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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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陆云从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尽了苦头,好心请自家姐妹去助阵,却被自家姐妹给踩踏了,这个人还不懂得收敛愧疚,更不知赔礼道歉,真是过分……就连她都为自己的行为不齿了,还能怪别人鄙视她,高看陆云么?

她所有的愧疚和疑惑全都烟消云散。

陆云根本不需要她的愧疚,有她不仗义在前,此刻陆云的所为又有什么是可以指责的?而她的疑惑,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尽管这个答案是这么模糊,但它却又是那么清晰的存在。用尽一生一世,也可能无法把一个人看透,她却在此刻,看透了陆云,看透了很多事情。

有个堵塞着的地方,突然通了,林谨容畅快之至,粲然而笑,对着陆云深深福下去:“云妹妹,你实在太过自谦,原本是我的错,怎会是你的错呢?你实在太让我无地自容了。早前暖炉会的事情是我不对,挨了祖母的责罚,我心服口服;去乡下庄子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母亲病弱需要静养,我正该随侍在旁,同时也反省自己的错误。所以,和你完全无关,你千万千万不要自责。”

两个互相行礼的女孩子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先起来。两双眼睛隔得从未有过的近,林谨容捕捉到了陆云眼睛深处瞬间闪过的愕然,她想,陆云大概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痛快地承认错误,如此快地进入角色。

陆云看到了林谨容眼睛深处的冷然,她想,林谨容其实并不笨,但那又怎么样?今日她完胜。没有人是完美的,林四敢和她比为人处世之道么?难不成林四真以为,顺手帮个族里的穷亲戚,就真的能得到贤名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罗氏笑嘻嘻地扶住了二人的胳膊,朝林老太笑道:“老太太您瞧,做妹妹同做姐姐的赔礼道歉,做姐姐的也同做妹妹的赔礼道歉,这正是一段佳话呢。”

林老太很满意,非常满意,略带了些威严地笑道:“正是,这才是我的好孙女儿这才是名门望族该有的规仪”随即指点了林五、六、七三人,“你们都该向她们学学”

周氏瞟了林五一眼,林五眨了眨眼,立即倒了一杯茶上前,双手奉给林谨容:“四姐姐,我适才说要斟茶向你赔礼道歉,不知你是否肯接这杯茶?”

林谨容翘起唇角,双手接过茶:“五妹妹,你我骨肉至亲,我早说过不怪你的,又何需这杯茶?这茶不如借我去敬姑母,向姑母赔礼道歉如何?”不等林五反应过来,她高高举起那杯茶朝林玉珍走过去:“姑母,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和我计较。”陆云那样长篇累牍的好话,她说不来,就算说得来,她也不打算说。说这简单的一句话,不为别的,只为这一低头,陶氏和她能在林老太面前真正得到好处。

林玉珍看着林谨容,非常非常膈应。

说林谨容真心吧,这茶都是借来的,这赔礼的话也实在太过简单,转折婉转更谈不上,显得实在不够郑重,更没有丝毫解释哀求,希望能得到自己原谅的意思;说她不是真心吧,她的姿态和表情,以及语气都无可挑剔。她整个人都仿佛在说,我已经做了该做的,接不接,气不气,全在你。

而事实上,林玉珍也非接这杯茶不可,虽然她很想不接林谨容这杯茶,她想就让林谨容一直举着这杯茶,举到手酸脚软,不得不哀求她服软为止。但形势就在这里,陶氏都能安抚夸赞陆云,她怎能被陶氏比下去?于是她接了林谨容的茶,态度说不上好,但也还说得过去。

没有人再提陆缄在庄子里的事情。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来源于那个暖炉会,也结束于那个暖炉会。

罗氏终于得了林老太一个赞赏的笑脸,于是暗自欢喜。周氏没看到想看的戏很郁闷。陶氏情绪一般,这顿饭对于她来说,相当于什么好事都没发生,也什么坏事都没发生。年轻小姑娘们个个儿都在沉思,只有林老太最欢喜。

东阳酒,味辛不厉,美而不甜,色复金黄,荧澈天香,风味奇绝。真是好喝,林谨容一连喝了三四杯还想喝,正想再要,看到林谨音不赞同的眼神,微微一笑便放了杯,只暗自盘算,什么时候弄点来喝个够。在庄子的那些日子里,她已经学会凡事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那么苛刻,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替自己疼,没有人能替自己难受,哪怕就是亲如骨肉也不能。

临别送行,其乐融融,最起码表面上是如此。陆云与林六依依惜别后,温言安抚了几句抓着她的手不放的林五,走到林谨容面前笑道:“四姐姐,我哥哥和我说,清凉山上的桃花梨花很美丽,清凉寺里的古碑很值得一看,清凉河里的桃花鱼很好吃,还听说,清凉寺中还有温泉,是么?”

林谨容淡淡一笑:“大抵是习惯了,我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冬天里外面下着雪,泡着温泉的确是很舒服。”

陆云正要随着她的话往下继续深入研讨,就听林玉珍不耐烦地道:“阿云,该走了。”

“来了。”陆云娇俏地朝林谨容吐了吐舌头,伸手从她鬓角摘下一朵珍珠月季,笑道:“四姐这花儿真好看,分我一朵戴。”然后拿了那花朝林玉珍奔了过去。

林谨容立在安乐居门前的灯笼下,静静目送陆云的背影。林六走过来,轻轻挨近了她,低声道:“阿云很不错吧?到底是从小就跟着姑母出门见过世面的人。”

“是,我自愧弗如。”林谨容将头上剩下的那朵珍珠月季摘下,随手一揉,扔在了地上。

林六半掩着扇子,打量着林谨容的动作,微微一笑:“四姐,我真佩服你,竟敢那样对着方嬷嬷说话。”

林谨容回头看着林六妩媚一笑:“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的。”

灯光下的林谨容,眉眼间已经有了几分稚嫩的妍丽,这一笑,妩媚顿生,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林六形容不出这种感觉来,只怔怔地想,真是好看,于是那句:“那庄子里真有这么好玩?让二表哥都乐不思蜀了。”的话就没能出口,眼睁睁地看着林谨容和林谨音手牵手地离去。

第80章:合计

夜风吹过,老榆树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枝叶摇动,发出一阵低沉悦耳的沙沙声,半轮明月高挂天际,月色倾斜而下,照得屋里屋外犹如下了一层银霜。

林谨容跪坐在窗前的坐榻上,结束了和林谨音的谈话:“就是这样,我替黄姨娘赚了一笔钱,我自己也赚了一笔。姐姐的那笔钱明日让人拿回去。”

屋里没有点灯,月光照得林谨容的表情格外温润,林谨音却觉得妹妹陌生得紧。前因后果林谨容都说得很清楚,黄姨娘留下的那张条子她也看过了,她不是陶氏,不但不抗拒黄姨娘为林亦之的婚事出钱,还很高兴,毕竟她是长女,年龄要大那么几岁,很多事情都想到了,但是不好做。这就是身为女儿的尴尬,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诟病,说是贪图算计娘家的财产什么的。可是林谨容不但算到,还做到了,这变化大得叫她实在格外惊奇,也格外的不适应。

林谨容坦然面对林谨音的打量和疑虑,她很清楚,自己和从前差异太大,几乎是反着来的,林谨音惊奇或者怀疑都是正常的。

半晌,林谨音终于开了口:“那些钱说过是借你的,我只要本钱就行,其他我不会要。你还是好生打算打算,若是娘知道了你帮黄姨娘这事儿,必要生出波澜。”

林谨容坦然道:“所以我才和姐姐把事情说清楚啊,黄姨娘的钱真不少,下次若是再有这种机会,我还打算再提携她……”黄姨娘早前那点银钱不过是小打小闹,能省多少钱?她需要林谨音帮忙掩饰,瞒着陶氏,她好继续借黄姨娘的鸡生蛋。当然,这些下一步的具体打算她是不会和林谨音说的,只要林谨音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是了。

林谨音沉思许久,断然道:“那就先瞒着,到时候再说,娘虽然生气,却也不可能放着黄姨娘的钱不拿,反过来拿自己的钱去贴补。”话虽如此,她还是担忧,到时候黄姨娘陡然拿出一大笔钱来,陶氏还不得和林三老爷闹翻了天?又要叫人看笑话。

“怕什么?”林谨容淡然一笑:“一个丫头出身的贱妾,能拿出这么多私房钱来,明摆着三老爷宠妾灭妻么。所以,这事儿就用不着我们来操心了,我猜到时候她一定会求三老爷出面,把这钱算作是三老爷给的贴补。三老爷若是答应了,将来他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七弟。庶子都有了,嫡子没有,是什么道理?他可站不住脚。”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俱都微笑了。三老爷就算是拿不出现钱来,也能把他收的那些金石字画弄些出来,不要白不要。

林谨音笑着笑着,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我们这算什么?两姐妹坐着算计父亲的钱财,若是让人知晓,怕是要被笑死。”

“要笑也是笑他。”林谨容不以为然:“这不是算计,而是替他周圆做父亲的脸面,你见过谁这么做父亲的么?我没见过。哦,见过的,那个林昌和他差不多。”

林谨音听了妹妹这话,忍不住又万分忧虑了,早前她觉着妹妹太过软弱安静,盼着妹妹能强势精明一点,如今却觉得林谨容主意太过大了。女子主意过大并不是一件好事,也不知将来人家容不容得下。她想劝林谨容两句,话到口边,却又无从劝起,便默默地想,不然等改个时候和母亲说,给妹妹议亲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宽厚的人家,温厚的妹夫,其他都是次要的。

第二日午后,黄姨娘果然扶着枣儿,提着个食盒假借送糕溜达到了林谨容的院子。

林谨容命荔枝关好房门守在外头,和她结清了账。

不管黄姨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都表现出一副心满意足,感激涕零的样子,听说林谨容不要抽成,便死活要送林谨容一只银镯子当谢礼,请求林谨容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不要忘了提携林亦之。

林谨容还顾着日后,自不会收黄姨娘的银镯子,和和气气地把人送出了门。

食盒很有些沉重,枣儿提着有些吃力,走得就极慢,黄姨娘看着,心里很有些欢喜,又有些难过。她记得当时小丫头听到的话是,林谨容求陶凤棠留到春后交赋税之时再卖的,陶凤棠也答应了。可林谨容刚才给她的钱还只是按着去年秋天清州的银价和金价来折算的,再结合林谨容没收抽成和礼物的情况来看,可以得知,林谨容分明是借她的钱另外大赚了一把。

虽然她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饭,林谨容若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又怎会平白帮她和林亦之?且这个赚钱的机会已是难得,可她到底还是有些酸痛,恨不得林亦之赶紧考取个功名,再好好娶个媳妇,然后可以自家出力赚钱做主再不用这般小事都要求人,日子才叫踏实了。

罢了,罢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四姑娘这样子是真不想嫁入陆家,她手里原本握着的方嬷嬷那张牌已经没了用,在四姑娘面前更说不上话,少不得越发要低头。只要四姑娘肯在关键时刻帮林亦之美言几句,这亏吃了就吃了吧。还得单找个机会和四姑娘提提,请她帮忙在陶氏面前说说才好,就是不说,帮忙打听一下情况也好。

黄姨娘正在筹划间,迎头走来周氏的心腹婆子许嬷嬷,刚露出一个笑脸,尚来不及问好,许嬷嬷已然风风火火地撞将上来。避开了她,却撞上了她身后的枣儿,这一撞撞得厉害,枣儿一个趔趄,眼看着她手里的食盒要落地,黄姨娘大急,忙抢前一步,牢牢护住了食盒。

许嬷嬷站住了脚,扫了眼地上的枣儿,目光落在黄姨娘怀里的食盒上,猪肝脸上堆出一个笑来,伸手去拉枣儿:“咦,原来是姨娘。老奴眼瞎了,竟然没看见你,就这么撞了上来。撞坏了枣儿姑娘,是老奴的不是。”

黄姨娘哪里敢得罪当家太太身边的心腹?将食盒抱定了,笑道:“嬷嬷这是有事儿急的吧?”

许嬷嬷道:“可不是?大太太娘家来人了。急着去禀报呢。姨娘这是打哪儿来?又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也没什么,就是蒸了点糕,送给两位姑娘尝尝。嬷嬷你忙,你忙,我就不耽搁你了。”黄姨娘有些受不住许嬷嬷盯在自家食盒上的目光,朝枣儿使了个眼色,一溜烟地走了。

许嬷嬷回头看着仔细打量着她的动作,思忖片刻,也忙着继续往里走。进了朴简居,直接先招呼一个小丫鬟:“去打听打听,今日黄姨娘都做了些什么,然后来和我说。”然后脚也不停地往里走,“太太大喜,家里来人啦”

周氏正在看账簿,看得火冒三丈。二房可真会省钱,双胞胎领了月例,却跑到老太太那里去混吃混喝,什么都敢要,好吃的要吃个够,半点都不省,罗氏也是三五不时地在那里混着,一应开销全算在老太太头上,还经常顺东西回去,怎会这么不要脸,算得这么精?死老太婆也太偏心了正在郁闷间,乍然听到许嬷嬷这声喊,便不悦地道:“咋呼什么?”

许嬷嬷看到她黑着脸,方才收敛了神色,道:“大老爷让老奴进来禀告太太,松州家里来人了。二舅老爷领着三表少爷,预备拜在诸先生名下求学。”

“啊?真的?”周氏是当初林老太爷在任上时做主娶进门的,娘家离得远,也是很多年不曾见着人了,心里欢喜至极,忘了适才的不愉快,立即起身道:“走,走,我去瞧瞧。”

许嬷嬷忙笑道:“太太,这会儿舅老爷和表少爷正在听涛居里和老太爷叙话呢。”

周氏一拍脑门,笑道:“看我这糊涂的,不是得先从外院拜见着一路进来么?得,先准备晚饭,二舅老爷喜欢吃雪霞羹,肉线条子,这两样一定不能少。表少爷,我倒是没见过这孩子,你使人去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一并交代下去。”

许嬷嬷出去一趟回来,交了差,贴在周氏耳边低声道:“太太,老奴早前遇到了黄姨娘,枣儿提着个沉甸甸的食盒,老奴赶着来和您报信,没注意,撞上了枣儿。您说奇怪不奇怪?黄姨娘平时待那丫头不是极好的么?她竟然不顾那丫头摔跤,抢先就抱住了那个食盒,护得那个牢靠啊,就连枣儿摔了爬不起来她都没管,后来也不给枣儿提,就她自己抱着……”

周氏不耐地道:“说重点”

许嬷嬷忙收了后面一连串的话:“老奴觉着奇怪,便使人去打探了来,黄姨娘是从四姑娘院子里出来的。”

“食盒里装的什么?”周氏不耐烦了。

许嬷嬷有些尴尬:“没打听出来。所以老奴才觉得奇怪。”

周氏淡淡地道:“那就继续打听总会有人知道点什么。”林四什么时候和黄姨娘搅到一起去了?太不正常了!

第81章:砸锅

林谨容并不知道周氏在关注她,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请托陶舜钦在城西购买盐碱地的事情上。

平洲城西,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盐碱地。

已入了夏,几场大雨下去,盐碱地里亮晶晶的盐花或是随水流走或是渗透到了土层深处,不怕盐的野草也冒了出来,覆盖上些许绿色后,这片土地瞧着终于没了春天返盐时的耀眼刺目,但东一块、西一块的绿色和裸露的土色交替着,仍然显得无比荒凉。

林世全谨慎地垂着手,老老实实地跟在陶舜钦的身后,一见到陶舜钦停下脚步或是说话,立即打足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充分调动全身的所有力量去听,去看,去记陶舜钦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从决定要来买这盐碱地开始,陶舜钦已经带着他在这片盐碱地上走了好几天。他知道陶舜钦是在选地势,同一片盐碱地,可能会因为地势的原因,筑堤坝的时候会比其他盐碱地更费力,也有可能会被选作开挖渠坝的地方,还有可能会於田成功,却变成涝地,一切都是学问。

他不明白陶舜钦一个读书人,怎会懂得这么多。陶舜钦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也要看是什么人,读的什么书,又是怎么个读法。有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未必就能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甚至连饭都吃不饱,有些人大字不识,却着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这是为什么?侄儿想明白这个问题就懂了。”

几天下来后,陶舜钦终于看定了西南角一块近一百倾的地,随即开始和平洲府衙的人接触。这城西上千倾的盐碱地,全是官府的,官府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聪明人,几乎是陶舜钦刚表露出了这种愿望,就有人四处打探,问要买了做什么。

陶舜钦便请了府衙里几个管这事儿的人吃饭喝酒,林世全跟着平生第一次进了花楼,席间看着半露酥胸的妖娆妓女不敢抬头,敛了十二分精神去听陶舜钦怎么和官府的人打交道。酒至半酣,众人开始称兄道弟,妓女们把人哄得骨头酥软之际,陶舜钦方提起来,说是自家做了个梦,梦见买了那块地,在那里盖个院子就会顺风顺水,明确表示不指望这地有产出,只为买一个心安。

有人没有被酒色迷住,本着雁过拔毛的本能,打算刁难一下,却被最管事的给呵斥住了,在哥哥弟弟的热情招呼下,这地买得水到渠成般的自然,地价自是照着最低廉的价格,量地之时八十倾的地其实得了一百倾。陶舜钦让人将这地平均分成了两份,叫人立了界石。

林世全不明白陶舜钦为何要将这地分成两份,刚起了个头,就被陶舜钦拿话岔开:“你记着,这土地买卖有两种,一是绝卖,二是典当,也叫倚当。这契约必须经过官府,加盖红印,这叫红契,若是不曾,就是白契,这种很容易扯皮,不可取。”

接着林世全又看到陶舜钦把几封银钱塞给了那几个人,其中管事的那个得的最多。他没经历过这些事,不由很是心疼:“官家买卖土地,本是他们该做的,又吃又喝又拿,平白便宜了他们。”

陶舜钦袖着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其实我也没吃亏。”然后算了一笔账给他听,地价便宜,多得到的地,关键是以后有事再找这些人方便。

“你若真是想走这条路,就要记着,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想做生意,人脉最紧要,不过些许小钱,他们少找点麻烦就比什么都强。况且人有见面之恩,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上他们帮忙了。”陶舜钦如是说。

林世全牢牢记在心中,觑了空子寻到荔枝,只隐了去花楼喝酒的事情,把这事儿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告诉林谨容:“地才买成70文一亩,一共八十倾地,实际上是一百倾,只花了五百六十贯钱,请客送礼不知道舅老爷花了多少,但估摸着不会少下数十贯。”

林谨容又惊又喜,喜的是这地比她买柳叶河边的地便宜了许多,惊的她没有想到陶舜钦会这么大的手笔,这下可好,她从哪里去找这近六百贯钱来还他?

上次卖银子,她自己的钱赚了58两银子不到,从黄姨娘手里赚了46两,林谨音的赚了近80两,加上她自己原有的,统共不过394两银子,折算成钱才315贯,这缺口大了去,她早前还在陶舜钦面前夸海口说自己不要他买,会自家找钱,现在这钱从哪里去找?

借,短时间内回不来本,谁会借她?再向马上就要出嫁的林谨音借,她脸皮没那么厚,向陶氏,她上次购买柳叶河边的地的钱都还没完全付清,月钱还在被扣中。自己真是太穷了,林谨容一下子作了难。

要是陶氏肯把给她预备下的嫁妆交由她处置那就好了,但这明显不可能,林谨容呆坐良久,开了妆盒对着里面的金银首饰动起了脑子。她先把逢年过节必须插戴,不可动的几件物事挑出来,捡些款式简单不打眼的钗环放在一旁,打开最下面一层妆盒时,红绸包裹着的一只八宝赤金璎珞项圈长命锁,两对可以调节大小的赤金手镯、脚环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时有些怔住,心里一阵钝痛。

这是她小时候戴的,高僧开过光的,后来跟着她去了陆家。宁儿出生以后,她没有用其他人送的长命锁,而是将它给宁儿戴上,希望能保佑宁儿长命百岁,百病不生,平安康顺。可是宁儿照旧离开了她,怎么喊都喊不醒……

林谨容的指尖触在长命锁上,眼前一片血红,当时宁儿的血就浸染了那个“寿”字,真讽刺她狠狠地咬住牙,以后不会再有宁儿,这东西也不能保佑宁儿,留着何用?就是它了她垂着眼,逼着自己把目光从那长命锁上挪回来,亲手将红绸把东西包得严严实实,递给荔枝:“你拿去给三少爷,让他想法子把它换成钱。”

荔枝大惊:“姑娘,其他东西倒也罢了,可这个怕是不妥啊。”这些东西都有表记,除非毁了,不然被人知道,那闲话就传得难听了,可若是毁了,又要贬价。

林谨容淡淡地道:“你让他把它拆了,先把上头镶嵌的宝石珠子拆下来,然后找人把金银融了,分开卖。这样谁也认不出来。”她最想卖的是斗茶赢来的水晶莲花钗子,林玉珍的东西,留着膈应人。

“姑娘,这是太太为您求来的,高僧开过光的,太太若是知晓,会伤透心的。况且,就算是卖了这个,也不够的,舅老爷不是说买给您么……”荔枝不能理解,那盐碱地毛都不长有什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买,甚至于到了这个地步。她长期在林谨容身边伺候,早就发现林谨容的安静下,掩藏着一种深深的焦虑。在庄子里的时候,她曾以为林谨容已经好了,现在看来,其实是变本加厉,只不过是掩藏得更深而已。究其原因,都在那次被惊吓生病之后,荔枝一时很有些自责。

她颤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林谨容:“姑娘,您不缺吃,不缺穿,太太一直在为您准备妆奁,您到底在担心什么?您就算是不愿意和奴婢说,怕太太担忧,也该和三姑娘说说,她一定能帮您。”

“父母姐弟再亲,有些事情也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她的忧虑太多,但不能为外人道,林谨容默了片刻,嫣然一笑:“荔枝,吓着你了么?我不担心什么,我就是不想要舅老爷的钱。姐姐要出嫁,我也不是小孩子啦,要舅老爷出力已经不好意思,再要他花钱,清州的表姐妹们怎么看我们姐妹?这点面子我是怎么都要的。”她顿了顿,探询地问垂着头的荔枝:“你不会把这件事说给别人知道的,是不是?桂圆那样,除了相信你,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荔枝的眼神有些躲闪,她刚才是想去和林谨音说,请林谨音来劝林谨容来着,可是林谨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也不忍心让林谨容失望,万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姑娘,要不,奴婢手里还存了点钱,您拿去应急?”

林谨容失笑:“我还有办法,不要你的,赶紧去办事。”

荔枝走后,林谨容趴在榻上愣怔着眼睛出了许久的神,终于想出一个法子来,便扬声喊道:“樱桃”

樱桃是龚妈妈新挑选了送来的,才九岁,穿着翠绿衫子青色裙,单眼皮儿,眼神明亮,长手长脚,长相端正,眉眼舒展,干干净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立在榻前笑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林谨容笑道:“我想请几位姑娘过来喝茶,你去准备些糕点果子。”

樱桃应声而去,林谨容叫了桂嬷嬷进来,打开衣箱翻出那件新做的玉色荷花暗纹薄绸衣裙,薄薄施了一点脂粉,插上那枝水晶莲花钗,叫豆儿跟着,亲自去请林五、六、七。

第82章:卖钗

日光下,晶莹剔透的莲花水精钗子在林谨容的发间折射出耀眼的七彩光芒,林五一时有些眼晕,待到看到林谨容如花的笑靥,由不得就有些生气。

林谨容身上穿的衣裙本该是她穿的,头上的水精钗子本该是人家陆云的,样样都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却这么大摇大摆地拿来炫耀,世上怎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真是讨厌。

林五想着,脸上就有些带了出来:“四姐姐这身装扮可真漂亮。我记得这钗子是斗茶时姑母给的彩头吧?”

林谨容含笑道:“正是。”轻轻将那钗子取了下来,炫耀似地比划了几下,“美吧?其实我也见过不少水精钗子,可没见过这么纯粹,雕工这么精美的。也难为姑母会舍得拿出来做彩头。”

这钗子钗头乃是一对并蒂莲花,花瓣晶莹剔透,薄如冰晶,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融化在这初夏的日光下。轻轻一转,光华璀璨。

几个女孩子都爱极了此物,林六将扇子半掩了脸不说话,林七则是好奇地凑上去:“呀,真是好看,好薄啊,也不晓得怎么弄出来的。”

林五半是含酸,半是嫉妒,咬了扇子看着林谨容:“四姐姐,我说句话你莫要生气,这钗子其实不适合你戴。”真傻还是不要脸?姑母哪里舍得给你啊?人家明明是拿出来给亲生女儿做彩头的,哪里会知道半途给你这个强盗抢了去?

林谨容一挑眉:“怎么说?”

林五将扇子掩了口,小声道:“并蒂莲啊,四姐姐,这个咱们姑娘家戴着不太妥当的。还有,你其实适合戴点有颜色的,这个配着你太素了,半点不出彩。”

林谨容的神色顿时有些怏怏的:“那倒是……我还没想到这个。”

林五打了个呵欠:“你想不到也不怪你啊。人总是看不到自己的短处。”

林六慢悠悠地道:“五姐怎么总是能想到那么多呢?不过就是两朵莲花,可以看作是并蒂莲,也可以看作是双莲花。不过呢,四姐的确是配点有颜色的首饰更出彩。你瞧着太清淡了些。”

林谨容呵呵一笑:“六妹,我记得你最爱水精是不是?你还有对水精鱼儿耳坠,想必极配这钗子。要不要让丫鬟去拿了来配一配?”

林五的呵欠打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喉咙里,好生不爽快。什么意思啊?难道想送林六?凭什么啊?按着次序来,要送人也该先问过她要不要吧?当下便道:“四姐呀,又不是她的,配了再好看也是白搭。”

林七马上就不乐意了:“我们就愿意配给四姐看怎么了?绿萍,你马上去拿那水晶鱼儿耳坠来,也把我那对蝉儿的一并带了来。”

“我戴着不好看。”林谨容低垂了睫毛给她三人注茶:“就算是好看,也不好戴出去,怕给姑母瞧见了生气。”虽没有明说,却也相当于表示这钗子对她来说就是鸡肋一样的存在,不乏送人的可能。

林六一笑,试探道:“瞧四姐这话,难道其他人戴了姑母就不生气了?”

林谨容抬眼直视着她:“你们不同啊,姑母瞧见你们只有欢喜的,又怎会生你们的气?六妹,姑母很喜欢你是不是?”

林六垂眸一笑,相当于默认了林谨容的话。

“四姐姐”林五见势不好,忙道:“我也有一对水精荷叶坠,配这个才是极配得起。我也让人去拿了来试试如何?”从见到这钗子的那日起,她就极喜欢,只不过晓得不可能属于自己,便歇了心思,今日见有此等便宜可占,又怎会轻易放掉?就算是不喜欢,也不乐意给林六平白占了这便宜。

她做得太明显,林七不忿,恨道:“你又凑什么热闹?”

林五回头看着林七冷笑:“是你的东西啊?就许你们能配得,我就不能?四姐都没说什么,你生的什么闲气?”

林谨容忙起身相劝:“别吵,别吵,都是姐妹,都配得。去拿,去拿。”

林五得意地让丫鬟赶紧去拿她的水精荷叶耳坠来。

林六看了看林谨容,又看了看林五,突地嗤笑一声:“我说你们吵什么?四姐不过是让我们拿了耳坠来试试,又不是说要给谁了,你们倒好,先就吵起来了,给人晓得要笑掉大牙……”她也喜欢这钗子,但不确定林谨容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真想送人,自不会便宜了林五;若是戏弄人,那她也乐意配合捉弄一回林五,但前提是要摸清林谨容的真正意图。

几个姐妹中,最厉害是林六,这姑娘不长个子光长心眼了,这是逼着自己表态呢。林谨容索性道:“我干脆明说了吧,这钗子我留着也没用,谁最适合就是谁的。以后记得我一个好就成。”

谁最适合还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联想到早前林谨容直接说林六最爱水精,让林六去拿耳坠子来配的事实,林五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陪衬,立时飙泪:“四姐姐,你偏心你小心眼儿”

林七马上站在了林谨容这边:“五姐这话好没道理,四姐已经说了,谁最适合就是谁的。这还没定下呢,你就说她偏心,小心眼儿了?小心眼儿的是你吧?直接说给你就不偏心,不小心眼儿了。”

林五哽咽道:“难道她不偏心么?都是姐妹,她为何不问我,直接就让你们去拿耳坠来配?她分明就是记恨我早前在暖炉会上得罪了她的事情,故意做给我看四姐,我白白给你端茶赔礼了”

林七冷笑:“哟,你给四姐端茶赔礼,这钗子就该送你了?不送就是没原谅你?这是什么道理?从来只见过做错事的给人送上东西赔礼的,就没见过错了的人反而追着人要东西的。你给关傻了吧你”

“我做错事?你还好意思说?”林五“呼”地一下站起来,手指着林七的鼻子尖:“阴险小人,你们害了我,又去挑唆五姐恨我,自己得尽了好处,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我们就当着五姐的面说个清楚?”

“指什么指?说就说,我怕你啊?”林七“啪”地挥落林五的手指,鄙夷地:“谁不知道信儿是怎么被赶出去的?你是想听我再说一遍啊?脸皮真厚”

“我求你们别吵了。给长辈们听去少不得一顿训斥,又要挨罚。”林谨容痛苦地长叹了一声,抱住即将爆发的林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思虑不周,一枝钗子也不够三个姐妹分,这事儿就算了吧。”

“不行”林五和林七同时回头,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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