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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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步辇上还未行出多远,在转弯处,庄络胭便见到蒋贵嫔、孔婉仪、叶德嫔三人从另一个方向行来。

三人见到庄络胭,纷纷下步辇行礼。庄络胭倒是没有想到三人会走在一起,便道:“倒是很少见你们三人走在一起。”

“回娘娘,前些日子叶德嫔搬来与嫔妾住在了一处,孔婉仪住处与嫔妾二人相近,方才在路上碰见,便一起过来了。”蒋贵嫔答道,“娘娘繁忙,想来是不知这等小事的。”

“原来如此,你们三人日后倒是可以一起多走动了,”庄络胭笑了笑,“你们与本宫一道走吧,若是让皇后娘娘等我们就不好了。”

庄络胭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蒋贵嫔,近来蒋贵嫔频频向她示好,甚至还有意无意向自己透露一些后宫以往的隐秘事情,各宫妃嫔的忌讳与爱好,蒋贵嫔进宫已经有几年,知道的东西比庄络胭多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然会告诉庄络胭。

后宫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庄络胭不相信蒋贵嫔会因为后宫里关于她们晋升的流言,便突然对自己好起来。蒋贵嫔是个极其聪明又理性的女人,她既然做出这种事情,那么肯定有她的用意。

也不知这位求的什么,她能不能给她所求的东西。

御花园中,各色美人或站或坐,旁边的宫女太监皆小心翼翼伺候着,庄络胭等人到的时候,又是一阵行礼还礼。

“昭贤容来了?”宁妃站在一丛海棠花旁,与她身上绣的海棠红花样交相辉映,说不出的闲适与安宁。

“见过宁妃娘娘,”庄络胭上前行礼,看着宁妃面前的海棠,“这海棠开得真艳。”

“艳而不俗,本宫甚是喜欢这花儿,”宁妃折下一朵红海棠,笑了笑。

庄络胭闻言跟着笑了笑,却没有答话。恰好此时,淑贵妃到了,宁妃看着远远朝这边行来的贵妃仪仗,淡淡的道:“淑贵妃比这红海棠更是耀眼。”说完,把手中的海棠随意一丢,漂亮的花朵儿掉落在泥土中。

庄络胭看了眼这朵海棠,与诸位妃嫔一齐上前给淑贵妃见礼。

“今日若不是皇后娘娘设宴,本宫倒不曾发现御花园的花已经开得如此漂亮了,”淑贵妃免了众人的礼,扶着大宫女菱纱的手走到花丛旁,看了眼在场各色的美人,叹息一声,“可惜本宫最爱的玉簪花不是这时开。”

“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知您喜爱玉簪花,便让巧手的宫人做了玉簪花出来,请娘娘一观,”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之一点翠向淑贵妃行了礼,然后就有两个太监抬了一个花盆上来,里面栽种的正是玉簪花,心形的翠叶,洁白的花朵,任谁也瞧不出那花朵是由人做出来的。

淑贵妃瞧了眼花盆,面上笑容浅淡,嘴上却道:“嫔妾谢过娘娘体恤,嫔妾这点爱好给娘娘添麻烦了。”

“你尽心伺候皇上本就辛苦,若是我们赏花还没有你喜爱的花,岂能说得过去?”皇后扶着和玉,带着宫女太监走了过来,显然听到了淑贵妃的话,待众人行过礼后,她笑看着淑贵妃,“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本宫乃后宫之首,有些事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淑贵妃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娘娘能惦记着嫔妾这些小事,已经是体恤了。嫔妾无以为报,只能在日后宫务上,多多帮衬皇后娘娘了。”

“你倒是个可人的,哪里像贤贵妃那般,竟是想方设法躲懒,”皇后笑了笑,不再与淑贵妃说话,转而与其他妃嫔聊了起来。

庄络胭看着皇后与淑贵妃上演语言艺术,在早已搭好的雕花圆凳上坐下,捻起桌上的桃花糕咬了一口,发现糕点做得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桃子的味道,不由得多咬了一口。

“昭贤容娘娘,”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庄络胭面前,她抬头一瞧,竟是新进宫的绝世美人。

“宁贵人不必多礼,”庄络胭搁下手中半块没有吃完的桃花糕,示意让宁贵人坐下,“这桃花糕味道很是不错,宁贵人可要尝尝。”

“谢娘娘,嫔妾来之前用了早膳,这会儿还未饿。”宁贵人起身福身,方才再度坐下,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美人就是美人,怎么看怎么养眼,庄络胭面上露出一丝笑来,“原来如此。”一般人穿白色总会给人做作之感,这位宁贵人穿着白色广袖绣浅粉小花罗裙,肩上披着浅蓝玻帛,怎么看怎么出尘,这可要比徐昭容更加的有诗意了。

“娘娘怎么没有去赏花?”宁贵人看着不远处的花丛,面上的表情浅淡,实在不像是赏花的样子。

“这里不也能赏花?”庄络胭接过听竹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坐在这里赏的花更多,颜色更是艳丽。”

宁贵人点了点头,仿佛是赞同什么般,“娘娘乃是懂花之人,嫔妾扰娘娘兴致了。”说完,起身给庄络胭行了一礼,带着宫女离开了。

庄络胭饶有兴致的看着宁贵人折纤腰以微步的模样,放下茶盏,托着下巴歪头看向听竹与云夕,“你们说她是来做什么的?”

听竹与云夕摇头,互相看着对方疑虑的眼神,云夕道:“奴婢瞧着这位宁贵人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穿着还这么素净,实在让人想不到她的用意。”

庄络胭笑了笑,没有继续开口,这个宁贵人实在有些意思,她那态度是不想与其他妃嫔在一起?已经被送进了这后宫,难不成还有不想做皇帝妃嫔的心思,就算没有这些心思,到了这个地方,就没有了别的选择。

“近些日子皇上已经翻了宁贵人好几次牙牌,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云夕低声道,“其他妃嫔可是想尽办法引得皇上注意呢。”

听竹眉梢微微一动,朝宁贵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谁知道这位宁贵人是什么心思。”

赏了一会儿花,众人也累了,便按着位份坐了,宫人们呈上瓜果茶点,赏花很快就变成了茶话会。

庄络胭叉着一块进贡的菠萝慢慢吃着,听着妃嫔们谈论各色鲜花,对此她是说不上什么话,只能选择沉默的听。

“对了,宁贵人、花才人,严才人,你们进宫也有些天了,可有什么不适?”皇后仿似突然想起几个新人来,朝三人看去,“宁贵人住在畅天楼,有徐昭容照拂,自然不会有问题,你们两人独居桃玉阁,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多问问宫里的老人。”

“谢娘娘,嫔妾等并无不适。”花才人起身给皇后行以一礼,“桃玉阁很好。”

“那处确实不错,”皇后笑了笑,“当初昭贤容住的便是桃玉阁,后来才迁居到熙和宫。尤其是桃玉阁旁的桃林,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开漂亮的桃花,后宫很多妃嫔都爱去那赏花。”

花才人道:“嫔妾也听闻以前昭贤容娘娘住过桃玉阁,实在是嫔妾等的荣幸。”

庄络胭垂下眼睑,嘴角微弯,“花才人言重了。”那桃玉阁还真算不上好地方,当初皇上让她迁出桃玉阁,当天晚上就把桃玉阁重新修缮了一遍,要说其中没有什么,她肯定不会相信。

“今日本宫摆这赏花宴,也不过是让诸位姐妹在一起聚聚,”皇后没怎么与花才人交谈,便转过了话题,“待皇上处理完朝事,便可以开宴了。”

听到皇上会来,一些妃嫔眼神变了,不着痕迹整理着衣衫,以求等下给皇上留个好印象。

庄络胭低着头想,这么多女人眼皮子下去勾引皇帝,其实是拉仇恨才对。

时近午时,皇帝果然来了,诸位妃嫔袅袅婷婷请安,簇拥着皇帝坐下后,才各自挑了位置坐下,赏花宴正式开始。

既然是赏花宴,每道菜都取了与花有关的名字,甚至有些菜直接做成花的样子。庄络胭吃着名为富贵花开,实为胡萝卜丝以及一些香菇炒出的菜,有些感慨的想,听说成宣帝在位后,后宫已经极为节俭。就现在的生活都算节俭,不知奢华时是什么样子?

这*的生活过着不要太舒适。

“这道仙女散花做得不错,赏。”封谨搁下筷子,看向宁贵人,“这菜应该合你口味,多尝尝。”

宁贵人身后的宫女闻言,抬首便为宁贵人布菜,她这一动作却是让封谨皱起了眉头。

“宁贵人,这个宫女是你贴身大宫女?”封谨接过高德忠呈上的绢帕擦干嘴角,见宁贵人起身应是,才又开口道,“那她她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宁贵人神情黯然的看了身后的宫女一眼,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皇上,奴婢这伤是今早不小心撞的,”这个宫女跪在地上,“当时主子没看见,所以并不知情。”

封谨淡淡的看了眼宫女,“既然这般粗心,便不必在宁贵人身边伺候了。高德忠……”

“皇上,”宁贵人脸色微微一变,起身跪了下来,“晨曦的伤是今早徐昭容娘娘身边宫女撞倒所致,并不是粗心所致,求皇上明鉴。”

“徐昭容?”封谨看向面色微白的徐昭容,“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皇上,妾不知此事啊,”徐昭容慌忙起身请罪,“妾回去一定好好彻查此事。”

“回皇上,徐昭容并不知此事,早上那个宫女也是无意,求皇上不要因此责备徐昭容娘娘。”宁贵人行了一个礼,给徐昭容求起情来。

“那个宫女虽是无意,但也是徐昭容的人。徐昭容虽说不知,却也是疏于观察,”封谨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减昭容半年俸禄,撤牙牌两月以做惩罚,以后切不可再犯。”

“妾领旨谢恩。”徐昭容不甘心的看了宁贵人一眼,最终只能是行礼谢恩。

庄络胭看着这位善良出尘的宁贵人,挑了挑眉,皇上还没有说此时与徐昭容有关,这位倒先替徐昭容求情了,不知道是坑徐昭容还是真善良。

因为一个贵人身边的宫女给一个昭容难堪,皇帝也真不给徐昭容脸面,这位宁贵人真够受宠的,能把徐昭容逼到这一步。

封谨向诸位妃嫔看去,不知怎么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庄络胭,微微错开视线,他竟有些不愿去看庄络胭的表情,“朕用得差不多,也该回宫了。”

皇帝不吃了,其他人哪里还敢说没饱,加之又看了一场好戏,众人纷纷起身恭送圣驾。

“徐昭容不必难过,皇上不过是一时气头上,”淑贵妃瞥了眼一副出尘模样的宁贵人,语气不怎么好道,“你侍奉皇上多年,皇上断不会因为随便一个女人就忘了你。”

随便的女人?庄络胭看了眼淑贵妃,看来淑贵妃对宁贵人不怎么喜欢。不过想想也是,淑贵妃原本是所有女人中容貌最出彩的,这下来了个把她比下去的宁贵人,偏偏此人还端着一副出尘的样子,又得了圣宠,淑贵妃能喜欢她才不正常。

“淑贵妃这话虽是有理,但是作为主子,还是要好好管理下人才是,”皇后站起身,看着徐昭容道,“今日之事与你虽是无关,但是你要想想皇上为何要罚你。”

皇后这种“只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与淑贵妃对垒的态度,让庄络胭再度感慨一番,每一个皇后要是能喜欢宠妃也不正常。

皇后与淑贵妃可以说这些话,其他人可没有这个胆子,纷纷找了理由退下,庄络胭也趁机回了熙和宫,她可不想留在一群女人中演戏,露馅儿了可就是麻烦事。

不一会儿,内侍监的太监来传旨,说是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庄络胭倒是有些意外,她还以为皇帝今天会去受委屈的宁贵人那里安慰安慰,他近来不是对宁贵人最感兴趣,怎么又想起往她这里凑了?

第 74 章

不管皇帝是因为何种心思到熙和宫,庄络胭倒是如以往的风格打扮一番,胭脂水粉是不用上的,头发要带着香味柔顺的,衣服要宽松的。毕竟皇帝晚上来妃嫔的宫里是为了盖被子聊天或者打架,不是为了看女人怎么卸妆除钗环的。

给皇帝惊艳这种事情留着大白天做比较好,晚上适合干晚上做的事情。

封谨到熙和宫,毫不意外看到站宫门的庄络胭,下了步辇扶起庄络胭,“这几日正倒春寒,爱妃要小心身子。”

“妾穿得很暖和,皇上不必担心,”庄络胭用另一只手搓了搓皇帝与自己交握的手,“倒是皇上的手怎么这么凉,妾给皇上备好了热汤,您用些暖暖身子。”

封谨另一只手在庄络胭手背上拍了拍,“不必紧张,不过是吹了些风。”说完,引着庄络胭进了屋。

熙和宫里并无特别的熏香味,倒是带了些青草香,这便是庄络胭的特别之处了。每每到了庄络胭住的地方,便是各种自然想,比如六月的桃子香,七月的荷花香,八月的薄荷香,总归是让心神舒爽的东西。所以他去年炎热之时,也偏爱到庄络胭的住处的,大热的天儿即使屋子里放了冰,也没有谁爱闻那乱七八糟的熏香味儿。

亲手把花生薏米芋圆汤端到皇帝面前,庄络胭笑着道:“皇上,这是妾让小厨房用火煨着的,尝尝。”

青瓷碗中盛着味道香浓的汤,让一路走来吹了些春日冷风的封谨有了些胃口,接过庄络胭呈上的银勺喝了一口,汤的温度似乎已经暖到了胃里。

“味道很好,朕倒是不曾尝过这种汤,看来小厨房里的厨子还有些本事。”封谨又喝了几口才放下碗,漱完口笑着看向庄络胭,“日后朕若是想吃美食了,看来要来爱妃这里了。”

“皇上若是喜欢,把这厨子调去御膳房也是可以的,”庄络胭得意的笑了笑,“不过这菜式可是妾教她的,到时候妾若是想了别的菜式,就让告诉那厨子去。”

“既是你的想法,朕还要一个厨子做什么,有你便够了。”封谨笑了笑,见庄络胭面上有些动容,起身单手揽住庄络胭的腰,“时辰不早了,爱妃与朕安歇吧。”

伺候的宫人们见状,立刻有上前取下帷幔,留给了皇帝与昭贤容自己的空间。

重重帷幔外,高德忠领着几个宫女太监静静的候着,站他对面的是熙和宫的两个大宫女,他笑着道:“方才瞧昭贤容的手似乎有些红,可是昭贤容亲手为皇上下厨了?”

“这……”听竹有些为难,“高公公,娘娘之前吩咐过奴婢们不得多言,还请公公不要为难奴婢们。”

“都是伺候主子的,本公公明白,”高德忠叹了一声,“皇上会明白娘娘心意的。”他算是明白了,这昭贤容只怕真是对皇上付出了一片真情,不然哪会偷偷摸摸做了这些事情还不敢在皇上面前表示出来。

云夕闻言对高德忠福了福,“公公明察秋毫,但求公公不要把此事告诉皇上,奴婢在此谢公公大恩了。”

别的主子是想尽办法在皇上面前表现,这位昭贤容倒好,竟是不敢让皇上知道她的心意,高德忠见云夕一脸愁容,点了点头当是应下了。他不会说,至于皇上会不会问,就不关他的事了。

鉴于皇帝近来到后宫频繁,庄络胭本以为皇帝会与她盖被纯聊天,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兴致还很好,一场翻云覆雨后,庄络胭披着一头青丝趴在皇帝胸口,暗暗的想,不知道皇帝今晚会不会做鬼压床这种噩梦。

“主子,天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晨曦给宁贵人披上一件衣服,见宁贵人还抚着皇上赐下的琴,“皇上今儿去了熙和宫,不会再过来了。”

“是了,他是皇上,是后宫所有女人的皇上,不是我一个。”宁贵人苦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熙和宫的方向,“进宫本已非所愿,皇上的怜惜与宠爱让我忘了这里是后宫。”

“主子,不要这么想,皇上待您自然是好的,与您起进宫的花才人与严才人皇上至今还未宠幸过,”晨曦收好琴,“自主子您进宫后,皇上便多宿您这里,赏赐更是不断。进来后宫对您的臆测不断,皇上又怎么继续宿在此处。”

“又何必劝,”宁贵人寡淡一笑,“后宫这么多女人,皇上要去谁那里都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昭贤容本就受宠,皇上去她那里再正常不过了。”

想起御花园里的几句交谈,宁贵人收回望向熙和宫的方向,昭贤容虽不是多才多艺,但凭那随和的性子,皇上也是要宠爱几分的。

早晨封谨醒来,难得与庄络胭一起用早膳,庄络胭端着一碗珍珠粳米粥,“早晨起床,还真是安宁。”

“你这惫懒的性子,早该多多在晨间走走,”封谨挑了一块酥饼到庄络胭碗中,“平日里也别总待在宫里,多走走也是好的。”

“妾也是走过的,”庄络胭对此据理力争,“昨儿还在御花园里遇见了宁妃娘娘与宁贵人,宁妃娘娘画的海棠漂亮极了。”

“宁妃的画是这后宫中无人能及,宁贵人……”封谨眉头皱了皱,“虽说宁贵人姓氏为宁,可总归有些冲撞宁妃的封号,传朕旨意,宁氏笙芋虽有姓氏为宁,但因宁妃已用此号,特赐宁氏笙芋封号为倩。”

倩?这封号未免太流于表面了些?庄络胭面上笑道,“皇上您这一说,妾倒一觉得拗口了,改个封号倒好区分了。”

不多时,皇帝这道口谕便颁发到后宫,一时间后宫诸位倒是不知皇上对宁氏是宠还是不在意了。说是不在意在,又翻了宁氏好几次牙牌。若是在意,又怎么会以宁氏冲撞宁妃封号为由赐一个倩为封号。

“倩贵人?”皇后听到皇上旨意后,笑了笑,“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倩谁横笛倚危阑,今夜落梅声里、怨关山。倒是个不错的封号。”

“这倩贵人好好的,皇上怎么就想起给她改封号了?”点翠犹豫着开口道,“娘娘,皇上昨儿宿在熙和宫,这中间是否与昭贤容有关系?”

“无论有没有关系,皇上下了这道旨意,你们只需纠正叫法便是了,”皇后笑容不变,眼神却有些冷。

不管此事是不是庄络胭的手笔,但皇上在如此宠爱宁氏的情况下,还会记起去她那里,足见庄络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过,若是皇上宠爱她甚于淑贵妃,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这位没有淑贵妃那等心计。

宁笙芋接到旨意后,心里有些发懵,什么叫冲撞宁妃?她初进宫没有封号,便以姓为号,这样也是冲撞了?

“主子……”晨曦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宁笙芋垂下眼睑,“在这后宫里,有封号也是皇上的恩宠不是。”

只是这个封号来的不堪,让一个倩字也变得可笑起来。

后宫女人皆是佩服庄络胭的好手段,这么一着既是向宁妃示好,又给了新进宫的宁氏下马威。

就在众人感慨庄络胭的受宠时,后宫里又发生了一件事,叶贵人死在了静秋阁的枯井里。这口枯井并不高,是不足以摔死,所以皇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叶贵人的衣襟内衬中发现了一块此物,想来是叶贵人趁凶手不注意留下来提示我们的证据,”殿中省的太监呈上一块破损的布绢。

皇后往托盘里瞧去,这块布绢上画着的东西明显是孔雀尾巴的一角,想来是叶贵人匆忙间才撕下一小块藏在内襟中。

与皇后一起品茶的封谨也看向盘中,眉梢微微一皱。

“娘娘,奴婢瞧着这孔雀尾竟是与昭贤容娘娘前些日子放着的纸鸢有些相似,”和玉皱着眉头的多看了几眼盘中,“想必是奴婢看错了。”

“不管如何,此事也要好好查查,”皇后偏头看向皇帝,“皇上,您看此事……”她知道庄络胭受宠,昭贤容放纸鸢那日,皇上与昭贤容在一起,所以此事只有皇上开了口,她才能放心让人去查庄络胭。

“既然此事昭贤容有疑,就把昭贤容召来一问,”封谨放下茶盏,“朕也想好好弄清此事。”

皇后闻言向管事太监点了点头,管事太监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封谨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青花细瓷茶盏,全然没有发现宠妃是陷害妃嫔凶手时应有的样子。

第 75 章

庄络胭正在自己宫里窝在贵妃榻上春困,听到云夕有些慌张的声音,睁开眼,“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皇后娘娘的管事太监来了,说是叶贵人没了,要召您去问些事情。”云夕上前替庄络胭穿好绣鞋,“听管事太监说,皇上这会儿也在皇后宫里。”

叶贵人没了,宣她去问话?庄络胭眉头一皱,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拦下云夕要给她补妆的举动,“就这样去吧。”

云夕看了眼自家主子身上已经穿过几次的嵌珍珠百褶罗裙,头上虽挽着的十字百合髻,但是上面只插了一支镀金蝴蝶簪和金镶蝶翅玉步摇,未免显得素净了些。

走到外厅,庄络胭见皇后宫的管事太监还站着,知道这事只怕又牵连上自己了。

“奴才给昭贤容娘娘请安,”管事太监见她仪容简单,知道她是匆匆出来的,“皇后娘娘邀请昭贤容娘娘到景央宫谈些小事,烦请娘娘快些。”

管事太监虽然说得客气,但是这话里却带着催促之意,庄络胭也懒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坐上步辇就往景央宫赶。

景央宫中,皇帝与皇后左右而坐,皇后一直有意无意的观察着皇上的表情,才发现皇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连一点点替昭贤容询问的意思也没有。

不知怎的,皇后莫名有些同情昭贤容,皇上宠爱过的女人不少,庄络胭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这个时候皇上才不会替她忧心,更不会为她费神。

“昭贤容到。”

皇后抬头看去,见庄络胭妆容素淡匆匆进了屋,脚步慌乱的样子似乎没有想到有事会发生的样子。

“嫔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庄络胭上前给两人见礼,虽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从一路上管事太监严肃的表情可以看出,今日之事并不简单。

“皇后你问吧,朕在一旁听着便是,”封谨说完这话,便阖上双眼闭目养神起来。

皇后看了眼封谨后,才转而看向庄络胭,指着旁边太监手中的托盘道,“昭贤容,你瞧瞧这东西你可认识?”

庄络胭看向那个托盘,只见里面摆放着皱巴巴的一块布,上面画着的一只孔雀尾,样子颇像她那只与天马私奔的孔雀纸鸢上的尾巴,但是多看几眼,便觉得有些地方有些许不同。

没有谁会认不出自己画的东西,所以只一眼她便知道这东西是仿着她那只纸鸢画出来的,“回皇后娘娘,这似乎是孔雀图的尾巴。”

“只是孔雀图的尾巴,本宫瞧着这画与你画风颇为相似,叶贵人被发现时,衣襟里藏着的便是这块布绢,你说这是何缘故?”皇后喝了一口茶,等着庄络胭解释。

“回娘娘,这图虽与嫔妾前些日子放的纸鸢图样相似,但是后来纸鸢被嫔妾放走了,嫔妾根本不知道那个纸鸢掉在了哪里,而且这块布绢上的画根本不是嫔妾所画。”庄络胭有些莫名其妙,凭着随便一块布就能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皇后未免也太莫须有了些。

皇后看了眼庄络胭,也不辩解,挥了挥手,便见一个宫女被领了进来,庄络胭偏头看去,似乎是叶贵人常带在身边的宫女之一。

“奴婢碧潭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见过昭贤容娘娘。”

“这个时候不必拘泥于虚礼了,你一直伺候在叶贵人身边,说说叶贵人生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后喝了一口茶,语气平静的仿佛不是在说死了一个人,而是吃饭一般。

“回皇后娘娘,前几日奴婢在院子里捡到一只纸鸢,也弄不清是谁的。后来主子说,能在宫里放纸鸢的,必定是位主子,便叫奴婢好好收着。昨日昭贤容娘娘宫里的太监来问是否瞧见一只孔雀纸鸢,主子便让奴才去取,谁知那只纸鸢竟被宫里的耗子咬出好几个洞,连尾巴也掉了。当时昭贤容娘娘宫里的奴才脸色不太好,阴阳怪气说了几句话后,没有要纸鸢就走了。”碧潭眼圈一红,向皇后磕了一个头,“奴婢没有想到昨儿夜里主子便没了,求娘娘彻查凶手,还娘娘一个公道。”

庄络胭听完这席话,当下便道:“皇后娘娘明鉴,嫔妾昨日并没有吩咐人去找什么纸鸢,更何况……更何况纸鸢飞走了,嫔妾何必再去寻。就算嫔妾要去找寻,为何哪个宫都不问,偏偏去了静秋阁?”

“贤容娘娘不是恨我家主子害得你没了孩子么?不然我们静秋阁为何连吃食都被尚食局克扣,娘娘您自然不是来寻纸鸢的,不过是想给主子难看罢了。”碧潭恨恨的看着庄络胭,“昨夜若不是主子想连夜补好纸鸢,又怎么会莫名被害?若此事与娘娘您无关,主子为何要死死藏着这块布绢?!”

庄络胭做过公关,自然在观察人脸色上有几分见识,这个叫碧潭的宫女对自己的恨不是作假,那么昨天去静秋阁的奴才究竟是哪路人?

庄络胭面上适时露出苍白的脸,“本宫虽恨叶贵人害得本宫流产,但断断做不出这胆大包天的事情,求皇上皇后娘娘明察。”

“此事你们各执一词,本宫也不好决断,”皇后看着庄络胭,“此事你有嫌疑,若与你无关,也要说出让人信服的理由来。”

庄络胭看了眼假寐的皇帝,样子似乎很犹豫,最终仍旧摇了摇头,“那画并不是嫔妾所作,昨日嫔妾也没有派人去找纸鸢,是有人要陷害嫔妾!”

皇后正想开口说,就算是被人陷害也要找出证据,这时一直假寐的皇上开口了。

“既然昭贤容说是被陷害,这个宫女又说是昭贤容宫里的太监去询问过,”封谨食指叩着桌面,“把熙和宫的太监全部拉到外面院子里,让这个宫女认一认便清楚了。”

既然皇上说了这话,当下也没有人敢犹豫,很快熙和宫的太监通通被拉到景央宫的园子里,让碧潭指认。

碧潭仔细看了好几遍,并没有找到当时的两个太监,最后只好无奈的表示,那两个太监不在这些人中。

“难不成真有人陷害昭贤容?”皇后一副惊诧的模样。

“娘娘,就算这里没有,可是昭贤容敢保证没有让其他太监来做?”碧潭朝皇帝与皇后重重磕了几个头,连额头都磕破了,“昭贤容娘娘一直受皇上恩宠,后宫不知多少奴才想讨好昭贤容,奴婢想不出还会有谁去讨要一个纸鸢,若不是昭贤容害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为何要在临死之前藏一块纸鸢尾巴?”

“淑贵妃到、贤贵妃到、宁妃到。”

封谨听到太监传报,睁眼看着皇后,“她们怎么来了?”

“回皇上,妾想着她们三人也在协理宫务,此事重大,多个人也多个主意。”皇后笑了笑。

封谨不再开口,见到三个女人进来,只是淡淡免了她们的礼,然后继续沉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娘娘,此事关系重大,一时也理不清,不如慢慢彻查?”贤贵妃出言道,“我们不能让昭贤容凭白为凶手背了黑锅,也不能让叶贵人白白没了。”

“皇上,贤贵妃所言也有道理,您看……”皇后看向皇帝,等着他表态。

“朕早已经说过,此时由皇后你处理,”封谨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眼站在屋中央面色有些白的庄络胭,“但是一定要好好彻查这件事。”

皇后对皇帝福了福身,“昭贤容既不能完全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而此事也没有指明与昭贤容有关,那么在事情查清楚前,昭贤容暂时便不用伺候皇上了,待事情弄清后,你再尽心伺候皇上,毕竟有事分你的心也伺候不好皇上。”皇后说完,看向其他淑、贤、宁三人,“你们觉得如何?”

“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了,嫔妾自然没什么意见,”淑贵妃看向庄络胭,“昭贤容被叶贵人害得小产后,面色一直不太好,多多休息也好。”

何必强调叶贵人害得她小产呢?庄络胭垂着头,这不明摆着说她恨叶贵人,所以才暗害了她么?

封谨沉默的看着皇后以及其他三个妃嫔,然后把视线移在庄络胭身上,最后落在那双略有红肿的手上。

“昭贤容多休息休息也好,朕瞧着你身子也心疼,”封谨站起身,“朕回宫了,这事皇后你一定要清清楚楚的、好好的查。”

皇后咯噔一下,福身看着皇帝的背影,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出了景央宫,庄络胭坐在步辇上,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是谁想要陷害她这人是否以为她稀罕着与皇帝一起放过的风筝,所以才故意有昨天那么一出?

可惜,这人一定不知道当时纸鸢线剪断时皇帝说过的话,作为暗暗喜欢皇帝的她,自然愿意天马与孔雀自由在一起,又怎么会特意捡回来呢?

皇帝在场,她不好说出当日皇帝说过的话,所以一直没有提这事。可是皇帝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她不相信皇帝记不得当日的情形,那么皇帝的沉默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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