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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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铃铛脆生生地应了,上前立在许樱哥的身后轻柔地替她捏起来,许樱哥舒服得哼哼了两声,侧了侧身,示意她捏捏腰:“这里,大概是闪着了。”

铃铛蹲下去,一边用力一边轻声回禀:“昨日太忙没能禀告您,虽然庄子里现在没了主子,但紫霭姐姐安置得很好,您走前留着照顾她的两个婆子昨日也没跟着二夫人他们回来。又有带回来的新鲜大栗子和青核桃,栗子已经摊开晾着了,古妈妈问,您是要做栗子糕还是要烤了吃?青核桃呢还是趁着新鲜好吃,奴婢这就唤个小丫头进来剥给您吃?”

许樱哥道:“栗子先放着,先吃点青核桃。吃过青核桃,再喝一口茶,真是说不出的香呢。”

“真的么?”铃铛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想起前世某些快乐有趣的记忆,许樱哥唇边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立即便可一试。”

“那什么……鲤鱼,你进来剥核桃。”铃铛有意凑趣,露出十二分的欢喜,随即看到门边的人影,声音便低了下来:“二娘子,三娘子在门边立着呢。”

许樱哥睁开眼,果然看到梨哥独自一人在院门前来回徘徊,微微一忖,便知道这小姑娘在干嘛了。这小姑娘大概是把这家里的风言风语听了些去,觉着又是同情自己,又是害怕,还觉得自己最后答应嫁,是因为许抒以死相逼的缘故,所以还加上了几分羞愧。便道:“快进来吃核桃喝茶,在那儿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呢?”

梨哥畏畏缩缩地慢步进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捏着块帕子立在许樱哥面前,还没开口,眼圈便已经红了:“二姐姐,我……”

许樱哥轻轻一挥手,铃铛很有眼力见儿地端了个椅子放在了梨哥身后,甜甜地微笑道:“三娘子,快请坐。您有口福哇,咱们二娘子刚想出一种核桃的新鲜吃法。还有,您瞧,这蛐蛐儿可是才从宫里得来的。”不由分说便将梨哥按在了椅子上,倒了杯香茶递过去。梨哥被这一打岔就忘了哭,又要忙着应付手里的热茶,又被那漂亮的象牙蛐蛐笼子和里面的蛐蛐儿引得晃了神。

小黄毛丫头终于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许樱哥很满意,笑道:“铃铛,可以考虑给你涨月钱了。”

铃铛欢呼一声,笑眯眯地对着梨哥行了一礼:“多谢三娘子啊。”

梨哥傻傻地道:“谢我干什么?明明是二姐姐待你好。”

铃铛笑道:“二娘子肯定是要谢的,但也要谢三娘子。倘若不是您过来,二娘子又怎会知道婢子的好呢?”

梨哥便是再傻也知道这主仆二人不想看到自己哭泣并提起那些破事儿了,遂强笑道:“你这张嘴,要是你家二娘子不知你好,又怎会叫你在跟前伺候?”

须臾,丫头奉上新鲜剥出来的核桃,许樱哥招呼梨哥:“尝尝,先吃一口核桃,再喝一口茶,仔细回味,是不是很香?”

梨哥垂着眼仔细感受一回,摇头道:“香得闷人。不过的确很香。”二人乱七八糟地胡扯一气后,梨哥到底没能忍住:“二姐姐,对不住。”

许樱哥挥手示意丫头们下去,温言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见梨哥张口欲辩,又微笑着轻轻拍拍她的手:“行了,我知道你心疼我。要是真舍不得我,便给我好生做两双鞋,再帮我赶赶嫁妆。”

“好。”梨哥蔫头巴脑地捧起那制作精美的象牙蛐蛐笼子低声道:“宫里怎么样?你见着皇后娘娘啦?听说宫里来的嬷嬷很凶的。我舅舅家的表姐去年同族里远房外祖家说了情,和那家的姐姐们跟着个前朝宫里流出来的嬷嬷学规矩,动不动就体罚,手都给打肿了。”

那是因为人家欺软怕硬,拿着“蹭”的穷亲戚给正经教的人做靶子看呢。许樱哥叹了口气,道:“我保证没人敢随便打你,机会难得,你来跟着学学罢。你年纪不小,胆子总这样小,动不动就哭,将来怎办?旁的不说,别人欺负你,你总得知道还手才是啊。”

梨哥有些踌躇,想了很久方低声道:“好。我不会丢二姐姐脸的,当然,也不要她们欺负你。”

青玉从外面走进来,对着许樱哥远远地点了点头,许樱哥轻出一口气,彻底瘫在椅子上:“我累透了,三妹妹先回去罢。”

夜里,孙氏身边的大丫头珊瑚送过来半斤血燕、一张配制香膏的秘方和几张居家常用的药方。据说那香膏是孙氏年轻时最喜欢用的,香而不腻,又极细致滋润,用得久了肌肤自会更加洁白细腻。许樱哥对那血燕不感兴趣,对那香膏方子倒是真感兴趣,拥着被子坐在灯下研究一回,确认果然健康天然,便欢欢喜喜地收了这份本来该独属于梨哥的嫁妆。

夜风寂缪,天边那几点闪烁的寒星越发显得夜空深远。许扶坐在和合楼后的工坊里,沉默地看着一个年老的工匠将一锭赤金拉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拉成了比头发丝还细的金丝。老工匠将金丝凑近亮堂的牛油大蜡烛,满意地对着许扶一笑,露出已经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

许扶双眼微红,低声道:“辛苦你了迟伯。”

老工匠微微一笑,哑着嗓子道:“手艺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东家要的这些活计非得是要赶在二月前出来?”

“宜早不宜迟,却又不能失了水准,越精致越好。”许扶眼里一片黯然。许樱哥的婚期大致是说定在春天,其实钦天监还没挑定日子,许衡大概也会想办法多拖一拖,可这嫁妆却总是要早点备齐了才是。

他从前怎么也没想到妹妹会嫁入亲王府,这样一来,之前备下的那些嫁妆便太单薄了些。书画古籍之类的那是要打小儿便寻访备下的,他实没办法补齐了,便只有在这金银之物上尽力给许樱哥最好的,最多的。可就是这样也不够,他让父母亲失望了,他没照顾好樱哥,如果当年他没有要求樱哥加入到对崔家的报复行动中,早早便给她择定一门好亲,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嫁过去了,哪里又会落到这个地步?可这世上,哪里又会有什么如果?到如今,他是回天无力,他便是愿意为了妹妹去死,难道又能拖着许家人跟着去死?

“又要快,又要好,还要特别好,东家这是要送谁?”老工匠摆弄着锦盒里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翡翠,深深地看向突然间便似是又老了几岁、平添了许多白发的许扶。

也许是打击太大,也许是夜太深,不知怎地,许扶在这个手艺奇高,又是在建楼之初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十分得他信任的老人面前颇有些倾诉的欲望。他看着有些跳动的牛油蜡烛低声道:“是要给我族伯家中的二妹妹做嫁妆。她今日才被赐婚给康王府的……三爷。”

老工匠花白的眉毛耸了耸:“就是那经常绘制了图纸样式过来的学士府的二娘子?好姑娘哦,正该有此体面和荣耀才是。”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许扶突然间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虚掩的门突然被人在外头轻轻敲了两下,小厮腊月有些胆怯地低声道:“五爷,赵家四爷来了。”

许扶垂着眼默然许久,终于是把眼泪逼了回去,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腊月道:“领他到二楼书房去等我。”

“是。”腊月见他眼里闪着冷光,吓得胆子一缩,根本不敢多停留,忙忙地往外头去了。

“迟伯,夜深了,你歇了罢。明日我在再给你指派几个得力的帮手。”许扶慢吞吞地站起来,微微佝偻着背走出工坊,慢慢上了二楼,缓缓推开书房的门。

赵璀带了几分仓惶,迅速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五哥,我……”

许扶一言不发,血红着眼对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第107章 报李

赵璀被这一拳打翻在地,本来清秀的脸也以看得见的速度肿胀变色起来。他挣扎着起身,带了几分心虚:“五哥……”

许扶不语,对着他的另一边脸又是一拳,再度重重把他击倒在地。论打架,赵璀从来不是许扶的对手,他干脆放弃了挣扎回击,就势坐在地上大声道:“好吧,你打死我吧。”

许扶却住了手,沉默地看了他片刻,低声道:“滚。从此两不相欠。”

赵璀怔了片刻,破罐子破摔地冷笑起来:“两不相欠?我是不曾听五哥的话,但我终究也是为了大家好,也是为了樱哥好。难不成,你们兄妹都以为没了我,贺王府就不会动手,康王府就不会动手?如果五哥不是想看好戏,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现如今,你们又是封侯又是赐婚的,与嫡子嫡孙们搭上了线,便怕我拖累你们了是不是?”

许扶侧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赵璀。灯光本就不甚明亮,他又居高临下地站在阴影里,从赵璀的角度看过去,仿似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尖刀,真如阎罗王一样的恐怖。赵璀的喉结滚了两滚,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立在许扶面前把脖子亮出来:“想杀我灭口么?请。我自己选的路,我自己承受。”

“你说得没错,我是真怕你拖累了我们。以往我总觉着你还算是个聪明人,真的想把樱哥托付给你。但幸亏老天有眼,没有成事,不然,将来我的外甥岂不是要和你一样的蠢死了?”许扶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之极的冷笑:“你说得对,没有你,那两位大抵迟早也是要动手的。但如果没有你,许家绝不会这么容易扯进这桩事里来,公主府如此,京郊庄子里如此。不要和我说事情如果成功会如何,我只知道,第一次在香积寺中如果不是你轻浮玩弄小心眼,那太岁不会缠上樱哥;第二次公主府不是你与安六勾结,那太岁不会找上樱哥,这也就罢了,两件事都已经成功应对过去;但第三次,如果张仪正死在樱哥的房里,樱哥便已经万劫不复,许家现在更是风雨飘摇,不知何种死法。所以你才是个彻彻底底的扫把星!樱哥挨着你就倒霉。”

扫把星这个话,是钟氏反复送给樱哥的名称,虽然这会儿能还给赵璀并没有多大意义,但看到赵璀如遭电击,萎靡不振,想辩而不敢辩的模样,许扶还是觉得稍许舒服了些,所以他又加重了语气:“我是不会杀你的。虽然你总装聪明把别人当傻子委实有些狂妄无知,但你在某些时候还算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你记好了,我也不和你说谁对谁错,也不管你日后要恨谁害谁,但不许牵扯到樱哥,不许牵扯到许家。”

赵璀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公主府那件事的?”

“就在前些天。”许扶阴森森地望着他一笑,眼神却有些凄楚:“我萧家是前朝叛逆之后,见不得光,但这整个上京城,见不得光的人家不知凡几,我若真想知道一件事,多花些心思,多花些时候总是能知道一点点的。”

赵璀垂下眼,拢在袖子里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直以来,他最害怕的那件事终于发生了。如果他面前是个普通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灭口,但他面前是许扶,阴森难测的许扶,他不敢。

许扶沉默地等待着,等赵璀开口谈条件。

灯花炸了一声,房间里沉默对峙的两个男人都有些惊吓,赵璀终于动了,却只是抬头看着许扶凄楚一笑:“明年春天转瞬即至,我只是太急,我想早些娶樱哥进门,我怕她飞了,我不知道事情会落到那个地步,我没想过会这样……”

许扶鄙夷地看着他:“我如今之所以不对樱哥的亲事指手画脚,是因为我不能不顾养恩,而你,长乐公主是你的义母,虽不是亲生,但对你总有几分情义,有了她的照顾你们赵家才能在上京如此风光好过;肖令是你的义兄,他当你是骨肉,经常带你出入贵胄子弟的豪宴,为你积攒人脉;王家六娘何其无辜,只是因为刚好被指给了肖令。你轻轻一挥手,便要害了这所有的人。如此多情,樱哥承受不起,我怕你的所作所为会折她的寿。”

赵璀拖着脚沉重地往窗边走了几步,背对着许扶带了几分癫狂之意大笑起来:“是哦,你们兄妹做什么都是义正词严的,就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怎么不说这些年来你一直用樱哥引诱逼迫着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你们做了多少事?你怎么不说你当初利用樱哥诱骗崔成,让崔家丧失了警惕性,那样重要的大事都因此给你们探了出来?你怎不说……”

腊月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抿着唇瞪着赵璀的背影,看着许扶比了个手势。许扶摇了摇头,示意他退出去,皱着眉轻声道:“所以我很后悔。有些事情我做错了。”

赵璀不期他会这样坦然,便停住了讽刺,微侧着耳朵听着。

许扶继续道:“崔家老贼和前头两个恶贼背信弃义,贪恋荣华,双手沾满了萧氏一门的鲜血,他们不死谁人死!不死我没脸面去见父母后人,不如自戕!崔成小贼自己找死,怪不得人。我只后悔不该让樱哥卷入到这件事中,不该错看了你。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间接害她至此,难道就没半点愧疚?还认为她对不起你?”

赵璀的身体不可察觉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许扶轻声道:“从前我便担心着有朝一日我们会反目成仇,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但我还是不想杀你。”天下这许多人,你怎杀得尽?他记起当初许衡劝导他的话,感觉很是复杂。

赵璀沉默很久,终于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道:“公主府那件事,除了你,还有人知道么?”

许扶眼里的鄙夷更甚,淡淡地道:“我不是疯狗。多少还记得你的一点人情,多少也真心把你当兄弟很多年,也还知道你不是故意。”

赵璀几不可觉地长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多谢。”

许扶不语,却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赵璀晓得他在等什么,便轻声道:“从前的事情,之前我是怎样打算的,日后也还是那样的打算。”关于萧家与崔家的前情,他什么都不再知道,也不会再在任何场合下提起。

许扶侧身让路:“夜深露重,外面不太平,请慢行。”

赵璀转身欲走,听到许扶的声音幽然如鬼语:“不要让我失望。不然……我不会让你随便死掉的。”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听到如此理所当然的狠毒威胁,赵璀终被激起骨子里的狠劲,快步走到许扶面前,怒视着许扶咬着牙沉声道:“我……”

“你如何?”许扶抬起眼来死死看着赵璀,鼻尖险些撞到了他的鼻尖,酷似许樱哥的清秀眉眼里寒光闪闪:“不要小看我,如果你一次弄不死我,就千万别动手。如果……”许扶薄薄的嘴唇微抿,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也有些飘忽:“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还是朋友。这乱世,人命如草芥,能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多一个仇人的好,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救了命。你说,是不是,若朴?”

这个朋友当然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朋友,但赵璀相信许扶的话,许扶说过会放过他就会放过他,说过会在关键时刻帮他就会真的做。尽管二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但多年的相交还是让他相信许扶远远胜过了安六爷。

赵璀逆流的热血迅速回归原位,他很苦涩地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给我?”

许扶满意于他的识趣,微笑道:“先外放吧。去得远一点,最好。”

能走么?赵璀苦涩一笑,决定接受这个建议并尝试一回,于是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突然间松弛下来,让他觉得分外疲惫。他大着胆子道:“外面不太平,不好赶夜路。让我在这里歇一夜,如何?”

许扶斩钉截铁地道:“走。以后不要再来。”

赵璀苦笑着抚了抚袍子,自嘲地摸了肿胀青紫地脸一把,低声道:“我知道那天樱哥是真的为我好,我只是不肯相信自己就这样败了所以才失态,我若真怨她今夜就不会来。她真的,真的心里眼里不曾有过我?”

“该说的她都和你说清楚了。我再多语,你又要觉着我是利用你了。”许扶极平淡地一笑:“时辰不早,你该走了。”

赵璀走到外面,仰头看着天边闪烁的寒星,用力地吸了一口冷气,快步走入清冷的秋夜里。

终于算是解决掉一桩麻烦事,许扶疲惫之极地靠倒在椅子上,将腊月递上的热毛巾盖住脸,几不可闻地低低叹了口气。腊月忍不住轻声问道:“五爷,公主府真有咱们的人?”

许扶答非所问:“我只是怀疑,结果竟然是真的。”

腊月听得出他的声音比之平日闷了许多,遂不再敢多问。

第108章 以退

天边刚亮起一丝鱼肚白,许衡便已经穿戴妥当准备出门。他温和地看着坐在一旁的许徕,以及立在下面的许执、许拙、许抒、许揭兄弟四人轻声道:“今日早朝,我准备向圣上辞去大学士一职。”又看向另一旁的姚氏等女眷:“这厚厚的封赏为什么而来,你们也该明白。樱哥即将嫁入康王府,嫁妆一定要齐整丰厚,不然丢的是许家的脸面。”

除了姚氏、许徕、许执还能保持镇静外,其他人全都勃然变色。第二件事倒也罢了,任谁都能想到许樱哥既然要嫁入王府,这嫁妆便不能太单薄。但第一件事,一家老小都靠着许衡一人,如今却要去职,这对日后家族和子弟的仕途影响不可谓不大。

孙氏转动着手里的念珠,担忧地道:“大哥,真的就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许樱哥嫁入王府还要拿许衡的官职去换,原来许樱哥要拿公中的钱财去添补她的嫁妆。冒氏很有话想说,她很想问长房,许执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许拙是出仕了的,很快便要成年的许抒、许揭等人前途怎么办?想必这两个男孩子会很喜欢她问的这个问题。但许衡近来很不待见她,她不敢,且她心里还挂着那件大事,紧张得很,所以不敢做得太显眼,便低声道:“这可真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啊。”

许衡把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沉声道:“这几天家里的风光你们是看到的,无数的礼品潮水一样的送进来,收,收不得,不收,得罪人。既然陛下已有封赐,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做臣子的便不能太贪心。若是等着被人赶下来,那才是什么都没了。”皇帝不见得会准,但他总要先做出该有的姿态才是。最起码也要告诉那多疑的老皇帝,许家无心帮他那两个儿子反对他老人家,赐婚,改变不了什么。

听他这样一说,女眷们全都白了脸,已经懂事了的男孩子们也全都忧愁起来。没了命,还想什么呢?还是保命要紧。

许徕是昨夜里就知道此事的,并且很赞成长兄的决定,当即站出来第一个表态:“这些年来大哥所做之事无一不对,大哥既已下了决断,做弟弟的当然没有话可说。”

趋势一边倒,许衡的辞职计划全票通过,许衡很欣慰,很满意,觉得自家真是团结友爱并且知进退。

旭日东升,照得康王府大门上的七九六十三颗大黄铜钉熠熠生辉,冒连欢喜地谢过了康王府那位鼻孔朝天的丑门房,快步走到身后一副愁苦相的冒澹川身边,压制不住的欢喜:“爹爹,三爷答应见我们了。”

冒澹川挤成“川”字的眉间纹终于是松开了些,他自得到冒氏的信之后便厚着脸皮觑了空来寻张仪正,头两日都是说张仪正病着的,概不见外客。昨日好容易在许家的宴席上远远看了一眼,但张仪正也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很快就告辞,休要说借着许徕的面子搭上话,便是多看两眼也不得。今日总算是肯见了,真是好。他自己是早就被磨光了雄心壮志,但儿子,他温柔地看着冒连清秀的眉眼和唇边初生的茸毛,想到这个儿子的所有乖巧懂事勤奋,心里软成一汪春水。可也偏要作势去骂冒连:“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不要丢了你姑父和姑姑的脸。”

“知道了。儿子谨听爹爹吩咐。”冒连笑眯眯地扶着他的胳膊,随着王府的小厮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康王府。已近仲秋,道旁新开的各色菊花带露傲霜,开得好不灿烂。父子二人且行且看,老的感叹忧伤,小的新奇赞叹,待到了一处精致的小院,领路的小厮便换了个穿锦着玉的俏婢,再一路进去,入眼都是满满的富贵,锦绣珠翠叫人迷花了眼。

珍珠帘子后,只着家常轻袍的张仪正半歪在锦榻上,微笑着看向对面紧张不安的冒家父子,亲切地道:“请恕我伤病在身,多有失礼。小冒,你我不是第一次见面,你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便替我好好招待你父亲罢,千万不能拘束了。”

若从冒氏这边来算,他勉强也可以算作是冒澹川的侄子辈,但谁敢与他攀这个亲?他能有这样亲切的态度已经足够令人欢喜了,冒连大着胆子笑道:“三爷还是一样的随和。”一边说,一边给父亲使了个“看吧,我就说这三爷是个好人”的眼神。

冒澹川想当年也是个翩翩贵公子,虽然如今际遇不堪,却还有几分见识,晓得人家随和是给面子,自己却不能太当真。当下严肃地瞪了冒连一眼,恭敬地对着张仪正抱拳道:“三爷病中,本不敢叨扰,只是……”

张仪正摆摆手,干脆利落地止住了他后面要说的场面话,亲切地道:“是我自己觉得小冒不错才同许三夫人开的口。冒先生本也是有名的才子,被这样耽搁了实在是很可惜,正好我父王那边急需人才,所以才冒然开口相邀。你们能来我很欢喜。”话锋一转,道:“听说你们有信给我?”

冒澹川听他一席好话,实在是有些舒服,利索地从怀中掏出那封被蒋氏包裹得干净整齐的信并双手递了过去。

一个身穿淡粉色罗裙的俏婢上前接过信,细心地用金刀裁开,恭敬地递到张仪正手上。张仪正才将信纸从信封中抽出便闻到一股清冽幽香的腊梅香,不由微讽地翘起了唇角,淡然地看了下去。

冒连偷觑着张仪正的神色,先是见他的眉毛跳了两跳,脸色有些阴沉,便有些担忧害怕,接着又见他盯着那信纸迟迟不动,眉也皱了起来,于是越发紧张担心,暗自揣测姑母不知是和他说了些什么,难道是很为难人么?冒澹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忙站起身来,道:“三爷若是忙,我们改日再来。”

张仪正的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甜腻的微笑:“我不忙,再闲也不过了。只是之前我不在京中,这事儿没来得及同我父王说,还请冒先生再等两日,总不能随便就寻个差事委屈了你。至于小冒么,我觉着他还年轻了些,前途无量,当寻名师再上一层楼才是……”

将近中午,冒澹川父子心满意足地出了康王府,直奔许府而去。

“今儿早上就没一个笑得出来的。”冒氏一边盯着许择描红,一边同娘家兄长和侄儿低声抱怨:“这亲结得可不划算,这大老爷一辞去大学士,光凭着这爵位能做什么?这上京城里带着爵位的破落户难道还少了么?罢了,罢了,总之是沾不上光。”

冒澹川是惊弓之鸟,虽然觉得遗憾,但还是忙着道:“妹妹慎言!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冒氏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见状反倒笑了起来:“哥哥也太谨慎了。”将手一挥,示意鸣鹤几个把许择带下去,压低了声音无限期待地道:“他见了我的信是怎么个说法?”

“好消息!”冒澹川压制住心头的欢喜,轻声把经过叙述了一遍,接着道:“让我后日听消息,听那意思,怎么也亏待不了我!又给阿连拿了张名帖,让去拜那吴平之做老师!”

“阿连可要好好珍惜!”这吴平之对科举一途极在行的,近年来颇有名望,只是门槛甚高,寻常人等难得入他的门,冒氏也有些欢喜,却还不够:“其他的呢?三爷另外没有说什么?有没有不耐烦,有没有生气?”张仪正在信中看到她把许樱哥兄妹的出身来历说得如此清楚,总该有所触动吧?出身不明的女人,怎能做了这皇孙正妻!许衡等人拼命瞒着,将来也是欺君之罪!

冒澹川摸了摸胡子,笑道:“没了。也没见他生气,一直都笑眯眯的,极和气。”

冒氏一脑袋的问号,就这样?难道张仪正真的就喜欢许樱哥到了这个地步么?却见冒连突地一个激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我想起来了!出门时,三爷和侄儿说,有劳姑母挂心。自从得知圣上赐婚以来,他的伤病便好了大半,想起从前的危险之处,虽然惊险却觉着实在是值得。等他好了,他总要把那些试图害他不顺心的恶徒除之而后快……”

冒澹川皱眉道:“这话说得有些莫名。”

只有冒氏才听得出里头的威胁之意,这是张仪正威胁她不许把这事儿说出去呢,不然他和她没完。便是如此也还是这么喜欢么?冒氏一念至此,突然间了无意趣,便是张仪正对长兄和侄儿的安排都觉着多了一层灰暗之色,更像是别有用心要牢牢攥在手心里一般的。千回百转间,冒氏一阵酸楚,分外羡慕起许樱哥。

红宝石一般的石榴子透过许樱哥莹润的指缝欢快地跳入到白玉瓷盘里,红白相映成趣,看着真是爱煞了人。梨哥撑着下巴坐在一旁,愁眉不展地道:“二姐姐,你说圣上会不会准了大伯父?他们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情只瞒着我们俩,还把我们当成小孩子呢。”

许樱哥的手顿了顿,又稳定地继续剥石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准不准,一家人能平安过日子就是极好的。”

忽听外头铃铛脆生生地喊了声:“两位嬷嬷好。”姐妹二人忙站起身来,含笑看着冷着脸进来的两位嬷嬷:“嬷嬷午睡可好?”

第109章 为进

宫中来的两位嬷嬷,一姓高,五十多岁,清瘦,长脸,一姓袁,年纪轻些,四十多岁,果然就生得圆润富态,虽然胖瘦高矮不同,但二人脸上的表情出奇一致,都是板着脸,冷漠而威严。

许樱哥曾暗里分析过这二人何故总端着这样一张脸,要知道,虽然是皇后身边来的,但她二人日后很可能是要出宫跟在她身边的,与人为善不是更好?何苦弄得大家都不舒坦?想来想去,她只能这样认为——这二人把教导她当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任务,觉着保持距离和威严更方便施展手段,从中也可以看出皇后对她的某些看法。名声非常重要,特别是在即将到来的与某个劣迹斑斑之人的斗法中,她需要更多有力的支援,需要舆论倾向。更何况,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熟记宫规一百条,才能损人又利己。想到此,许樱哥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腻,看向两位嬷嬷的眼神更加真诚友好。

袁嬷嬷虽然富态,性子却不太好,对着许樱哥的殷勤问候只淡淡地道:“有劳二位娘子挂心,极好。”高嬷嬷与袁嬷嬷一同从宫中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乃是天然同盟,虽然觉得总拿着一张冷脸对付始终殷勤热情的许樱哥有些不太好,但还是同样淡淡地点了点头。

梨哥有些担忧地看了许樱哥一眼,这几天的培训中,两位嬷嬷分外严厉挑剔,便是姚氏频频请她们喝茶谈心示好也无法改变她们的态度,她不知道许樱哥能忍耐到何时。许樱哥回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虚心而热情地向这二人请教学习。

袁嬷嬷给高嬷嬷使了个眼色,在师座上坐了下来,淡淡地道:“不知二娘子可记把老身早上教授的宫规都记牢了?”

早上才教下午便要叫背出来……高嬷嬷以目相询袁嬷嬷,表示这样不太好吧?袁嬷嬷很肯定地回了她一个眼神,表示就要刺激兼打击一下许樱哥,要知道,这几天她们无论怎么来,许樱哥都是微笑着照章执行,十足十的好学生,刻苦努力,虚心好学,半点错处都拿不到。但她们都知道,这个女孩子远远不是表面上的温柔甜美,内心其实十分狂野暴戾,但不怕,且熬着罢,总有她暴露真面目的时候,一旦暴露出真面目,正好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严打纠正。

比智商比韧性?气死你们。许樱哥微笑着一一道来,竟然是行云流水,半点不打结,更兼坐姿优美,声音甜美,眼神清亮,并无半分不悦之色。

高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愉悦,袁嬷嬷吃惊地微微张开了嘴,旋即又觉得这样有损皇后娘娘的形象,立即把嘴紧紧抿住了,十分严肃认真地校正了许樱哥两个无关大雅的口误。

梨哥恨得牙痒,这样也得不到夸赞,反而是严苛的挑剔,这不是找茬么。许樱哥照旧笑着一一应了,再把宫规背诵了一遍,错漏全无。

袁嬷嬷面无表情地又考校了一遍许樱哥这几日学过的功课,许樱哥无一不精准达标。要挑错?挑不到。想故意口误教错再挑错?借她十二个胆子她也不敢。为难梨哥?舍本求末的事儿那是自己找死。今日的功课已经上完,这便放了许樱哥去玩耍,仿似是自己二人偷懒不尽心一般的。袁嬷嬷想想,决定提前把明日的功课给上了,她倒要看看许樱哥到底能做到哪个地步。所谓忙中出错,她就不信抓不到许樱哥的错。

高嬷嬷适时咳嗽了一声,看着桌上那盘子石榴子,语气不知不觉中软了几分:“这石榴皮最是染肌肤,女子家伸出手去总是不雅,二娘子日后不要再自己剥了。”

她本是想打岔,袁嬷嬷却一下子来了精神:“可不是,主子有主子的事,下人有下人的职责,老身瞅着二娘子太仁善了些,长此以往,底下的人未免总会存了些怠慢之意……”

高嬷嬷将帕子掩着口,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袁嬷嬷晓得她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太过分,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见机停了话头。袁嬷嬷道:“我姐妹二人受皇后娘娘指派,又得许夫人重托,不敢不尽职尽责,若是有得罪不得体之处,还望许二娘子不要见怪才好。”

许樱哥微笑着,语气照旧的和气温婉:“岂敢岂敢,两位嬷嬷恪尽职守,也是为我好的意思,不然将来出了错,可不是我自己个儿吃亏?我犯错,两位嬷嬷脸上也没光彩,樱哥虽然愚钝,却也懂得好歹。”话锋一转,亲手将那碟子石榴子端到了二人面前,笑眯眯地道:“两位嬷嬷为了我的缘故从宫中而来,受尽了累,这是特意为两位嬷嬷准备的,甜极了。无他,聊表寸心。”

一碟子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的石榴子在日光下闪着微光,诱人而璀璨……示好?挺正常的,毕竟她二人就是皇后娘娘的眼睛,这许家二娘子究竟如何,皇后娘娘总是要经过她二人的描述来知道。宫中派人去教导即将嫁入皇室的女子规矩,这种事常有,不过其他家送的是钱财布帛,锦衣玉食的小心招待,而许樱哥则是亲手给她们剥了一碟子石榴子。

她们来自中宫,深得皇后信任喜爱,不缺吃,不缺穿,见识良多,但她们再得皇后信任也不过就是皇家奴仆的身份,哪里想过会有这种不分尊卑的事?这是试探,也是找茬的好机会,她们正好可以义正辞严地拒绝,并且指出许樱哥不分尊卑不合规矩,谁也挑不出她们的错,但拒绝的同时也就真正断了双方日后交好的可能性。这个,这个,接不接?高、袁二人飞速对视了一眼,权衡再三后,决定吃下这碟子石榴子,受了这份好意。

许樱哥微笑着轻摇素纨扇,满意地看着盘子里晶莹的石榴子慢慢变少。她不指望这碟子石榴子能改变什么,但变化总是在最细微处开始的。她们既然今日吃了她的石榴子,明日便能喝她做的汤,再以后吃人嘴软,便再不能对她板着脸。更何况……她看了帘子后头一眼,微笑着起身欢送两位老嬷嬷离去。

今日的功课照旧完成得很完美,两位嬷嬷带着那么一丝怪异的感觉离去,剩下的全是许樱哥的自由时间。她除了不能出门闲逛以外,尽可以睡觉看书或是到姚氏房里闲逛撒娇。梨哥轻轻吐出一口气,与许樱哥告辞后回了房。门帘轻轻一动,青玉拿着个本子走出来,微笑着将本子递到许樱哥面前,本子上用清秀整齐的笔迹记载着:“八月初二,教导宫规。卯正起床,辰正开课……”便是许樱哥与高、袁二人的对话也都一字不漏地记录在内。

许樱哥满意地道:“收起来吧,明日继续。”

青玉边收拾边低声道:“这有用么?”

许樱哥道:“也许没用,但如果一旦需要便是大用。”也许是她太阴暗,但有备无患总是最好的。这二人果然尽职尽责也就算了,但若是起心不良就别怪她不客气。

青玉不再多问,利索地把房间收拾干净又铺好了床,许樱哥躺在床上十分舒服地叹了口气,为了学习不睡午觉,虽然有点困,但是很值得,她这学习态度啊,再端正也没有了。一觉醒来已近申时,许樱哥收拾妥当,径直去了正房静待许衡归家。

不独是她一人有这个想法,孙氏、傅氏、冒氏等人全都陆陆续续到了。许樱哥注意到今日冒氏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照旧的选择忽略,冒氏却自己贴上来了:“樱哥,听说宫里来人都挺难伺候的,她们没有刁难你吧?”

许樱哥笑笑,道:“有劳三婶娘挂心,两位嬷嬷尽职尽责,又怎会刁难我呢?”

冒氏用“你就别否认了,我们都知道了”的眼神看着她,可不知何故却是没有说什么酸话,只温和地道:“不拘如何,你能这样想便是最好的。”

红玉掀起帘子走进来道:“大老爷回来了!先往外书房去了,三老爷同几位先生都在那儿候着的。”

这么早?虽是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但许衡从未这么早回过家,难道是真的准了?于是众人都有些笑不出来。姚氏沉着地道:“去打听一下。”

红玉快步而去,众人如坐针毡。须臾,许拙快步进来,微笑着道:“诸事皆好。圣上驳了爹爹的奏折,骂得很凶,说爹爹想偷懒。”

众人便都松了一口气,姚氏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通常君臣间总会有个戏码,你请辞,我不许;你再请辞,我还是不许……如此再三之后,龙椅上的那位才会无限伤感且无奈地同意,于是四大皆空。也有可能此刻是真的离不得许衡,毕竟伐晋在即,等到伐晋事了,再辞便准了。但看着一家老小喜气洋洋的,姚氏便忍着没把这话点明,招手把许樱哥叫到跟前柔声道:“这几天你做得极好,虽然辛苦,但对你将来总是有好处的。”

晚风吹过康王府廊下的各色名贵菊花,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淡淡的苦菊清香味儿,张仪正双手端了一杯茶奉给面前的崔湜,心情十分愉快地微笑着道:“依先生所言,这冒澹川便给他做个从八品下的亲王府典签咯?”

崔湜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接过张仪正递过来的香茗,十分尊敬地道:“回三爷的话,就这个最合适。”

“多谢先生。我有句闲话。”张仪正微笑着,撑着下巴突然无限天真地道:“听说崔先生同去年秋天卷入郴王案的崔家有亲?”

第110章 往来

崔湜一愣,有些不高兴地道:“是有这么回事。不知三爷是从何而知的?虽是族亲,但早就出了五服,在下很早就不曾同他家来往了。”虽然他面前坐着的是王府贵人,但他一向深得康王并世子的尊重,便是康王妃对他也是十分敬重,所以对张仪正这个只会闯祸、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并不是那么忌惮和发自内心的尊重。

张仪正仿佛不曾发现崔湜的不乐意,无知无觉地继续笑道:“先生就不要否认了!虽是早就出了五服,但听说早年你们两家来往很密切的,那崔家出事后,按律家中老幼女眷都该抄没入官操贱役,若非是先生出手,他们家哪里能在林州如此快活自由!”他轻轻拍了拍崔湜的肩膀,自以为是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先生做的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何必不认?”

崔湜静默片刻,突地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轻声道:“是啊。早年先母还在世上时,曾多得他家老夫人襄助,不管怎么说,做人总是该记情的。不知三爷是从何得知这个故事的呢?”

张仪正安静地看了崔湜许久,直到崔湜有些招架不住了,方一声笑了起来:“是啊,做人总是该记情的。我新近结交了一个人,王中丞六子王怀虚,他很景仰先生,更想请托我替他照料一下崔家人以全他的朋友之义,但我前些日子去信央求二哥竟然是被二哥狠狠骂了一顿。我就想请教先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即不拖累家中又能解决问题?”

崔湜笑道:“三爷还是一贯的讲义气。”

张仪正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王怀虚那书呆子很有几分意思。居然偷了他老父的心爱之物来求我,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

崔湜便起身告辞:“请容在下好生想想。”

张仪正似笑非笑地道:“先生只管放开手脚去做,凡事总有我。伐晋将行,若是能给他们换个好点的地儿,远离西晋不是更好?”

崔湜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多见复杂,嘴里说的却是另外一桩事:“好叫三爷得知,听闻今日早朝许大学士请辞大学士一职。”

张仪正一惊又一喜,很快又将那点喜意压制下去,惆怅而担忧地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崔湜淡淡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崔湜的身影越走越远,张仪正沉下脸,收回目光看着面前开得自在灿烂的菊花上,轻声道:“选两盆菊花送过去给许大学士府,就说我请许二娘子赏菊。另外使人去前头打听,许大学士请辞,圣上准了没有。”

穿着粉色罗裙的俏婢雪耳温顺而安静地走上前来,利索地指挥几个粗使婆子把最名贵,开得最好的两盆菊花端到张仪正面前轻声询问道:“三爷,您瞧这盆春山见日与墨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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