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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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扶一直沉默着,他不想和张仪正说话,甚至不想多看张仪正一眼。如若不曾看到,他还隐隐期盼此人能洗心革面,从此善待许樱哥,但一旦看到了,他就控制不住地认为这只是奢望,这就是个不怀好意的坏胚,随时都会暗算他以及许樱哥,甚至于许氏族人。在梦里,他甚至曾经看到过满身是血的张仪正举着雪亮的刀朝他狠狠挥落下来……这大抵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预感,也可能是对张氏日积月累的仇恨所导致的。

张仪正眯了眼看着远处疾奔电驰的人和马,状似不经意地道:“樱哥一直想去看看五嫂,但最近府中多事,她出不得门。等过些日子安稳了,我便陪她去,到时少不得叨扰五哥一二。”

想起这些天从许府得知的康王府各色小道消息,再看看张仪正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许扶又觉得牙疼了,他被这个无耻的强盗抢走了最宝贵的东西,无耻的强盗却在他的面前拼命蹂躏着那件宝贝,还来他面前拼命炫耀,甚至不给他躲让的空间。

张仪正见他不说话也不生气,微笑着道:“五哥还是一贯的沉默寡言。”顿了顿,突然道:“樱哥真是个好姑娘。”

许扶微微一怔,低声道:“她从来都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被猪拱了。

“是啊,心软,善良,重情义。前些日子我为崔家求情,被我父王狠捶了一顿,樱哥这傻丫头,竟然背着我跑去找我父王,不但替崔家求了情,还替赵家也求了情。”张仪正摸了摸下巴,一脸的娶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样。

许樱哥为崔家求情?许扶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响,无数的烦乱和愤怒从心底深处喷涌而出,他不敢给人看见自己的神情,便只能死死咬着牙,在袖中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面前的方寸之地。

张仪正不动声色地从旁打量着他,继续道:“我前些日子犯了混,不好意思去见岳父母。今日凑巧,想请五哥替我向岳父大人转句话,不知可否?”

许扶低低挤出一句:“三爷请吩咐。”

张仪正正色道:“我从前混账不懂事,总爱犯浑。如今懂事了,自当奋发上进,再不会欺负樱哥,气着长辈了。这些日子我都在同樱哥一起看书写字,过两日我便来兵部当差,再不会胡混。”

许扶心情复杂地抬眼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只道出一句:“可喜可贺。”

二人又默然坐了片刻,总是无话可说,张仪正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许扶沉默地送了他一截,又在人少阴凉处立了片刻,走回去与上司同僚告病,请假先行归家。众人都知道他背后有许衡,再有康王府,平时为人又豪侠慷慨仗义,自是无人会为难于他,当下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不但放他回去还要使人送他。许扶彬彬有礼地谢绝了,微微佝偻着腰背慢慢走了出去。

才走到人稀处,他便疯狂地往前快速奔走着,原本就疼的牙齿越发疼得厉害,疼到他焦躁愤怒到无以复加。为什么张仪正光凭王书呆一个恳请便愿为崔家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许樱哥要替崔家求情?难道当年的那些人全都白死了吗?是谁造成他们兄妹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凭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崔家人却可以安然活着?一定是张仪正逼的许樱哥!一定是!不然许樱哥怎会冒这样的风险,替原来的未婚夫家中求情?难道她不知道这会让康王府诸人对她另眼相看么?所以一定是被张仪正逼的。

许扶愤怒地奔了出去,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途径。他恨张仪正,前所未有的痛恨着,可是恨归恨,却无能为力。他避开等在前方的小厮腊月,漫无目的地在道上游晃着,眼睛被道上反射回来的日光刺激得又痛又酸,想流泪,却流不出来。

不远处,有人不紧不慢地吊在他身后,他快便也跟着快,他慢便也跟着慢,老江湖许扶的眼睛立刻便不酸了,烦躁郁闷的心情也迅速冷静下来,他当机立断,迅速折回身去准备去与腊月汇合,然后与对方擦肩而过。

一袭陈旧到发黄的短褐,一双磨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草鞋,一顶破了两个洞的斗笠,一张苍白得像鬼的脸,一双眼角微微上挑,散发着赌徒光芒的眼睛,乱须,薄唇。

许扶本来极其稳定的步伐在瞬间被打乱了节奏,瞳孔迅速缩小,鼻孔却迅速张大,满目杨花绿柳中,他只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赵璀。

赵璀的手指在斗笠边缘上轻轻搭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与许扶错身而过。许扶眨了眨眼,步伐又恢复到原有的节奏,两个人都不曾回头,背道而行,越走越远。

许久,许扶立在大红色的宫墙下,举头看着从墙里飘拂而出的绿柳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赵璀竟然还活着,这中间究竟又有什么样的波折?既已侥幸逃生,却又自投罗网,所为何来?

腊月牵着马过来,问道:“五爷是要先回去么?”

许扶将手扶着马儿光滑如缎的皮毛,低声道:“你立刻去东市请托唐爷,告诉他,我要找一个人,白色短褐,草鞋,竹笠,毛胡子,细眼,薄唇,只找,不惊动。”

第151章 成拙

小小的宫室里,虽然狭窄,陈设却极精致,室内光线亮堂,透过低垂的细苇帘子,可以看到室外灿烂的春光和满目的新绿繁花。满脸倦色的朱后侧卧在美人榻上,指着面前的凤冠与花簪温和地对许樱哥道:“我总觉着什么地方不太对,看你的画儿是轻飘飞扬,无论是凤凰、蝴蝶、花朵,都该能随风轻颤,几欲飞起才是。”

许樱哥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将手从凤冠上收回,微笑道:“娘娘慧眼,这金银丝拉得略粗了些。”

朱后恍然,面上露出回忆之色:“是了,当年我曾同圣上赴宫宴,席中曾见前朝薛贵妃有轻金冠,薄透如纱影,玲珑如初莲,听闻乃是宫中秘技,一顶金冠要花费数人数月心血。我也曾有金冠一顶,上面的花和叶呀,便是最细微的轻风也能将它吹得颤起来,戴着又轻又好瞧,只不太皮实。”说到这里,朱后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想是回忆到什么美好的事情。

许樱哥等人安静地听着,便是呼吸声也着意放得低缓了些,朱后笑了一回,道:“说起来,那结条金冠子我是很多年不曾见着了,也不知是收到哪里去了?红素呀,回去以后你帮我找出来。”

一个头发微白的宫人垂手立在一旁,微笑着道了声:“是。”又问:“娘娘要是累了,便先回宫歇息如何?”

朱后摆摆手:“圣上年纪比我还长,刘姐姐亦然,他们都没道累,我怎能扫兴?”言罢看向垂手立在角落里的一个白发太监:“于四有,这怎么说?难不成你们还赶不上前朝的技巧?”

那白发太监往前一步,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拖长了声音道:“回禀娘娘,这工艺早前本就只在几个人手中,还要的是日积月累得来的经验,非是年长不能得其精髓。这些年,这些人死的死,残的残,流落外间的流落外间,剩下这些徒子徒孙便是费尽心力去做,把眼睛熬出血来,也是火候不到……”

朱后有些厌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口。多年前的那场宫乱中,哀帝薨,薛贵妃站在太极殿高高的石阶上跳脚痛骂,把今上骂了个狗血淋头,被乱箭穿身射死,死后不得全尸,割头示众,挫骨扬灰。宫中更是死伤无数,宫人的血浸入到地砖的缝隙里,好几年地砖缝隙都是黑的,剩下的宫人不是同谋罪人罪当伏诛,便是趁乱逃走了的。不要说是这拉金银丝造金银器的技巧,便是许多精巧的工艺也是消失不见。圣上,太过好杀。

察觉到朱后的情绪不佳,众人越发沉默谨慎。许樱哥微微有些郁闷,要说和合楼中所出的花钗首饰,所用的金银丝并不比宫中所出的细。且她一直以为,和合楼里的都是民间工匠,怎么也不能与宫中相提并论,宫中理所应当能做出更为精致稀罕的首饰,朱后理所应当戴上这时代最美最精致珍贵的首饰,故而才会如此设计。又想万一不成,朱后是个随和的性子,想来也不至于就精益求精到这个地步,谁知今日看来,事情与她想象的偏差许多,似是弄巧成拙了。

长乐公主想了想,柔声道:“高手多在民间,不如使人细细寻访,高价悬赏?”

朱后的心腹宫女红素笑道:“是个好办法。”

那白发太监于四有闻言,满脸为难地道:“这五月十七就是娘娘寿诞之日,现下已是三月初三日,这些东西花费的精力时辰不是朝夕之功,只怕是会来不及呢。”

长乐公主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想要如何?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于四有抖抖颤颤地匍匐在地上低声道:“实际老奴有一计,弗如在上京城中各大银楼首饰铺子里请那镇店的老工匠来试一试。不成,放走,成了,重赏,如此可比到处乱找的好得多。”

这所谓的“请”,自然不会是真正的“请”,如若一旦请来,将来就别想走出这道高高的宫墙。许樱哥听得怔怔的,和合楼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此番里头的匠人肯定逃不掉,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扶一旦失去最顶尖的工匠,一家子的花销又该怎么办?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小心,谁知还是太过欠缺考虑,许樱哥后悔之极,忍不住多看了那于四有一眼,谁想正好与于四有的目光对接上,于四有谦卑而讨好地望着她笑了笑,垂下眼皮,俯下身子,姿势低到了尘埃里。

“好!”长乐公主轻轻拍了拍几案,探询地看向朱后:“母后,您觉着如何?”

在姚氏的描述中,许樱哥一直认为朱后是个不愿轻易扰人,十分自律的人,所以才会有这般好名声。但此刻的朱后却是毫不犹豫地道:“可以一试。”言罢微微闭了眼,一脸的疲态和意兴阑珊。

长乐公主与康王妃对视一眼,都默默垂下了眼睛。这些日子朱后过得心力交瘁,脉象已成衰势,再这样下去只怕心结越来越深,终将渐成沉疴。然而她们这些做晚辈的却无能为力,在一旁宽解相劝吧,朱后比谁都明白,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彩衣娱亲,尽量孝顺。正如这场寿宴,无论如何都是要办得体面尽兴的。这么多年了,难得朱后会对一件事物如此上心,所以怎么都要满足她的愿望,把这凤冠与簪钗做到极致。

长乐公主看向许樱哥,心想学士府送的那套步步莲华真是不错。康王妃也忍不住看向许樱哥,心想这些日子许樱哥戴的首饰虽不夸张耀眼,却件件都是精品,也不知学士府究竟是寻了何人打造的。二人都觉着许樱哥应该主动把这匠人敬献出来才是,而不是这样一直沉默不语,垂着眼装糊涂。长乐公主没那么多忌讳,当下便要开口相询,康王妃心思要细腻些,忙同她使了个眼色,表示等自己下去问过因由之后又再说。

忽听宫人禀道:“王爷来了。”接着康王领了几个儿子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看着榻上的朱后眼睛微微发红,倒头拜倒请安,康王世子及张仪正等人都赶紧跟着拜了下去。

虽是母子,却多忌讳,日常要见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朱后同时见着儿子女儿孙子一群人团团聚在跟前,心情好了许多,连连叫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各种赏赐取出来亲手分给众人。待到了张仪正时却停了停,意有所指地道:“小三儿,你今天的诗作得极好。”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仪正身上,接着又都瞟了瞟许樱哥。许樱哥心中没鬼,自然是没什么反应,难得张仪正也是得意洋洋,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宣侧妃好容易有机会可以说话,忙微笑着温婉地道:“娘娘不知,这些日子小三日日都同樱哥一起读书写字呢。”

朱后有心想让张仪正现场作诗一首,又恐当众丢了他的脸,便示意许樱哥上前,拉了她的手和声道:“很好,但要记着戒骄戒躁,心中要有畏惧,多宽让。”

话不多,里面包含的内容却多,是告诫也是引导,许樱哥微垂了眼微笑着温柔应道:“是。”

见她温顺,朱后满意地笑了起来,又告诫了张仪端同最小的张仪明几句,示意众人退下,只留康王与康王妃、长乐公主在身边说话。自有宫人将许樱哥等人引到一旁吃喝歇息,宣侧妃将许樱哥看了又看,突然凑过去低声问道:“樱哥,适才宝儿寻你说些什么?”

许樱哥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叙旧。”

她虽不肯说,但当时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晓得只怕没那么简单,这碗馊了的剩饭,只怕不太好吃。宣侧妃蹙起眉头,望着一旁看似无所谓,实际上一直支棱着耳朵的张仪端,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世子妃与王氏各怀心事,只顾低头喝茶,多话也没有一句,世子、张仪正、张仪端、张仪明四兄弟各自把目光投向不同的方向,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室内安静之极。惠安郡主坐不住,挪到许樱哥身边道:“唐媛托我问你,再过些日子便是阮珠娘出阁,你可否愿去?”

许樱哥微笑起来:“只要能去,哪里有不去的道理?”阮珠娘与杨七娘等人,算是她在冯氏别庄一逞匹夫之勇后的意外收获,双方并不是来往得很密切,但大大小小的事情却总是互通声息,重要的场合一个不缺。

惠安郡主笑道:“我也要去的!那时候我们也打球吧!我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她越说越兴奋,引得世子妃等人全都向她行注目礼,康王世子宽和的笑了笑,道:“妹妹总是这般活泼。”

惠安郡主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突地猛然收声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屏声静气地往前走了两步,盈盈拜倒:“圣上万岁。”

众人惊起,尽数拜倒。皇帝身着赭黄色的常服,手把着玉带,目光沉沉地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一言不发地抬了抬手,转身大步往朱后所在的宫室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故之前还十分高兴的皇帝此时却面沉如水。

第152章 昏厥

生为皇室一员,谁的心眼子也不会比谁少一点。室内越发安静沉默,所有人都在互相交换着眼神,无声地猜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接下来又会对大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许樱哥看向康王世子,只见康王世子虽然还稳稳坐着,眼神却是有些飘忽,世子妃则默默地将裙带理了一遍又一遍。一定有事!不然朱后、康王、康王妃、长乐公主等人绝不会是这个形态。很明显,康王世子和世子妃也是知情的,不知情的不过是他们这些人。天家无骨肉,一个年老的,随时可能死去的,却没有立储的君主,还有一个正当壮年,唯一嫡子,拥有父兄都没有的宽仁名声的儿子,以及一群手握重兵,各有所长,虎视眈眈的兄弟,矛盾似乎是一早就注定了的。

这就是个烂泥潭。许樱哥无声一叹,抬眼看向张仪正,不期然间正好与他的目光遇上,张仪正沉沉看了她一眼,看向康王世子低声道:“大哥……”

世子迅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稍安勿躁。”

这是谢绝询问的意思,此处不是说话地。宣侧妃不知想到了什么,俏丽的脸上顿时雪白一片,惊慌失措地攥紧了手中的绣帕,就连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张仪端沉稳而无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摸了摸眼睛叽里咕噜乱转的张仪明的头。于是继续沉默,继续等待。

寂静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撕心裂肺,含着无数的冤屈与忿恨。许樱哥惊得一跳,全身汗毛倒竖,就连脚趾缝也觉着湿津津,冷幽幽一片,正自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张仪正便缓步走过来,也不多话,探手将她的手扣入掌心,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的手很温暖,同样微微有汗,却并不颤抖,许樱哥试探着反握住他的手,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张仪正看了她一眼,又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些。

王氏在一旁瞧见,满脸的黯然。

那哭声猛地拔高那一下之后,断断续续地又哭了几声,接着突然消失不见。众人皆是胆战心惊却不敢轻举妄动。

惠安郡主这时候表现出了一贯的大胆作风,竖起眉毛提步就往外走,康王世子立刻起身拦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惠安郡主急道:“我听着是我娘的声音。”

在座的谁也没听长乐公主哭过,却是听过康王妃痛哭责骂张仪正的,所以能排除康王妃的可能性。母女连心,既然惠安郡主这样说了,大家便都统统觉得完全有可能是长乐公主了。但越是这样,康王世子越不能放惠安郡主出去,又不好多说,只能板下脸沉声喝道:“胡闹!在这宫里谁会让姑姑哭?给我乖乖坐下!别惹事。”

在这宫里谁会让长乐公主哭?谁能让长乐公主哭?唯二不过皇帝与朱后,朱后不是个会随意弄哭人的,那便只剩下皇帝一人。长乐公主既然哭成了这个样子,肯定是遭受了不能忍受的痛苦和冤屈。惠安郡主急得脸都红了,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低声央求道:“大哥,皇外祖父一直都疼我,如若无事,那我过去看看也不会怎样,如若有事,我娘怎么办?”

世子坚定地摇头:“不行,你急什么?那边有皇后娘娘和我父母亲在,万事都有他们。你一个小丫头就别过去添乱了。”言罢看向许樱哥:“三弟妹,劳烦你。”

许樱哥忙从张仪正手里轻轻抽出手来,走上前去扶住惠安郡主的胳膊,将她往椅子上拉,低声劝道:“咱们再等等看,兴许是听错了呢。”

惠安郡主眼看走不掉又没法儿确定长乐公主的平安,而众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稳坐钓鱼台的模样,眼泪控制不住地眼眶里滴落出来。许樱哥忙抽出帕子给她拭泪,轻声安慰,王氏犹豫了一下,也坐过来安慰惠安郡主。世子妃则起身走到门边,招手叫一个宫人过来低声询问。

康王世子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透过半垂的细苇帘子,落到了满园的春光上。他没有忘记适才皇帝看他们时的那种眼神,充满了猜疑和愤怒,他依稀觉得,皇帝大概是不希望他们背着他和朱后这样凑在一起的。所以,越是这样,越不能轻举妄动,他们只有等。

宫人一问三不知,世子妃回头看向康王世子,以目相询,问他是否要动用一下宫中的人手。康王世子坚定地轻轻摇了摇头,当下情况不明,以不变应万变是为上策,不然只怕反而会着了人的谋算。

世子妃幽幽叹了口气,走回去在惠安郡主面前坐下来,温和地拉起惠安的手,柔声安慰道:“不要多想,你知道圣上一向都很宠你,是不是?”

惠安郡主泪眼模糊地点了点头。

世子妃又道:“比之你母亲又如何?”

惠安郡主眨了眨眼睛,低声道:“自是不如的。”

世子妃便微微一笑,语气笃定地道:“那不就是了?”

惠安郡主默了片刻,挂着泪珠惨然一笑,努力做出高兴的样子,仿似要说服什么人一般的道:“是啊,皇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最疼我娘的。”

宣侧妃神经质地将用力擦了擦额头上的不断渗出的冷汗,苍白着嘴唇道:“怎地这宫中这般安静?”又怔怔地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儿子,将张仪明拉到怀里紧紧搂着,试探地看向康王世子,低声道:“世子,你……”

康王世子不语,只淡淡地瞥了张仪端一眼,张仪端忙止住宣侧妃的话头:“您多想了,安心等着就是。”

话音才落,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仿佛有许多人疯狂奔走,众人全都惊得站得起来,惊头怒耳地脸白成一片。宣侧妃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声,又惊恐地死死捂住了嘴,肩膀抖成一片。

这是亲骨肉,但不过一个阴沉的脸色和一声来历不明的哭叫,便可以把众人吓成这个样子,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皇帝的残暴狠辣多疑是何等的深入人心。许樱哥又开始习惯性地害怕,用力往张仪正身边挤,一边挤还一边有空去想,也不知自家老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张仪正也不多言,沉默地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康王世子看看众人,脸上生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猛地将紧紧拽着他不放的世子妃往旁边一拨拉,大步往外奔出,厉声道:“怎么回事?”

世子妃被他这猛地一推,险些跌倒在地,借着王氏和许樱哥的力才算站稳,却也顾不得其他,颤抖着嘴唇往前两步,欲去拉住世子或与他共同进退。

“嫂嫂你莫管。”张仪正大步上前道:“大哥你留着,等我去看!”

“你能行么?”康王世子疑虑地看着他,张仪正无所谓地笑了笑,哂然道:“谁不知道我是个混账东西,没脸没皮的那种?”言罢回眸看了看许樱哥,眸中神色复杂万千。

许樱哥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却已听人在外沉声道:“是皇后娘娘晕厥了。圣上急召太医。”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太监佝偻着腰走过来,目中精光闪烁,沉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继续道:“圣上心忧皇后娘娘病情,已然让外头都散了。世子爷若是想先回去,也可以先回去。”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将一颗心悬了起来。倘若皇后在这个时候倒下,那康王府无疑于失去一棵遮风避雨的大树,不说前路渺茫,至少也是要曲折上许多。

康王世子满脸的忧色,试探着道:“皇祖母病了,我们做子孙的怎么又能放得下心?最少也得等到她老人家醒来,病情稳定才是。”

老太监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那也好,待老奴去瞅瞅,若是时机得当,老奴便回禀圣上。”

许樱哥眼毒,看到康王世子在瞬间便同那老太监交换了好几个眼色,接着又见张仪正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便知道今日之事,不止是皇后突然晕厥这么简单。往坏里想,只怕长乐公主那声哭是因,而皇后的突然晕厥是果。不过从现在皇帝的表现来看,这结发夫妻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到底还是很在乎皇后的生死。

老太监才辞去不久,便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乐公主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看着众人淡淡地道:“在这里留着也没用,都收拾了回去吧,该吃斋的吃斋,该拜佛的拜佛。”

众人看清她的样子,又不由得惊了一回,只见她头上花簪歪斜,脸上的脂粉早就花了,半边脸是肿的,目中犹有泪痕,前襟同裙摆上更是一片醒目的污渍,也不知是茶水泼的还是什么泼的。

果然有事。在座的人只见长乐公主风光受宠了许多年,谁见过她这样子?皇帝若是连她都打,把皇后生生气得晕厥,那得多大的事情?惠安郡主不安地扑上前去,将手紧紧拉住长乐公主的袖子,低声哭道:“娘啊,您疼么?”

“我没事。”长乐公主沉着地将女儿的手拿开,看向许樱哥道:“我把阿眉交给你。”

“?”许樱哥吃了一惊,怎会是她?怎么也轮不到她才是,应该是拜托稳重的世子妃和周到体贴的王氏才对。却见长乐公主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转头看向康王世子同张仪正:“你们俩随我来。”

第153章 求援

众人目送康王世子与张仪正兄弟二人协同长乐公主静静离去,心中百般滋味。若这宫中是龙潭虎穴,那他们府中凡是能撑起一片天的人都被留在了龙潭虎穴里,剩下的便是一群妇孺以及还不堪大用,身份尴尬的张仪端。

虽不知长乐公主与康王是怎么打算的,但这也算是豁出去了。张仪端的目光从宣侧妃、几个嫂嫂及幼弟的身上缓缓扫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来,这里只有他一个是成年男丁,他有义务把家人安全送回府中。但看到满脸寒霜的世子妃,他的心又有点颤,犹豫了片刻,他还是鼓足勇气道:“大嫂,我们先回去?”

世子妃看了他一眼,不语,只把目光又落到远去的康王世子等人身上。张仪端有些尴尬,求援似地看向王氏和许樱哥,既然长乐公主要他们回去,自是有所考虑,不然一家子都留在这里算什么?家里还有一群小孩子呢。

王氏把眼睛转开,许樱哥缓缓抬起头来,朗声道:“大嫂,既然父王、母妃和姑姑都有了安排,我们便先回去吧。”

世子妃有些恼怒地看向她,许樱哥攥紧惠安郡主的手,神态坚定温和平静地和她对视。对视片刻,世子妃有些颓然地垂下眼来,疲累地道:“走吧。”

张仪端忙叮嘱道:“紧紧跟着,不要走散了。”言罢抢先走在前头,表情沉稳,目光警觉地护着众人往外而行。

世子妃沉默地打量了他片刻,朝惠安郡主伸手:“阿眉,你过来听我和你说。”

“大表嫂,我很好。”惠安郡主紧紧攥着许樱哥的手,毫不犹豫地轻轻摇了摇头。世子妃淡淡笑了笑,转开头去,目视前方,大步往前。

一路前行无险,大抵是因为东苑并不是主要宫室的缘故,路上便是连宫人也难得碰见。但越是清幽平静,众人心中越是紧张,待到看到自家的车驾与随同人员之时,所有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许樱哥牵着惠安郡主的手走到世子妃跟前,低声道:“嫂嫂,待出了宫门,我便先送惠安回公主府,就不同你们一起回去了。”公主府的车驾随同人员都要留下来等候长乐公主,惠安郡主自是只能坐她的车回去。

世子妃急着回府去寻崔湜拿主意,自是不想再节外生枝,眼里腾地蹿起一股火苗来,又拼命忍住了,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如此胡闹?要不惠安与我们一起回府等公主府派人来接,要不就是三弟送惠安回去。”

许樱哥眼望着她低声道:“这是姑母的吩咐,她老人家第一次托我做事,我总不能半途而废。”言罢轻轻拉了拉世子妃的袖子,似是在撒娇,又似是在央求。

惠安郡主软绵绵的靠在许樱哥身上低声道:“表嫂,我想回家。”

世子妃怔怔地看着许樱哥握在自己袖子上的那只纤白细腻的手,眉头轻轻跳了跳,面上照旧半点好神色都没有,只淡淡地道:“随便你们。”

王氏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来。宣侧妃只顾牵着张仪明赶紧上车逃回去,哪里管得她们这些琐事,张仪端却是发现有些不对劲了,犹豫片刻,轻声道:“要不,我送你们去?”

世子妃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拉着王氏上了马车。

宣侧妃则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尖叫一声:“你要去哪里?”

张仪端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道:“我送阿眉回府。”

宣侧妃心想,这时候不赶紧回去躲着,居然还敢到处乱窜,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正想端出做娘的架子威风一下,就见世子妃的车帘子被揭开,露出世子妃冷淡威严,满含警告的目光,于是下意识的将那句话咽了回去,缩入车中紧紧将张仪明抱在怀里不敢再多话。

世子妃的车驾从许樱哥等人身边缓缓驶过,许樱哥听到里头传出低低一句:“小心。”再仔细听,便又如同是风吹过一般,听错了。

马车缓缓驶离高耸绵延的宫墙,许樱哥长长松了一口气,觉着生气终于又渐渐回到了体内。惠安郡主自掌心里掏出那根早就被冷汗湿透了的布条,小心翼翼地递到许樱哥面前。不知是从哪里撕下来的布条上用不知名的颜料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字,许,郭。字迹潦草,不过勉强看得清楚而已。

许樱哥与惠安郡主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许樱哥轻轻摇了摇头,从车厢暗格里取出火折子,将布条烧烬在了香炉里,低声道:“我先送郡主回家,然后借公主府的车回一趟娘家。”她弄不清楚朝政,更不知道宫中的秘辛,所以猜不透这哑谜,但既然长乐公主指名道姓要将惠安郡主交给她,布条上又写得有“许”字,那她理所当然地便要去寻许衡拿主意。

惠安郡主犹豫道:“是这样的么?”许衡虽是许樱哥的父亲,但不见得就是和她们在一条船上的。

许樱哥反问道:“不然呢?公主殿下最后交代的人是我。”

惠安郡主沉默下来,将手指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车外风和日丽,春光正好,柳絮如雪,安宁平静。张仪端骑马跟在车旁,一张清秀的脸绷得紧紧的,下颌因为咬得太紧而线条冷硬,完全不同于平时的温和儒雅。她又往前看去,看到赶车的车夫背影沉稳厚实如山,动作稳定沉着,察觉到她的目光,车夫回头,两蓬乱草似的眉毛下面藏着一双干净温和的眼睛。

惠安郡主那颗乱成一团的心突然间平静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往车厢壁上轻轻一靠,低声道:“就听你的。”

许樱哥笑笑,从青玉手中接过茶杯递了过去:“喝口热茶缓一缓。”待惠安郡主接了茶,她自己也捧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所特有的芬芳和微苦自口腔中顺着咽喉而下,温暖了咽喉脾胃的同时,也让她的神经隐隐兴奋起来。假定这场针对朱后一系发生的事件和变故是个阴谋,那实施阴谋者一旦胜利后会不会轻轻松松就放过许家呢?答案是否定的,即便是在短时间内放过了,日后也不会放过。所以她并不担心许衡会怎么选择,关键的是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字,能给他们多大的提示。

张仪端也隐然有些兴奋,许樱哥与他虽然接触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却绝对不是一个会随意胡闹的人,更何况世子妃后来的举动和惠安的举动都让他有一种预感,他是在参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旦做好了,等到父王回府便是大功一件。下一次,他便有机会参与到更多重要的事情中去。

日暮时分,许樱哥的马车在张仪端的护送下缓缓朝着康王府而去,过不多时,一个身形高挑的青衣婢女大大方方地自长乐公主府侧后门走出,径直上了一张不起眼的青幄牛车,青幄牛车在年轻车夫的操控下,稳稳地朝着街上驶去。

掌灯时分,忠信侯府来了一个客人。当婢女将客人引入到许衡的书房里时,许衡先是微微一惊,随即又了然,温言道:“有没有被吓着?”

“还好。”许樱哥不适应地将被拉高了的眉毛揉了揉,简单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言罢也不多语,只安静地等待许衡思考发话。

许衡的眉毛皱成了“川”字形,许久方慢慢松开,轻轻摇了摇放在书桌右手边的铜铃,侍笔的青衣小厮垂着头疾行入内,低声道:“老爷有何吩咐?”

许衡道:“去把几位先生和大爷请到听风阁,我这就过来。”

许樱哥见他召集府中幕僚和许执说话,知他已经拿定主意,便起身道:“爹爹,我是先回去还是等一等?”

许衡见她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由不得微微笑了,招手叫她过去道:“你是否想问我这到底打的什么哑谜?”

许樱哥忙点头:“既然陷入了烂泥潭里,总要晓得烂泥潭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会蜇人。”

许衡捋了捋胡子,低声道:“听说明日朝会将会有人带头推举康王为太子,同时还有人搜集了贺王父子的十八条欺君罪状要在朝会上捅出来。至于宫中是否还发生了其他事涉及到皇后和长乐公主,我却是不知了。”

烂泥潭啊烂泥潭!许樱哥惊得差点跳起,这不是逼着皇帝朝康王下狠手么?便是皇帝看透了这中间的问题,只怕顾忌着统兵在外的贺王父子和这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争也不能不收拾康王。更何况,她很怀疑那个爱杀人还似乎有点老糊涂的老皇帝是否真的看得透,不然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赶紧的把家事理清楚,还尽挑唆着儿女打架呢?

许衡见她不安,皱眉道:“稍安勿躁,你的养气功夫还差得远呢。此地不宜久留,还有人等你回话,早些归去。”

许樱哥轻吁一口气,低声道:“爹爹,以您看来,他们在宫中可还会有变故?”

许衡微笑着道:“你们府里凡是能站出来的人都主动留在了宫中,圣上便是再多疑也该稍微放一放心。只要皇后娘娘还能醒过来,康王府便还在。回去烧香拜佛吃斋替皇后娘娘祈祷去吧。”

第154章 求乞

康王府东路,世子夫妇所居的济园内此时一片静寂,唯有世子妃日常起居之所灯火辉煌。

“三嫂,这边请。”张仪端殷勤将许樱哥引入室内。许樱哥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室内陈设简洁,半新不旧,世子妃背对着众人虔诚地跪在佛龛下,手握佛珠微闭双目低声祷告,一个面容清矍的中年文士端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王氏则领着世子长子坐在不远处期待地看着她。

许樱哥轻轻吐出一口气,先朝那中年文士颔首致礼,随即朗声道:“大嫂,我回来了。”

世子妃慢慢爬起身来,目视着观音像低声道:“二弟妹,烦劳你替我把府中琐事照料一下,再看看孩子们该睡的是否都睡下了,地下若是有人乱嚼舌头的,尽数重罚。”

王氏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低声应了好,示意康王世子与她一同退下,顺便带走了在场伺候的所有婆子丫鬟。世子妃转过身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张仪端,低声道:“四弟,如今府中只有你一个成年男丁……”

莫非也不让他旁听?张仪端忙道:“嫂嫂放心,我都知晓,早已安排下去加强人手巡逻。待这边事了,我再亲自带队,绝不会出岔子。”

他既如此说了,世子妃也没其他话好讲,便看向许樱哥道:“三弟妹辛苦了。”

“为家中尽绵薄之力,怎能道辛苦。”许樱哥低声把自己所知的情况说了一遍:“……临走时,家父让咱们吃斋念佛求乞皇后娘娘早日康复。”

崔湜若有所思,世子妃则有些急怒上火,她想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保证和许诺,而不是这样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因见许樱哥神态安静平和,由不得只恨自己没有这样强有力的后援。她的娘家,声势烜赫,却远在西边,在当地只手遮天,在上京城中却必须比寻常公侯大臣之家还要谨慎低调小心。便是再如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然她何至于如此无措?更何况,这么多年,她的根早已扎在了康王府。

崔湜适时出声:“既然侯爷这样说,那我们便依言而行。”

世子妃急速抬头看向崔湜,同时将所有的负面情绪统统收起,试图捕捉到自己错漏了的信息,以便尽快跟上崔湜的思路。崔湜似是知她所想,微笑着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做儿女的,求乞父母亲长寿安康,那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事,哪里又顾得上去多想呢?”

世子妃默了片刻,吩咐张仪端:“四弟,让府中众人沐浴更衣,设香案,诚心诚意替皇后娘娘祈福。但凡是需要用到的事物,统统不要吝啬。”想了想,又道:“自今夜起,全府茹素。”

张仪端一心还想留下来再听听关键部分,闻言也只得先退出去安排。许樱哥见世子妃神色不是很好看,猜她大概对自己带回来的消息不太满意,又猜她大概与崔湜还有话要讲,不等世子妃开口赶人便主动道:“我也回去沐浴更衣,设香案,替皇后娘娘祷祝。”

世子妃点了点头,待许樱哥走远,豁出去似地道:“先生,要不你再跑一趟忠信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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