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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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非要她赔的话,那她就赔吧。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她赔不起,一只三十年前的梅花表她咬咬牙还是可以赔的。不能让人太瞧不起自己了。纪宁抱着这样的想法,锁上了储物柜的门。
今天和他搭班的还是昨天的那个男同事。她昨天晚上去了琴园之后就没回来,那男同事相当震惊,今天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纪宁一开始没回过味儿来,还以为对方鄙视自己逃班。慢慢的她才琢磨出点意思来,这男人自己爱乱搞男女关系,也把她想成了那样的人了。
他一定以为自己昨天晚上去了琴园后撞见了郑楚滨,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就发生了点什么。上了大老板的床,别说逃班,就是永远不上班也没关系了吧。
难怪他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纪宁没来由的一阵恶心,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羞辱的感觉。
办公室里早晚班的人正在交接,闹轰轰的乱成一团。纪宁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些什么来,只能先把怒气压回肚子里。
小眼睛经理却突然走了进来,一改往日笑面虎的作风,脸色少见的严肃。有个没眼色的男员工还上去跟他开玩笑,被他一记凌厉的眼神给吓了回来。原本正在那里说话聊天整理东西的同事们觉察出来了不对,纷纷收起嘴里的话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用少见的认真态度望着经理。
平时再怎么闹也没关系,关键时刻不能给脸不要脸。
经理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竟又踱了好几圈。他像是在观察着什么,把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做作地开口道:“我真是痛心疾首啊。没想到我们这个部门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进唐宁这么些年了,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你们说,你们让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他说了一大堆,众人没怎么听明白。这么云山雾罩语意不详的,谁知道他在扯些什么。可谁也不敢表达心中的不满,只有个资历比较老的员工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道:“经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您老说明白了,我们也好改正啊。”
其他人同时点头如捣蒜。
经理的小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扯着嗓子硬逼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你们真是太不像话了。有客人投诉说丢了贵重东西。你们说,是谁捡了没上交?你们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教过,客人的东西不能动,打死也不能动。居然有人敢不听我的话?告诉你们,谁也不能走,现在开始大检查,把你们的柜子都打开,我要一个个地查。查不到就去宿舍查,直到查到为止。”
纪宁还是第一次见经理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有预感,这次丢的东西很不寻常。
☆、危机
经理到底也没说究竟丢了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去了休息室,一个个识相地站在自己的储物柜前,神色紧张地望着经理。经理还是那么一副死了爹妈的嘴脸,背着手在众人面前踱来踱去,整个人看上去既严肃又滑稽。
他不停地重复着一段话:“我再给你们个机会,谁拿的交出来,现在交出来大家脸上都好看。这里的人都会为你保密,这点你放心。要是一会儿被我查出来,就不是丢脸这么简单了。开除是肯定的,偷东西金额大了还要做牢,到时候进了警察局可别哭得太难看。”
有几个人脸上就有点绷不住了。都不说丢了什么,还让人把东西交出来。交什么,拿个鬼交啊。
经理还在那里喋喋不休:“东西是昨天丢的,你们这些人昨天都当班了,都有机会接触到那样东西。这会儿先查柜子,回头再去宿舍查,查不到大家都别下班。”
纪宁看看在场的同事们,也真是凑巧,这几个居然都是在酒店里住宿的。他们大部分是外地来京读书的学生,大学毕业后就留了下来。唐宁待遇很不错,明面上工资虽然不是特别高,但福利很好。员工有免费公寓可以住,两个人一套两室一厅,装修布置不比外面卖的精装公寓差。
北京现在租房奇贵无比,唐宁提供免费住宿让大家省了不少钱。平时上班的时候还包工作餐,七七八八算下来,一个月至少节省三四千。有些本地人也喜欢住宿舍,可以逃开父母的唠叨还可以有足够的私人空间。唐宁在这方面一视同仁,只要申请就给床位,不分本地外地。这大概也是每年那么多酒店专业的毕业生挤破脑袋也要进来的根本原因吧。
昨天丢了东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没有销赃。经理说得有道理,不在储物柜里就在宿舍里,被处理掉的可能性还比较低。
纪宁站在队伍的最末,她的储物柜在最后一个,从她站立的地方向前望去,看不清大家脸上的表情,却可以看见他们一双双放在身前的手。似乎每个人都有些紧张,被人当作贼看的感觉真不好受。
或许是受了气氛的感染,纪宁也没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她突然就想起了柜子里的那只手表。经理说是客户丢了东西,郑楚滨是老板,应该算不上客户吧。经理还说那东西值得报警,说不定还能判刑。梅花表在当年算是贵重的东西,现如今应该还构不成坐牢的条件吧。
纪宁这么自我安慰着,心里却很没底。偏偏是昨天丢了东西,时间上未免太过巧合了。经理的表情如此凝重,她原本坦荡荡的,现在也变得心虚起来了。纪宁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那块表在储物柜里咔嚓咔嚓地走着。它明明已经坏了,可又像活过来了,一下下地提醒着自己,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那边经理已经在让人开柜子了。第一个被检查的就是昨天跟她搭班的男同事。男人的柜子都差不多,脏乱差是跑不掉的。纪宁看经理皱眉的表情就猜测那柜子气味大概不太好闻。再高级的酒店也有藏污纳垢的地方,员工的储物柜就是其中一项。经理让那人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摊在休息室的桌子上。
纪宁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还真是什么都有。除了上班要替换的制服外,剃须刀香体露,笔记本圆珠笔什么的摊了半桌子,剩下的就是些零食和电子产品。经理一样样拿起来看,脸上的表情由始至终没有变过。
最后他拍了拍手一言不发,直接走到了第二个人面前。这表示男同事过关了,东西不在他那里。纪宁看到他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同样的步骤又进行了一遍,这次是个女同事,里面的东西有些不同。化妆品卫生棉,零钱包卡片夹,还有一本翻得发皱了的言情小说。经理看了几眼还是没说什么,踱到了下一个人面前。
他们这里一共十几个人,从头查到尾至少一个小时。纪宁看着墙上的钟慢慢走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经理越是藏着掩着,她越是觉得不对头。如果真是客房丢了东西,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何必搞得这么神秘。
可如果是大老板丢了东西…经理这么不干不脆倒是情有可原。
大老板嘛,总要搞点特殊,大喇喇地告诉员工他丢了块三十年前的老古董手表,大概有些抹不下来面子。毕竟他钱多得可以买下好几家制表工厂,没人能理解一块旧表对他的意味着什么。
经理的脚步越来越近了,纪宁发现自己额头上竟渗出了冷汗。昨天或许就不该拿那块表,如果不把注意力放在那块表上,她或许就会发现有人进了园子,也就不会让人推下水了。那块表成了她的一个心结,把她逼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有那么一瞬间,纪宁很想跟经理说这个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经理没明说是不是在查这块表,万一不是呢?自己这么傻呼呼地说出来,倒成了不打自招了。经理说不定为了邀功,会把自己给报上去。到时候她闹不好要丢饭碗。
如果她不说,经理找的又是另外一样东西,那么即便在她的储物柜里找到这块表估计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一块旧表,还是块进了水不会走的表,谁也不会对它投入过多的关注。
纪宁的心左右摇摆着,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不决,一直到经理检查完其他人站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她抬起头来,与经理的眼神正面接触。在他的眼中纪宁看到了刺探的目光。这种眼神她以前也见到过,不知道为什么,从她一进唐宁起经理就时不时会拿这种眼光看她。说实话经理人不错,对下属也很和气,平时鲜少为难她。只有当他这么看自己时,纪宁才会对他产生几丝反感。
没想到今天居然又看到了。纪宁心一横,事到如今反而镇定了下来。如果不是为了这块表,她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可若真在查这块表,不管她是否主动交代,最后可能都逃不过扫地出门的命运。
萧燕妮不过去琴园核对了一下古董就被降了职,自己在琴园里偷拿了一块表,这罪儿足够她卷铺盖滚蛋了。
纪宁没等经理开口,就主动把储物柜打了开来,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全都摆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经理还是眯着小眼睛看人,每拿起一件东西都不忘瞥她一眼,一面看一面嘴里还不安生:“小纪啊,打从你第一次来上班,我就觉得你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还是个聪明人。”
纪宁知道他话里有话,可是那弦外之音是什么却听不出来。她只能陪着干笑两声,自谦道:“经理你过奖了,我还有很多不足。”
“唔,不足总是有的,谁都是一边犯错误一边成熟起来的。”
越说越玄忽了,不光纪宁,其他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经理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了,突然对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这么一通夸,谁听着都觉得刺耳。有几个嗅觉灵敏的直觉自己闻出了点什么。
纪宁没话说了,她就这么低头站在那里,看着经理拿起她的记事贴、眼线笔,还有那块灰白格子的手帕。这手帕放在一堆东西里并不起眼,但经理还是特意挑出来看了看,然后眼睛里就有了几分笑意。
这是男人的东西,其他人一眼就看明白了。
经理不再说什么,一样样翻来倒去地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块手表上。
纪宁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就像有只手扒开她的皮肉伸进胸腔里,对着她的小心脏就是一通狂拧,疼得她眉头直皱。
偏偏最后看那东西,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纪宁心里乱糟糟的,觉得自己大概是难逃一劫了。经理把那块表拿在手里上下左右来回地看,估计当年他看自己老婆也没这么仔细过。他甚至还把表放到耳朵边听了听,以确定它真的不走了。
然后他抬起头来,与纪宁来了个直接的目光接触。他举起手里的那只表,像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词。最后他微微吸了口气,嘴巴正张到一半,一连串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同时去摸自己的手机,纪宁也跟着一道儿摸,摸到一半才听到经理的说话声。他拿着手机贴在耳朵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点头哈腰。从头到尾他就一直重复着一个字:“是…是的…是…”那样子就像接到了中央领导的最高指示。
他手里还攥着那只表,随着说话的节奏不停地上下摆动。纪宁的眼睛盯着那只表,心情也跟着它上下地起伏。
经理说了大约一两分钟,随后挂了电话。他转头看了一眼在场所有的人,一下子换了副嘴脸:“好了,今天的检查就到这里了,大家都散了,赶紧回去工作吧。”
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副兴师动众不惜掘地三尺的架势,怎么接了个电话人就萎了呢?所有人脸上都浮起一层不解的表情,有几个按捺不住已经在那里窃窃私语咬起舌根来了。
纪宁有预感,那个电话大约跟失窃事件有关,那样不能说却很重要的东西,估计已经找到了。
她顿时大松一口气,勉强冲经理笑道:“经理,那表能还给我了吗?”
经理愣了一下,看看自己手里还紧攥着的那只表,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把表递了过来。纪宁赶紧接过来,直接放进了制服口袋里,然后收拾了桌上一堆东西,匆匆走出了休息室。
经理当时就走在她身后,两人出门的时候前脚贴着后脚,纪宁听到经理在她后面轻轻地问了一句:“小纪啊,这表真的是你的吗?”
纪宁脚步一滞,回过头来装耳背:“什么,经理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有没有…”经理满面笑容地摆了摆手,自顾自地走出了休息室。
☆、报恩
郑楚滨站在五十八层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窗前,慢慢地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从这个角度看香港的夜色很漂亮,满世界霓虹闪烁,还有数不清的车灯忽明忽暗,就像一条会发光的巨龙蜿蜒前行。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的办公室里却是灯火通明。他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衬衫却并不觉得冷,反倒是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西装笔挺,脖子里一条深色的丝巾系得一丝不苟,看着倒有几分燥热。
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眼从镜片后面探了出来,还没开口嘴角就带了几分戏谑:“一只破手表,没了就没了,还费什么劲儿。你特意将我找来难道只为看你的背影?”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红酒,晃动着那琥珀般的颜色:“你这酒喝还是不喝,喝便痛快地喝。不喝我可走了。”
郑楚滨没回头,只淡淡回了他一句:“对你来说,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值得费劲儿的。你活得比谁都潇洒,可惜我没你这个命,做不到像你一样了无牵挂。”
那男人扬眉一笑,整个人美得亮眼。他悠悠开口道:“真没想到,还有人羡慕我自小没爹没妈的生活。”
郑楚滨终于回过头来:“你不也活得很好,没见你缺胳膊少腿的。”
男人灿然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早跟你说过了,人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牵绊太多注定成不了大事儿。得像我一样,失去到没什么可失去的,现在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郑楚滨走过来拿起桌上的红酒,给那男人杯子里倒满了大半:“那就再喝一杯吧,像你说的,醉到不能再醉了,也就清醒过来了。”
男人对郑楚滨的举一反三很是受用,满饮了他倒的那杯酒,又忍不住嘲讽他:“明明挺说得通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钻牛角尖呢?我说你该不会真要娶个戏子回家吧。”
香港人有时候比其他省市的人更来得传统,豪门大院公子哥儿娶个女戏子回来,在很多人看来很不值当。
“娶了又怎么样?五十步笑一百步,与其操心我的事儿,不如先想想怎么处理自己家里那个吧。”
一说到这个,男人一张妖艳绝色的脸孔立马变了颜色。他有些烦燥地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道:“真是冤孽,这大概是我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追着来向我讨了。”
郑楚滨颇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有些感叹:“兄弟,这年头谁都不容易。”
妖艳男子立马笑得花枝乱颤,原本就漂亮飞扬的五官更是显得放肆洒脱:“你可真够不容易的。几十年前的一块破表也当个宝贝,居然戴了这么些年。怎么着,想起来被谁拿了去?”
“应该是她吧。”郑楚滨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出现了纪宁的脸孔。昨天他确实有急事要赶来香港一趟,游泳的时候接了电话就换衣服走了。走到半道儿上想起手表落在泳池边儿上。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顺便救纪宁一回。
如果他昨天不回去的话,那女人估计已经死了吧。她的命大概真的很硬,三年前狙击枪没射死她,三年后游泳池依旧淹不死她。只是她命犯太岁,太多人想要杀她。他昨天要不是为了下水救人,说不定可以追到那个行凶者。
那个人当时跑得很快,自己进后院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后门边上。可惜那里是个灯光的死角,没照清那人的长相。郑楚滨只依稀记得那人不是特别高大,中等个儿的男人,满世界一抓一大把,他再有本事也没办法凭这么一点线索就把人给揪出来。
娇艳男人有些玩味儿地眯起了眼睛:“这个她应该和那个戏子不是同一人吧?”
“不是,说起来你大概认识她。三年前丽晶的谋杀案,她是检方的证人。”
“是她!”男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就是那个差点让人一枪爆头的女人?当年要不是你救她,她的骨头都好打鼓了。她拿你一块破手表做什么,该不会到现在她还认定你是杀人凶手吧?”
郑楚滨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她可能是想起了什么。昨天的情况有些混乱,我也没来得及细问她。我连手表这茬儿都给忘了,到今天才想起来。所以给客户部经理打了个电话,省得他到时候满世界为难别人。”
与其说他不希望别人被为难,倒不如说他不希望纪宁被为难。这里面的分别很微妙,微秒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其实一开始,他根本没把事情往纪宁身上想,只是发现手表不见了,让人去琴园替他找一找。手下的人找了一圈报告说没找到,他这才找了客房部的熊经理,让他好好问问客房部的员工。一直到刚才他跟好朋友徐天颂喝了半杯红酒,脑子才一下子凛醒了过来。
那只表十有□是让纪宁给拿了。这个女人心很细,昨天是她被派去收拾游泳池,她应该会发现那只表。只是不知道她见到这只表是不是会想起些什么。三年前的事情,她一定有什么地方想漏了。
郑楚滨突然很想回北京,亲自找纪宁来问一问。他扭过头去问徐天颂:“你说有那个人的消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跟丢了。”徐天颂两手一摊,丝毫不以为耻,“手底下蠢货太多,跟到旺角把人给弄丢了。害你白跑一趟,回头我打断他们一条腿给你赔不是。”
郑楚滨知道他在信可开河,根本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徐天颂确实是靠黑道起家,他早年的时候行事非常狠辣,连自己这个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过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他亲眼见他杀过一只羊,就穿着跟现在身上差不多的一套装束,腰里围块白围裙,手里拿两把手术刀,连口罩都没戴一只,带着一脸迷人的笑容把那只羊剔骨去肉一气呵成。
看他杀羊的样子郑楚滨心里就有种感觉,这个人杀起人来,只怕也是这么云淡风清。
但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这几天徐天颂早就改头换面,挂羊头卖狗肉了。他虽然还坐着香港黑道的头把交椅,但手底下的兄弟们已经被他慢慢地引上了正途。他将那些黑色生意悉数停掉,拿早些年赚的钱做起了正当生意。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混得人模狗样,他还跻身于香港上流富豪圈,年纪轻轻已经是一个标准的成功商人。
那种把人腿打断的事情他早就不干了,但郑楚滨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这表明了他对自己那件事情很上心,不只是为了面子情,而是真真正正在为他办事儿。
兄弟做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郑楚滨不在意地摆摆手:“慢慢找,这么些年都等下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只要你徐爷出马,哪里还有办不成的事情。”
徐天颂笑得很满意:“得你郑二公子一句夸奖,可比那些破商业杂志颁十个最杰出企业家给我更有面子。回头我去北京看伯父去,替你和你哥好好孝敬孝敬他。你说你们两兄弟整天忙什么,亲爹也不知道多关照关照。”
一提到这茬儿,郑楚滨眼前立刻出现了父亲连连摆手的表情。年轻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到老了竟然被徐天颂这个妖精吓成这样。郑楚滨有些好奇:“你上次见我爸到底做了什么?他一提起你就直摇头,你该不会当着他的面对那些女护士动手动脚了吧。”
“你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蔑!”徐天颂不满地抗议道,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那些货色哪里入得了我的眼,我的品味有这么差吗?怎么看都是伯父更可亲一些。”
郑楚滨一口红酒呛在喉咙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你说,你对我爸到底做了什么?”
徐天颂凤眼挑了挑,满不在乎道:“也没什么,就是医生刚好拿药进来。我见他老人家不太愿意吃的样子,就好心喂他吃了。”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你是怎么喂的?”
徐天颂指了指自己的嘴:“这么喂的。嘴对嘴最方便,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招,当时就愣住了,乖乖把药吃了。医生很满意地走了。”
医生应该不是满意地走了,而是被吓跑了吧。这个徐天颂,居然当着医生的面用嘴喂自己老爹吃药,真是把他一辈子的脸皮全给丢尽了。难怪老爹提起他会是这样的反应,还直呼吃不消。父亲一辈子正直古板,被个男人这么调戏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问题是这男人还长了张这么妖媚的脸。
郑楚滨瞬间无语,完全不想再跟这个家伙再扯些什么了。徐天颂却还在那里纠结他跟俞芳菲订婚的事情:“仪式就摆在唐宁吧?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地方,居然拿来给这种人办订婚典礼。”
“什么叫这种人,你别忘了,跟这种人订婚的人是我。”
“所以我说你脑子被驴踢了。你是古代来的吧,还讲什么一报还一报之类的鬼话。没错,三年前她爸救了伯父一命,但她爸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他老婆本就病得不行了,就算他真赶了去,也不过是多看一眼罢了。就为了这一眼,你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送给那个女人?她家祖坟上的青烟都烧上天了吧。”
论耍嘴皮子功夫,郑楚滨自认绝不是徐天颂的对手。他不在意地拍了拍手,像是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然后他站起身来,重新走到了落地玻璃窗前。
“我爸跟她爸多年的交情,他希望我娶她,那我就娶吧。也算是报答他老人家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荷尔蒙
郑楚滨回到北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纪宁找了过去。
熊经理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纪宁之后,就眯着眼睛看着她直乐。纪宁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赶紧收拾好了东西跟人交了班,然后带上那块手帕和那只手表,匆匆去了郑楚滨位于顶楼的办公室。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像她这种级别的底层员工,从来都只能到三十二层。那里是最高一层的客房部,再往上就是酒店各个高层领导的私人空间,越往上代表级别越高。
顶层据说一整个楼面只属于郑楚滨一个人,里面就像一家小型商场,从健身房游泳池电影院,到桑拿咖啡馆酒吧,凡是想得到的休闲设施那里都有。平时他会在那儿招待朋友,只有关系最亲近的人才有机会进入这一层。
纪宁搭电梯一路向上的时候脑子里就在勾勒顶楼的风光,想像着那里是不是正在办泳衣派对。最近有钱人都喜欢这么搞,招一堆男男女女的小明星来,大家穿得越少越好。玩疯了倒地就可以办事儿。当然想开房也可以,唐宁别的没有,房间多得是。
有钱人钱多时间也多,不这么玩那些钱要花到何年何月?纪宁在酒店里待得时间久了,那些精英人士表面正经内里下流的一面看得太多了,简直都快要麻木了。
所以当电梯打开后,偌大的顶楼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的情景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这里的装修并不奢靡,端庄、稳重,清一色的冷色系,看着有点冷冰冰。大厅里没有人,她原本以为会有漂亮的女秘书在那里冲她点头,结果连个鬼影子也见没着。
走廊两边的大门都紧闭着,仔细听里面没有一点声响,显然都没有人。纪宁一路往前,走到尽头的时候,两扇重重的木门自动打了开来。她站在门口向里望了一眼,没看见郑楚滨的身影,却闻到一阵极浓郁的咖啡香气。
纪宁对咖啡没什么特别的研究,平时最多喝点速融的。可就是她这么一个不懂行的,也一下子闻出了这咖啡的异香。
难怪郑楚滨会喝不惯疗养院的咖啡了,这跟他平时喝的品质差了不是一两个档次,简直可以以百倍千倍来计算了。
这咖啡实在很好闻,纪宁忍不住又多闻了几下,一时竟有些忘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直到屋子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友好地提醒她:“你再不进来,一会儿这门关上撞了鼻子,别怪我没提醒你。”
纪宁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鼻子,赶紧溜进了门内。那两扇门居然真的在她身上重重地合了起来,沉闷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心惊。
她跟郑楚滨也算是老相识了,说起话来也不像其他员工见了大老板那么拘谨。更何况刚刚郑楚滨那态度也表明了一切,他这么严肃的人也会开玩笑,纪宁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也安定了许多。
他把她找来的目的,纪宁是清楚的。她本想一见面就把手表拿出来还他,可郑楚滨却端了两杯咖啡往外走,还示意纪宁跟上他的步伐。
纪宁没奈何,只能跟在他屁股后头。他们穿过整人办公室,走上一小段台阶,最后推开一扇玻璃门,直接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完全出乎纪宁的预料,这间看上去没什么人气的办公室后头,竟有一个如此温暖的玻璃暖房。
建在四十五层的玻璃暖房,全北京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纪宁一走进暖房,看看脚底下透明的玻璃地面,往前可以望到马路上车来车往的景象,紧张地鼻尖都冒汗了。她不过拿了他一只旧表,不至于要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来惩罚她吧。
纪宁心跳加快,吓得赶紧后退几步,转身就想逃回办公室里去。郑楚滨已经把咖啡放在了小圆桌上,顺手一把拽住了纪宁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拉了过来。玻璃地面打滑,纪宁一时收不住势,整个人直接撞在了郑楚滨的身上。
她个子不高,一米六刚出头,只到郑楚滨的下巴处。她这么直直地撞过来,鼻子正好磕在他的锁骨处,疼得她惊叫了一声,捂着鼻子眼睛发酸。
搞到最后,她的鼻子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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