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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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畅与潘蓉对视一眼,交换了眼色,退回座位上。潘蓉笑嘻嘻地走到何志忠面前,施了一礼,道:“老世伯,敢问这玛瑙灯树您愿意出多少钱?”

这小子真鬼,何志忠微微一笑:“还没问主人可肯卖,又要卖多少钱呢。”

潘蓉立刻转了个身,对着米亚道:“敢问商客可卖这宝贝?要价几何?”

米亚半点犹豫都没有,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话道:“财不露白,已经拿出来了自然是要卖的。三千万,半点不少。”

潘蓉和刘畅立时打量周围商胡的面色,但见众人都微微点头,没人觉得贵了。便想,果然值得这个价,看向袁十九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敬重之意。袁十九对他们的神色却是仿佛没看到一般,一派的淡漠。

何志忠缓缓道:“三千万钱,我买了。”众人纷纷上前恭喜他与米亚,他笑嘻嘻地举起手来要与米亚击掌。

刘畅眼看要成交,忙道:“慢着!不是说价高者得么?我出三千一百万钱。”

何志忠面色不变,淡淡地道:“三千五百万。”

刘畅道:“三千六百万。”

何志忠不假思索地道:“四千万!”

刘畅道:“四千一百万!”他算盘打得精,不拘何志忠多少,他总比何志忠多一百万就是了。现在这点钱,还在他的心理承受限度之内,用不着潘蓉等人援手,只不过到底是自家的钱,来得不易,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用大钱的地方?自然能省得一文是一文。还有,他心里也有些不踏实,生怕跟着何志忠大跨度地乱喊,会吃大亏。

何志忠扫了他一眼,道:“四千二百万。”却不似先前那般突然就往上涨了五百万钱,改为小心地往上加。

何志忠的小心让刘畅先前的犹豫又少了几分,二人慢慢攀到五千万,周围的胡商们也没见勃然变色的样子,反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竞价。

李荇突然起身道:“六千万。”

手里的钱不多了,刘畅本想打退堂鼓,但看到牡丹紧紧盯着李荇看的样子,心里突如其来的一阵烦躁,一股热血冲上头脑,令他全然忘了先前的打算,不顾潘蓉狂掐他的腰,顷刻间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七千万!”

屋里有片刻的宁静,随即一阵喧嚣,李荇潇洒地朝刘畅行了一礼:“您请。”不等刘畅反应过来,白发老波斯已经下来拉了他的手,与米亚击掌,表示生意成交,请大家做见证。

刘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上当了!他生气地回头看着何志忠与李荇,但见二者脸上任何特殊的表情都没有,不过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转而投向那颗金色的珍珠。牡丹小跳地跟在后面,惊叹地将那颗巨大的珠子托起来对着光线看,美丽妩媚的丹凤眼里露出十分快活的神气来。李荇微笑着低声和她讲解:“听说商胡们爱剖身藏珠,也不知这么大的珠子能藏在哪里?又要割多大的口子?”

牡丹不相信地看着他,低声道:“你吹牛!我才不信。”

李荇道:“是真的,不信你问他们。”

牡丹道:“我才不问,若是人家给我白眼怎么办?要不然你问。”

刘畅再也看不下去,大步走到旁边问那珠子的主人:“你这珠子要卖几何?”

何志忠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天下的宝物你是买不尽的。何必为了一口气而拼尽家财呢?”

刘畅犹如醍醐灌顶,愣愣地看着何志忠帮着李荇以两千万钱的价格将那颗珠子买下。李荇将那珠子递给牡丹,牡丹小心翼翼地捧着,拿给侄儿们看。

潘蓉见他突然发了呆,忍不住跺脚道:“没钱了?现在后悔了?迟了!皇后那里倒是有送的东西了,贵妃那里呢?嗯?!少不得还要再买那七宝紫绡帐。还不快点?何家人又去买帐子了!”

已是到了这个地步,刘畅少不得硬着头皮又去与何志忠竞价,何志忠此番倒是没怎么为难他,轻轻松松就让他以一千七万钱的价格买下了那帐子。然后径自在诸胡商中买了几件犀角、水精、明珠、金精、赤颇黎之类贵重却不稀有的宝贝,却又不走,兴致勃勃地点评给李荇、李满娘、牡丹和几个孩子听。但在这一次宝会上,孩子们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节课却不是怎么识宝,而是意气之争带来的损害到底有多大,以及怎样利用对手的弱点轻松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七十二章 偶遇

刘畅拼尽全力,总算是如愿以偿地拿下了玛瑙灯树以及那七宝紫绡帐,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七千万的宝贝和一千七百万的宝贝价值差距太大,纵然皇后和贵妃二人身份有别,但中间并没有这么大的差距。皇后拿到七千万的宝贝,必然是很欢喜的,但贵妃一定会十分懊恼,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还要得罪人。

故而,他不敢就此收手,又在袁十九的指点下,在其他宝贝中精心挑选了几件贵重罕见的添上,务必要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滴水不漏。可这样一来,他不得不又问潘蓉借了两千万钱。

一切就绪,他觉得很累,眼看着几个朋友都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抬眼一扫,早就不见了何家人的踪影,便微微带了些沮丧提议:“我们回去吧?”

潘蓉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头,道:“好好养养精神,明日一早我来找你一起去托人。”又嬉笑道:“还是我对你最好吧?为了你,我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

刘畅苦笑了一声,沉默半晌方道:“欠你的钱,我会尽早还的。”假如此番能躲得过去,以后他再也不和人赌气了。

潘蓉摸摸鼻子:“记得给利钱,我存点私房钱不容易。”眼角扫到一个人,转而惊喜地拍着刘畅道:“你看看那是谁?蒋大郎怎地也来了这里?走,咱们跟去看看他要去做什么?听说富贵楼刚来了两个漂亮妞,他不会是去那里吧?”

刘畅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昂首挺胸地从不远处的人群中晃过,转身进了一条曲巷,很快不见了。他对蒋长扬不是很感兴趣,便疲倦地揉揉眉头,沉声道:“不,我还是早点回去。最近家母身子不太安康。再说,我拿着这几件东西到处跑也不妥当,你替我招待一下十九哥吧?”

潘蓉深感无聊,懒懒地朝他挥挥手:“去吧,去吧。”目送着刘畅带着仆从走远,转身一把搂住袁十九枯瘦的肩头嬉笑道:“十九哥,咱们看看热闹去?”

他话音一落,其余几个贵胄子弟都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袁十九缓慢而坚定地将他的手臂从自己的肩头取下,淡淡地道:“我出来的时间太久,我要回去了。”说完也不和其他几个贵胄子弟打招呼,径自走了,很快就湮没在人群中。

一个穿褐色丝袍的年轻男子瞅着袁十九的背影冷笑:“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若不是闵王高看他一眼,谁会理睬他?”

潘蓉抿嘴一笑,慢悠悠地道:“可他就有那个本事叫闵王高看他一眼,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好了!不管怎么说,今日大家伙也是沾了他的光,淘着了些好宝贝。今日小弟也有事,不能请几位哥哥吃酒了,咱们改日又会,都散了吧?”

花花公子都说有事不吃酒了,其他人也没那么大的玩瘾,俱都是拿着值钱东西的,若是去喝酒出了岔子也是自己吃亏,不如早点归家。便纷纷道别,顷刻间便散了个干干净净。潘蓉抱着两只手立在街头,热情地招呼随从:“走,咱们去看看蒋大郎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是去会的什么人?”

曲巷深处,有一家很有名的无名酒楼,却不是什么胡人酒肆,也没什么貌美如花的胡姬。有的只是几样响当当的招牌菜,罂鹅笼驴、无脂肥羊、驼峰、鲙鱼、单笼金乳酥、巨胜奴、玉露团、清风饭、天花饆饠,生进鸭花汤饼;还有几样美酒,葡萄酒、三勒浆、龙膏酒、以及他们独门秘方所制的醽醁翠涛。

潘蓉立在酒楼门口,一时之间有些莫名,这酒楼因为食材珍贵,做法复杂,向来招待的都是富人贵胄,这蒋大郎穿了粗布衣服来这里吃饭,到底搞什么名堂?掩人耳目也不是这样的弄法吧?眼看着随从大剌剌地要往里走,准备大声呼喝堂倌来招呼自己,潘蓉忙拦住随从,轻笑道:“别嚷嚷,我们悄悄进去,不要叫人知道,这样才好玩。”

随从知道自家主人向来贪玩好耍,此番不知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哪里敢拂逆他,当下笑道:“小的知道了。”果然遮挡着潘蓉,悄悄进了酒楼。

堂倌迎上去,见潘蓉打扮不俗,立刻就要往楼上雅座请。

潘蓉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蒋长扬独自一人背对着店门坐在角落里,正和一个满脸不耐烦的堂倌说话。

潘蓉便道:“楼上风大,我不去。就在那穿粗布衣服的人旁边给我安个位子,中间拿个屏风挡挡。”待那堂倌领命而去,他便找个隐蔽的角落站着,静听蒋长扬和堂倌说话。

只听那堂倌略带了几分不耐烦地道:“客官,小店只有生进鸭花汤饼,普通汤饼早卖完了。”

蒋长扬不疾不徐地道:“那便来斤饆饠。”

那堂倌道:“饆饠也卖完了。”

蒋长扬好声好气地道:“你去问问你们灶上再来回话。”

他面前的堂倌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往后转了一圈,回来道:“客官,灶已灭了。您去其他家吧。”

潘蓉在一旁捂住嘴笑得打跌。蒋大郎也会被这样刁难?且看他会怎样处理?只听蒋长扬淡淡地道:“不,我就想吃你家的。你让灶上的生火,我等着。”他神态平静,半点没有自己被刁难的恼怒。但潘蓉知道,假如他要的东西不送上来,他就可以一直坐下去。

那堂倌显见也是对这样没脾气的客人无法,只得撅着嘴折身去寻掌柜:“不知哪里来的穷酸,进门就要吃什么肉末拌饭,说没了,又要吃什么普通料的汤饼,饆饠……赶也赶不走,怎么办?”这穿了一身粗布衣服的穷酸跑进来,看那架势他还以为是个什么乔装打扮的贵人,哪成想进来就说让用肉末拌碗饭来吃。要吃这种饭不知道去其他家么?哪家不会做?说没了,也暗示了他此处不卖那些便宜饭食,偏他装着没听见似的,又要吃什么汤饼,饆饠,这种穷酸,哪有那功夫和他磨?

掌柜的一愣,随即奔出去看了蒋长扬一眼,回来一巴掌打在那堂倌头上,低声骂道:“打死你个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谁说穿粗布衣裳的就是穷酸?不拘他要什么,赶紧地让厨房做上去。”

潘蓉眼见着其他桌上的酒菜一盘一盘地上,只有蒋长扬面前的桌子空空如也,偏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巍然不动,不急不恼,不由皱起眉头沉思起来。随从却有些看不过去了,便道:“世子爷,这些狗东西狗眼看人低,蒋大公子这是吃了衣服的亏,要不,您请他过来一道坐?”

潘蓉沉着脸道:“闭嘴!”

过了没多少时候,却见那堂倌恭恭敬敬地上来,将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拌的饭、一碗放了香菜的热汤饼、一盘热腾腾的饆饠放在蒋长扬的面前,赔笑道:“这位客官,您要的东西都做好了,请您慢用。”

蒋长扬微微点点头,拿起筷子来先吃了一口那饭,又吃了一口汤饼,接着又吃了一个饆饠,随后放下了筷子。潘蓉正勾着脖子看,却听蒋长扬头也不回地道:“如果二郎想尝,不妨过来尝尝。”

被发现了呢。潘蓉也不见尴尬,嘿嘿笑着走出去,拍了蒋长扬的肩头一下,一边往桌上那盘不知是什么饭的东西看去,一边大声道:“好你个蒋大郎!自从上次在刘尚书家里见过之后,就再也没看到过你。听说你夺马伤人,倒是威风得紧。如果不是我适才在街上眼尖看到你,追了过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着。你个没良心的!”

蒋长扬微微一笑,把那盘饭推到他面前:“想不想尝尝?”

潘蓉用筷子拨拉着那饭,原来是一些肉末拌在饭里面,不由皱眉道:“这种东西也是人吃的?”

蒋长扬道:“怎么不是人吃的?”他指了指面前的三样吃食:“我小时候当它们是世间无上的美味。”

潘蓉皱了皱眉头:“哎呦,你别和我说你来这里就是专门为了来吃这几样东西。这几样东西其他什么地方做不出来?非得来这里?你是来找事儿的吧?我要是店家,一准把你赶出去了。”眼角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龙腾虎步地往这边来,惊得跳将起来:“原来你是约了人的,我不和你说了,先走了。”

蒋长扬也不拦他,随他去。

潘蓉缩回屏风后,无视桌上刚送上的美味佳肴,叫上随从就要走,临走前,只听得新来那人带了几分疑惑质问蒋长扬:“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你点的什么吃食?”

蒋长扬淡淡地道:“这种衣服我穿了十几年,这些吃食亦曾经是我梦里的美味。怎么,觉得不入眼?”语调平静,听上去却有几分凌厉。

那人沉默片刻,沉声道:“咱们不说这个,我刚才看到你和人说话,可是你的朋友?既然遇上了,便叫他出来一起会会面?”

潘蓉一听,赶紧不要命地往外逃窜。

第七十三章 赐(一)

潘蓉一直跑到大街上方松了一口气,侍从暗自好笑,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肃色道:“世子爷,咱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是不是回去?”

潘蓉理理衣袍,一扫刚才的狼狈,气定神闲地道:“何家的珠宝铺子在哪里?夫人生辰要到了,我竟然忘了趁这个机会给她添件好东西。走走,咱们去看看有些什么好东西,若是能买到一两件,夫人一准喜欢。”他现在就想知道,李荇买那珠子是准备来做什么的,是赚钱?还是专替某人买的。

却说牡丹等人从宝会出来后,何志忠就打发了三个孩子回家,自己心情很好地领着李荇、牡丹等人去了自家铺子里说话,对李荇所有的问题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牡丹愧疚地看向大郎,此间最讲究的是子承父业,家族传承。何志忠此举相当于要领李荇入行,类似于以后就要多一个人和他们抢饭碗,特别是李荇这样有官家背景的人,对于大郎等人来说是相当忌讳的。

大郎收到牡丹愧疚的目光,安抚地对着她一笑,暗示她不要操这些心。何家欠了李家的人情,李荇又不要其他的补偿答谢方式,只好借这个机会让他发笔财,何志忠不见得真的就要领他入行。再说了,假如李荇真的想进珠宝这个行业,何家就算是不帮忙,他也自有他的办法。

李荇倒是自觉,随意问了几个感兴趣的问题后就不再问了,只笑道:“有些渴了。我记得后面有雅室,不如进去煎茶来喝?”

何志忠忙请众人进去,吩咐小童煎茶,牡丹笑道:“可惜碧水不在,不然也能再看她煎一回茶。光看她煎茶的动作,就是一种享受。”

李荇微微一笑:“你若是喜欢,我便把她送你。今晚你就可以喝到她煎的茶了。”

牡丹见他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唬了一跳,忙道:“不要,不要。我怎能夺人之好?再说我不懂欣赏,给我真是浪费了。表哥你还是留着她好了。”怎能因为开玩笑的一句话就定了一个人的前途去向?再说她还记得李满娘上次见着碧水烹茶时,就问碧水肯不肯跟去幽州,碧水当时就不肯,又怎会愿意跟着自己去?

李荇古怪地看了牡丹一眼,突然垂下眼控制不住地翘了翘嘴角。李满娘拉起牡丹的手拍着,呵呵笑出声音来。牡丹急速思考,她刚才的话有错么?她说的可都是实话。猛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脸上一热,掩饰地笑道:“笑什么?”

李荇微微叹了口气,与何志忠、何大郎凑在一处轻声交谈起来,不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李满娘将今日买的几件东西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晌,突然问道:“那枝玛瑙灯树,其实是你家的东西吧?”

何大郎有些发窘,何志忠原本也没想过要瞒李满娘,便坦然承认:“的确是我家的东西。那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拿出来。”这东西本来就是何家的,不管刘畅出多少钱,买还是不买,上当或是不上当,最后何家都不会亏。

李满娘笑道:“是谁的主意?”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李荇扶着李满娘的胳膊笑道:“姑母何必问这么详细?反正谁也逃不掉就是了。”又看了牡丹一眼,指着她道:“今日的事情,就连丹娘也有份呢。”

牡丹微微一笑,李荇说得对,假如没有她在现场刺激刘畅,刘畅也不会如此冲动,轻易就上了当。不过想必就是此番他不上当,不赔这笔钱出来,日后只要他还想做生意,何志忠与李荇总会有法子叫他吐出来的。

此时门外传来两声轻响,铺子里的掌柜在外低声道:“东家,外面来了一位自称潘蓉的客人,说是要买您今日从宝会上带回来的那颗珠子。”

他来做什么?莫非叫他看出来端倪了?何志忠与李荇狐疑地对视一眼,少不得起身去招呼。

潘蓉勾着脖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何家伙计送上来的珠宝,不住地念叨:“不要这些寻常货色,我就要那珠子,价钱好说。”

何志忠在门外静静站着,听潘蓉将自家伙计呼来唤去,弄个马不停蹄,又大声抱怨了一会儿,方抬步走进去笑道:“潘世子好雅兴。”

潘蓉立刻上前缠着他要买那颗珠子:“我夫人要过二十岁整生,我寻好宝贝许久了,今日本就看上那好东西,偏您下手快,又因为先前那玛瑙灯树您已经让过我们一回,我实在不好意思和您争。现在我诚心上门,请世伯稍微赚一点,把那珠子卖给我可好?”

何志忠笑得忠厚之极:“宝贝这东西也要看缘分的,刘奉议郎势在必得,想必是喜欢得紧或是有大用,与我等只为赚钱的人不同,自然要让。至于那珠子,可不是我买的,而是李行之买的。我不过是为了感谢他帮了我家的忙,特意领他进去,助他赚一笔而已。”

潘蓉睁大眼睛:“那我和他买呀!他不是买成两千万么?那么两千五百万卖给我!转手就赚五百万!请世伯帮我在中间转圜转圜,好么?”

何志忠不敢轻视这个看似嬉皮笑脸,满脸无害的楚州候世子,认真道:“他肯不肯卖,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替世子问问。”

潘蓉似笑非笑地盯着何志忠道:“他难道不在这里么?叫他出来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世伯莫非是恼我借宝店和旁人谈生意,故而把他藏着?还是他做了亏心的事情,不好意思出来见我?”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的,暗示意味很浓,何志忠面色不变,淡淡地道:“世子爷说这话差了,我并没有说不肯请他出来见您,但肯不肯见您又是他的事情。一样都是客人,我是谁也不好得罪的。还请您恕罪。”

潘蓉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便哈哈一笑:“那就请世伯进去帮我问问吧?”话音未落,就见李荇笑着进来抱拳行礼:“潘世子,您真想买我那珠子?”

潘蓉挑挑眉:“你以为我巴巴儿地跑来是做什么的?二千五百万,卖不卖?”

李荇很干脆地道:“不卖!只因这宝贝的主人其实不是我。”

潘蓉心里头“咯噔”一下,莫非那个传言是真的?心中怀疑,面上却不显,嬉皮笑脸地缠上去:“行之,你走南闯北的,什么好东西不见?就替我想想法子,和那人说说,把它卖给我吧?你嫂嫂高兴了,我也感激你的。”

李荇哈哈一笑,反手抱着他的肩头把他往外拖:“只怕是不行呢,那人也是有大用的。不过我手里倒是有几件东西,果真需要,不妨稍后去看看,可有看得上眼的,只管拿去。走,难得你不恼我了,我做东,请你吃酒。”

潘蓉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道:“我要去富贵楼!来了两个漂亮妞!”

李荇抿嘴一笑:“都依你。”今日必把这小子灌得趴下!二人各怀心思,手挽手,犹如亲兄弟一样地离去。

李满娘、大郎、牡丹几人躲在后面听完,见二人携手去了,李满娘方轻声问牡丹:“你可知道行之这珠子是送给谁的?”

牡丹笑道:“我不知道。要问哥哥或者我爹。”

大郎正要开口,李满娘已然笑道:“我告诉你罢,他是替宁王殿下买的。宁王妃要生产了,宁王殿下有心寻一件罕有的宝贝送给宁王妃,再没有这圆圆润润的珠子更合适的了。”她在一旁打量着牡丹的神色,轻轻道:“他一直很得宁王赏识,这次又算不大不小的功劳一件了。”

牡丹悚然一惊,抬眼看向李满娘。她觉得李满娘话里话外都充满了暗示。是的,李家好不容易才摆脱商人的身份,成了官家,应该倍加珍惜,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才是。出了李荇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人物,按理李家表舅、表舅母一定会很失望,可是他们没有,相反的,他们从来不阻止李荇,而且很宠爱李荇,很看重李荇。这说明什么?“他一直很得宁王赏识,这次又算不大不小的功劳一件了。”那就是说,李荇其实也是在替宁王办差。

李满娘看到牡丹的眼神,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便不再提这个话题,笑道:“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情,咱们不管他,后天我们几个旧相识要去启夏门外跑马,你要去么?”

牡丹心情百结,还是嫣然一笑:“表姨是要与朋友们一起去,我跟着方便么?”

李满娘拍拍她的手:“方便,怎会不方便?到时候我使人来唤你。年轻人就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大郎在一旁默默听着,突然插话道:“丹娘,我给你看了一块地,正好就在启夏门外那一片,到时候你可以去看看。”

李满娘好奇地道:“怎么?你要买地?”

大郎憨厚的一笑:“丹娘立了女户,要在外面修个庄子,买点地种花玩。”

李满娘赞同地点头:“找点事情来做比闲着好。”

几人送了李满娘归家,崔夫人欢天喜地的迎出来,要留何家人吃饭,何志忠还未答话,岑夫人已然客气有礼地拒绝,崔夫人也就不再多留。牡丹正要上马,岑夫人面色沉重地朝她招手:“丹娘,你来和我坐车,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七十四章 赐(二)

毡车从湿润的街头缓缓而行,街边青翠碧绿的槐树在窗边缓缓掠过,只留下一排模糊的剪影,牡丹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努力让自己很平静地笑:“娘就是想和我说这个么?其实你们都多想了,表哥从来没和我许诺过什么,我也没有和表哥说过什么。至于表舅母想给我做媒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我现在暂时不想嫁人,就想在你们跟前多孝敬孝敬。”

岑夫人心疼地看着牡丹,但该说的还得说:“但凡有一分可能,我和你爹总是希望你能得到最妥当的照顾,最好的归宿,这样就算是我们去了九泉之下,也会更安心。可是像这样子,叫我们怎么放心得下?他们家与我们家终究是两路人,做亲戚还好,做亲家却是不大可能。我听你表舅母的意思,你表哥的婚事是要由宁王来定的,怎么也轮不到咱家。”

李荇对牡丹有情,体贴有加,他们都能看出来。原本她与何志忠也看好李荇,觉得这二人实在是天作之合,还想着等到牡丹和离成功之后,让李荇正式来提亲。奈何李家根本看不上何家的家世,又或者说,也看不上有着病弱之身的牡丹——做亲戚帮忙是一回事,真要做儿媳,又是另一回事。

今日崔夫人的意思虽然很隐晦,但也很明白,他家愿意和何家做关系密切的亲戚,互相拉拔,互惠互利,也愿意尽力帮助牡丹,但不希望更近一层。虽然作为母亲,她很愤怒,也很不服,但已经有过刘家的经验教训,还是该趁早叫牡丹死了这个心思,只做亲戚的好。

牡丹把头靠在岑夫人的肩头上,抑制住眼角的酸意:“您放心,我心里明白。”她不是瞎子,她能看到李荇的好,也能看懂李荇的心思,但她早已经过了做白日梦的阶段,学会了冷静地分析,冷静地接受。

从李满娘暗示她的时候开始,她就有了心理准备。李家是和宁王拴在一起的,联姻是扩展势力最好的方法之一,宁王既然看重李荇,必然会给他安排一门对自己最有利的姻缘,当事人的心情反而是放到最后一位的。不管你服气还是不服气,甘心还是不甘心,大多数人的利益和少部分人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受损的总是少部分人的利益。

她微微自嘲地想,现在最应该感到高兴的,是她和李荇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吧?假如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再看得透彻,也还是会忍不住伤心难过。

岑夫人抓紧牡丹的手,但觉冰凉冰凉的,不由警惕地问:“你这孩子,该不是嘴里不说,又死心眼了吧?你别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咱们慢慢地相看,总能找到一个踏踏实实的,好上十倍百倍的。”

牡丹失笑:“您放心,我再也不会死心眼啦。此时在我心目中,最重要的就是咱们一家子安乐祥和,过好咱的小日子。也没必要去和谁比,一定要寻什么好上十倍百倍的人,只要自己觉得好就好。”被人嫌弃看不起的滋味的确很不好受,不过人这一生中,爱情很重要,但绝对不是全部。不管如何,太阳会照常升起,生活也还会继续,该干嘛还得干嘛。

岑夫人听牡丹说得如此透彻,又见她没有哭泣的迹象,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松了一些,满意地道:“你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也不过。姻缘天定,兴许你和他就是没缘。”

牡丹含糊应了一声,搜肠刮肚地把宝会上发生的事情说给岑夫人听,总算是把岑夫人说得开心了些。

何志忠与何大郎打马跟在毡车后面,把母女两个的对话一一听在耳中,心情都有些不好。大郎最难过,他还想着要抽个合适的时候提醒李荇来提亲呢,没有想到李家根本就没这个心思,还防着何家有这个心思。他只想着李家曾经也是商贾出身的,彼此又知根知底,不会相信外面的流言,而且自家妹子的确是很好,很好,配谁都配得上。哪里想得到,被人如此轻视嫌弃?公婆嫌弃,李荇再喜欢牡丹,牡丹硬嫁过去又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何志忠表情淡淡的道:“幸亏你没开口,不然以后两家人却是再不好来往了。不管怎样,他家总是帮过我们大忙的,不能记仇,何况这件事和行之没有关系,你们还是要把他当作好兄弟一样的看待,不许做什么难看的嘴脸出来。”之前他还抱着一分希望,以后却是不能再叫牡丹单独与李荇相处了。想要叫他把牡丹给李荇,除非李家六礼齐备,心甘情愿,风光求娶,不然都是妄想。

大郎发狠一样地闷声道:“一定要叫何濡、何鸿他们好生上进,将来给咱们家的女儿们撑腰。”

何志忠“嗯”了一声,补充道:“就是记得别叫他们成了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技多不压身。”

一行人有些郁闷地进了门,甄氏率先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同何志忠、岑夫人行过礼,笑问牡丹:“丹娘今日玩得可开心?听孩子们说总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牡丹微笑点头:“算是吧。”

甄氏眼风一扫,就敏感地看出几人的心情不好,立刻联想到今日也曾去李家探病来着。便不跟着众人进去,转而去抓着跟车的封大娘打听消息。

封大娘对甄氏一向不大待见,什么都不肯告诉甄氏。她越不肯说,甄氏越发断定不是好消息,不等问明白,就已经下了断论,牡丹与李荇这事儿还没开始就已经黄了!甄氏不由窃喜,低头默默盘算起来,她娘家有个小兄弟,只比牡丹大一岁,正堪婚配,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牡丹以后可能犯病,可她有这么多的嫁妆……现在外间的威胁倒是没了,难保其他几个妯娌也有这样的心思,得抢先下手才是。

何家今日的这顿晚饭不那么好吃,得益于甄氏聪明的揣度,大家都知道了李家看不上牡丹,不肯与何家结亲。女人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敢招惹心情超级不好的岑夫人,男人们则心里都很不高兴。小孩子们感受到了这种沉重的气氛,也都小心翼翼的,往常很热闹的饭桌显得格外沉静,谁的筷子不小心碰了一下碗都显得格外刺耳。

牡丹不喜欢这种气氛,便装着十分好奇的样子问何志忠:“爹,我听人说胡商们有剖身藏珠的习俗,可是真的?”

果然是长大了,何志忠赞赏地看了牡丹一眼,笑道:“自然是真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些传说娓娓道来,他说故事很好听,听得众人一愣一乍的,倒把李家这件事暂时抛之脑后了。

饭后众人散去,牡丹回了房,懒懒地寻了本书趴在榻上看,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烦,随手扔到一旁,将甩甩提进屋子里去逗弄。林妈妈和雨荷二人小心翼翼地守在一旁,想说几句宽慰的话,又怕引得牡丹越发伤心,只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凑趣。

看到她们眉眼间的小心谨慎,牡丹有些不耐烦,打发二人道:“我后日要跟李家表姨出城跑马,你们去帮我看看穿什么合适。”

林妈妈听说她肯出去玩,挺高兴的,转念一想,这是跟着李家人去呀,不由多了几分思量:“合适吗?”人要脸,树要皮,李家已经那样儿了,丹娘要是还没事儿一样跟着李满娘到处跑,难免会有人说难听话,到时候受伤害的又是丹娘。

牡丹扬眉道:“怎么不合适?表姨好心邀我去玩,我为什么不去?不去的理由又是什么?总不能叫人说我,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赶着去,不需要帮忙了就影子都不见吧?”越是不去,越是显得有什么似的,外面把她传成那样子,她也敢出门,这么点事她就不敢出门不敢和人交往了?哪门子的道理!

林妈妈还想说什么,雨荷已经很乖觉地道:“您说得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晨鼓尚未响起,刘畅已经起了身。他焦躁不安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耐烦地将玉儿送上的早点推开:“都说了我没胃口,怎么这样烦?”

玉儿小心翼翼地道:“爷,婢妾已经安排人在门外候着了,若是潘世子一到就立刻进来禀告。您要出去会客,谁也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您不如趁早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办起事儿来也有精神呀。”

刘畅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拿过来。”语气倒是和蔼了许多。

玉儿扫了一眼刘畅放在桌上的几件包得严严实实的宝物,微微叹了口气,公子爷真的就能凭这几件东西摆脱这样一门亲事吗?只怕是不能。想到清华郡主在街上马踏牡丹的事迹,她打了个冷战,暗里乞求佛祖一定要保佑公子爷心想事成,又恶毒又有权势的主母,将会是她们所有人的噩梦。

日上三竿,刘畅使人出去问了很多次,都没听说潘蓉来,不由急得冒汗。使了人去楚州候府相问,得到的消息是潘蓉昨夜一夜未归,府里是早就习惯了的,也没去寻,所以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关键时刻发生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刘畅眼看着太阳越升越高,心一寸一寸地冷下去,身上的汗水却一点一点地沁出来。他猛然跳起来,抱着东西就往外走。

第七十五章 赐(三)

昨日一场雨,把这些天积下的浮尘洗得干干净净,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街旁高大的槐树茂密鲜翠的枝叶被轻风一吹,发出一阵悦耳的沙沙声。本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奈何街上半干的泥泞让人厌烦,马蹄踏下去没有往日那般实在,总有种软绵绵的空虚感。刘畅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情形一直到马儿踩上通往皇城的沙道之后,他才又觉得踏实了些。

到了宫门外,刘畅轻车熟路地请托了往日相熟信任的宫人,将东西送了进去,然后寻了个阴凉不显眼的角落耐心等待。虽说潘蓉所说的那个人更可靠些,但现在这情形实在是拖不得,能早上一时便是一时,少不得用他自己平时的路子。想来就算是不能一蹴而就,却也可以稍微拖拖缓缓,只要能拖上些时候,他就一定能想到法子。

他静静地靠在厚重冰凉的宫墙上,抬眼看着头顶湛蓝深远的天空,眼神有些飘忽。俗话说,“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真可畏也!”驸马身份虽然尊贵,其实不过形同仆役一般。虽然清华郡主不是公主,却也身份尊贵,做了她的夫婿,又能比驸马好到哪里去?他想起了清华郡主那位年纪轻轻就被活生生气死的丈夫,一时有些酸楚。

试想当年,两小无猜之时,旁人都觉得五姓女好,但他也没觉得娶个公主或是郡主的有什么不便之处。但宗室的婚姻,从来由不得人做主,她另嫁公侯之子,他则因为不上进的父亲,娶了丹娘。他不甘,他愤恨,他不想就这样认命,但他无可奈何。

谁想不过一年,清华就成了寡妇。她来寻他,骂他不等她,没有良心。大抵是因为际遇的缘故,他的心早就冷硬了。他半点愧疚都没有,只觉着他和她之间其实并没有谁欠谁,半点都不由人,何必搞得这样情深意长的?给谁看呢?

他只顾着去观察,清华和从前他印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了,她身边蓄养着貌美的少年,她颐指气使,随心所欲,狠毒自私。不过人也出落得更美艳了,他没有拒绝她,男欢女爱,各取所需,没有谁欠谁。就像他和牡丹一样,何家给刘家急需的钱,他则给牡丹冲喜,用刘家少夫人的身份“压”住她身上的病痛,让牡丹能继续活下去,同样两不相欠。

他是一看到牡丹就生气的,她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就算是贵为簪缨之家的子弟又如何?他一样还不是如同清华蓄养的那些貌美少年一样,都是靠着出卖身体色相过活。他的痛苦唯有在看到牡丹哭泣悲伤的时候才能减轻,他过得不舒服,凭什么她就可以过得舒服?他的尊严唯有在身份高贵的清华挖空心思,刻意追逐讨好他的时候才能得到满足——他和那些靠着女人吃软饭的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他没想到后来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商人之女,也对他弃之如敝屣,他就那么不堪么?她倒是病好了,与旁人你侬我侬,情深意重,转手就把他给扔了,叫他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去?人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就从来没有人问过,什么才是他想要的。他冷笑了一声,他偏不叫他们如愿。

时间过得很慢,宫墙太高,日光稍微晃了晃,很快便消失在墙那一边,只留下一片阴凉刺骨。刘畅有些站不住了,这么久还没收到回信,由不得人不焦急。

终于门开了,来的是皇后宫里的总管杨得意,杨得意养得一身好皮肉,笑起来堪比弥勒佛。乍一看到杨得意脸上的笑容,刘畅心里一喜,事情一定成了!果然,不等他开口,杨得意已然笑着恭喜他:“恭喜刘奉议郎心想事成,娘娘已是允了!”

犹如千斤重担突然从身上移去,溺水之人突然得以畅快的呼吸,刘畅喜不自禁,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古玉不露痕迹地滑入了杨得意的手里,发自内心地感谢他:“大总管辛苦!”

明明只是个总管,他偏加上个“大”字,杨得意微微笑了:“奉议郎何必如此客气?刘尚书一早就和老奴打过招呼的,此事又是托了康城长公主之情,郡主也曾几次求过娘娘,无论如何也要办周圆了才是。娘娘今日见了您孝敬的东西,很是欢喜,还同老奴说,看来真是人年轻,须臾也等不得,她若是不早些请圣上将旨意赐下,那可真真就是恶人一个了!”

刘畅听得发晕,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听不懂?

杨得意见他发懵的样子,好心地提醒他:“本来之前清华郡主想法子求过几次,圣上都说您已有妻室,不太妥当,准备在明年的新科进士中给她另挑一门亲事的。端午节时,魏王府又出了那样的岔子,弄得那几天她也不好进宫,康城长公主也打算再过些时日才好提起此事。如今好了,有皇后娘娘替你们打算,那是再妥当不过的。您且安安心心地回去,想来不超过半月,赐婚的旨意定然就下了。”

刘畅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眼前飞过一道道白光,随即又有些发黑,只模糊能看见杨得意的嘴一张一合,笑容刺目,具体说些什么却是听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他机械地抓住杨得意的袖子,费力地道:“我请了送东西进去的人,是怎么和总管说的?”

杨得意白胖红润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是喜气洋洋地笑着:“这有什么打紧?关键是这事儿办成了,若无意外,绝无更改!奉议郎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咱们就等着喝您的喜酒了。”说完也不与刘畅多语,径自辞去。

杨得意进了宫墙,走到一处花木繁茂之处,穿着一身鲜红胡服的清华郡主走出来,扬眉笑道:“总管辛苦了。”

杨得意笑得眉眼弯弯,不住口的恭喜清华郡主。清华郡主淡淡一笑,不着痕迹地塞了一包东西过去,挺直腰板悄悄离去。

绝无更改!这就是说,原本是不一定的事情,是怪他太急,反而促成的?这怎么可能?皇后不是收了东西不办事的人,否则他和潘蓉也不会想到去求她,这中间必然是遭了谁的黑手!传错了意。刘畅看着墙脚青翠丰茂的一团青苔发了一会儿呆,狠狠地踩了上去,用脚将那团青苔碾得面目模糊,扭曲了面孔,转身就走。

小厮秋实看到他狰狞的面孔,有些害怕,但还是体贴地提醒他:“公子,要不再等等?贵妃娘娘那里的人还没出来呢……兴许还有转机也不一定。”

刘畅冷冷地道:“等不来了。”还等什么?当初之所以要打点贵妃只是为了防止万一,主要还是要靠皇后。如今皇后都已经大包大揽地把事情定下了,贵妃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为了一顶帐子就同时与皇后、康城长公主、魏王府作对。这一点他还能看得清楚。

才刚走出安福门,秋实就紧张地提醒刘畅:“公子爷,老爷在那里。”

刘畅僵硬地抬起头来,但见刘承彩穿着一身紫色官服,配着金鱼袋,前呼后拥地驻马停在不远处,淡淡地看着自己,嘴角含了几分讥讽的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在他的计算之内。

刘畅抿紧了嘴唇,死死盯着刘承彩。他的心肺,就如同那被他踩得稀巴烂的青苔一样,干瘪无力,没有一丝丝活气,钻心地疼,锥骨地痛,完全不能呼吸。

刘承彩目光往秋实身上微微一扫,宽宏大度地一笑:“恭喜我儿得偿所愿。”

秋实害怕地往刘畅身后躲,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才好。想到惜夏的下场,他忍不住偷偷揪住了刘畅的袖口,低声哀求:“公子爷,您忍了吧!您是别不过老爷的。到底是亲父子,老爷怎么也不能害了您。”

刘畅的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稳步向刘承彩走过去,喉头明明发紧,声音却很清晰很坚定很沉稳地响起:“父亲可是要归家?今日部里可忙?”

刘承彩有些诧异,随即又觉得满意,他就说嘛,一样都是女人,一个是商家女,一个是宗室贵女,本身就是云泥之别,儿子不过是性子倔强,转不过弯来而已。现在果然就转过弯来了,不逼还是不行啊。儿子已经服软,他也就不再追究,很和蔼地回答:“还算不错。”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放马行在街上,一时无言。刘承彩偷偷打量着刘畅,但见刘畅从上了马后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发白,嘴唇也抿得紧紧的,一时也有些不忍,轻声道:“钱花了就花了,反正不会吃亏,过些日子正好借机给你求个好的实职。以后你跟着我,听我的话,总有你的好处。我只得你一个儿子,还指望你给我和你娘养老送终,光宗耀祖,总不会害了你的,你莫要让我们失望了。”

刘畅抿嘴笑了一笑,缓缓道:“好。您放心,儿子定然不叫您失望。从前都是儿子太任性了。”

刘承彩高兴起来:“女人么,凶悍嫉妒算不得什么,只要她心思在你身上就什么都好说。你那个脾气要改改,女人还是喜欢哄的多。”戚夫人凶悍嫉妒成性,他不也照样过了一辈子?他过得,儿子为什么就过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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