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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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丹一落地,拔腿就往刘祁那放下跑,却被李将军的人马出手拦住,还是刘祁开口说“李将军不必阻拦,他是我的随从”,李将军脸色才好一点,放了他过来。
田珞看了看李将军的人数,再想想之前离开营地去拦截他们的那些骑兵,连忙警告:“那些骑兵没有追击你们,绕过山崖,朝江州方向去了!”
“什么?”
李将军也是宿将,略微一想就变了脸色。
“他们是要去江州拦我们的后路!”
刘祁也没想到这蒋进深如此毒辣,蹙着眉看着山下,脸上露出了后悔之色。
李将军话一说完,有一小卒失声叫道:“将军,我们还有人留在船那里,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的人,毁了我们的船!”
从江州顺流而下是一件冒险之举,既然是奇兵,人数便不能过多。他们从江州水军那里借了船,带足了十天的干粮,总数不过一千人余人,加上留下来看管船只的两百人,来袭击假秦王的不足千人。
原本刘祁想的很是周全,趁乱一起,他伺机靠近陈源,铅华是女人,别人少有对她提防,只要一出手必定能生擒陈源,到时候以他做人质,就能降服假秦王的人马,让他们束手就擒。
可现在前路不通,后路已断,难道要困死在山上不成?
“只有兵行险招了。”刘祁叹了口气,回身望向其他人,“我们的后路已断,如果退回水边,那些骑兵比我们快,肯定已经守株待兔,说不得李将军那些人马,都已经遇难…”
刘祁提到那些看守船只的人恐怕已经死了,立时有几个汉子难掩悲容,闷声抹起了眼泪。
李将军是从京中来,带的是精锐的禁军,和地方上疏于训练的乡兵不同,那是同吃同住一起出生入死熬出来的情谊,谁知道看似安全的守船差事,如今却成了催命符?
刘祁心中也不好过,这些人若不是听了他的建议,也不会千里迢迢分兵从水路而往,若是上万人稳扎稳打从庆州一路打过来,虽然费些时间,也没有这样的危险。
自古奇兵大胜,原本是为了少付出点代价,可一旦奇兵遇见意外,也就更加凶险。
刘祁如今就被蒋进深狠狠上了一课。
“我们没有补给,又不能回返,只有从陆路绕回江州。眼下只有一条路…”
他回过身,指了指来时的路。
“蒋进深带骑兵走了,以为我们要回岸边取船回返,却不知道田珞和赵丹早把他们的方向看的一清二楚,告诉了我们。如今三岔谷中刚刚经过一场大乱,人心未定,这假秦王又被我们生擒…”
刘祁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陈源。
“我们架着这假秦王,杀他们个回马枪,抢了他们的辎重粮草,擒获他们的人手,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直奔秦州。”
他伸手翻出自己的王印和腰牌,笑着说道:“这假货把本王的王印、腰牌和证明文书都带在了身上,如今也算是完璧归赵。本王被封王之时,□□就已经由父王派出太常寺和宗正寺的人手去新建,宗正寺的人都认识本王,哪里是拿着本王的东西就能冒充的。本王原本就是被禁军护卫去就藩的,现在正好打出旗号,就说李将军救了失踪的我,送本王去藩地就藩…”
刘祁说话的语气太过自信,加之“本王”一出口,自然有一种天生的威仪,顿时欢喜的众人眉眼大展,纷纷叫了起来。
“咱们跟着您干了!这些假货肯定得了不少好东西,统统给他抢过来!”
“山下那些人都是软蛋,杀!杀!”
“去秦州!左右不过六百里路,要不了多远!”
“有秦王殿下,又有李将军,沿路州府哪不敢行个方便!”
刘祁见士气大震,顿时傲然一笑。
“好,这便随着本王,杀他个回马枪!”
“走!”
“下山杀他个痛快!”
刘祁在赵丹和假秦王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拔出李将军给的佩刀,率先冲下山坡。
他路过田珞之时,田珞定定看了刘祁一眼,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你果真是那位秦王殿下?”
刘祁顿了顿脚步,笑着点头。
“如假包换。”
“好,你既然是秦王,我也不算跟错了人。”田珞叹了口气,伸出手:“给我一把刀,我也去。”
他一向文文弱弱,如今却如此硬气,刘祁放声大笑,把自己手中的刀递给了她。
“我就知道你也是条汉子!来,咱们并肩子上,把这阵子在庆州府衙的窝囊气,全给它发出去!”
田珞刀一到手,差点沉得脱手,只能咬着牙倒提着,不伦不类的跟着刘祁一起往山下跑。
几个少司命自然是围绕在刘祁身侧,不敢让他有半点疏忽。这一护卫,也让紧紧跟着刘祁的田珞和赵丹得了便宜,这么一群人突然冲下山去,他们竟然连跟头发丝儿都没掉。
可怜马维刚刚招呼起人手收拾好从庆州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并粮草辎重,命令所有士卒原地休整,等候蒋进深大获全胜而返,却见得刚刚那一伙杀神又折返了回来,将陈源架在最前面当做肉盾,齐齐向着山下发起了攻击,顿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些以为安全了的士卒们才“救”过火、抬过货、又和李将军的人抵抗了那么久,刚刚卸下甲胄躺在地上小憩一会儿,就见到又有人杀到,连兵甲都来不及穿上身,胡乱提了个武器就去迎击,自然是被打的丢盔弃甲,晕头转向。
这些禁卫军都是一同训练战阵训练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配合间无比默契,一杀入阵中,立刻结起阵来,将假秦王的人马两头分开。
马维也是通晓兵法之人,无奈有诸多前因后果在,没一会儿功夫还是兵败如山倒,近万人被近千人杀的狼狈奔窜,甚至还有当场就吓跑了的。
陈家的嫡系人马倒是不怕这些禁卫军,只是陈源在他们手中,不由得投鼠忌器,根本放不开手脚,没过一会儿,也被分而吞之。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一场战事已经结束,李将军和刘祁的人大获全胜,将不能动弹的陈家军补上几刀,让他们死了个干净。剩下来能走能跑的战败士卒,李将军命人解下他们的腰带捆好,一个拴着一个,栓成了一条长龙。
至于截获的粮草辎重并金银财宝,足足够他们这群人用上好几个月,走到秦州已经绰绰有余。
刘祁看着这大胜的局面,心中一阵快意。虽说岸边可能损失几十条船并几百人马,但比起如今的战果,还是值得的。
不知蒋进深砸完了船没等到他们的人,去而折返又发现他们辛苦几个月的心血全都没了,会有什么感想。
哈哈哈哈,光想想就快意的很!
此时田珞跟在刘祁身后,手已经累得举不起来。那把佩刀对她来说原本就太重,挥舞它抵挡敌人更是辛苦,田珞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过来的。
倒是赵丹当乞丐时经常和地头蛇相斗,也有乞丐为了一碗饭打架的时候,躲避攻击的本事厉害的紧,即使没有武器,也没伤到分毫,还抽冷子踢碎了好几个敌人的蛋蛋,插爆了几个人的眼珠子,端的全是阴招。
如今刘祁大获全胜,俘虏了马维不说,还捆了几千个投降的败军,声势浩荡地压着战利品,从三岔谷往官道而去。
等上了官道,找到驿站,交出信物,由驿站向京中和沿途各州报信,自然有官兵前来护送他们去秦州、接管俘虏,不需要他们操心。
他们要做的,就是带着战利品到秦州去,点起人马,只要京中一声令下,立刻配合王师,准备反击。
田珞死里逃生,累的半死,刚跨上一片敌人的马匹,就见得长长的队伍里露出一片光屁股,阳光下晒的白花花一片,甚至还有那难以描述之物在身前甩荡,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地扭过头去。
“嘿嘿,说你是个娘娘腔吧,不过是光屁股,他有你也有,有什么不自在的…”
赵丹边将指甲缝里的血块剔掉,边笑嘻嘻地说道:“这些人的腰带都被除了个干净去当绳子绑人了,当然挂不住裤子。再说了,成这个样子,羞也羞死了,必不会逃跑,要想借小解的名义离开那也是不能的,是不是内急一看□□就知道,想造假不可能,真有尿没裤子也能就地解决,懂吗?”
他看田珞脸色更红,又嘀咕了一声。
“果然是富家公子,这有什么好脸红的。没解过手吗?”
“好了,你被老逗他,他和你不一样,锦衣玉食长大的。莫说他不自在…”刘祁看了眼那长长的光屁股队伍,也是好笑。
“我这么看着,也不自在的很。”
此时他们是胜者,心情当然和之前大为不同,还能说笑。李将军的人马来回巡视,确保没人掉队也没人伺机逃跑,极为井然有序,也让刘祁和少司命们放心。
话说回来,有擅长轻功的少司命在,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地下逃跑而不被追回来,也是痴心妄想。
就这样安全的行了一路,眼看着前面就是驿站,赵丹突然摸了摸鼻子,有些挂念地说道:“也不知道羊波怎么样了,假秦王的人走了以后,他有没有回到家里。听说假秦王一走,庆州由几家大户接管了,葛通判应该不会有事…”
一旁骑着马跟着他们的李将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脸上表情一变,犹豫再三之后,有些不安地开口。
“秦王殿下,之前事情紧急,有些事情末将没有说明,其实…”
这位老将性格沉稳,刘祁见他露出这般为难的神色,心中也是咯噔一下,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末将会同意兵行险招,除了殿下深陷敌营不得不尽快解救以外,还因为京中少司命和庄相之孙庄扬波一直苦苦相劝。末将乘船西下的时,素华大人和庄家小公子放心不下殿下您的安慰,也跟着末将一起来了,只是末将怕小公子年纪太小,在乱军中照顾不周,便让素华大人护卫庄公子在码头看守船舶…”
李将军每说一句,刘祁脸色就多灰暗一分。
“末将原想着在水边安营最是安全,待我等救下殿下您就可乘船离开,谁料到追兵恐怕朝那边去了…”
李将军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他和庄家算得上世交,此番阴错阳差让庄扬波陷入死地,他也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庄骏。
说不得两家就要结仇。
刘祁看着江州方向,眼眶红的几乎要滴血。
“庄扬波…”
他那么胆小,是怎么会千里迢迢去找李将军,还说服他出兵救人的!
此时被丢在人生地不熟的码头之中,见到蒋进深凶神恶煞般的杀来,会不会吓得魂飞魄散?
是他不好,又连累了他!
“不行,我得…”
刘祁一咬牙,正准备命人回返,肩头上却多出了一只手。
刘祁抬头一看,正是那红衣的少司命铅华。
“秦王殿下莫小瞧了我们少司命之首。”
铅华对着刘祁摇了摇头。
“您别自乱阵脚。”
她自信地笑了起来。
“也许保不下所有人,但专司护卫的少司命在乱军之中护卫一个人的周全,那是绰绰有余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我儿子下午玩的太累了,一回家就要睡觉,我哄他睡着才开始码字,这个时候才发上去,让朋友们久等了。
第163章 回归?祭奠?
初夏时节,已经骄阳似火,晒得人人昏昏欲睡,恨不得躲在阴凉的地方不要出来。于是乎,停在阴凉的水边的船舶内,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也正因为如此,当敌人来袭时,很多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没有了性命。
蒋进深的人来的太快了,他原本就是徐州地方的人,对于周边的地理情况远胜于刘祁和李将军诸人,在他到达这处可以停泊数十条船的岸边时,只有几个站岗的士卒示警,但已经来不及了。
屠杀几乎是一面倒,蒋进深本身就是一员猛将,带着的人数又数倍于留下来看船之人,更何况好手早就被李将军带走,留下来的原本就是实力较弱又或者晕船厉害已经无法作战的。
看守船舶的士卒一被解决,蒋进深就下令凿船,所有的船工都必须屠尽,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蒋将军,不好了,有一艘船入了江了!”
某个凿船的小头目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
“我们的人被人杀了十几个!”
“怎么回事?”
蒋进深握着满是鲜血的长刀,凶神恶煞地朝着这小头目叫道:“凿船还能把人放跑?还不快追!”
“追不上啊!现在是南风,一下水就顺流而下了!”
蒋进深这杀神不仅敌人怕,自己人也很害怕他,那小头目吓得口齿不清。
“有,有个妖怪,一抬手射出一条飘带,就把人全部扫到树上去了,我我我们还没靠近船,就莫名其妙死了好几个兄弟…”
“什么妖怪!”
“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头目哆哆嗦嗦,显然这件事已经大大违背了常理。
“我们靠近不了她们,她们是飞上船去的!不是妖怪是什么?”
“什么妖怪,你遇见会功夫的江湖人士了!”
蒋进深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踹开,奔到江边。
不远的江心地方,一艘大木船正飞快地驶远,隐约可见船头位置站着一个白衣的女子,远远看来,像是什么特殊的船首像一般,让人油然生畏。
“跟着她的小女孩什么样子?多大年纪?”
蒋进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岁模样,圆圆眼睛小巧的脸蛋,长得很可爱。”
那头目愣了愣,回忆道:“女人蒙着脸,看不见长相。”
“罢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跑了就跑了,我们还是…”
“蒋进深!”
一声女人的怒斥声突然炸响在他们的耳边。
蒋进深被这声音惊得一抖,不敢置信地望向江心。
这么远,声音还能传回岸上?
这已经不是神乎其技,而是让人感到可怕了。
江船上,素华站在船首,用尽内力对着江岸方向传声。
她明明就在这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几百位士卒被这些骑兵屠杀殆尽,杀人者还是金甲卫过去的统领,算得上她半个同僚,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蒋进深,你深受皇恩,却犯上作乱,罪当万死!你且等着,今日这笔血仇,他日必当十倍奉还!”
如今新皇登基,大司命已归,洗好脖子等着受死吧!
***
京城西郊,刘凌一身戎装,亲自领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前来吊唁“萧太妃”的萧家黑甲卫,许多在各地接到消息的武将们都匆匆赶往京城,为的,只是想看看那位萧家后人是谁。
萧家在代国军队中的影响力外人很难想象。
当年萧家先祖萧擎风乃是一代军神,有“万人敌”的称号,一生之中几起几落,曾被仇人废过经脉,又受尽千辛万苦才接续好,即便如此,也从未有过败绩,被俘也是受人陷害。
那时候代国还没立国,刘家也不过是代州一大族而已,萧家却已经名声响彻三国,公认的世代将种之家。
代高祖起义,萧家是高祖的母族,自是举族鼎力相助,战死者不知凡几,所以立国之后,萧家即是后戚,又是开国功臣,成为了当仁不让的代国第一门阀。
后来只要是武将,没有没在萧家学过艺的。萧家人是出了名不藏私,只要是好苗子,送到他们府上,必定尽心教导,所以萧逸才知道那么多武将之家压箱的绝技,概因当年都曾在萧家切磋求教过,对外人来说是不传之秘,对萧家来说却没什么。
平帝时一场浩劫,不知多少武将挂冠求去,多少军人从此冷血,军中如今人人敛财,不思操练,也跟成帝时屠了萧家一门使得将士寒心有关。
如今少帝大赦天下,赦免当年平帝时期参与宫变的诸族,召告天下,寻找各家遗孤返回京中,为国效力,于是黑甲卫重回代国,无论对于代国还是对于代帝来说,都是一剂强心针。
甚至还有已经告老回乡的武将和许多刘凌都不认识的老兵挤在临水桥边,遥望着护城河外的大地,希望能第一时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当第一匹神骏的生灵撕裂大地踏足在京郊的土地上时,当那黑色的甲胄颜色渐渐映入人们的眼底,一声歇斯底里地呼唤响彻临水桥边。
“萧老元帅,魂归来兮!”
一个满头花白的年迈将领跪倒在临水边,声泪俱下地嚎哭着萧逸之父的名字,当年萧门遇难,萧老元帅早已经故去很久,可萧家满门的尸骨全部被勤王之军挫骨扬灰,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萧老元帅的坟茔上茅草如今已经老高,因为没有人祭祀,这些老兵便年年都去老元帅的坟上收拾,可每见一次,便痛心疾首一回,如今见黑甲卫重现,一想到当年萧老元帅领着黑甲卫驰骋疆场的场景,心中更加难以抑制的痛苦。
如果萧家人还在,哪里有方家、陈家什么事?又有谁敢造反?
刘凌是君王,不能迎出临水桥外,只能看着一个个老兵和将领奔出三五里,向着黑甲卫的方向魔怔一般涌去。
“陛下,是不是要派出禁卫阻拦一二?这样也太有失体统了…”
一位御史不安地打量刘凌的表情。
“无妨,让他们去吧。”
刘凌不想承认自己的眼底也热热的。
“他们等这一天,也等的太久了。”
如今这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已经是耄耋之年,恐怕自己都不敢相信还有几年的时间等候这迟来的“赦免”,看到萧家平反的这一天。
他们之中很多都是萧门的将领或士卒,当年也曾为了国家征战沙场,血洒河山,可因为萧家担着“谋反”之名,已经久不敢堂堂正正说自己曾在萧家帐下从军很多年,如今又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人前,情绪激动,也是寻常。
其实已经年迈的又何止这些老将士们,当萧逸领着两百黑甲卫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望着那些已经头发斑白、身材不再健硕的“老黑甲卫”们,许多老将眼泪潸然而下,似是不明白岁月这把杀猪刀怎么就把代国最赫赫有名的铁骑磋磨成了一群糟老头子。
其实黑甲卫并没有断了传承,这些黑甲卫们都有子侄已经继承了他们在军中的位置,黑甲卫们护卫西域商队的那群人马全是彪悍的年轻人。
可如今是皇帝赦免了萧家、重新让他们回返京中的时刻,这些当年的幸存者们没有人愿意让家中子侄代替他们回京,哪怕有些年纪已经到了不适合征战的时候,为了回京祭拜早已经故去的老元帅,他们硬是拖着残躯要回京中。
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来看热闹的百姓,看到一群可以称得上“老头子”的老将士穿着甲胄,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来到这里,甚至发出了一阵失望的嘘声,可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冲出去的身影。
“老刘,老子还能活着看到你!”
“方老二,老天没收了我,能让老子再见你一面,真是老天有眼!”
“姜娃子!!!”
黑甲卫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黑甲卫,都是从萧家将领在各地军中选取骁勇善战之士,有许多人之前也是各营小有名气的“精英”,此时再见,顿时泪洒满襟。
看得出这些黑甲卫心中也是难忍激动,只是他们还牢记着要先跟随主将参拜过皇帝才能“认亲”,一个个眼眶通红,从马上一跃而下。
看到这样的场景,萧逸心中也极为难受,他根本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还有这么多人记着萧家,记着他的父亲,记着黑甲卫。
难受之余,他的心中又涌上一股豪气。
杀人,谁不会?可杀了人,又能杀的掉他的名声,杀的掉他的过去,杀得掉几百年来积累下来的威望吗?
有些人生而如史,而碑文太短,记不完一生。
看到萧逸滚鞍下马,领着两百黑甲卫牵马过桥,刘凌难掩心中激动,领着文武百官前往迎接。
此时的萧逸已经蓄起了胡须,不再用易容术掩饰刚硬线条的他,已经看不出一丝女人的痕迹,见到刘凌前来,他在桥上纳头便拜:
“罪臣萧九郎,叩见陛下!”
“吾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百黑甲卫齐齐跪下,山呼万岁。
随着他们的山呼声,所有前来迎接的武将和百姓们也跟着一起跪了下去,向着刘凌的方向山呼叩拜,一座宽大的临水桥上,只有刘凌和战马是站立着的,就连护城河上的临水桥都被这山呼万岁之声震得微微颤抖。
刘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搀扶起萧逸的,又是用什么样的表情一一扶起的黑甲卫们,他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抖,在微不可见的颤抖,并非害怕,并非紧张,而是一种难言的激动,他甚至有一种父皇似乎在冥冥之中在对他微笑的感觉。
代国在外人看来还是那般兵强马壮,可是很多都清楚,军中早已经没有了脊梁骨,以至于南方蛮人作乱,一个素有威名的苏将军被兵痞们逼得无计可施,只能找比兵痞更油滑的毛小虎对付这些人。
许多老臣都在擦着眼泪,也有些老人想从站起来的萧逸身上找到昔日萧家人的影子,渐渐的,已经有记性好的叫了起来。
“你,啊!你是,你是萧,萧逸!”
“天啊,你是萧二郎!”
对于这种情况,刘凌和萧逸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时间只过去二十多年,萧逸又是在京中长大,萧家进出的武人不知多少,有人还能认出他来,自然是寻常。
可他对外早已经死了,此时“死而复活”是不合适的,萧逸也只能拿出事先商议好的托词解释。
“在下并非萧逸,在下是萧无忌的儿子,在家行九,只是长得像堂兄罢了。”
萧无忌,便是那个从小浪迹江湖的萧家嫡幼子的真名,萧无名只是他在江湖中浪荡时候起的化名。
萧逸一口咬定自己并非萧逸,这大喜的时候,许多人也不愿惹出什么麻烦,也只能将信将疑地看着萧逸的脸,面上什么表情都有。
一场入城的仪式在萧逸和刘凌执手进入城门之下时到了高/潮,城内城外欢呼之声不断,有些人似乎已经开始想象萧家后人领着黑甲卫出京杀敌,将方家叛军和陈家的叛军杀的片甲不留的样子。
然而只有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等极少数的官员心中忧虑,如今黑甲卫重回代国,一应补给和后勤肯定是由朝廷供应的,现在是只有两百人入京不假,可黑甲卫原本有五千多人,加上萧家这位将军肯定要扩人,又不知道要忙活多久。
养一个骑兵,等于同时要养两个养马之人,一个杂役,三匹马,相比起步卒,代价太大了。
但又有几个人会考虑养活黑甲卫、扩大黑甲卫有多少困难?人人看见的只有黑甲卫重回代国之后,代国将重新迎来战无不克的日子。
当日几乎是武人们的狂欢,大街上四处可见喝的烂醉如泥的彪悍之士,有些年老的糟老头子,看起来丝毫不起眼,也能趁着醉意在空地上持着一杆竹竿舞的有模有样,引起阵阵叫好之声。
萧家人的威名一次又一次的被提起,黑甲卫来去如风、千里奔袭的本事被夸大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后来消息传到了刘凌耳朵里,都引起了阵阵不安。
如今黑甲卫回归后初战不利,怕是对国家和军中士气的打击,也是极为可怕的,甚至于哪怕是小胜,都不足以满足这些人对于黑甲卫的期待。
刘凌将自己对于此事的担忧对萧逸说了,引来萧逸一阵轻笑。
“陛下,如果是小胜,莫说是您,就是臣,也不会同意的。”
他和刘凌并肩站在城楼之上,眺望着远方的大好河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我萧氏一门既然重现于世,自然只有拿敌酋的人头来祭旗,才不负萧门昔日的威名。”
话语间,杀气森森。
“所以,只是小胜,又怎么能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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