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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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先拉吊索!把吊桥再收高一点!”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先行下水的士卒早已在骑兵上岸后拖回了作为浮桥的木板和木柱,快速地解下上面缠绕的麻绳,将它们紧密的固定在一起。
没多少功夫,这些木柱和木板瞬间变成了一面面比人还高的木盾,赤膊着上身的士卒背负木盾,护卫在在上岸的骑兵之前,便挡住了大半城楼上射下的箭矢。
护城河上的吊索桥并不是完全收起的,那样会阻挡城楼上主将的视野,若大军想要出城应战,完全收起的吊桥也会延误战机。
所以护城河上的吊桥大多只升起一个角度,让敌军不至于过桥,但也不会花费很多时间放下。
在木盾的掩护下,无数白袍骑的士卒驾着战马,沿着陡峭的坡度冲锋而上,挥舞着武器砍向悬索脆弱的连接之处。
荥城的城墙尚且年久失修,悬索桥的铁索更是只能勉力支撑。
白袍骑随身近战佩刀皆是利于劈砍的钢刀,只听得城楼上呼喊着“收起吊桥”的声音乱成一片,城楼下吊桥上的铁索哐当乱晃作响,夹杂着金属碰撞的火花和摩擦之声,整个吊桥都在剧烈的晃动起来!
城楼上的绞盘上发出了金属腐朽锈蚀住的嘎吱嘎吱之声,推动着绞盘的士卒咬牙切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呀!”
“吊索断了!”
随着城楼上慌乱的尖叫声,原本还在推动着绞盘试图收起吊索的士卒们,突然感到阻力一收,原本艰难才能向前的推杆猛地落了空!
弹回的力道蓦地袭向原本奋力向前的士卒,那惊人的力道和发力落空的结果便是掀起了几个还在使力的壮汉,将他们齐齐推下了城楼!
几声坠楼声后,伴随着铁链吱嘎吱嘎乱响的声音,原本悬与河上的吊桥轰然倒向对岸,发出一声巨响。
吊桥落地的巨响像是最好的号令,对岸养精蓄锐的白袍军都接到了这种号令,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身形瘦弱的中年将军,挥动着手中的令旗,直指面前的城门。
“全军出击!”
每个时代的筑城技术都不一样,北魏都城洛阳的城墙也不过才五米。
荥城不是军镇,那城墙是夯土所垒,不过三米多高,城门也不高大,没有一会儿,被撞木撞击着的城门便摇摇欲坠。
虽然对外号称有五千士卒,但城里的人却大多知道军中吃空饷再加上买空头,虚报严重,整个城中能守城的士卒连五千的一半都不到。
如今城头上箭矢飞射,但吊桥前有木盾保护,木盾后也有骑兵向城头远远地投射,城头上的荥城士兵经历刚才夺桥的一幕,士气早就跌落到了低谷,胆寒心惊再加上天气寒冷,弓手几乎都要拉不动手中的弓弦。
偏偏这个时候,城中也跟着乱了。
“不好了将军,城中的流民反了,袭击了府衙!”
“城里有匪寇袭击富户商贾!”
守城需要大量的木头,但城中没有那么多柴火和大根的木头,王纬不得不下令拆掉了百姓的窝棚、收没了百姓的木头、柴火、热油等助燃之物,暂时让守城度过难关。
然而这些流民一路饥寒交迫的到达荥城,即使是能找来一根能搭建茅屋的木头都已经是极为不易,更别说那些流离失所的苦人,缺少冬衣的他们,几乎是靠聚集在一起烤火才能不至于冻死。
官府收缴了他们最后的活命机会,活不下去的人一不做二不休,终于选择了铤而走险,趁着城外有人攻打的时机,一起攻击了城中各处的府衙、富户、商铺,抢夺所有能抢夺的东西。
在城头上镇守城池的王纬也乱了。
他的老母、妻儿、孙子全留在府衙之中,虽然也留下了几十个士卒保护,此时却不知能否顶住。
他那最小的孙儿,才刚刚出世没多久…
不止是他,很多在战前将妻儿留在府衙里的将领、队长们也都纷纷六神无主,根本没有了再守城的心思。
终于,有人终于忍不住劝说道:
“守成这样,也算尽忠了。这支白袍骑兵确实厉害,梁国来的肯定宿将,又有北海王这样熟悉魏国情况的宗室做指引,何况敌人数量数倍于我们,守不住也是正常,总要先保全城内的百姓啊!”
有人一开了口子,早已经失去斗志的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将军,城中百姓更为重要!”
“流民已经攻击西门,就算我们这边坚守,西门一旦失守,他们也可以绕过南门入城啊!”
“将军,现在开城门投降,伤亡还不至于太过惨重!”
说话间,又有几个士卒被射落城下,伴随着士卒的惨叫声和砰然落地的重响,王纬心中似乎也有什么吊桥被一刀刀砍断,最终坠落与地。
“传我号令,鸣金收兵,挂白旗…”
他颓然闭眼。
“开城门!”
第455章 善恩之间
荥城失守的消息传回了洛阳, 顿时引发了剧烈的争论。
“臣认为应当先灭北海王的白袍军军队!”
“臣也附议!”
“北海王的人虽然少,但背靠梁国, 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事,不可懈怠!”
朝堂上要求先灭南方军队的声音响了大半,之前急报邺城被葛荣三十万大军围困的将领已经有了绝望之色。
另一侧, 禀报河间邢杲作乱急需镇压的臣子也是怒其不争。
这些人都无法想象为什么一边是葛荣的三十万大军,一边是邢杲的十万大军,满朝文武却有大半还是在要求先灭不过七千人的白袍军。
荥城那样的小城, 能和邺城、北海比吗?
朝中争议不断, 尔朱荣立的新帝元子攸又被他软禁了起来,根本没有主持朝会的皇帝。
“此事不必再提, 白袍军那几千人既然是梁国人,在魏帝又没补给又没势力,能成什么大事?倒是北面的葛荣和东边的邢杲危害更大,我决定亲率兵马先征伐葛荣的叛军。”
尔朱荣是赛种人,肤色白皙头发微黄, 发怒时眼中隐隐有深绿光芒闪动, 他决意一下, 朝中众人只能噤声。
然而下了朝后,尔朱荣还是怒不可遏。
“你确定任城王元彝逃到了葛荣军中?”
尔朱荣反复询问自己的侄子尔朱天光。“哪里来的消息?”
“是葛荣军中探子送回的消息,说是在他的部将高欢身边见到一位年轻贵族, 年龄相貌都与失踪的元澄之子元彝相合。”
尔朱天光也知道这些有名望的宗室一日不死, 尔朱荣一日不能安心, 遂安慰道:“那高欢出身怀朔, 原姓贺六浑,祖父是青州刺史,原本因罪致死的,因元澄之父的劝谏一家得以活命,只流放怀朔镇,现在庇护元澄的小儿子怕是为了报恩。”
尔朱荣眉头皱得更紧。
“为何我们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看葛荣先前未必就知道任城王在自己的军中,否则葛荣军早就借此大张旗鼓了。”尔朱天光推测道:“现在葛荣军要攻打邺城,若想减少伤亡,有任城王在手或许能招降守将,就算高欢想再瞒,为了大局着想,任城王不得不出。”
说到底,任城王的先人只是对高欢有恩,又不是对葛荣有恩,一旦发现了任城王在自家军中,出于各种考虑,都是要打起这面大旗的。
现在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但尔朱荣不相信朝中一点声音都没有,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建议去攻打白袍军,而不是征讨葛荣。
说到底,不过是继续保全那点血脉罢了!
“可恶,难道这么杀他们都学不乖吗!”
尔朱荣咬牙切齿。
他效法董卓令立了新帝,又假借祭天的名义将上千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北魏政权中的汉族官员消灭殆尽,早就已经和北魏朝廷与皇帝的政权没有了调和的可能。
可即使是这样,新选拔上来的官员依然还是阴奉阳违,有时候朝中议事,这些臣子说的好听,一转眼便把他坑了!
就这样,他们还喊着让元子攸亲政,他怎么可能让那个小皇帝出来!
“既然确定了任城王在葛荣军中,我此番去邺城便不能留下他的活口。”
尔朱荣毅然道:“我去了河北,元天穆又去了河北征讨邢杲,洛阳空虚不能轻忽,你干脆带兵秘密护送皇帝前往晋阳吧,皇帝都去了晋阳,我看这些人还怎么蹦跶!”
说起这个小皇帝,尔朱荣也是恨得牙痒痒。
新帝元子攸是他立的,此子原本是少帝元诩的堂弟,从小在宫中伴读,两人情意深重,当时元诩让尔朱荣勤王的诏令,便是他亲自渡河送来的。
结果还没到洛阳就传来了少帝被毒死的消息,长乐王悲痛欲绝、发誓要报元诩被害的大仇,尔朱荣干脆就在河阳将这位长乐王拥立成了皇帝,借他“还都”的名义入了洛阳。
这长乐王姿容俊美、体格文弱,并不擅长弓马,当时那种情况下尔朱荣也没办法找到更合适这个位置的宗室,立下长乐王为帝才有名义入洛阳。
结果谁料这小皇帝是个性烈的,原本还算配合,等到他杀戒一开,这小皇帝竟将他恨之入骨,连带着觉得自己引狼入室是个罪人,连性命都不顾了。
世人以他比作董卓,可董卓立的皇帝哪里有这么难搞?
当初他杀尽朝廷官员,想要提拔重用自己的人,可这皇帝死活不肯用玺下诏,全用他的人马。
让他的结拜兄弟元天穆去威逼利诱这少帝,他就用“尔朱荣若不为人臣,把我也一并替代;如他还有臣子之节,无代天下百官之理”堵回来。
让他下令迁都洛阳,他就一天到晚用“只要我还是皇帝,这江山就是我的;尔朱荣要是想当皇帝,那么就索性夺过去,我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做傀儡的”噎人,完全不把生死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是“杀了我你再换一个”的架势,让尔朱荣一头包。
尔朱荣也不是没想过取而代之,可他手铸金人了四次,四次皆是失败,无论是僧人还是巫师都告诉他现在登位是大凶,他迫于“神意”,不得不暂时容下了这个皇帝。
元子攸当初是为了给元诩报仇才登上皇位的,对皇位根本无意,现在胡太后和她的姘头全被淹死了,而他却杀了大量魏国宗室,元子攸恨的人已经变成了他。
若真让任城王带着葛荣的人入了洛阳,说不定下一刻他自己就禅位给了元彝,尔朱荣甚至怀疑谁能杀了他,他就会把皇位给谁。
如今他不在京中,这皇帝,怎么也不能也留在洛阳了。
尔朱荣做事极有决断,他长于军事,既然决定亲自去对付北方的六镇兵马,便很快做出了一系列征伐的安排。
除了自己领着契胡组成的兵马对抗能征善战的葛荣军外,他又令朝廷向结拜兄弟元天穆征讨邢杲的大军又增兵了三万人,待到了南方的白袍军那,兵力已经是严重不够。
尔朱荣想了想,既然皇帝和自己的兵马都要离开洛阳,那这洛阳也没有什么防守的价值,竟不顾朝臣的反对,命令镇守洛阳的羽林军派去南下防御梁郡的首府睢阳。
为了震慑南方来的军队,这支兵马对外号称“十万”,然而根本连一半都没有。
这一半里,还只有两万是可以作战的士卒,其他都是辅助筑城、构建防御工事的工匠、奴隶和粗使一类“凑人头”的,但连带着物资也确实浩浩荡荡,直往南方而去。
远在荥城的白袍军却不知如今洛阳的风起云涌,他们虽然攻下了荥城,却也要休整,以应对将来可能的大战。
荥城丢失时,睢阳也得到了消息,紧急向周边诸城调集了兵马,连同睢阳原本的守军,共有可做守城的青壮军民七万人,急急忙忙地开始在睢阳南边构筑守城的工事。
和梁国正规军攻城不同,白袍军攻占沿途的城池不是为了夺得土地,而是为了前往洛阳,所以这决定了他们不可能长期留在城市里,反而要在休整之后立刻继续出发。
经过清点,白袍军此次伤亡一百二十余人,受伤的大多是最早那批渡河的善泳士卒,这些人有些是在渡河之后得了严重的风寒,有些是在竖盾防御时中了流矢,虽然后来得到了徐之敬带领的军医及时救治,但还是死了二十多人。
伤一百人,亡二十多人攻下一座城市,按理说应该是“大胜”,可无论是陈庆之还是马文才都非常痛惜。
然而对于北海王这样的人来说,经此一役,他对陈庆之和马文才率领的白袍军才彻底心悦诚服,态度陡然大变。
不光是北海王,连带着北海王的麾下、黑山军的花夭和几位首领,皆被陈庆之这一战天马行空的攻城手段征服了。
身为“参军”,马文才本有监督陈庆之的作用,如果他认为陈庆之的战法和行动方式是不合时宜的,按律可以随时下令中指,这原本是为了节制在外作战的将军、以防拥兵自重趁机做大而设立的规矩。
但马文才有着一部分隐隐约约的记忆,他知道这个男子原本可以成为梁国的“军神”,虽然现在有他的存在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但归在他身上的天赋绝不会因此就被磨灭,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合适的舞台。
所以无论陈庆之提出什么危险的战术,马文才都是无条件的支持,甚至为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战术”逐步完善其中的细节。
无论是挑选擅泳的士卒、调派黑山军和白袍军的人拆毁空旷的房屋借助梁柱搭建跳板,还是训练如何用最快的方式制成木盾,其实都离不开马文才亲自带人一遍遍“试验”的结果。
入了荥城后,白袍军帮助王纬的守军迅速平定了城中流民的作乱,在斩首了贼首震慑了乱民后,他们从作乱的流民聚居之处搜出了大量的粮草、布帛、各类商品和金银财宝。
大军把守了四门,这些流民根本没办法把抢夺来的东西运出去,最后都便宜了白袍军。
这些粮草,抢夺的是官仓的存粮,而布帛和财宝等值钱物品则是城中富户、大族的私产。
面对着王纬眼巴巴的恳求,陈庆之眼皮子一抬,把粮草全部扣下了。
有些能用的商品,陈庆之能留的就留下,实在无法动用又不好变卖的,便交予王纬处理。
至于那些富户大族来求的金银财宝等物,陈庆之的说法也很简单:要拿回去可以,拿粮草物资来换。
面对自己的士卒表现出无比仁慈的陈庆之,在攻下敌国的城池后,却表现的极为无情。
目的并不在得城、又孤军在外作战的陈庆之,为了完成皇帝下达的命令,不得不走上“恶人”的道路。
“你没有让陈将军知道黑山军囤积了粮草?”
面对荥城上下对白袍军“贪婪”的谩骂,花夭有些忧心。
“他既有办法解决粮草的问题,我又何必用自己的私产来填补?”
马文才不以为然道:“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我并不准备暴露黑山军的力量。”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让花夭将所有的黑山军召来、并且携带粮草辎重来投的原因。
“但那些粮食,应该是这些守城士卒的…”
花夭毕竟是魏人,面对着这样的局面,免不了心中有些感怀。
“花夭,白袍军是梁军,是北海王借来前往洛阳的护军。理论上这座城现在属于北海王,而不是我们白袍军。”
马文才的脸上看不清悲喜。
“你若是北海王,想要继续前进,是将这些粮草资助给白袍军继续帮他打仗,还是留给这些毫无斗志的守军?”
花夭没有回答。
答案是个人都知道。
“还有那些财物,若不是我们派兵夺回,原本也就给那些流民抢走,从西门奔散而逃了。这些大户守不住自己的财物,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亲眷被伤害、自己的财产被抢夺。”
这几年来,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看见了太多。
“我们此番是结束了战局、中止了叛乱,却不是为了他们。”
他嗤笑着,“他们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事后上门来讨要财物,不依不饶,无非是敌不过乱民,还不敢招惹镇守城池的王纬,而我们是过路的兵马,又觉得梁人爱惜名声、会为了名声归还财物罢了。”
只是随口“感怀”了一句的花夭,没想到马文才竟会认真向她解释,不由得哑然。
“花夭,我是野心家,不是行善者。我的粮草,只会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马文才知道花夭不是祝英台那样的天真之人,此时只不过是因为想起六镇那些苦寒的士卒,所以有感而发。
但接下来的仗会更加难打。
“荥城之后,整个魏国都将是我们的敌人,每前进一寸都将更加艰难,免不了杀人掠地、结下深仇。你是魏人,我是梁人,你我相处时虽刻意避开这个事实,但终归会摆在你我的面前。”
马文才看向她,眼神晦暗,似有凶兽蛰伏其中。
“若你接受不了,不如现在就领着黑山军,留下粮草,去投奔你的任城王去吧…”
“我绝不会怪你。”
第456章 攻城拔寨(上)
花夭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像马文才这么别扭的人。
别扭到什么样呢?
明明脸上一副“你要敢真跑了你试试”的表情, 眼睛里还写着“敢跑咬你哟”, 嘴里却说着“我绝不会怪你”…
就好像她那匹大黑, 每一匹来借种的母马靠过来都是一副高傲又兴趣缺缺的样子,无论人家怎么嗅都不肯转一转头, 可真要走了,又能难过的晚上连黑豆都不吃了。
所以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们好歹也是歃血为盟过的。”
花夭叹了口气,表情带着些无奈,“你何必说这样的话?像你这样的贵公子,要流点血难道很容易吗?”
“对我来说是不易,对你来说就未必了。”
马文才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神色,嘴角却已经放松了几分。
“你大概对我是有什么误会。”
花夭好笑地笑了起来, “我祖上虽有名望,可我家却不是什么宗室的家将,我们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 否则军户不得行猎、买卖, 按照世人的想法, 我们早就饿死了。”
“良禽择木而栖,我之前效忠任城王,是因为任城王是难得的主公, 又对怀朔子弟有恩,如今主公死了, 我替他报了仇, 便是全了忠义。”
花夭撇嘴, “我效忠的是‘元澄’这个人,不是任城王府,没有继续为他的儿子卖命的道理。会把小王爷送走,也只是为了昔日的恩情。”
“你们实在是高看了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军户,能带着几千兄弟吃饱饭都已经是艰难,这乱世之中,谁能让我们活下去、吃饱饭,我们便帮谁打架,这才是雇军该做的事。至于你要如何玩弄你的权术、施展你的计谋,全与我无干,你只要别忘了给工钱就行。”
毕竟曾经是统领过军队的领袖,在放下那些嬉皮笑脸时,便让人感受不到她身上的那些性别差异。
马文才眼睛里的凶恶也渐渐消失了。
“我和你是朋友,所以可以给你白干活…”
花夭爽朗一笑,“不过我底下的兄弟们是要吃饭的,每个人想法总是不同,会提点你几句,也是为了大家合作愉快,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全是杞人忧天。”
马文才挑了挑眉,“你也别太看不起白袍军,好歹是皇帝的本部人马,不至于做出烧杀抢掠的事情。子云先生也是一文将,平日里一直约束军纪,会攻城略地是难免,夺人妻女钱财却未必。”
他目光看向整理正在军备的队头们。
“更何况我既然准备充分,就不会让他们落到毫无人性的那一步。”
他马文才不是贫穷而起事的庶人或乱民首领,既然身为“士族”,某些东西还是要坚持的。
“我明白我明白。”
花夭好脾气的笑着,还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哄小孩一般哄道:“我又不是哭哭啼啼的大姑娘,你放心,我不会走的,赶我也不走…”
“你那是什么恶心的语气?”
马文才露出嫌恶的表情。
“你可别弄错了,我在意的是你手中的黑山军,可不是你!”
花夭莞尔一笑,没再和他继续杠下去。
有了荥城作为后盾,白袍军很快攻下了荥城附近七八个小城,大多还没开始打,只打出北海王的旗号,对方便投了城。
在这个时代,这么一支军容齐整、兵强马壮的部队出现在城池附近,哪怕人数并没有太多,也不是普通城池阻挡得了的,有些小镇子的城墙连一丈高都没有,很多白袍军的骑士驾马都能越过,根本不足以抗拒大军的到来。
过了七八天,附近的睢阳还没有派兵来援救荥城,陈庆之便断定魏国的朝廷不会再派兵过来攻打他们了,而是以被动防御为主,有了这样的推测,白袍军攻占其他城池的动作更没有任何顾虑,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徐州以南已经被全部占下,搜刮粮草物资不计其数。
而与此同时,睢阳城外已经筑起了四座军寨,守城的将军还在继续修建第五座,眼看着是想在淮阳城外用消耗战术消耗掉白袍军这么多骑兵。
出去打探消息的黑山军探子回来一回报,所有人都乐了。
守城的将军,是曾经在彭城之战中被大败的魏国宗室将领元鉴。
“难怪敌方有七万兵马,却完全不思进攻,反倒修建什么营垒。”
马文才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将军!”
北海王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委,马文才便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
这元鉴也算是老熟人了,他以擅用骑兵着称,援救徐州一战中因为轻敌,结果被陈庆之夜袭了大营,伤亡惨重,本人更是丢盔弃甲,仅仅带着几百骑逃了,给白袍军丢下了几万匹无主的战马。
这元鉴被击败后,回来收拢残兵在萧县,结果又被陈庆之与曹仲景的部队连败了三四次,到后来一看到“陈”字旗号便龟缩不出,一时间成了彭城中的笑柄。
只是魏国居然让这么个白袍军的手下败将来守城,看来也确实无人可用了,又或者是这元鉴想要一洗前耻,故意请命守城。
但从他在睢阳城外修筑营垒可以看出,原因八成是前面那个。
“陈将军,现在睢阳已经修建了五座营垒,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吗?”北海王虽然知道了元鉴曾是白袍军的手下败将,却依然忧心忡忡。
“何不立刻发起进攻?若营垒越修越多,攻打起来也就更加困难了!”
睢阳是梁军的首府,也是扼守汴水的军事重镇,整条汴水穿境而过,也是南下江淮的必经之路,陆路干道和水路都从它城下经过。
魏国南北的水道运输,全依赖睢阳上下密集通畅的河道。
但也因为如此,睢阳城附近有数条水路可以绕过此城,元鉴大概是怕白袍军调用梁国的战船从水路进军,便干脆在各条水道的关要之处修建了营垒、摆开了阵势,防止每一路有大军绕过。
这本是稳扎稳打的防御之法,可对象变成了善用骑兵的元鉴时,这种战法就让人觉得可笑起来。
听到北海王的疑虑,陈庆之摇头说道:“在下正是在等他修建更多的壁垒,所以才按兵不动。”
此话一出,莫说北海王,连一旁的花夭都愣住了。
“这元鉴并不以擅守城闻名,城中有七万兵马,若他能够灵活的运用自己的长处,调集城中的骑兵对我等进行围剿,或许此时我还会有些头疼…”
陈庆之笑着解释:“但他明明有几倍于我们的人马,却害怕我们乘船渡水,硬生生修建了那么多营垒,便已经有了颓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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