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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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两个名字,玉英笑容越发古怪,轻飘飘道,都死了,即便没死,也快死了。

“你休想救任何人,也压根就没本事救任何人!”她怨毒地诅咒着,“所有与你亲近的人,都得死!”

季燕然皱眉:“这无缘无故的恨意,也是卢将军教你的?”

玉英勃然大怒:“你也配提卢将军?”

“有你们这群…所谓故人,为心中偏拗执念,不惜搅得天下大乱,也不知卢将军若泉下有知,心里会是何滋味。”季燕然暗自摇头,命下属将她套上枷锁,送往玉丽城中暂押,自己则是继续率军前行,赶去与云倚风会和。

地宫入口,黄庆心痒难耐:“非得等到王爷率军前来,咱们才能打进去?”

“地宫里八成藏着高手,中原武林第一。”云倚风道,“切不可轻举妄动。”

中原武林第一,那也差不多就是天下第一了。黄庆又问:“那能打得过吗?”

云倚风答:“说不好。”

说不好,是因为江凌飞目前状态未知,若他尚且清醒,自是一切好说,可若已深中蛊毒,成了谢含烟操纵下的杀人傀儡,那只怕双方难免会有一场恶战。除此之外,还有那“深入心脉,一运功便会危及命”的血虫,也不知鬼刺有没有替江凌飞解除。种种不确定因素堆在一起,令这场对决变得越发不可捉摸,云倚风实在太了解季燕然的格,只怕他在殊死决战时仍会百般小心,只求能将江凌飞救下来,可那是一等一的高手,稍有不慎,便…

云倚风心里暗自揪起,实在太紧张,连带着大脑也晕眩起来,刚想去人少处透透气,却被黄庆一把按住肩膀:“有人!”

的确有人,还是个大熟人。鬼鬼祟祟的黑影从远处跑来,怀中抱了个大陶罐,裹一身黑袍,像是一只佝偻却灵活的老猩猩。

两枚莹白玉珠自树下急速飞出,“当啷”一声,将那大陶罐打了个稀碎。五颜六色的蛇虫鼠蚁从里头钻出来,向着四面八方的草丛爬去了。鬼刺手忙脚乱想要抓回,却显然只能徒劳,便带着滔天怒意抬头:“谁!”

“久未见面,徒弟自然要送师父一份礼物。”云倚风靠在树上,上下打量他,“怎么,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打算带着细软跑路?”

鬼刺死死盯着云倚风,见昔日那苍白憔悴的面庞,已变得十分精神奕奕,便也顾不得其它了,张口便问:“是血灵芝将你治好的吗?”

云倚风干脆利落答曰,不是。

“不可能!”鬼刺尖锐地叫出声,讨人嫌的程度,与蛛儿倒是十成十相似。

云倚风双手叉腰,眉梢一挑:“生病的是我,我说不是就不是。”

鬼刺扑上前来,尖尖指甲扯住他的衣领:“你胡说!”

云倚风态度很好:“我没有,当真不是血灵之。”

长得好看的人,只要态度真诚些,那便扯什么都有人信。风雨门门主更是深谙此道,他做出一副良善纯真的面孔来,倒是让鬼刺跟着糊涂了,急忙追问:“那你是吃了什么药?”

云倚风耐心答他:“木瓜削片加核桃陈皮,制成蜜饯,口渴时便喝一碗,三个月便痊愈了。”

鬼刺一愣:“就这些?”

云倚风点头:“对,就这些。”

“木瓜,核桃、陈皮,”鬼刺在脑海中飞速想着,“木瓜,核桃,陈皮…”

不可能,不可能啊。他焦虑地想了许久,觉得心脏都被虫啃空了,难受得歇斯底里,直到余光瞥见云倚风的表情,方才明白过来,恼羞成怒道:“你敢骗我!”

云倚风脚下一错,躲开了迎面蹿来的几条小蛇,单手拔剑出鞘,啧啧道:“多日未见,迷踪岛的手段倒是一如既往,脏得让人恶心。”

第158章 会下雨吧

鬼刺在迷踪岛上待了多年, 早已用蛊毒将身体养成了半个怪物。飞鸾剑锋没入胸口, 非但没有见血,反而炸出一堆芝麻大小的荧绿飞虫来, 在云倚风手上留下一串浅粉鼓包。黄庆看得头皮炸裂, 觉得这玩意可真是恶心啊, 便提着刀赶过去帮忙,却被云倚风一袖拂回原地:“都离远些!”

鬼刺哑声干笑着, 道:“你怕我会吃了他?”

黄庆觉得自己耳朵应当是出问题了, 这怎么还能吃?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先害人、再救人, 邪门歪道的手段用了个遍, 哪里配得起半个‘医’字。”云倚风将他逼至树下, “现又与叛党联手,散播瘟疫坑害无辜百姓,当真罪该万死。”

鬼刺手指一弹,一股内力震得飞鸾剑身嗡鸣, 云倚风亦被带得手腕发麻, 长剑险些脱手。鬼刺一把握住他的肩膀, 拧得那处骨节“嘎嘣”作响,阴森笑道:“你这一身武艺,皆是由我悉心教授,现在却想用来对付我?”

云倚风飞起一脚,先踹得鬼刺接连后退,雪白衣袖旋即扫出一片暗器, 径直向着对方面门攻去。鬼刺口中骂了一句“自不量力”,从腰间出一条蛇形长鞭,黄庆看得清楚,那鞭身幽蓝且布满倒刺,寻常人只挨一下,怕就会一命呜呼,心便越发揪紧,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密林中战成一团,引得周围树木像遭遇疾风一般,飒飒左右摇晃着,落叶如瀑。

数百招后,蛇形软鞭死死缠住飞鸾剑,几条赤红毒蛇自那漆黑袖口爬出,张开利齿扑上前来。云倚风被迫松开左手,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鬼刺趁机挟住云倚风,拖着他飞速往密林深处掠去。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快得黄庆与先锋队其余人都没反应过来,总觉得还眼花缭乱呢,面前的两个人就“嗖”一声消失了。

黄庆受惊不浅,赶紧从地上捡起飞鸾剑,匆忙吩咐:“你们几个,继续守着这处入口,剩下的人随我来!”

一群野猿被惊得四处逃窜,鬼刺将云倚风重重顶在树上,哑笑道:“功夫倒是有长进,不过想以迷踪岛的功夫赢我,怕是还欠点火候。”

云倚风被方才那一下撞得眼冒金星,艰难问他:“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将你带回迷踪岛。”鬼刺拍拍他的侧脸,“好徒儿,你莫想骗为师,关于血灵芝与木槿镇的事,鹧鸪已经告诉我了,我还在他的地宫里翻出了不少好东西,回去之后,都一一让你试试。”

云倚风试着挣扎了两下,对方那枯瘦的手爪却如粘稠脓液一般,始终紧紧粘在他脖颈处。双方正僵持不下,从树林中又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红衣女子,云倚风看清来人后,顺势头一偏,皱眉:“他要掐死我!”

“不要!”蛛儿果然受到刺激,尖叫着扑上前来,想要将云倚风抢回自己手中。鬼刺被她扯得险些跌倒,心中恼怒至极,当胸一掌将蛛儿拍得筋骨断裂、凌空飞起,另一手直直伸出,想再度去擒云倚风,却反被虚晃一招,尖锐匕首削断腕骨,剧痛还未来得及扩散开,眼前便又闪过一道白色光影,似银蛟咆哮出海,带着无穷内力穿透胸膛,震得满身虫豸纷纷向外爬去,黝黑皮肤皴出裂口,鬼刺喷出一口鲜血,如碎骨般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云倚风收招落地,雪白广袖被风吹得扬起:“迷踪岛的功夫,确实奈何不了你,所以方才那招,叫‘飞龙在天’。”

鬼刺满目愤恨:“季燕然、季燕然教你的,是我大意了。”

云倚风并未理会这句话,只道:“你不是想知道,血灵芝是如何解蛊王剧毒的吗?那便好好留着这条命,待我回到王城后,自会细细说于你听。”

鬼刺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当真?”

“当真,不过我也有条件。”云倚风蹲在他面前,“江凌飞与玉婶人在何处?”

“旁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只知道江凌飞。”鬼刺咳出一口黑血,“他啊…他被下了蛊,无药可解,无药可解。”

云倚风拳头猛地握紧。

黄庆此时也抱剑带人赶到了,见云倚风安然无恙,方才放了心,五花大绑将鬼刺捆了起来。蛛儿奄奄一息倒在树下,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她瞪大双目,凄凄道:“我即便是死了、死了,也要跟在公子身旁,这世间没有谁…只有我能伺候公子,只有我。”

“我无需任何人伺候。”云倚风看着她,叹了口气,“若真有来生,你便放下心中执念,去做个普通人吧。”

“公子!”见他转身想要离开,蛛儿声音陡然拔高,拖着瘫软的身体往前爬了两步,伸直手臂欲扯住那如雪衣摆,却被额上流淌的血遮住视线,如垂死的鱼般挣扎两下,不甘地咽了最后一口气。

至此,鹧鸪、玉英与鬼刺皆被生擒,留在地宫中的叛军首领,只剩下谢含烟一人。

日头渐渐西沉,时间已近黄昏。

风拂动着苍翠树林,越发显得四周寂静。云倚风提醒:“据鬼刺供认,江大哥不但心脉血虱未解,还被谢含烟下了新的蛊毒,炼做杀人傀儡,此时怕早已失去理智,王爷进到地宫后,务必万事小心。”

入口机关已被炸毁,先锋队鱼贯而入,但见墙上明珠镶嵌整齐,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条条回廊纵横交错,各处房屋连接极为巧妙。一路搜寻过去,零星有一些躲藏在房中的残兵与仆役,也皆被大梁军队俘获,不过审问过后,众人却都不知谢含烟一行人的下落,只有一名杂役战战兢兢招供,说江凌飞曾在今早闯入监牢,似乎要找什么人质,看着双瞳如野兽一般,狰狞得吓人。

季燕然听完之后,却反而松了口气,还记得要找人质,至少能说明仍残有一丝理智,不至于完全疯魔。这处地宫建得宽敞宏大,想搜一人并不容易,云倚风转过一条回廊,试着推了一把面前大门,厚厚石板应声而开,两个身影匆匆从不远处掠过——是江凌飞扛着昏迷的玉婶,像是要把她送出去,他奔跑的速度很快,一眨眼就消失了。

“凌飞!”季燕然也注意到了这边,也来不及多想,一路追二人到了一处空殿。前头再无路可走,江凌飞将玉婶放到一旁,拔出鬼首剑,目光寒凉看着季燕然:“你找死。”

季燕然举起双手,示意他先冷静下来,又试探:“你还认识我吗?”

江凌飞血目混沌赤红,僵道:“我要杀了你。”

“先把剑放下。”季燕然耐心劝他,“我们好好谈一谈。”

江凌飞拳头握得嘎巴作响,他一直盯着对面两人,像是要从脑海中那一片茫茫雪白里,拼出些许散碎片段。斑斓色块浮动在四周,诸多填塞于记忆缝隙间的往事,本该是极熟悉、极亲切的,却又始终云山雾罩、无法触及,狂躁再度袭上心头,手腕带着鬼首剑一起颤动,杀意弥漫在空空大殿中。

云倚风掌心滑下三枚玉珠,刚打算伺机行动,玉婶却在此时醒了过来,她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细呻吟,江凌飞瞳孔一缩,登时转过身去,手若鹰爪卡住对方喉管,就地用力一拖。玉婶双腿胡乱蹬了两下,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地下突然就传来地狱般的闷响,石柱也在左右摇晃着,云倚风心知不妙,飞身欲去拉江凌飞,这座大殿却已轰然倾转过来,壁画中的日月星辰颠倒错乱,整个人亦失重往下坠去。

举目皆是漆黑,耳畔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季燕然扯住云倚风的手腕,在落地瞬间垫在了他身下。“砰砰”几声,其余两人也先后砸在厚厚皮毛堆中,都摔得不轻。

江凌飞最先爬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看着众人,眼底依旧是错乱的。这里的灯烛比起上头大殿,还要更加黯淡几分,景象浮动在昏黄光影上,万物越发不真实起来。

云倚风扶起季燕然,又伸手将玉婶也拉了一把:“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玉婶脸色苍白,“这…咱们还能出去吗?”她一边说,一边战战兢兢,作势要往二人身边凑,不料却被一把捏住手腕,一枚鲜红暗器“当啷”掉落在地!玉婶眼底骤然闪过一丝杀意,双臂一扬,自袖中飞出数百银针,再度单手握刀向云倚风攻去,又歇斯底里喊了句:“杀了季燕然!”

江凌飞双目一怔,如傀儡接到主人指令,拔剑便向季燕然攻去。他头脑昏沉,也不知对面站着的究竟是谁,只将毕生所学使出十成,寒冷剑气划出层层霜雪,几乎冻结了整间暗室。季燕然以龙吟挡住他的迎面一击,怒吼道:“你给我清醒一点!”

江凌飞却已听不进去了,手腕翻转又是夺命一剑。季燕然记得那心脉血虫,不敢逼他太急,只能且战且退,尽量拖延时间想办法。余光扫到另一头,见云倚风已将玉婶打落在地,从她脸上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憔悴而又被仇恨浸染的面孔来,谢含烟。

“风雨门门主,果真狡诈多疑。”她啐出一口血沫,“是我小瞧了你。”

“我先前最不愿相信的,便是连婶婶都是叛贼。”云倚风用剑指着她的心口,“缥缈峰也好,王城也好,甚至是刚开始的玉丽城,我都将婶婶当成至亲长辈,从未疑过半分。”却不想,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骗局,甚至连赏雪阁内那传递消息用的雪貂,都是遮人耳目的幌子——真正的幕后主谋就在身边,正日复一日,冷眼旁观着所有事,哪里还用得着金焕送信。

玉婶、或者说是谢含烟问他:“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没有。”云倚风摇头,“露出破绽的不是婶婶,而是你那‘女儿’,你伪装得很好。”

身为厨娘,按照普通人的想法,实在有太多机会在饭菜中动手脚。但云倚风百毒不侵,季燕然的一食一饮又都要再三验毒,只怕饭菜还没送到桌上,就会被查出端倪,所以谢含烟便干脆放弃了这个计划,只求能在两人身边蛰伏更久,好寻求更多的机会。

谢含烟靠在墙上,将嘴角血丝缓缓抹去:“你既已猜到了我的身份,为何还要跟来救我?”

“没人要救你。”云倚风道,“王爷要救的,从始至终都只有江大哥。”

听他这么说,谢含烟反而“呵呵”笑了起来,双眸微抬,声音里染上一丝憎恶与恶毒:“怕是再也救不出去了。”

江凌飞单臂一震,直直刺向季燕然左肩。身后已无路可退,季燕然唯恐自己一出招,便会激得对方越发气血上涌,只能咬牙接下这一剑,顺势抬起双手,牢牢钳住他的肩膀,将人往石壁上重重一推,撞了个七荤八素,又在耳边吼一句:“娘还在王城里等着,你究竟要胡闹到何时!”

江凌飞打了个激灵,血红眼底终于划过一丝别的情绪,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那姓谢的女人不是你娘!”季燕然与他对视,胸口剧烈起伏着,“你与卢广原、与谢含烟没有半分关系,听明白了吗?”

“胡说!”谢含烟尖锐地骂着,“季燕然是你的杀父仇人,休要听他狡辩!”

“我没有胡说。”季燕然并未理会那疯妇,只一直握着江凌飞的肩膀,“你醒过来,我将所有事情都细细说给你听。”

他肩头还在冒着血,将战甲染成鲜红,似一条灼溪流冲过冬日原野,厚厚的积雪被融化了,那些深埋于底的回忆,也终于隐隐浮现在脑海中。春日的酒与花,萧王府的比武练剑,一家人团聚的和乐融融,过往岁月齐齐袭上心头,江凌飞如同被卸尽力气,眼中浑浊也退去了,他颓然跌坐在地,嘶哑问了一句:“干娘…还好吗?”

“娘还在等着你。”季燕然封住他两处大穴,问道:“出口在哪里?”

“这是死门,从里面是无法打开的。”江凌飞晃了晃昏沉的大脑,又想起一件事,“梅前辈呢,我救出他了吗?”

“阿昆一直待在玉丽城中,并未被绑架,鹧鸪那日只抓了李珺一人。”季燕然道,“不必担心。”

江凌飞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心口有些闷痛,便闭着眼睛缓了一阵,才继续问,“王爷方才说,我与卢将军并无任何关系?”

“是。”季燕然看了眼另一头的谢含烟,“风雨门已找到当年江家故人,你的确是玄翼军后代,却并非卢广原与谢含烟的儿子,你的亲生父母,该是蒲先锋与北冥风城的罗入画。”

江凌飞如遭雷击,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蒲先锋的儿子。”季燕然道,“当年罗小姐南下投奔野马部族,所带的两个婴儿,一个是云儿,另一个便是你。”

罗入画那日为躲王东,抱着亲生儿子不慎跌落山崖,恰好被一队苦修僧侣所救,送到了城中尼姑庵暂居,而江凌飞需要按时服药的旧伤,也是因为在雪野中冻了太久,才会落下病根。尼姑庵里虽都是善人,却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去救助这对母子,眼看儿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罗入画自是心急如焚,别无他法,只好日日抱着孩子跪在街头乞讨,期盼能得善心人相助。也就是在那里,遇到了江南舒的好友,徐禄夫妇。

“当时徐禄见你骨骼奇佳,命也,便提出要收为义子,带回江南抚养。”季燕然道,“罗入画虽说心里不舍,却更清楚只靠自己怕是医不好你,便答应了。”

母子二人就此分离。徐禄南下前往清静水乡,将婴儿交给了江南舒——那夫妇早就盼望着能得个孩子,却因身体缘故,迟迟无法如愿,此番正好能弥补心中遗憾。而罗入画在养好身体后,惦记着相公的叮嘱,便再度踏上前往西南的路,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谢含烟。

那个时候,王东已经被派往王城。看在蒲昌的面子上,谢含烟依旧收留了罗入画,两人以姐妹相称,倒也过了几年安静日子。

江凌飞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所以…”

“那一年,谢含烟与罗入画假扮主仆江家,原只为查明谢少爷遇害究竟与江南震有无关系,谁知罗入画竟在府中撞见了徐禄夫妇,又进一步猜到了你的身份。”

相隔十年的母子重逢,罗入画自是激动万分,也没多想,当下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谢含烟。

谁知就是这一举动,竟葬送了她的命。

罗入画厌恶算计与争斗,当年连地图都不愿往儿子身上刺,自然更不愿他卷入旧日纷争,只想让他继续做个富家少爷,自己能远远看一眼就很好。可谢含烟却动了别的心思——江湖第一门派,将来有可能成为掌门,天资聪颖,这些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倘若培养得当,必能助自己成大事。两人因此产生了争执,罗入画是知道谢含烟执念有多深的,这晚越想越害怕,脑子一,竟跑去跪在江三夫人面前,将往事一一吐露,哀求她能放了自己的儿子。

季燕然道:“她是想带着你,再度远走高飞,躲到无人认识的地方去。江三夫人却被吓坏了,那时江三爷已因病离世,她无人可依靠,只好去找徐禄夫妇,连夜商议对策,打算再同罗入画好好谈谈。只是等他们翌日再回江府时,那两名绣娘却已经离奇消失了,并且再也没出现过。”

徐禄夫妇与江三夫人担惊受怕了许久,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确定再无人会寻上门,方才渐渐忘了此事。江凌飞却听得脸色煞白,十岁,也恰是在自己十岁那年,所谓的“娘亲”暗中找上门,说了许多父辈旧事,包括自己身上的痣、自己的旧伤,她都一清二楚,看起来可信极了,又慈爱又温柔,如一盏暖融融的灯,照亮了整个冰冷孤独的童年。

江凌飞目光怔怔看向墙角,看向自己的“娘亲”,脑海中再度浮出了那口枯井,以及井中的森白骨架。他眼球布满血丝,多年来坚持的信念,与灵魂一起被利刃破为两半,世界亦轰然倾塌了,只一字一句道:“是你杀了她。”

“我是在帮她!”谢含烟态度强,“你那废物一样的娘亲,竟想带着你就那么逃了,还敢质问我为何要对得起将军!她也不仔细想想,若没有将军,焉有她的相公与儿子,我为何不能杀?”

这番冠冕堂皇的荒谬言论,听得季燕然暗自摇头,他扶起江凌飞,低声道:“你体内有血虱,切勿动怒,将旧账留着慢慢算吧。”说罢,又看着谢含烟,“你可知当年出手救你的,并非周九霄,而是先帝?若无他暗中下旨,那位贪生怕死、贪慕荣华的周将军,只怕恨不能离你十万里远。”

谢含烟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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