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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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现在还不想毁了你。”顾夜弯唇轻笑,手劲微微松了些,“我保证这会是个刺激的游戏。这么漂亮的脸蛋,这么曼妙的身体,如果就这样毁了……啧啧啧……那真是太可惜了。”顾夜歪着头睨视着她,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他津津乐道:“我来教你如何屈服。”

安以若呼吸困难,意识有些迷离,已然听不清他还说了什么。当男人松手的瞬间,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顾夜合了合眼,伸手将她□在外的匀称小腿以睡衣遮住,然后俯身将她抱起,让她的脸轻轻靠在他颈间,他轻轻拍拍她的背,脸庞温柔地摩挲着她的额头,“为什么不肯听话?为什么偏偏惹我生气?”话语间,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出了房间。

然而,这一切并没就此结束。

顾夜就这样抱着她,穿过走廓,经过花园,不顾沿途侍从诧异的目光,亲自将女人抱进一个漆黑潮湿的房间。那里没有床,也没有被子,安以若就这样被顾夜丢弃在地上,昏睡了足足十个小时。

他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离开那里的时候神智依然是混沌的,她只感觉到似是被人拖出了很远的距离,然后被重重摔在地上,再然后,冰冷的水浇在她头上身上,最后,听到那个可怕的声音叫她的名字。

那个自负的男人,那个魔鬼。他不是想要掐死她吗?为什么没有毁了她?

他说他叫顾夜,他说让她成为他的女人,可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为什么莫名其妙被他抓来这里,就险些被他掐死,又像坐牢一样被他软禁起来。

顾夜叫了一声,良久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坐在舒适宽大的靠背椅中,接过侍从递上的浓茶喝了一小口,浅笑着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大手抚过她波流似的卷发,语气如父亲一样慈爱温柔:“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晴向我证明你有多硬气。”五指收拢,抓起女人的卷发强迫她抬起头。

头皮疼痛难忍,安以若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男人美丽不可方物的脸,她狠狠呼吸了下没有腐蚀味道的空气,漠然的目光与他交凝在一起,虚弱地问:“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吧,我不愿意成为你的女人。”

顾夜淡淡地移开眼,故作怜惜地摇摇头,目光投向门边,“我不杀人。血很脏,我怕溅到身上。”他笑着,示意她向门边看过去。

感觉到拉扯自己头发的手松了松,安以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门边。

嗅觉抢先视觉一步有所感知,一股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令她禁不住干呕了几下,太长时间没有进食,最后只吐出一大口酸水。模糊的视线霎时变得清明了几分,安以若看见有人牵着一只畜生立在门口,她骇然睁大眼晴。

狼。竟然是狼。

是匹黑狼,身躯细长而娇健,一条血红的舌头长长地伸出来,凶狠残暴的眼里深幽的绿光直射向自己。

身体猛然崩紧,安以若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滴滴滑落下来。

这个魔鬼想做什么?难道他要让这只狼吃了自己吗?刹那间,她仿佛感觉到那尖利的牙齿撕咬着身体传来的阵阵巨痛。

顾夜陶醉般注视着她惨白的脸,轻笑着说:“这狼似乎饿了很久,你说,要是拿你当早餐,会饱吗?”

安以若打了个激灵,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面靠了靠,顾夜顺势将她圈进怀里,脸上的笑意渐浓,她到底还是会怕的,看来她的骨头并没有多硬,终究还是有她怕的。

她再硬气,终究还是怕疼,怕死。

“那是我的宠物,喜欢它吗?”尽管是问句,却不需要女人回答,顾夜松开手径自说道:“我喜欢狼。勇敢像虎,聪慧像狐,轻盈像狗。”以眼神示意侍从将狼牵到面前。

安以若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下意识想向后挪。或许是太虚弱,或许是真的被吓坏了,眼看着那畜生一步步逼近,她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顾夜蹲在她身后,伸手扣住她的头压进怀里,“怕它吗?”轻声一笑,抬手摸向那狼。

那匹狼似是认得主人一般,偏着脑袋任他抚摸,迸射出绿光的眼晴却一瞬不离地看着安以若,似是认定了她是它的猎物。

感觉到她的畏缩,顾夜抓住她的手探向那狼,安以若顿时哽咽,“不……不要……”

“别怕,它是我养的,不敢造次。”顾夜握紧她的手触到狼漆黑的皮毛,安以若哇地一声哭了,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不理会她的哭泣,顾夜抓着她的手一遍遍抚摸着狼的皮毛,柔声说道:“把眼晴睁开,它多漂亮啊。”

如果他只是想吓吓她,那么他的目的达到了。此时的安以若死死咬着下唇,紧闭着眼晴使劲摇头,她不要看,她不敢。她在心里咒骂着他,这个疯子,他怎么会养狼?那畜生距她那么近,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会被它尖利的牙齿嘶咬成碎片。

满意地看到安以若吓得瑟瑟发抖,松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抬头问:“饿了多久?”

侍从恭敬地低下头,答道:“整整两天。”

“两天?”顾夜蹙了蹙眉,表情似是不甚满意,脑海里却出现血腥的嘶咬,然后神情变得有几分陶醉,“以若,你知道吗,狼,如果饿极了,就会被逼出最原始的兽欲。”感觉到怀里柔软的身体霎时变得僵滞,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意志里,丧失了一切意识,他抬手挥退了侍从,拦腰将她抱起:“不用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说是狼,谁都不能伤害你,嗯?”

鬼魅一般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强撑的最后一丝意识渐渐迷离,安以若偏头昏睡过去。

顾夜将她抱回房里,用温暖的被子盖住她纤弱冰冷的身体,“我喜欢你并不代表我不会玩死你。所以,别挑战我的耐心。”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小脸,眼底涌起罕见的温柔,出口的话却冷咧如寒冬刺骨的风:“再不听话,我就让那畜生撕碎了你。”

说你爱我

当安以若被顾夜折磨得高烧不退昏睡未醒之时,安家与席硕良在联系过所有的亲朋好友之后终于确认她是真的失踪了,满二十四小时后在公安局立了案。

安以若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在保全系统良好的政府小区被人在生日当夜带走。米鱼和程漠菲简直要急疯了,两人推了所有的秀和演出,故作坚强地陪在安母身边劝慰照顾老人家。素来沉稳的席硕良也是方寸大乱,安排好公司的事,与安父一起往返于家里及公安局等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流逝的像是安以若的生命。所有人都感觉到无力和恐惧,某种可怕的讯息似是无声地传来,压抑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然而,他们却又不得咬紧牙关挺住,相互鼓励着继续等待。

米鱼握着安妈妈的手:“阿姨,您别担心,以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哽咽了,她也怕啊,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令她心生恐惧,别过脸咽回眸底的泪意,她哑着嗓子低骂:“谁TMD敢伤她我就废了他。”

程漠菲再也控制不住,冲到阳台上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哭了,米鱼跟着过来拍拍她的背,红着眼晴劝慰泣不成声的好友:“别哭,以若没做过一件坏事,肯定会平安回来的……”话音未落,眼泪哗啦掉下来一串:“老天真是瞎眼了,怎么总贪上些破事,这还有完没完了。”

“我还说等她比完赛到工作室帮我的忙,结果……”话说到一半,程漠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三个女孩子自高中起相识,细算下来,相交已过十载。在心底,彼此已不单单只是朋友,她们亲密得比亲姐妹更亲。现在以若出事了,她们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就要崩溃了。

公安局这边立案之后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成立调查小组,全力追查安以若的下落。机场,火车站,汽车站,各条通往外市的高速路上都有警方的人员设了卡,鱼网铺天盖地撒了下去,然而,这撒下去的天罗地网竟像海底捞针,毫无收获。他们不知道,安以若其实在失踪当晚就已被顾夜以直升飞机带离了A城,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中缅边境等待营救。

安以若像是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当牧岩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她失踪四十八小时之后。

“你说什么?”犀利的目光锁定大力,牧岩不可置信地沉声问道:“你说谁失踪了?安以若?”难怪她没来看他,他在床上躺了两天都没等到她来,还以为是被他冷淡的态度惹生气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失踪了。

“是。就是安小姐。”大力点头,“上头来了指令,要从我们队抽调人手协助工作。”

牧岩脸色骤变,全然不顾会扯痛伤口,猛地掀开被子下地,边往外走边命令:“去给我办出院手续,我现在就回队里。”

“头儿?”大力怔忡了下,反应过来时拉住牧岩的胳膊,焦急地劝:“头儿,你伤这么重现在不宜走动,队里已经派了人手,你……”

“少废话,你是头儿还是我是头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尚有些虚弱的牧岩一把挣开他的手,面色沉郁地看着大力,声音暗沉:“去办出院手续。”语气坚定得不容大力再多劝多说一句。

看着牧岩罕有的阴寒表情,大力挫败地挠了挠头发,快步冲出去给他办出院手续。一个小时后,中枪后休息不足四日的牧岩身穿特警服坐在审训室里,迎面坐着脸色苍白的萧然。

“你知道安以若的下落。”不是问句,语气中的肯定令在场的两名警员讶然,牧岩握紧手中的资料,沉声问道:“告诉我她在哪儿。”见萧然勾唇笑,不及她开口,他冷声:“别敷衍我说你不知道,我还没那么笨。”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牧岩一句废话都没有。

抬头迎上他冷峻的目光,萧然灿然一笑:“我就是不知道,你能把我怎么样?”挑衅的语气逼得牧岩强忍的怒火轰然烧起,她失踪四十八小时了,她竟然失踪了这么久?

将手中的文件夹“啪”地掷到桌面上,他深呼吸,再呼吸,“没几个人有胆量敢在政府小区内绑架。”已经和安市长及席硕良碰过面,对于安以若失踪前发生的事情做了细细的了解,牧岩可以肯定安以若是在自家小区内被人绑走的。牧岩确定是萧然的人带走了她,目的当然是被抓的她,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牧岩百思不得其解,也因此格外着急。

满意地看到他的怒意被挑起,萧然神秘一笑,那笑容有些诡异的妖艳,语气轻松得令人心底发寒:“政府小区怎么了,照样出了纰漏。”微微前倾身体,有意无意地靠近牧岩,嘴唇俯在他耳际,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说:“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闻言,男人的唇角抿成一线,僵直着身体梗在那里,安静的审训室内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长达五分钟之久,然后,他敛神直起身体,挺拔的背影无形中给人以压力,牧岩神情肃然地开口:“什么条件,说。”只要有条件就有余地,别什么都不说,那会让他无从下手。

当获知安以若失踪的消息,牧岩认定此事必是与萧然有关,他当然不会忽略她背后宠大的贩毒组织,作为“家族成员”的萧然是她义兄的左右手,她手里掌握的资料足以断了他们的生路,他们不会任由警方治她的罪,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如此神速,甚至不肯等萧然的伤势好一些再动手,就将目标再次锁定了安以若。

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一定要将她卷进来?想到前前后后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牧岩后悔为何在机场选中她来演那场戏。

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是不是一切就来得及补救?他大意了,他该提醒她多加注意。都怪他。心底涌起强烈的自责,牧岩的焦急不自觉流露出来。

萧然弯了弯唇,对于牧岩的焦急全然不以为意,偏头看了眼立在室内的两名警员:“有烟吗?我想抽烟。”牧岩向来不抽烟,她知道。

两名警员对望一眼,目光齐唰唰投向牧岩,等待头儿的指示。

双手因用力握拳骨节都已经泛白,牧岩深呼吸,松开拳头,示意大力出去拿烟。

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打火,点烟,然后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萧然慢条斯理地抽着烟。而他,只是默然地等待着。

烟雾缭绕中,面对面而坐的男女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萧然抽完第三支烟,眸光一瞬不离地定格牧岩脸上,她说:“你从没喜欢过我。”然后她笑,右手微一用力,将烟盒挥落在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说不是因为她,为什么她失踪了你就这么着急,为什么?我凭什么告诉你?如果我说我宁可死,你要怎么样?”声音都在颤抖,萧然猛地站起来,企图去掀身前的桌子。

牧岩倾身上前,双手大力撑住桌面,抬头沉声喊她:“萧然!”

他的眼晴此时格外深沉,他盯着萧然,里面有愤怒,有无奈,更多的是难以遮掩的焦虑。那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安以若根本无力自保,落到他们手上,她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要救她,必须救她。可他现在却不得不和这个女人耗在这。

双肩垮下来,眼中的泪霎时模糊了双眼,萧然像是孤立到无望地地步,像是在黑暗中垂死挣扎的人看到过一抹光亮又迅速熄灭,眸底已然黯淡无光,她声音破碎地开口唤他:“牧岩……”

听到女人如此哀戚地叫着他的名字,牧岩别过脸,神情丝毫看不出异样,内心却掀起狂澜。

一年,与萧然相处整整一年的时间,他不是冷血的,她的心意他一直都知道。然而,无论是身份使然或是其他,对她,他没有爱,哪怕是一点喜欢都没有。

“牧岩,说你爱我。”萧然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哪怕是骗我,说一次你爱我。”她卑微的乞求他能骗她一次,就一次。

此情此景,大力突然有些无措,僵直着身体立在门边,心想难怪看守萧然的人说四天的时间,女人只说过一句话:“牧岩呢?我要见牧岩。”终于看出两人之间的微妙,目光望向牧岩,希望在他脸上得到指示,他们似乎不宜留下。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牧岩抬眸,刚毅的线条令他的面孔更显俊朗,她听见他冷声说:“萧然,我说过,我不爱你。”语落之时,他转身,推门,离去。

欣长的背影那么决绝,没有丝毫的留恋。

萧然彻底崩溃,审训室内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还有桌椅碰撞的声音。

牧岩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目光投向窗外,似凝思,又似冷静。许久之后,室内安静下来,大力告诉她萧然扯裂伤口疼得晕了过去,他折返回来,俯身将满头是汗的她抱起,送回监狱医院。

临行前昔

深夜,城市已经安静下来,监狱医院寂静得令人隐隐生寒,牧岩双手抱胸倚靠在病房内的座椅上,听到脚步声和低沉的说话声,他皱了下眉毛,起身出来。

“这件案子不许你插手,马上回医院。”牧晟接到妻子的电话,十万火急地从外地赶回来,还没进家门就直奔医院而来。这个儿子眼看着就要气死他了,他还要不要命了。

牧岩微抿着唇,没有接口,又听父亲大人命令道:“我已经打过电话,案子由李副队接手,你现在就跟我走。”

“爸,我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任何人。”牧岩心情很沉重,眉头紧锁着,不顾父亲已经怒火中烧,他不急不缓地说:“安以若是因为我才被扯进来,我必须救她。”

“你怎么救?你才受了枪伤,就凭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她现在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救,啊?”牧晟看着儿子,急火攻心,“我就是太放任你,早该把你调离警队,你是怎么答应你妈的,你做到了吗?”

牧岩拧眉,坦然直视着父亲,“对不起,爸,让你们操心了。”对于父母,他是心存愧疚的,像他这种人,不可能不受伤,每每看到母亲到医院来照顾他时心疼得直掉眼泪,他也想过退离一线,然而,当他再次想到一个个无辜的生命受到威胁等待他去解救,他又马上忘了父母的担忧,他只知道,他无法漠视善良被践踏,身为一名警察,他有责任更有义务;他只知道,用他有限的生命换取这个社会片刻的平静。

他能做的并不多,但总比不做要好。

牧岩一直是这样的心理,也始终遵循着这个原则走下去。

“没人比我了解这个案子,而牵涉进这个案子的人也只有我熟悉,所以,我不能交给任何人。”牧岩叹了口气,眸光中的无奈之色被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执着的坚定,“请您相信您儿子不是逞强,我不会拿群众的生命开玩笑,而我,更不会当自己的命是儿戏。”没有错过父亲脸上一闪而逝的挣扎,他继续说道:“安以若现在一定是平安的,他们的目的不是杀她,即便动了杀机,也必然要等救出萧然。除了我,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他的声音极为平静,仿佛只是与父亲闲聊,所涉及的内容并不事关生死,“爸,让我去,我一定活着带她回来。”他必须说服父亲,否则他走不出A城。

望着眼前高大英俊的儿子,他的目光坚毅冷静,神情自若镇定,牧晟的坚持几乎要再次被瓦解,忽然想到电话里妻子哽咽的要求:“老牧啊,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送回医院,他是我们惟一的孩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下去。”于是,他缓和了脸色劝道:“儿子啊,不是爸拦着你,可你也替爸妈想想,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出任务,你妈都吓得睡不着觉,你每次受伤,你妈有多心疼。当初你不顾我们的反对选择上警校,只要我说一句话没有哪个学校敢接收你,别说特警,警界的门你都跨不进去。可爸没有干涉你,我们尊重你的选择,甚至对于你的升职我都暗中叫人压了下来。”上前一步,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他语重心长:“我们顺着你,是因为我们不想束缚你的手脚。你的人生,你的未来,你是最有选择权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能做的都做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想到冰冷的子弹射穿儿子的身体,牧晟的眼晴都红了。

因工作的特殊性,又加之牧晟的身份,牧岩其实很少回家,警队里只有大力和直属领导知道他的背景,去年他漂亮地完成一件大案,明明有升职的机会,可他却给父亲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压了下来,原因是他想继续留在一线。

他没忘记当时父亲是怎么骂他的,“牧岩,你永远别回家,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他当然能理解老人家的愤怒,名正言顺的升职固然是离开一线最好的方法,既可以继续从事这个职业,又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在枪口舔血的日子里,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牧岩,他太固执,也太执着。

目光移到父亲脸上,隐隐看到他的白发,他说:“爸,我没忘了自己的命是您给的,更没忘我是您和妈惟一的儿子。”父亲向来少言,今晚说得这些其实已经压抑得太久了,有无奈,有恳求,牧岩何尝体会不到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他温和地笑了,将手覆在父亲的手背上,平静又坚定地说:“请您再给我点时间,我承诺过,只要十年,从警十年之后,您让我怎样我就怎样。”他将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时间献给国家和人民,十年之后,他也就该退下来了。其实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半了不是吗?只要再坚持坚持,就过去了。

语落之时,父子二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许久之后,牧晟的目光落在牧岩胸口,心疼地说:“你才受了枪伤……”似是说不下去了,他微微别过脸,感觉到牧岩重重握了他的手,牧晟沉沉叹息一声,反手握住牧岩的手,叮咛:“儿子,答应爸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以人身安全为最先考量。”

他和妻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他就倔,夫妻俩都不惯孩子,但却很尊重他的意愿,他报考警校他们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横加阻拦,毕竟那是孩子一辈子的人生走向,他们不希望以后牧岩怨他们,可是当牧岩被挑中接受警队特殊而严格的训练,牧家二老终是沉不住气了,全家人都来劝说,甚至是姨父姨妈,大小两位表哥全来了,牧晟甚至动手给了儿子一耳光。二十多年,他第一次打儿子。

牧晟记得特别清楚,那天牧岩的表情也像此刻这么平静,他躲也没躲,硬生生挨了他那巴掌,然后摸了摸侧脸,抬眸看着父亲,固执地说:“爸,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一句话,牧晟无从反驳,父子二人长久对视,他在牧岩眼中看到那抹坚定,合了合眼,终是叹息着没再说什么。

这一次,他似乎不得不再次选择尊重。谁让他不仅是他儿子,更是一名身担重责的警察。他不能自私,哪怕他再舍不得。

牧岩紧紧握着父亲的手,他长大了,父亲老了,小时候他的手被父亲牵着,现在,他已经可以回握住他整个手掌了。抬眼看去,他看见父亲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心头一酸,眼晴有点湿,点了点头,他承诺:“我会的。”

站在楼下目送父亲离去,在司机为他打开车门的瞬间,牧岩沉声:“爸?”

牧晟转身,凉夜的风将牧岩的话清晰地送进耳里,“谢谢您!”

牧晟笑了,欣慰的那种。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坐上车走了。

牧岩低着头在外面站了很久,像个罚站的孩子。

良久之后,他弯唇扯出一抹笑,转身回到病房。

牧岩换了药进来,萧然醒了,知道有人进来她也不理,只是失神地直直盯着壁顶,目光茫然。

坐在她床边,他问:“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见她不说话,他倒了杯水,扶她坐起,递到她唇边,“张嘴。”

萧然将目光移到他英俊的脸上,然后无言地伸出手臂抱紧他的腰。

牧岩拧眉,她听到他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坚定地推开她,摊开她的手将杯子放上去,“萧然,别这样。”

“啪”的一声响,杯子被她砸到地上,同时也挣断了她的心弦,萧然面目狰狞地低吼:“牧岩,我想让你亲眼看着她死。”咬牙切齿般的恨意从她眸底迸溅了来,为什么他能这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他这么冷血?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见他抿唇不语,萧然颓然躺下,沉默片刻空幽地吐出一句话:“安以若早就不在A城了,那些傻子就算把A城翻过来也找不到她。”她轻声笑,眼眸垂下时脸色平静得尤如一摊死水。

牧岩默然,这点他想到了。据他估计,安以若该是在失踪当天就被带离了A城,他们不会傻的潜伏在这里等着警方的人搜过去。所以,他并不意外。

“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去云南。”萧然睁开眼,目光突然变得深沉,看着牧岩轻声说:“你知道我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她,可你们却很难。十天,如果十天之内我没有平安回去,她肯定会死。”这是“家族”的规矩,当她获知安以若失踪的消息她就知道自己很快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十天之内她无法脱身,她和安以若都得死。

停顿了会儿,萧然声明:“你一个人,谁都不能同行。”他同意她就带他去,至于能否救得了人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他若不答应,她就担下一切罪名,大不了一死,她无惧。

牧岩冷眼看着她妖艳的笑,暗沉的目光愈渐凌厉,敛神垂下眼,他说:“我来安排,我们明天就走。”这样当然极为冒险,萧然的落网本就艰难,如此一来明显是纵虎归山,可他,别无选择。

女人冷傲地大笑,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扭曲而丑陋,笑够了,她冷声说:“牧岩,你以为你可以活着回来?”是的,她不打算让他活着回来,他要救安以若,她会和顾夜联手杀了他们。

他只是望着萧然,定定的,牢牢的,那种眼神,暗沉得尤如漆黑的夜,然后,紧崩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牧岩竟然弯唇一笑,她听见他悠悠说道:“我向来有信心。”此行确实冒险,可也不是全无把握,面对强敌,牧岩从不轻视却更不会妄自菲薄。安以若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的勇敢和聪慧他是亲眼见过的,他相信她一定可以撑到他去,只要他去了,一切就是另一番局面。

他相信她。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缕缕情丝

此次云南之行在牧岩安排了足足一天后终于成行。没人知道他与顶头上司在办公室谈了些什么。他手下的小伙子们只记得两个人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神色异常肃然。然后,他们驱车直奔市政府,参加了一个似乎很是紧急的会议。

黄昏时分,牧岩与萧然的机票送到缉毒大队大力手里。

“头儿,让我跟着去。”大力掐着机票,直挺地站在牧岩身前,“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牧岩刚刚从市政府回来,或许是被枪伤所苦,神情略显疲惫,上前一步俯身抽出机票,拍拍大力的肩膀,“我不在的时候兄弟们给我好好带着,谁要有懒散的迹象,第一个不饶你。”他故作轻松地调侃,见大力又要说什么,懒懒笑道:“没有我你们这群小子就得上天,别以为我这一走有去无回,最多半个月。”边往门边走边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见牧岩从楼上下来,办公大厅内他手下的弟兄整齐笔直地站成一排,在他的注视下,神情庄严,一丝不苟地抬起右手向他敬礼。

黄昏的空气似乎很闷,缉毒大队被笼置在一种叫作离别的情绪里,牧岩心中的某个角落渐渐变得湿润。

抿抿唇,微仰起头深深呼吸。牧岩立定在众人面前,抬起右手郑重回礼。

如鹰般犀利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牧岩沉声:“都给我精神点,要是让我听见谁说牧岩带出来的人垂头丧气,不如李队手底下的兵。”略顿,唇角微微上扬:“每人每天五百个俯卧撑,绕着A城跑三圈。听见没有?”最后四个字他提高了音量,淳厚的男声回荡在办公大厅,然后他满意地听到众人底气十足地答道:“听见了。”

“解散。”牧岩精神饱满地命令,见警员们犹豫,他笑着看看表,“还不散?下班了。值班的就老老实实留下,其他人该回家的的回家,该约会的约会,有点效率。”

“是。”众人立定之后迅速散开,牧岩低头静默片刻,抬步离去。

夕阳余辉映衬下,年轻俊逸的男人微眯双目仰头望向天际,那挺拔的身姿,那潇洒的情态,看上去是那么专心致志,让人不由自主地退避,似是深怕打扰了他的凝思。然而,没有谁知道,此时此刻的牧岩,心底却是空落一片。

回家陪父母吃过晚饭,牧晟打电话叫司机送儿子回公寓。牧妈妈见儿子要走,在他怀里哭了,哽咽着说:“大木啊,你早点回来啊,妈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牧岩搂着母亲,轻拍着她的背,笑着说:“您好好挑着,等我回来就一一去见,保证年底就把儿媳妇给您娶回来,好不好?”这几年他始终单身,牧母总是以各种名目让他去相亲,牧岩都不记得自己逃过多少次了。

听他这么老实地肯相亲,还承诺尽快给她娶回儿媳妇,牧妈妈更是心生恐惧,哭得愈发厉害,“你这孩子……总是让妈妈操心……才受了伤又要出去……”话说到一半,老人家已经哭得无法继续了。

“您别担心,没事,伤口好多了,现在一点也不疼,您要是不信我这就下楼跑几圈?”牧岩嘴拙,见母亲哭得伤心,不知该如何安慰,朝父亲递了个眼色。

牧晟沉着脸将妻子拉离儿子的怀抱,“行了,别老哭哭啼啼的。他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那边都安排好了,会有人接应。”

“让你接他回医院,你可倒好,反而同意他去云南,他不是你亲儿子啊?”牧妈妈顿时来了脾气,抹着眼泪埋怨牧晟,“我告诉你老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说得什么话,难道他是我捡来的?”牧晟蹙眉,与儿子对望一眼,无可奈何地放软了语气:“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哭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在儿子面前也不注意点形象。”

结婚三十多年,牧家父妇始终很恩爱,在牧岩的印象中,父母似乎从来没有吵过架。父亲虽然是个古板的人,但对于爱哭的母亲却格外疼宠。记得那时因为牧晟压下他升职的事母亲大哭了一场,整整三天不肯和父亲说话。牧岩深怕他们吵架,匆匆赶回家。书房里,父亲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妈呀,当了这么多年领导,一点觉悟都没有。”那语气,那神情,牧岩只想笑,于是他说:“您哄哄妈呀,总不能这么僵着,老夫老妻了还闹冷战,群众的眼晴可是雪亮的,不能让人笑话。”

牧晟瞪他一眼,显然对他没大没小的教育口吻极为不满,随后又苦笑:“这都三天了,愣是不让我回房睡,你说说你妈,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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