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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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夫人才懒得管这许多,只道:“趁着天色还早,先把丹娘的这些东西送到她的库房里去存着罢。你们也是,先前也不吩咐妥当,直接送过去,又白白让人多跑这一趟。”
众人心说,若是不拿回来现现,谁又知道你女儿“正大光明”地拿回嫁妆了呢?只是高压之下,再有多少想法,也不敢多话。
牡丹突然道:“慢着,我有话说。”
众人闻言俱都抬眼看向牡丹。
牡丹走到房屋正中,对着父母、哥嫂行了一个大礼,情真意切地道:“丹娘多病,从小到大没有给家里尽过责任,只给家里添了大大小小无数的麻烦。出嫁前让父母兄嫂忧心操劳,出嫁后又教父母兄嫂麻烦不尽,破财费力,更别提孝敬父母,实是惭愧之至。然而父母疼爱,哥嫂不计较个人得失,视我如珠似宝,丹娘感激不尽。有心答谢父母兄嫂之恩,可惜我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父母和哥哥们的血汗钱换来的,丹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孝敬父母,敬重兄嫂,爱惜侄儿侄女。这些天来家里为了我花的钱实在不少,刘家这笔钱,无论多寡,我都不要,请娘将它收到公中去吧。”
岑夫人闻言大惊,阴沉地瞪着儿子儿媳们。薛氏忙道:“丹娘!你想这么多做什么?给你的嫁妆就是你的,谁家女儿不是如此?回了娘家养你一辈子也是应该的,快别说这些糊涂话。”扫视了众妯娌一眼,“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众人少不得附和一番。有人相信牡丹是真心的,也有人暗里想,牡丹不过就是欲擒故纵,做作,讨好父母,收买人心来着,那么一大笔钱,真放到她面前,看她舍得舍不得?
第六十二章 流言
牡丹郑重地道:“我是真心的。不然实在羞愧不能自已了。”她猜着,现在这个情形,就算是那笔钱最后回不来,何志忠和岑夫人也会想法子另外补贴她。虽然说现在还是何志忠当家,但那钱也是大郎他们风里雨里的拼来的,将心比心,嫂嫂们有意见很正常。她怎能让家里人为了这笔钱伤和气?她有的已经够多,不能贪心。
众人面面相觑,薛氏还想再劝,岑夫人与何志忠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最终喟然长叹:“罢了,就依了你吧。”
牡丹长出了一口气。想要钱,她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双手去挣,现在她是自由的,她有健康,有自由,有技术,还有亲人做坚强的后盾,什么也比不上这些更重要。
白氏见机笑道:“今晚准备了玉尖面,替丹娘庆贺。”她的话引得小孩子们一阵欢呼。
玉尖面却是用了肥美的熊肉和精料饲养的鹿肉做的包子,格外美味。何家有钱,却不能在房屋、用具方面违制,便挖空心思地在女人的穿着和吃食方面下功夫。但这玉尖面,因为食料难得珍贵,所费很多,却也轻易不吃的。于是先前的些微不快,顿时被美味给冲散了。
牡丹扑哧一声笑出来:“除了咱们家,再也没有谁家会因为女儿和离而做好吃的庆贺的了吧?”
白氏一愣,微微有些尴尬。何大郎却已经大笑起来:“今日爹爹在路上也和丹娘说,今日是大喜的日子。”
何志忠也在笑,岑夫人笑道:“甩掉了一块臭烘烘的狗皮膏药,丹娘的病又好了,那不是大喜事是什么?”虽然如此说,她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两件事,一怕牡丹什么时候又旧病复发;二是操心再给牡丹找个什么人家呢?
见大家都在笑,白氏这才放心下来,热情地招呼吴氏:“姨娘和我一起去厨房看看准备好了没有?”
薛氏忙道:“姨娘歇着,还是我和二弟妹一起去吧。”
白氏忙一把揪住她:“大嫂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回家来还要忙,累坏了可就是我们这些弟媳们的不是,快陪着娘和丹娘歇歇,说说话吧。有我和姨娘去照管就是了。”
“我不累。”薛氏有些意外。以往可都是她和白氏一道的,怎地突然间白氏就和吴姨娘凑到一处去了?细细想来,自从孙氏和杨姨娘针对自己那件事之后,白氏和吴姨娘每天跑进跑出做和事佬,她二人的关系就变得近了起来,白氏就不像从前那样喜欢来找自己说话了。
岑夫人淡淡地扫了白氏和吴姨娘一眼,道:“老大家的,兄弟媳妇愿意体贴你,帮你做事情,这是多好的事情?你就安安心心地歇着,过来把今天你们遇到的事儿说给我听听。”
薛氏微微一笑,应道:“是。”果真走到岑夫人跟前,拿了美人捶,替她敲着腿脚,细细讲起今日的事情来。牡丹和大郎间或插几句嘴,其他人听得哈哈大笑,显得其乐融融。
白氏的脸色微变,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看了一屋子的笑得轻松快活的妯娌们,脚步就显得分外沉重。
牡丹有个小心思,想问家里的玉尖面做了多少,是不是给李荇送药油的时候,顺便送点过去给李家人尝尝。今日她看到了,李家有钱,绝对不比何家穷,况且李家因为给宁王府做事的缘故,总是能近水楼台得到许多宫中制的东西,御赐之物也不少,不少这顿玉尖面吃。但是,这始终是何家的心意。想开口,却又怕嫂嫂们多意,但若是不送,确实又实在想送。
牡丹犹豫再三,小声问薛氏:“嫂嫂,咱们今日吃了李家的盐浸荔枝,可需要还礼?”
薛氏骤然明白过来,促狭一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回头望着岑夫人道:“儿媳才想起来,李满表姨也在呢,记得当年她最爱吃这个,这里要让人送药去给行之,是不是让人送些玉尖面去给他们尝尝?也不晓得二弟妹她们可备得有多的?”
岑夫人扫了姑嫂二人一眼,道:“定然有多的,家里这么多的人,难道是随便一点就能打发了的?让人装两食盒送过去,哦,不,叫大郎亲自送过去。”
薛氏忙起身去安排,回来后悄声问牡丹:“你怎么谢我?”
牡丹一本正经地道:“嫂嫂这些天为了我的事情跑进跑出,的确很是辛苦,过两天我给嫂嫂做双鞋穿。”
薛氏叹了口气,道:“你呀!”见牡丹白玉一般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来,笑了一笑,算是放过了她。
晚间,在外忙碌的二郎几人俱都归了家,一家子欢欢喜喜地等着去送药的大郎回来一起吃饭。大郎却一直到天擦黑了才阴沉着脸回来,众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李荇那八个表哥出事儿了。
岑夫人问他,他只是摇头:“两个食盒才送过去,就被抢光了一个食盒。都好着呢,说是一日一夜都在街上闲逛,没人找他们的麻烦。”
何志忠奇道:“那是谁说了不好听的话了?”难道是碰上李元,李元也和崔夫人一样的不高兴了?
大郎偷偷瞟了牡丹一眼,还是摇头:“不是,我是马在路上挂着个人,生了几句口角,所以心里不高兴。吃饭吧。”
二郎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这种小事情也值得你生气?什么时候你的心思也和女人一样了?针尖大点事情就闹气。”这话说出来引起一片反对攻击之声,并当场就挨了牡丹一下,引得他嘿嘿直笑,捂住嘴不敢再冒话。
饭后众人俱都嚷嚷累了,很快散去,只留下大郎、二郎说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要与何志忠商量。牡丹兴奋得很,本想陪岑夫人说几句话,大郎瞥了她一眼,皱眉道:“丹娘你身子不好,昨夜又没休息好,今日冒着日头到处地去,还不赶紧去歇着?”
牡丹不敢反驳,冲他做了个鬼脸,反身跑了。
大郎见她去了,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张望一番,命封大娘帮忙把门看好,方阴沉着脸入内,破口大骂:“刘家不是人,到处坏丹娘的名声,不过半日功夫,就已经传到我们家附近了。”
岑夫人脸色一变,翻身坐起,怒道:“怎么回事?”
大郎道:“说是我们丹娘病坏了身子,生不出孩子来,却又心肠恶毒,挑拨是非,人见人厌,在夫家实在呆不下去了,才被休的。明明是他家没道理,明明是和离……”大郎一口气不顺,气得说不下去。
岑夫人、何志忠气得发抖,刘家这是要毁了牡丹啊!挑拨是非,人见人厌这个不算什么,只要牡丹多和人接触,自然不攻自破,可是生不出孩子来,难道叫他到处去和人说,丹娘与刘畅从未圆过房吗?世人总是不惮于用最恶毒的心思去揣测旁人,结婚三年没圆房,说给谁听谁也不信,就算是信了也会觉得奇怪,明明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硬是不能打动丈夫,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单凭生不出孩子这一点来,什么好人家还会要丹娘?
二郎皱眉道:“这件事情注意不要叫丹娘晓得,省得她听了伤心,咱们先别声张,看看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然后又再做论断。”
岑夫人揉着额头道:“哪里瞒得住?她迟早要知道,与其等旁人去告诉她,打她个措手不及,茫然失态,还不如提前告诉她,她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莫名吃气。我这就去和丹娘说。”
何志忠咬着牙道:“大郎,明日你再去看看李荇,问问他上次我们商量好的事情,什么时候动手好。”
牡丹并不知道有关她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她舒舒服服地泡在澡盆里,享受着宽儿和恕儿的精心服务,听她二人抱怨逗乐:“奴婢们陪着夫人在家,心里猫爪火燎的,才听到街上的锣鼓一响,几位小娘子和小公子就哭了。特别是涵娘她们几个小的,哭声差点没把屋顶掀翻。惹得甩甩嘎嘎怪笑,又学他们哭,差点没被淳公子把尾巴给揪了。它却又知机,晓得您不在家,没人保它,只是大声喊阿娘救命!夫人又好骂了淳公子一顿。”
“它活该!”这鸟年纪越大越成精了,牡丹大笑,起身擦干水渍,问道:“雨荷睡了么?她的头可还疼?”
宽儿笑道:“雨荷姐姐说她没事儿,这会儿正给您熏衣服呢。”
牡丹换了干净里衣,歪上床去,舒舒服服地躺下,叹道:“哎呀,我是觉得浑身轻松了一大截呀。”
恕儿和宽儿对视一眼,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您自然觉得轻松一大截啦。”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轻响,岑夫人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冷冷地对着宽儿和恕儿道:“你们出去!”
牡丹见她神色严肃,连忙起身扶她坐下:“娘,你怎么还不睡?”
岑夫人挨着牡丹坐下,摸摸牡丹顺滑的头发,长叹一口气:“丹娘,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后要怎么过?”
第六十三章 立户
今后要怎么过?按着牡丹原本的打算,自然是先立个女户,然后买地、买房、建园子、种牡丹,发家致富,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若是能遇上那个人,真心相爱,生儿育女,小吵小闹,一辈子就这样了。若是不能,她总不能胡乱把自己给嫁了吧?刘畅那样的人,何牡丹那样的婚姻,有一次就已经足够了,绝对不想再来第二次。
牡丹想到此,试探着道:“娘,其实我想立个女户。”她敏感地感觉到岑夫人放在她头上的手猛然一顿,她紧张地抬起头来看着岑夫人。刚和离,就想独立,会不会让岑夫人伤心,觉得她没良心?
岑夫人严厉地看着她不说话,牡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在胸腔里跳动,频率赶得上差点被清华郡主的马蹄踏上之时。虽然紧张,她仍然坚持用最柔和的眼神看着岑夫人,轻声说:“娘,我知道您心疼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提这件事不太好,但是我觉得,您和爹,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情。”她犹豫良久,轻声道:“不瞒您说,我日后想种牡丹。”
岑夫人既然想得到把她和何家的财产分开放,想得到千方百计地替她打算,补贴她,必然就能明白她的想法。她要独立,她要把握自己的命运,掌握自己的财产所有权。
岑夫人沉默良久,方道:“这件事情我要先和你父亲商量。”她虽没有直截了当的答应,但牡丹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已经成了一半,遂抛开此事不提,问岑夫人:“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
岑夫人方收拾起心情:“你知道刘家对你恨之入骨,不会希望你好过吧?”
牡丹一笑:“本就是冤孽,他家倘若能容得下我,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做什么都正常,可是又做了什么事了?”
岑夫人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你大哥今日从外间回来,才知流言已经传到咱们家门口,说是,你病坏了身子,不能生育,在家惹是生非,人见人嫌,这才被休弃回家……”
这意味着,以后就算是遇到合适的好人家,这种传言都会给自己的终身带来很大的麻烦。牡丹挑了挑眉,心中不是不窝火,但看到岑夫人难过的表情,她不在意地一笑,抚着岑夫人的手道:“他家倒也没说错,我的确是没能生出孩子来,的确也算是惹是生非,让他家老老小小都吃了一台气,日后还有得吃,这不是人见人嫌是什么?至于休弃么,和离也是离,休弃也是离,难道被休弃的人就真的全是她们的错,就没有再嫁的了?理他家作甚?咱们要是因此生了气,反而上了他们家的当。”
岑夫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她以为牡丹怎么也会很难过,或者会伏在自己怀里大哭一场。哪想到牡丹却反过头来安慰自己。当下难过的道:“我和你爹本想着,过段时间再给你另外找个合适的,哪晓得……”
牡丹甜甜一笑:“娘,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麻烦,就让我过几年想过的日子吧。姻缘天定,那人若是与我真的有缘,就不会在乎这些。您要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见到女儿如此乖巧懂事,岑夫人心头大恸,强忍着不表现出来,拍着牡丹的手道:“好,好,你想得通就好。”却又道:“这几天你还是不要出门了吧?省得听着烦。”
牡丹把下巴一抬:“不,我就要出门,我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不敢出门?难不成那些真正被休弃回家的人,就要躲起来不见人了?我越躲,越像是我见不得人似的,正好叫他家称心如意,我明日就要出门。”
岑夫人见她可爱,心情稍微好了些,微笑道:“那你要去哪里?”
牡丹道:“曲江池芙蓉园,请娘帮忙备份礼物,爹爹或者是哪位哥哥陪我去谢那位蒋公子吧。如果没有他,我此刻已经没了命在。”
岑夫人道:“礼物已经备下了的。你爹说送座香山子。”
牡丹应了,送岑夫人出门:“您早些歇着,不然坏了身子,叫我怎么舍得?”
岑夫人捏了她的脸颊一把:“回家来这些日子,也没见你少吃,怎地就长不胖呢?这么瘦,哪儿能行?”
牡丹挺了挺胸:“我哪儿瘦了?肉都藏着呢。”一句话把岑夫人逗得大笑。
岑夫人回了房,何志忠忙问:“怎么样?”
岑夫人微微一笑:“女儿到底长大了,以后你我就算是死了,也不用再为她操心了。”
何志忠疑惑道:“怎么说?”
岑夫人将牡丹的话说给他听,笑道:“说是不是什么大事,明日就要出门呢,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又看着何志忠道:“她要立女户,说是以后想种牡丹花。”
果然是比从前明白了许多。何志忠沉默片刻,揉着额头叹道:“依了她吧。儿大不由爹,你看看,我们还没死,就已经是这样的情形,暗潮涌动呀。若是我哪日从你前头死了,还有得你气的。孩子们不能说谁不好,但你我都是一样过来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迟早的事。早些把她择出去,有个准备,也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她连去处也没有,平白要受多少冤枉气。”
岑夫人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亲骨肉,亲骨肉,再怎么亲,兄弟姐妹哪儿能亲得过自家父母子女去?但我还是有个想法,立了女户后,她要在外面做什么都可以,另嫁之前还是不能叫她搬出去,我不放心。”
何志忠道:“由得你吧。叫她和侄儿侄女们多亲近一下,若是将来有个什么,也叫得动。”
话音未落,就见岑夫人突然红了眼,用帕子捂了口,低声哽咽道:“我苦命的丹娘。怎么就总遇上这许多破事儿呢?你要叫刘家狠狠载个大跟头,方能解我心头之气!”
何志忠温柔地拍拍老妻的肩头,柔声哄道:“莫哭了,莫哭了,都依得你。”
第二日一早,牡丹起了个大早,让雨荷把件胭脂红的翻领胡服寻来给她穿上,又换了双靴子,系条蹀躞带,梳了个回鹘髻,出外去吃饭。迎面遇到岑夫人,还没开口,岑夫人就道:“你爹同意了,但要你住在家里,稍后我就使人去请术士来占宅,加间房子起来。冬天你也可以住得舒服点。”
这大概是他们所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牡丹也就不再坚持:“辛苦娘了。”
才刚进了屋,就见哥哥们都望着自己笑,嫂嫂们则俱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平时总爱闹别扭的甄氏万般温柔地迎上来,热情地道:“丹娘,你饿了没有?快到我这里坐下,马上就开饭。今早做的是你爱吃的水晶饭。”
“还不饿呢,昨晚吃了那许多。”牡丹心知肚明,大家这都是得了消息同情她来着。到底是一家人,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立刻又团结起来了,突然间,她的心情大好起来,高高兴兴地挨着甄氏坐了,把最小的何淳抱在怀里,笑道:“听说你前日挨祖母骂了?为什么呀?”
何淳不过五岁,伏在牡丹怀里皱着鼻子道:“甩甩是个大坏蛋!可恨又可恶!”
众人俱都大笑起来,五郎捏捏何淳的鼻子:“它是只鸟儿呢,你逗它玩不说,反而被它给逗了。”
白氏则望着牡丹担忧地道:“丹娘,你要出门?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门是一定要出的,牡丹还未回答,何志忠已经一锤定音:“吃了饭以后,还是我和大郎陪丹娘出门去道谢。四郎你去约张五郎,看看什么地方合适,请他吃饭答谢他,叫他把他那群兄弟一并请上,选个好地方!别心疼钱。等我和大郎把事情办完就过来敬他的酒。”
何四郎闻言,郑重其事地道:“爹,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曲江池离宣平坊隔着四个坊区,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一路上牡丹遇到了好几个相熟的街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些人看着她的时候,表情都不一样。她也不管,该打招呼的打招呼,该问好的问好,对别人探究的目光一概视作是空气。
大郎把张脸沉着,难看得很,看到有人和牡丹多说几句话,一打听不该打听的事情,就拿鞭子甩得呼呼响,吓得人家赶紧把话咽回肚子里去,匆匆与牡丹告别。
何志忠也不去管他,一脸的沉静,有人问候就答几句,不然就耐心地等待牡丹。大风大浪他见得多了,这点算什么?
到得曲江池芙蓉园附近,大郎寻了个推着车子买蒸胡饼的老头道:“敢问老丈,可知这附近有个蒋长扬蒋大郎住在哪里?”
第六十四章 寻访
那小贩却只是摇头:“不知道。反正不会是芙蓉园就是了。郎君不妨去曲江池附近打听打听。”
芙蓉园是皇家的御苑,皇家沿郭城东壁修筑了由兴庆宫南通芙蓉园的夹城,以便皇帝能随时到芙蓉园赏玩而不为外人所知。王公贵族非宣召不能入内,更不要说平头百姓了。
曲江池则不同,属于大众性的公共游乐场所,南靠紫云楼、芙蓉园,西有杏园、慈恩寺,四处种植花卉,水波明媚,更有无数烟柳,芙蕖飘香。中和节,上巳节的时候,行人如织,正是京中士庶踏青游玩的好去处。就是民间组织庆贺新科进士及第的关宴也是在此进行,彼时公卿之家会倾巢出动,在此挑选东床快婿。
附近闲僻之地不少,但多为一些官员建的私庙。可以说,能在此修建一座院子,实在是不容易,相当于现代人在西湖边给自己建了座别墅一样,出门就是风景名胜区,羡慕死人。
大郎有些糊涂,摸着头问牡丹:“丹娘,你确定他没说错?芙蓉园附近就芙蓉园附近,曲江池附近就曲江池附近,说得这样模棱两可的,该不是他嫌麻烦,不想告诉那清华郡主真实住处,所以拿来敷衍的?”
牡丹也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可能,毕竟清华郡主那样的人,就不是什么好鸟,那可比刘家那样的狗皮膏药缠上还要麻烦些。要是她,在说出真实住址前只怕也会犹豫一下吧?就算是自己不怕,那也不能将麻烦带给家人呀。
何志忠却道:“敢在那个时候出手救人,又夺马伤人,不走不避的人,岂会是这种藏头露尾的人?他说是曲江池芙蓉园附近,那便是在两者之间,这推车买蒸胡的,并不是这片居住之人,不见得就晓得。曲江池不是和芙蓉园内的芙蓉池相通么?咱们往那边去必然能打探到。”
大郎猛地一拍脑袋,笑道:“是了!一定就是那里。前几年上巳节,我和二郎他们听说沟渠里面会流出叶片诗来,还特意往那里去看热闹呢,我记得那里是有几个院子。”
还以为会捡到里面的美人们排解寂寞随水放出来的诗词?自己这几个哥哥,可真够可乐的。牡丹一声笑出来,斜瞅着大郎促狭地笑:“沟渠里会流出叶片诗来?不知我大嫂二嫂可知道这件事?”
大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微微红了脸道:“都是骗人的!捞了半天,花瓣烂叶子倒是不少。”见雨荷、宽儿和自家跟班都在捂着嘴笑,面上过去不,望着牡丹道:“明年春天关宴,哥哥带你来看热闹。”
也就是来看看新科进士有没有看得上的,也挑挑女婿的意思。牡丹大大方方地一笑:“得了吧,咱们看得上人家,人家不见得给咱们挑。人家看得上我,我不见得就能看得上他。”社会现实就在这里,新科及第的进士,还不等着给权贵挑去一步登天?谁愿意娶一个商户女儿?有的只怕是异数。所以她的心思就没放在这上面过,与其千方百计地攀上一个官家,不如找个有志青年,一起发大财,遍游名山大川,生了孩儿,自己培养一个新科进士更现实。
何大郎一想也是,却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勾起了牡丹的伤心事,一时讷讷不能语。一门心思就想怎么弥补刚才的过错,便道:“丹娘,我教你认珠宝吧?”
牡丹叹了口气,调皮的摊摊手:“那天四哥也说要教我认香料,让二哥教我学调香。可是我都不感兴趣怎么办呢?我大致晓得什么是什么就可以了,还是种我的花比较好。”
何志忠先前一直听他兄妹二人斗嘴,此刻方发了言:“丹娘要立个女户,你抽个时间早点去帮她办了吧。然后去打听打听,哪里的地好,去买一些,给她修个庄子,她爱种花,就给她种着玩儿,平时还叫她住在家里。”
大郎吃了一惊,第一个反应就是家里的女人们给牡丹受气了,何志忠淡淡地道:“这样也好,你们迟早都是要分家的。我也老了,什么时候嫌吵,就可以和你娘一起去庄子里住着散散心。”
说到分家,大郎很是难过,眼圈红了,道:“爹爹说的什么话?这个时候说这些怪没意思的。倒叫儿子心里难受。”
大郎一向忠厚,何志忠叹口气:“我没死之前自然不分,如果我死了,二郎、四郎、五郎我也就不说啦,三郎和六郎各有生母,只怕是要分家出去单过的。你和大儿媳都是忠厚吃得亏的,趁着今日说起这个话来,我却是吩咐你,将来好生照料你娘和妹妹。弟弟们有过不去的时候,拉他们一把。”
大郎难过得要死,却晓得父亲说的是正理。牡丹忙道:“大哥快看,可是那里?”
但见曲江池靠近芙蓉园边果然有几座小巧精致的院子,边上一座院子,粉墙青瓦,院墙不高,里面的蔷薇探出墙来,彩蝶纷飞,一派的欣欣向荣,看着很是引人眼馋。只是外间没有行人,安静得很。大郎少不得使人去敲开那户人家的门问路,那门子闻言,惊讶地看了众人一眼,但见众人虽然穿得华丽,却不似是特别华贵的那种,便道:“正是我家公子爷,不知各位?”
牡丹这才明白,蒋长扬所说的一问便知,原来是因为他家就是第一户人家。但看这座园子,其实不像普通人家正式的家居府邸,而是实实在在一座幽雅的别院,实在是与她眼中的蒋长扬不太搭调。不过转念想到蒋长扬起心动意买花给他母亲,也就想得通了,想必他母亲也是个热爱生活,喜欢侍弄花草的人吧?
大郎说明来意,那门子道:“还请贵客稍候,待小人进去禀告。”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那门子出来引众人进去,牡丹一路进去,方知幽雅之处。但见林木高大,花木茂盛,小径幽深,通庭院地面全由武康石石块铺设,华丽整洁,花间小道却是用了碎石铺陈,已经生了苔藓,古色古香。走在其间,可以听到清脆婉转的鸟叫声,一行人一直走到厅堂,除了领路的门子外,就没遇到过一个下人。按牡丹算来,这座宅子至少也有几十年的样子了。
厅堂中的陈设简单却不简朴,家具虽是半旧的,用料做工却极其精致,另有一架蝶栖石竹六曲银交关屏风非常显眼。一个青衣小童在内伺候,请众人入座后,殷勤奉上茶汤,笑道:“请客人恕罪,我们公子爷稍后就来。”
片刻后,蒋长扬果然从外间急匆匆赶来,与众人见过礼后告罪道:“实在对不住,让各位久等了。适才一位故交在此,耽搁了些时候。”
何志忠与他寒暄几句,说明来意,命人呈上那座极品沉水香制成的香山子,道:“些微玩物,不成敬意,实在是不能和您救了小女的大恩大德相提并论。这个是我们家自己做的,还请您不要嫌弃,留着把玩。”
时人流行熏香,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衣物要熏香,坐卧要焚香,行动要戴香囊,更知香山子的难得贵重,稍微有点钱和地位,都会想法子弄一个去摆设,以为是雅事一桩。然而香有上中下品之分,价格有贵贱。何家这个香山子,与市面上一些用小块的沉水香堆叠而成的不同,而是整块雕琢而成的,绝对不是凡品,何志忠才一掀开盒子,就满室生香。
蒋长扬只看了一眼,便肃了神色固辞:“在下不能收。”
何志忠有些意外:“难道公子看不上吗?”这座香山子,除了家中厅堂里摆设的那一座以外就是最好的,不然他也不敢拿来答谢人。他看了蒋长扬这屋里的陈设,晓得蒋长扬不会是不识货的人。还想着这东西雅致,不会被人嫌弃,谁知道人家竟然不要。
蒋长扬微微一笑:“这么贵重雅致的东西,在下怎会看不上?路见不平自有旁人铲,我若是没有办法也就算了,既然有能力,自当出手相助。我若是受了您的东西,倒叫我日后没脸见人了。”
何志忠苦劝一歇,见他实在不收,便正色道:“我何志忠虽然是个商贾,但生平为人,恩怨分明,公子救命之恩,原也不是一座小小的香山子就能报答的,您实在不收,我也不勉强您。但您记着,日后若是有需要,便请到我家店里来说一声,但有所求,无所不从。”
何志忠这样一说,为难的倒是蒋长扬了,他左思右想,望着牡丹道:“若是真的要谢,不如请何家娘子帮我照顾几株牡丹花吧。家母爱花,我此番倒是替她买了几株品相不错的,只可惜山高路远,我不放心让人送去,只好养着。家里的仆人笨,不过半月功夫就养死了一株,实在可惜。”
牡丹毫不犹豫地应下来:“行。”
第六十五章 治花
牡丹见到蒋长扬那几株蔫头蔫脑的牡丹时,不由连连叹气。长势衰弱,叶片发黄,有的叶子被啃食得残缺不全,不止是一株死了,其他几株也跟着要死了。牡丹示意花匠拔起已经死了的那一株来看,不出所料,根腐病严重发生。
那花匠怯怯地偷看一眼已经黑了脸的蒋长扬,小声问牡丹:“小娘子可知这牡丹花到底得了什么病?”
牡丹却不回答他的话,只问他:“花后这次施肥可施过了?”
那花匠惊讶地道:“花已经谢了还施什么肥?施了倒引得它又萌芽,明年春天就不好开花了。”一边打量牡丹,一边暗想,这娇滴滴的小娘子,懂得种什么花?只怕又是一个假装自己懂得种花,来讨好自家主人的,心里就带了几分轻视,语气间也有些不以为然。
牡丹一听就晓得这是个外行。
牡丹花喜肥,得根据植株的大小、密度、长势及“春开花、夏打盹、秋发根、冬休眠”的习性来确定施肥的种类、时间和数量。每年要施三次肥,第一次施肥在早春萌芽后,主要为促进开花,以施氮肥为主;第二次在花谢后,主要为促进花芽分化,这次施肥最为重要,氮磷钾应该全面施用;第三次在入冬前,主要为保护越冬,以促进新根生长为目的。据牡丹所知,有些人还会在牡丹植株周围埋下动物尸骨,或是将动物尸骨装缸,盛水密封,待到其腐熟后将其浓汁稀释浇灌牡丹花,以便让牡丹花大色艳。
但这个人,不但没有给牡丹花施最重要的一次肥,还振振有词地反驳自己,说出那种外行花来。多半是蒋长扬要养牡丹,下人为了讨好他,以为这是争光的好差事,便假装说自己会养花的,结果接过去就惹出了大麻烦,白白可惜了这几盆好花,也不晓得一盆就要值几万钱。
牡丹想到此,便似笑非笑地望着那花匠道:“大约你家这花品种不同,我家的花每年花后总是要施一回肥的。”说完也不看蒋长扬,低头去检查其他的花。
蒋长扬听着这话十分不对,皱眉看向那花匠,那花匠晓得要坏事,赶紧避开蒋长扬的目光,往前帮牡丹的忙,讨好地道:“小娘子果然是行家里手,出手不凡,还请您教教下仆,下仆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病。”
牡丹恼他不懂装懂,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硬撑着装下去,便沉了脸道:“你就没从这花周围看到过虫吗?这分明就是虫害。”
那花匠兀自嘴硬:“凡是花木,哪有不被虫吃的?这牡丹根甜,本来就招虫。吃了叶子也就算了,您看看,这花分明是根烂了。”
牡丹叹了口气,问那花匠要了个小花铲,就在牡丹花根旁小心地挖起来,片刻后,挖出了几个虫蜕和虫蛹来放在地上,道:“就是这东西捣鬼。小的吃根,大了就吃叶子。因为牡丹的根多,根大,它通常是把一棵牡丹吃到快死或是死了才会转移。牡丹的根烂,是因为被吃得太厉害了。大虫子在夜里活动,现在正是最厉害的时候。”
这几株牡丹花,是受了金龟虫害,幼虫危害造成根部大量伤口,土壤中的镰刀菌大量侵入,导致牡丹根腐病严重发生,所以牡丹花才会出现烂根,长势衰弱,死亡的情况。但牡丹和他们解释不清楚什么是镰刀菌,只能模糊说是被幼虫吃得太厉害了。
那花匠还在硬撑:“这虫蜕什么地方没有几个?小娘子怎能断定就是它们呢?”若是叫公子得知,这么贵重的花,是因为他种植不得法才死的,打板子还是小事,卖了他也不够赔的。
牡丹干脆不说话了,只看着蒋长扬。蒋长扬冷冷地扫了那花匠一眼,生硬地道:“闭嘴!”他带来的人不多,这人是一位朋友送的,原本只是个打杂的,听说他要请花匠,就自告奋勇的说自己会,他问起来也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真的很懂行。哪里晓得是个半路出家的。
那花匠缩了缩脖子,退到一旁不敢再说话。蒋长扬认真地问牡丹:“那可有什么法子把它们挽救回来?实在太可惜了。”
牡丹笑道:“这东西冬天躲在土里过冬,如果今年不把它治好,只怕明年春天还要遭祸害。我有几个法子,暂且试试。”
蒋长扬忙叫人取纸笔来记,牡丹见他这认真的样子,不由笑道:“不是什么很难的,很简单,不用记了。可以让人去捉,但这个法子太费力。不如用个省力的,这虫子喜欢晚上出来,又似飞蛾一般喜欢灯光,只管用个大盆子装满了水,在中间放几块砖,拿盏琉璃灯放在上面,水里最好放一点点砒霜,这样这虫子落进去后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还可以用一勺糖、三勺醋、二勺白酒、二十勺水配成糖醋液,再加点砒霜进去,装在广口的小瓶子里,水面离瓶口最好在三分之二左右,挂在花周围进行诱杀。”
蒋长扬满头大汗:“你说得太快了,慢点儿说。”
牡丹不由好笑起来,又重新说了一遍,这次蒋长扬能完整复述下来了,牡丹又道:“捉到虫子就更好办啦,将死了的虫子捣碎,然后用厚纸袋子密封起来暴晒,或者放在热的地方让它腐败,待臭味散发出来后,把碎末倒在盆里用水泡,水不要多,然后将过滤出来的汁子按一勺汁子一百五十勺水的比例来兑,用来喷洒在枝叶上,效果一定好。”自然界中许多动物都有忌食同类并厌恶避开同类腐败尸体气味的现象,这个法子从前她用过,屡试不爽。
蒋长扬这回记得倒是清楚,不好意思地问牡丹:“你可认得什么比较好的花匠么?我愿意出高价请他来帮忙。”
牡丹为难道:“我却是不认得。我家里的都是我自己管,不然就是我家丫鬟管。这京中知道怎么管花的人其实不少,大户人家就有专门管牡丹的,不然就是花农,或是寺庙道观里的师傅也不少,您朋友多,不如您去问问他们看?”
蒋长扬应了,却又笑道:“那边还有几棵,却是长得不错。有一株我在京中就没见哪家有,是远处的朋友送来的,您喜欢牡丹,可要过去看看?”
牡丹听说有这种好事,自然求之不得。回过头去问何志忠:“爹,我们再过去看看?”何志忠晓得她的脾气,嗔怪地扫了她一眼,客气道:“蒋公子只怕有事,又被你耽搁了。”
蒋长扬忙道:“我没事,正好请教一下怎么种花,将来回去也好讨讨母亲的欢心。”边说边引了众人绕过一个遍开荷花的小池,又绕过一大块白色玲珑,在旁边栽了菖蒲的昆山石,方见半阴半阳处还有几株长得还算不错的牡丹花。
一见那几株牡丹花,牡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待蒋长扬开口,就忍不住自动上前去细细打量,那是一株约有四尺高,已经结了果的牡丹,生得与其他牡丹有些不一样。
全体无毛,当年生的小枝为暗紫红色,基部有数枚鳞片。二回三出复叶,叶片为宽卵形或者卵形,羽状分裂,裂片披针形。牡丹将叶片翻过来看,叶背是灰白的,便隐约有些相信自己所见了,便问道:“不知这花开的可是紫色?花朵不大,只有两寸半许,花瓣也不多?花期也比较晚?”
蒋长扬有些吃惊:“的确如此,不知你如何得知?原来当初潘蓉和我说,你是此中高手,看叶看枝就能知晓是什么花,果然是真的。”
“缪传,都是缪传。”她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种过几年牡丹花,晓得区分一些品种罢了。牡丹听得汗颜,赶紧问起蒋长扬这株牡丹从何而来。
蒋长扬道:“这就是我那位远处的朋友送的。他听说家母爱牡丹,便千里迢迢从南诏那边带过来,花不是很好看,但他说,根部可以入药,皮为赤丹皮,可治吐血、尿血、血痢等症,去掉根部的部分又为云白芍,可治胸腹胁肋疼痛,泻痢腹痛,自汗盗汗等症。”
果然是从云南西北部来的紫牡丹!蒋长扬还说漏了一样,赤丹皮可以治疗痛经,大约是因为这是妇科病的一种,他不好意思说吧?确定了这棵牡丹的身份,牡丹很兴奋,这么远地方来的宝贝,若不是这个机会,她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得到,更不要说得到。
牡丹心里犹如有十几只小手在心里抓呀抓,抓得她毛焦火燎,几番想开口,又实在开不得这个口。上门来道谢,人家什么都没要,自己倒打起人家东西的主意来了,实在要不得啊。但叫她就此错过这个机会,她确实是怎么也不甘心的。但是,怎么开口呢?
牡丹皱着眉头,围着那株紫牡丹直打转。自家人的德行自家人认得,何志忠使劲咳嗽了一声。
第六十六章 比较
“这花可真是全身是宝呀!”何志忠赞叹了一声,一脸的老实无害,只问蒋长扬:“敢问蒋公子,您这朋友可还在京中?若是方便,想高价请他帮忙带一株这种牡丹,或是帮忙买点种子。”
这不是明摆着敲边鼓,帮自己要花么?牡丹一愣,脸一热,悄悄扯了何志忠一把,自家这个老爹,什么都好,就是一关系到儿女,总是脸皮特别厚。何志忠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了,无比诚恳地看着蒋长扬,一脸的期待。
何家父女的小动作落到蒋长扬的眼里,蒋长扬不由暗自好笑。这世间自有痴人在,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权势,有人爱美色,有人爱金石,有人爱名兵,如今自己却是遇上一个爱花成痴的了。这何家人,也算是恩怨分明,有骨气,明事理的人家,可以交往得。蒋长扬想到此,便微微一笑:“我那朋友如今不在京中,不方便请他。若是喜欢,待到秋天分了株或是嫁接成功,我便让人取了送去府上好了。”
倒是个大方的。牡丹脱口而出:“不必这么麻烦,给我几颗种子就好。”此时众人多不用种子繁殖牡丹,而是用分株和嫁接繁殖。坊间还流行着一种做法,但凡好一点的品种,一旦花谢后,立时便会剪去,只因为众人认为任它结种会叫花的品种退化。若是蒋家这个花匠是个真懂行的,只怕这些花早就被修剪干净了,根本不会留下这种子。
蒋长扬扫了一眼已经挂果的紫牡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若是喜欢,只管尽数摘去。”
牡丹见他大方,却也不想叫他吃了亏,便笑道:“只要几颗就够了,用不得这许多。我那里也有几株公子这里没有的品种,到时候正好连先前说好的那魏紫、玉楼点翠一并送了来。”
说到此,牡丹看了一眼那缩头缩脑的花匠,想到若是他不懂,给自己一包老得出不了芽的种子那可真是浪费了,便忍不住提醒道:“这些新结的种子,拿了播种,将来用花苗来做嫁接的砧木也极不错,只是牡丹籽喜嫩不喜老,采摘要及时,不然采晚了就不易出苗了。”牡丹种子娇贵古怪,嫩的一年便可发芽,稍微老一点的两年发芽,很老的就要三年才能出芽,而且是要当年采种当年种的,不然出苗率非常非常低。
实在是太复杂了!蒋长扬微微有些发怔,上前打量了那种子一番,愁眉苦脸的:“那要什么时候采摘才合适呢?”许人几颗种子,本以为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哪里晓得会这么复杂?只是自己答应了要给人家种子,自然要送好的才行,少不得要仔细打探清楚。
牡丹笑道:“蒋公子不必烦恼,等到这果皮呈蟹黄色的时候,记得让人摘下来就行,然后交给我处理吧。”她是有私心的,她要大规模生产种植,才不白白告诉旁人怎么处理这牡丹花种子的相关技术呢。
蒋长扬见她已经给了明确答复,说是果皮呈蟹黄色时就可以摘下,其他的他自然不去管。也不推辞牡丹许给他的花,笑道:“如此便叨扰了。”严肃地看着那花匠道:“你仔细将这些花的种子看牢了,待到种皮变成蟹黄色就赶紧摘下来。”
那花匠虚抹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蒋长扬的神色,见蒋长扬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晓得在找到真正会养牡丹的人之前是不会处罚自己的,遂将一颗心放下大半,连忙表态:“公子放心,下仆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必然不会叫它有任何闪失。”
蒋长扬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如果是这样,你这条命早就该交出来了。你有几条命在?”
那花匠一时变了脸色,颤抖着嘴唇不敢再多话,突然伏倒在地,朝蒋长扬深深一拜:“公子仁厚,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蒋长扬看向牡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打理这些花木,还请您教教他怎么管理花木吧?”
牡丹叫那花匠上来,认真交代了他几桩平时养护牡丹花需要注意的事项:“浇水一定要见干见湿,不浇则已,浇则浇透,不能积水,夏天不能中午浇,要么就在早上太阳未出来之前,要么就在太阳下坡之后,最好用雨水或是河水,不然就用打出来放上一两天的井水。”
那花匠才吃了一个大亏,不敢有所怠慢,小心应下不提。
牡丹临告辞前,却又想起清华郡主要请蒋长扬去做客的事情来,便担忧地道:“清华郡主过后没有找您的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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