉长了他的影子。

蒋正寒听闻风声,给谢平川打了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在公安局门口吗?”

“三个小时了,”谢平川道,“审讯还没结束。”

他无意和人聊天,讲了几句,便要挂断电话。

蒋正寒及时止住,如实道:“赵安然指认徐白是他的同伙,辩护律师提供了证据,包括上一次的加密文件。这是我刚收到的消息。”

他很擅长换位思考,明白在同样境地下,自己也会心急如焚。尤其这一次争端牵连了无辜的人,他向谢平川许诺道:“我联系了法务部,为徐白准备了律师,熬过今晚,你尽量冷静。”

谢平川把控不好“尽量”的程度。

和蒋正寒通话结束后,谢平川不再站立,而是坐到了街边——在冬夜的大街上,手指冻得僵硬,虽然揣在口袋里,骨节却泛着浅红。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他没看号码,按下了接通:“你好,我是谢平川。”

电话的另一头,护工的声音传来:“谢先生你好。徐小姐的手机,我没打通,只好打到你这里。”

夜深人未静,整座城市灯火阑珊。

那名护工身处医院,面朝一扇窗户,瞧见黑黢黢的天幕,和一轮惨淡的上弦月。她一句一顿地说道:“老太太今天上午胸闷,状况不好,下午医生急诊抢救,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到了晚上,老太太还说了几句话,现在…现在…”

谢平川看了一眼手表——夜里十点零五分。

他听到了完整的句子:“谢先生,徐家人都来了…哎,请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他重复这四个字。恰好一阵凉风袭来,送至一片刺骨的冷。

徐白的奶奶就在当晚去世。

她今年七十多岁,老态龙钟,消瘦而憔悴。行将就木之际,回光返照,一会儿像是活在年轻时,往自家墙壁上贴“囍”字,一会儿像是住在大院里,牵着孙女的手,带她饭后散步。

那时候的徐白像个粉团,离不开大人。她用沙子堆城堡,只堆出一个山包,于是就委屈地哭了,想让大人们帮忙。

她赖在奶奶的怀里,无理取闹道:“奶奶,你别出门,要一直陪我…”

要一直陪她。

奶奶也清楚地记得,当时答应了徐白。

可惜大限将至,可惜生活疲惫,姑且食言一回。

现实世界的医院渐渐消失,突发的病痛感在恍惚中消退,她佝偻着身躯,走马观灯一般,路过数不清的人生场景,脊背竟然缓慢挺直。

她还看到高楼大厦越缩越小,四处只有青砖红瓦的房子,屋檐挂满了竹篾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而她的丈夫,多年未见的丈夫,就站在灯火鼎盛处。

于是她一路奔跑,什么也顾不得了,耳边杂音趋于平静,她执起丈夫的手,同他道:“我能走了吗?”

他道:“走吧,孩子们都长大了。”

于是她也无牵无挂。

更不知道梦境之外,年过五十的儿子哭成了泪人。病房走廊被男人的痛哭声淹没,极度的哀恸攻破了心防,他跪在医院冰冷的角落里,面目又在一瞬间苍老。

人到五十,怆然至此,不叫成长,叫顿悟。

初时他鬼迷心窍,贪慕年轻美色——在商人的圈子里,大家对此习以为常。出轨是大概率事件,只是人们都记得“家丑不外扬”,男人的思维永远和女人不同,性与爱能够全然分开。

诗经《卫风·氓》里传唱: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或许从那时候起,人们就知道深情譬如朝露,男子容易变心。

作为徐白的父亲,他不是没考虑过家庭,当年的妻子不留退路,他便只想到了自己。让老母亲跟着蹉跎,无法安享晚年,死前也见不到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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