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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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如玉的手指往下挪移,停留在她的腰臀之间,他的呼吸愈发粗重,模糊嘟囔道,“……丰乳,肥臀,小蛮腰……”

侧身脱去自己的衣服,再无阻隔的覆在她身上,引她的手环上他的腰,气息不稳的分开她的腿,火热的逼近,“别怕……会有一点痛,我轻些……”

她迷离的点头,尤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开始侵入,动作很慢,行进得异常艰难……

痛苦刹时让她清醒过来,她疼得蜷缩起来,止不住的颤抖,泪眼婆娑的低叫,“疼……”

“我知道……”他应着,吻去她眼角的泪,身下却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倾力穿透,就此与她紧密贴合。

她哽咽着哭出来,扭动着退缩,“出去……

他不容她反悔,猛扣住她的腰身,咬牙停住,嗡哝道,“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毋望只觉得要被生生撕开了,疼得只顾抽气,冷汗和着眼泪一齐流下来,他撑起身看她,低头在她额上亲吻,鬓角的汗落在她胸口,瞬间冰冷。

“春……”他温柔的呢喃,“看我……”

她停住抽泣睁开眼睛,他的脸上带着刻骨的魅惑,眸中有坚忍之色,挑了她光洁的下巴,吐气如兰,“是我……是我啊,把自己交给我,我小心些,好不好?”

她委屈至极,心神却又被他吸引过去,迷茫点了点头,他的手探下去,来到两人相连的位置诱哄地轻捻,她的脑中瞬间开出灿白的烟花,听见自己破碎的呻吟,虽感羞愧,却不由自己。他低喘,开始一下接一下的顶入,坚定有力地。

红烛“啪”地爆出一个大大的灯花,映照着雕花门上的红帷,满室旖旎。

夜沉如水。他平了平呼吸侧头看她,她的眉微皱着,身上还带着方才情事留下的粉红,伸了手指去触她卷翘的睫毛,她动了动眼皮,背过身继续装睡,他笑着把她扳过来,在她耳根处轻轻呵气,她的脸渐渐红起来,扯过杯子蒙头盖住,又发现那只手滑进被褥里,缓缓游弋到了她胸前,她骤然一惊,微嗔着掀了被角作势瞪他,一双眼却盈盈含春,竟是毫无半点怒色。

他心驰神荡,将她的长发拢到脑后,探过臂膀搂她在怀里,低声调笑到,“不睡了?”

她在他肩窝处找了个位置枕好,想起两人皆裸着,便有些羞赧,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他发现了,不依不饶的黏上来,肌肉紧致结实,她大窘,推了推他,他不管,只顾和她纠缠,一面凑近她耳边柔声问道,“还痛么?”

她面红耳赤,闭眼点了点头。

“下回就好了”裴臻喃喃,躬身端详她的脸,“春君,你欢不欢喜?咱们是夫妻了,这辈子都分不开了,你欢喜么?”

他笑吟吟的,眼神温暖而满含爱慕,她只觉甜蜜,心里起了阵阵涟漪,点头道,“自然欢喜。”

如今方尘埃落定,日后他便是最亲的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没有人再会背地里叫她孤女了毋望微哽着想,如果高阳郡王就此消失,靖难之役裴臻可以凯旋而归,那她的人生就更圆满了。犹豫着伸手去圈他颈项,手指不经意间触到了他胸口的疤,圆圆的不甚大,心道那定是害他常发作的那个箭伤罢,于是愈发仔细的去摸。

裴臻呼吸不稳,闷哼道,“仔细摸出火来,届时可要你负责的。”

毋望唬了一跳,忙讪讪的缩回手,复想起燕王府置办的嫁妆来,”那六十八抬东西怎么处置才好?”

裴臻略思忖了道,“横竖是送来了,总不好退回去。大战在即,军中总需饷银粮草,我另拿十万两贴补燕军,一来还了燕王的人情,二来也算军功一件,他日大业得成少不得分派好处。”说着收紧手臂把她揽紧了些,“我想同你说说孩子的事。”

毋望失笑,才成亲便想孩子,也忒猴急了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道,“你说罢。”

裴臻挑了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手上,沉吟道,“我是巴不得快些得个小子的,可我算了时候,大军开拔也就这几个月,万一你有了身子,临盆我又不在跟前,那可怎么好索性等攻进了应天再说,道时候有我守着你,家里人也都在,这才放心。”

毋望早就羞不可抑,这便是未雨绸缪么?才圆房就说什么临盆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自己没有主张,凡事都听他安排罢了,旋即又觉不妥,她知道夫妻做了那种事就会怀孩子,他现在才说岂不是晚了么

朱红的褥子衬着雪白的肩背尤其迷人,他恶意的轻挑起锦被,借着烛光看见那曲线细柔的不可思议,心头的火早已烧得嘭嘭作响,倾前了身将她紧贴在胸前,嘴里暧昧的呢喃道,“夫人别忘了我祖上世代行医,这点小事难不住为夫,再说这大好光景,岂能因噎废食”

又托了那曼妙腰肢向后移,就着先前的湿润尝试着挤入,她支吾低唤着,回过头来看他,满眼的困惑羞涩,亦嗔亦怒,他邪肆的勾着唇角,长臂一挥,床檐的软烟罗摇摇晃晃的放了下来,缠缠绵绵,无休无止

第112章太傅

建文元年七月初四,北平布政使张昺,都指挥使谢贵带兵包围燕王府,燕王假意将官属捆缚,请二人进府查验,后摔瓜为号,着帐后埋伏刀斧手一举将二人诛杀,当日夜里攻北平九门,七月初六,通州归附,七月初八攻破蓟州,遵化,密云归附,七月十一攻破居庸关,七月十六攻破怀来,擒杀宋忠等,其后击败耿炳文,大胜李景隆,又经郑村坝之战,白河沟之战,济南之战,灵壁之战,渡江直取京师,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攻占应天,燕王登基称帝,改年号“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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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东宫中,一男子着忠静冠服,两手相负,在偌大的广亭中央踱步,昂首高吟,“道,人法也,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为国为民,道之大者,术为道生,方为大术,大术之首,韬光养晦,十年砺剑,出剑,一剑封喉……”

对面御桌旁的几个孩子昏昏欲睡,他看了大摇其头,无奈的叹口气,伸脚在桌腿上重重一踢,那御桌轰然作响,穿袍束冠的小爷们吓得直蹿起来,慌忙敛神坐正了,眼睛不住的往那男子精致的脸上瞄。

“皇太孙,我才刚说的什么,重给我复述一遍。”他踱回案前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提笔蘸饱了浓墨,在石狮镇纸压着的宣纸上画起美人图来。

皇太孙朱瞻基嗑嗑巴巴的重背了一通,唯恐他一时兴起,叫他把志、谋、术、决、学通通背来,自吓得大气不敢出。偷眼看座上的人,嘴角微扬,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才要松口气,那人悠然道,“志立而后谋,何为谋者?”

朱瞻基绞着手指,哼哼似的应道,“谋之一,术也;谋之二,忍也;谋之三……”

旁边的书翻得沙沙有声,他嗤之以鼻,从小就懂得暗渡陈仓了头也未抬,温吞道,“长安候,临江王,你两个有这闲情,不如将前头落下的课业补齐罢,孔孟之道,八股文章,可都参详透了?”

那两个唬得魂飞魄散,低头再不敢多语,他冲朱瞻基扬了扬下巴,“臣下请问皇太孙,何为为君之道?”

朱瞻基吞了吞口水,辞不达意道,“回太傅,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所谓志也……上及天,下通地……”

太傅大人抡起了诫尺,在桌沿上敲得噼啪乱响,不悦斥道,“错了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乱者臣同你说过很多遍了,百姓疾苦放在心上才能做个好皇帝,你竟未能悟,今日骑射不去也罢,把《十诫》抄上二十遍,明日巳时拿来我瞧,若好便好,若不好……”他阴恻恻的磨牙,“可仔细你的皮臣不管你是不是皇太孙,一时犯在我手里,照打不误。”

朱瞻基白着脸诺诺道是,想了想,尤不死心,谨慎道,“太傅大人,昨儿我二叔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太傅挑起一眉,嗯了一声,那上扬的音调吓得几个小爷哆嗦了两下,努力挺了腰板想坐正些,小腿肚上的肉却呼呼直抖起来。

“汉王是这么说的?小时昏眊,大了能成栋梁么?”太傅咬牙切齿的冷笑,“我只听说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细咂滋味后大惊,那太傅活阎王似的,虽不至于真的开打,却总有法子整得你死去活来,最小的越靖郡王朱瞻墉两眼噙泪,几乎要哭出来,这时恰见湖畔堤柳下,一位淡妆美人以手托腰缓缓而来,众孩子如蒙大赦,叫道,“太傅大人,皇姑来了”

太傅的脸色瞬间变得色彩斑斓,分明欢喜得发出光来,还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斜眼看,一边继续边踱边吟,“大象无形,大奸似忠。物极必反,黑厚,清白,缺一不可……”

那美人越走越近,明眸皓齿,妩媚多姿,因身子渐沉,近来走路愈发的摇弋生彩,太傅大人神魂俱被吸引,晕淘淘颂道,“独旷世之秀群,表倾城之艳色,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

这是服软来了太傅得意的想道,自己三日没回家,她果然沉不住气了,这回该重振夫纲扬眉吐气了罢。好好的太傅府不住,偏吵着要搬到太仆府去,虽说体谅她追思父母的心,可日日睹物伤怀总不好,伤身不说,如今她还怀着孩子,到时候孩子落地长成了个倭瓜,那怎么了得还有,他堂堂当朝一品,住丈人家府第,那不是倒插门了么?可丢不起那个人,万万不成

美人提裙上台阶,左右内侍躬身而扶,太傅忍住凑上前的冲动,颇豪迈的昂首而立。

小爷们纷纷作揖,“给皇姑请安。”

美人巧笑嫣然,“我同太傅有话要说,你们且歇会子罢。”

皇太孙和一干郡王候爷们作鸟兽散,美人拣了张圈椅坐下,气定神闲的看着装腔作势的太傅大人,淡淡道,“你住在户部衙门诸事都不便,吃不好睡不好,何苦难为自己?我看你低个气儿,跟我回府罢。”

太傅想起这几日的痛苦和满身被蚊子咬的包,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很想点头,突然大男人的气节又冒了出来,心道劝降来了?战场上生死一线都未叫他动容,这次岂能轻易归顺遂不以为然道,“行军时条件艰苦得多,眼下算不得什么。这阵子公务繁忙,住在衙门里方便。”

美人低头略一沉吟,道,“后儿是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大舅舅操办的,咱们也随份礼,礼单都备妥了,你可要瞧瞧?”

太傅大人摆了摆手,“家里的事你拿主意就是了,我哪里有空管这些个这满朝文武谁像我似的一人兼三职?这会子喘气儿的空都腾不出来。”

美人侧头想,官衔是多了些,太子太傅、户部尚书、驸马都尉,当年参加靖难的功臣,不论活下来的还是阵亡的,大抵都封公封候,挂个虚职吃奉禄,谁像他,一连封了三个官,还都是实打实的辛苦活,看来报应到了,皇帝陛下的千两黄金岂是好坑的?不榨干你才怪。

太傅大人讪讪的笑,其实说忙还真不是那么忙,下头当差的一大堆,他只需大事拿主意罢了,在她面前喊忙,她心一软,这事就过去了,夫妻俩,何必为这些小事闹别扭呢太傅大人痛快的臆想起美人捧心的娇态来,谁知等来的不是她的嘘寒问暖,只听她笃悠悠道,“既然你不回家,我给你备了换洗衣裳,回头打发人送到户部去。

太傅大人语诘,心头涌起从未有过的失落,都怪那该死的李景隆,本来他的小娇妻娇俏可人,那厮却趁他们往大宁借兵时,五十万大军兵临北平城下,逼得她同武将的家眷们入军督战,当他回城时看见她着海水江牙紫蟒袍,身披山纹铠甲,威风凛凛站在城头时,惊得差点没背过去,这下好,她练就了水火不侵的功夫,如今他想使点伎俩占点便宜也不能够了。

美人拿水眸瞥他,哀戚道,“你以国事为重,我一人在家也无趣,孩子一日大似一日,身边没人也不成,我还是回谢府去待些时日罢,那里舅母嫂子都有,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这下太傅如临大敌,暗忖这是要回娘家啊,走了容易,要请回来可不好办啊他开始无比纠结,不做倒插门,媳妇就要跑了,选哪头都很难。

美人估摸火候差不多了,看似松动了,再加把劲下帖猛药,不愁他不肯回家。过了会子秀眉一蹙,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

太傅慌了神,手里的书一扔就扑过来,扒了手来号脉,边号边咕哝,“还未足月,要生了么?”

美人眼中华光大盛,面上却堪忧,小声道,“近来胎动得厉害,你倒好,躲在衙门里,也不管我们娘两个的死活。”

太傅霎时羞愧难当,对上娇妻韵味十足的脸,心跳还是一如既往的加快。罢了罢了,孩子都快生了,还计较那些脸面问题做什么他很快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下台阶,“夫人说得是,那些御医再仔细,总不如自己方便,何必麻烦别人呢”

美人笑得如梦似幻,太傅的心就像和风细雨里的柳条,柔情万千的打着拍子。伸过手去摸摸粉嫩的脸颊,捋捋乌黑客油亮的秀发,偷偷叹了叹,三天没见,真是想得很呐看左右无人便搂她入怀里,一手抚上那圆鼓鼓的肚皮,隔着薄薄的锦缎,感觉他的掌下鼓起了一个包,小小的,半天下不去,他惊喜得直抽气儿,笑道,“好小子,和他爹作揖呢。”

美人嗔道,“又混说,这是踹你呢”

太傅大乐,“这才是做爷的料”顿了顿又道,“今儿殿试,我那小舅子状元及第,派了官,到吏部任侍郎去了。”

“那敢情好。”美人点了点头,“我叔叔婶子已经从北地回来了,如今在太仆府,回头公公婆婆和小叔一家子也要到应天来,我细琢磨了,还是不搬了,没得给婆婆说嘴。”

婆媳关系,真是永恒的难题美人娇娇怯怯,断不是婆婆的对手。

太傅笑得花枝乱颤,“我母亲对你何等的中意,我病着的那会子还亲自同你求亲来着,你怕什么再说你是皇上亲封的汝南公主,无人敢动半分,且把心放在肚子里罢。”

美人抿嘴而笑,携了他的手道,“今儿的课业也授完了,陪我到谢府瞧太爷和老太太去罢。”

太傅颔首,欣然前往。

第113章谁更事王侯

夫妇二人出东宫,绕过莫愁湖往太华门去,裴太傅一手圈一手扶,将娇妻仔细护住,因早上下过一场雨,路面湿滑,因此更是关爱备至,唯恐摔着了有个闪失。

迎面走来两个穿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一看之下是指挥使纪纲,和被收编了的明月影卫统领虞子期。那两个人对汝南公主正冠行礼,复与太傅大人抱拳攀谈起来,话题大抵是朝上的风云局势,公主殿下不感兴趣,转到广场上的日咎下靠着。

他们稍聊了几句,纪纲看看咎面上的时辰,对虞子期道,“时候不早了,你往金吉大人那里去罢,我进宫面圣去。”

虞子期道是,待纪纲走远了方拉了裴太傅袖口道,“主上,你可听说汉王拒往云南封地?这小子倒硬气,他老子让他出京师,他嫌云南荒凉,说往那里形同流放,圣驾前高呼‘我何罪,斥千里’,看这架势陛下也拿他没法,云南是去不成了。”

裴太傅笑吟吟,“虞大人,如今你是锦衣卫同知,是朝廷命官了,和在下的影卫毫无瓜葛,这‘主上’的称呼再不能叫了,免得让人听见了生事端。”他负手又踱两步,半抬了头看天,慢吞吞呓道,“不去?不去便不去罢,留在京师好对付。”

裴太傅抚着下巴想,不是他记仇啊,是那朱高煦不依不饶,灵璧之战中几次三番欲夺他性命,若不将他打发了必留后患。不过那厮作战当真勇猛,全军皆敬他战功彪炳,肖似乃父,因此当时的燕王殿下一时脑子发热,许诺将来要将皇位传予他,可真到了眼巴前,这事又黄了,毕竟世子朱高炽以一万兵卒抗李景隆五十万大军,守住北平城建奇功,又寻不到错处好废黜,天下大定则需仁君当政,文臣们一致拥戴世子,弄得当今圣上在立太子一事上大为头疼,裴太傅看永乐帝极爱长孙朱瞻基,便授意解缙以“好圣孙”来说服圣上,结果导致给高阳郡王的承诺打了水漂,只马马虎虎封了个汉王,现在又要让他到云南就藩,想来他也是不答应的。

本来他要是肯走,那这段恩怨就算完了,可照眼下的形势看,这斗争还要继续下去,储君之位断不能落在他手里,否则一旦让他坐拥了江山,那自己的下场绝对好不了,还有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娇妻,怕是要充掖庭去了。

虞子期看他半晌不说话,便探道,“依着主上的意思呢?”

裴太傅一哂,“他迟迟不愿就藩,留在京城必有所动,风闻他私养了很多武士,莫非是要图谋不轨么?你使了人,把话传到杨士奇耳朵里去,我和他不对付,由他出面和皇上禀告,我乐得坐享其成。”

虞子期拱手道是,偷眼看汝南公主,低声道,“你两个和好了?今儿晚上不住户部了罢?”

裴太傅干笑两声,指鹿为马道,“夫妻哪有隔夜仇啊,凭她多厉害,到底是女人,还能反了天不成?瞧见没有,今儿赔罪请我回家来了。”

虞同知看了看那位宫装佳人,戴着金丝髻,穿着柳绿花缎短衫,杏黄绸缎马面襕裙,这四五年下来出落得愈发标致,不过自打怀了孩子,据说脾气比以前更倔强了三分,要她来赔不是,只怕难再斜眼看他家旧主,洋洋自得,明显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虞同知难掩感慨的长叹一声,想那明月君当年何等的英雄气概,如今被个妇人捆住了手脚,除了攸关生死的大事还上些心,旁的东西于他都是浮云,满脑子只剩老婆孩子了,也许不久的将来还塞满了尿布和屁帘

汝南公主招呼开了,“兰杜,我的鞋里进沙子了。”

裴太傅应了声,乐颠颠的跑过去,虞子期吓出一头冷汗来,忙作揖道,“卑职尚有公务在身,就此别过。”

汝南公主和煦道,“虞大人得闲儿到和夫人来府里坐,皇后前日赏了几个小戏儿,会唱河南梆子戏,夫人一定爱听的。”

虞子期看见裴太傅撩起忠静服的广袖,提了拧丝纱罗的衣摆单膝跪下,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这是要给女人脱鞋么?忙不迭拱手道谢,一手按住绣春刀急急而去,走了二十来步忍不住回头,那英明神武的裴太傅正倒提着鞋口抖沙子,丝毫不介意太华门前的侍卫侧目,虞子期只觉气血突突的上涌,他和糟糠结发六七载,连眉都没替她画过,他两个恩爱至此,真真叫人汗颜啊

太华门外停着辆雕花围子的马车,助儿已在车旁等了许久,看见两人相携出来,一时愣了愣神,迎上来道,“奶奶多早晚来的?大爷这会子是往衙门里还是回府?”

裴臻在他头上打了一记,“不开眼的,你道我去哪里?”

毋望道,“先回去把官服换了再说。”

助儿嗳了声,到马车后搬了红漆矮凳来,放在车下供他家奶奶踩踏上车,裴臻小心相扶,待两人上车坐定了,方策马前行。

到家已近午时,毋望让人备了水伺候他沐浴,又叫丹霞到厨房传饭,自己卸了髻到窗前卷起了窗纱,这时六儿和翠屏抱了两堆小衣裳进来,一面嬉笑道,“奶奶可把姑爷请回来了?”

毋望点点头,嘲后园子里指了指,又凑过来看,这些东西都是半旧不新的,有襦衣,有裤子,还有围脖肚兜什么的,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翠屏道,”是老太太打发人送来的,都是舅老爷家里的哥儿穿剩下的,老太太说了,孩子穿百家衣好养活,另置了金锁子和细纱褥子给咱们小主子的,收在大柜里了。”

六儿绞了帕子给她擦脸,扶她在榻上歪着,脱了她的鞋袜看,拿手一捏就凹下去一片,叹道,“这会子发作的越发厉害了,竟肿得这样,头里的鞋都穿不了了,回头叫夏儿加紧着再做两双。”

毋望并不在意,只道,“没什么,只有些胀,又不疼,歇会而就好了。”

六儿往门外瞥了眼,小声道,“这姑爷也是,好好的闹什么别扭,还叫奶奶进宫去请,不知道奶奶眼下身子沉么”

翠屏敲了她道,“别混说,仔细叫姑爷听见揭了你的皮。”

毋望知道她心疼自己,也不说她,单侧倚着软垫笑,又想起微云来,遂道,“咱们胡大奶奶可来过?”

原来那微云上年由裴臻作主嫁了詹事府右春坊从八品的右清纪郎胡子昭,她家里婆婆小姑甚厉害,姑爷是个银样蜡枪头,虽心疼媳妇,又惧怕母亲,才成亲时还知道护着,到后来也耐不住了,索性一头扎进衙门里,连家也鲜少回了,微云的日子过得很是不舒心,裴臻看她那样心里有愧,便叫毋望给她些贴补,谁知被她家的恶婆婆发现了,嘴里不干不净念叨起来,说什么先头就是伺候主子的,如今嫁到了胡家来主子心疼,裴臻得知后勃然大怒,却又无可奈何,后来就撂手不管了,这事毋望看不下去,从刘家的产业里拨了个二进的四合院给他们两口子单过,所幸那胡子昭还有些气性,带着媳妇安顿了下来,照目前来看,如果胡家太太不去闹,微云就还算舒坦,若一去闹,微云只剩以泪洗面的份了。

六儿和翠屏皱眉叹息,“今儿一早又出事了,奶奶进宫去没多久,微云婆婆带着她小姑子叫人赶着车把行礼运过去了,说要和儿子同住,这可怎么好?”

毋望道,“这微云真个儿可怜见的,摊着这么个婆婆那房子是我刘家的,她婆婆住进去是什么道理?打量微云没有娘家就这么欺负,要住总要先问了我答不答应。”

六儿道,“到刑部找行二爷去罢,告那胡婆子私闯民宅,把他们关押起来才好。”

“这种事值什么,告到刑部给她们长脸?”裴臻披散着如缎的长发缓缓从廊子下过来,迈进屋子坐到桌旁接了茶,边喝边道,“依着我,打发府里的侍卫去瞧瞧,若看准了都在,直接连人带行李扔到大街上,岂不痛快?”

毋望想了想道,“恐怕她们知道是太傅府里的人动手,回头又编排你。”

裴臻咬着后槽牙,一扔茶盏道,“刁妇可恨惹爷不痛快便吩咐人把胡家收拾干净胆子也忒大,敢坏我名声,上赶着找死”

六儿和翠屏见他发怒自不敢多言,都退到外间收拾百家衣去了。毋望揉了揉小腿肚,究竟该不该管也拿不定主意,总归是人家的家务事,过多干涉怕惹人非议,要是不管,那微云好端端的一朵花就生生掉进泥沼里了。

裴臻挨过来给她捏腿,别人的事于他无关痛痒,看着他媳妇轻蹙娥眉的样儿,怜得心里一抽一抽的,抚着那双玉足,渐渐心猿意马起来

算算日子,做和尚整整七个月了这七个月真是病都要作出来了,美人在侧,却什么都干不了,何等的煎熬啊

裴太傅幽怨无比,卷起她的裤腿替她揉捏,小腿有些僵硬,耐着性子搓了会儿,只觉手上的触感奇好,美人周身有淡淡的香气散发出来,直钻天灵而去,手就有些不听使唤,沿着光滑的腿弯往上探去,抚上了粉嫩嫩的大腿内侧。

毋望气息不稳,只听见他在她耳边微微低喘,她睁开眼,裴太傅眉梢眼角春色泛滥,嘴唇半启,眼睛半阖,全然是一副迷离而动情的神态,小心的避开她的肚子,一手撑着榻头的围栏,渐渐逼近她,才刚触到那两片红唇,外头人禀报,“微云姑娘求见奶奶。”

裴臻定住,无限败兴的模样。

毋望窃笑不已,整了整衣裳道,“请她进来罢。”

第114章智者乐山山如画

微云边哭边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左不过就是婆婆何等霸道,小姑何等刁蛮,如今住进了上房里,把她赶到厢房里去住云云。

裴臻听得直皱眉头,“你府里的家丁侍从呢?怎么两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你只管到这里来哭,你们奶奶大着肚子还要问这些破事我瞧你也是个不中用的,闹得这样了还怕什么?有气就撒,出了事我自然给你担待。”

微云被他说得羞愧,只低头不敢言语,毋望看她近来又清减几分,别人怀了孩子,婆婆丈夫如珠如宝地捧着,她婆婆倒好,不说给媳妇好生调养,偏偏日日里寻不自在,天底下竟有这样做长辈的微云性子好,心里又顾念着她爷们儿的面子,凡事种种都让她婆婆三分,如此一来反倒助长了胡婆子的气焰,人善被人欺,真真一点不错,裴臻还怪她,她除了抹眼泪也没别的法子了。

毋望极心疼她,好歹她尽心伺候了自己四年多,裴臻行军的日子里,她们姐妹似的相处,她一向都是周到体贴的,可惜命不好,遇着这样的人家,这里再不管就没人给她主持公道了。遂拿手绢给她擦了泪道,“这样的婆婆怕是天下少见的,她竟不顾念你肚子里的孩子么?都五六个月了,腰身还显不出来,孩子那么小怎么成?”

微云一听哭得更凶,哽咽道,“我原不想来麻烦爷和奶奶的,只是真没了主意,她说话愈发的不堪,我但凡有那分志气,早就一头碰死了。”

“混说”毋望斥道,“活她的寿命不成?什么死啊活的她又说什么胡话了?”

微云怯生生地看她们大爷,见他面上似有不耐,便踌躇着不敢说出来,毋望再三催促了,她才掩面哭道,“胡婆子不认这个孩子……说这孩子不是她儿子的种,还要叫胡子昭休了我。”

裴臻冷哼道,“红口白牙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不是她儿子的还能是谁的?凭她怎么样,我裴府出去的岂是她说休就休的?除非她儿子的前程不要了”想了想,转过弯来,怒道,“那老货莫不是说孩子是我的?”

微云几乎嚎啕大哭,裴臻气白了脸,这叫什么事?屎盆子不挑人,竟扣到他头上来了,他素来洁身自好得很,对女色向来也不贪恋,自打在北地见过他媳妇儿之后,对旁的女人几乎丧失了兴趣,怎么就给这刁妇惦记上了,拿他作话柄来说事越想越气,便对微云道,“既这么,我回头到詹事府找胡子昭去,这事不明不白的也没意思,他要是和他串通一气儿,这样的人家呆着也是腌在咸菜瓮子里,趁着身子还不沉,叫他拿休书来,你吃上两剂药把孩子打了,我托人再给你寻摸好人家。”

微云怔在那里,毋望恼火,这裴臻真不是个会劝人的,现在是婆媳战争,小夫妻还是有情有义的,怎么叫人家和离呢,还让她打掉孩子,这不是造孽么便道,“先打发她婆婆是正经,胡姑爷虽懦弱却不糊涂,这事他心里自然有数,亲家太太叫我不受用得很,咱们陪嫁也不少,她哪里不称心?你也别哭了,横竖我们替你作主,你一味的忍让愈发纵得她没了边,她只当咱们是什么人家,由得她胡乱嚼舌头你带我的仪卫去,你们爷出不得面,我这里好说话,先擒了她往衙门去,我再叫长史来料理。”

毋望憋了一口气要严办,岂料微云这当口犹豫起来,嗫嚅道,“她好歹是昭大爷的妈,真要收了监怕不好……”

裴臻横她一眼,哼道,“真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知处,你是个软柿子,你那姑爷是个锯嘴的葫芦,两下里凑得倒妙要办她你又不让,那今儿来做什么?哭给咱们瞧瞧的?”

毋望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安慰道,“左不过唬唬她,把她打发回老宅子里去,哪里真的把她怎么样,你放心罢。”转眼看裴臻,他懒得过问,自坐到书桌前看书去了,毋望悄声对微云道,“你下个狠心罢,难道真要等她休你?你这么不争气,难怪大爷要恼。”

微云咬了咬唇点头道,“也罢,不好连累大爷,坏了大爷的名声,那我这就去了。”

毋望让人传了仪卫正来,吩咐道,“你着典仗带四人跟微云姑娘跑一趟,将胡婆子和她女儿押到府衙去,亲交给县令,我后头就派右长史来。”

仪卫正领命道是,微云千恩万谢福了身出门去了。

裴臻在窗下冷声道,“往后她的事你别理,烂泥似的性子,瞻前顾后难成大事你只管养着自己才最要紧,家里无事,尽操心旁人,有那闲空不如到园子里逛逛,将来临盆顺遂些。”

毋望白他一眼,歪在榻上嘀咕,“你这人不念旧情的么?她打小伺候你,如今嫁了人过不好,你却不担心,反说我多事。”

裴太傅怨愤难平,“我还要怎么担心?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出了阁便是别人家的人,我这里没怎么都把孩子算到我头上,若是再亲近些,还不知怎么编派呢,何苦趟这浑水我如今英雄无用武之地,管起家长里短来了?”

毋望被他一通抢白,心里莫名委屈就红了眼眶子,闷在软垫里只顾生气,裴臻一看惹了祸,忙来陪笑安慰,柔声道,“我是心疼你,你怀着身子不宜过于忧心,咱们再帮她也有度,做到这个份上总算也够了,往后全看她的造化罢了,当初人是她自己瞧准的,我不过是点个头,竟像犯了大罪过,早知如此,不如放她和淡月一同出府,婚嫁都不与咱们相干,还干净些。”

毋望恹恹的,裴臻扶她在肩头靠着,耳鬓斯磨着咭咭说起私房话来,歇了会子六儿打了门帘进来,说外间饭备得了,请主子们移驾,毋望懒得动弹,裴臻只好命人另支了月牙桌摆到榻前,连哄带骗的吃了半碗,便撂了碗倒在榻里打盹,裴臻草草吃了几口叫人收拾了,才擦了嘴,门上报刘家大爷来了。

话音刚落,德沛一摇三摆的进来,规矩的拱手行礼,毋望睁眼瞧他,穿着石青色福寿纹的团领通袖袍衫,胸口挂了一串缨络领坠子,腰上别着根金鞭,样貌虽生得好,打扮却有些不伦不类。

裴臻调侃道,“大忙人今儿得闲,怎的想起来光临寒舍了?”

德沛坐到圈椅里不满的嘟囔,“这官怎么派到吏部去了?整日里同那些堂官们打交道,劳心劳力不说还招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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