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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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这话也就是哄哄人而已。杜夫人哪里会不知道老夫人的德行,国公府的利益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平日里在家中怎么做怎么说都是一回事,可如果到外面,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舍了她那张老脸,也不会去当着外人指责蒋长扬的。杜夫人一边暗自冷笑,一边感激地道:“母亲待我比亲闺女还亲,我们是一家人,说不得什么算计惩罚委屈的,只要家和万事兴就好。”她适当地提了提蒋长忠:“忠儿不争气,义儿文弱,我惭愧得很,将来这国公府的希望说不得还要在大郎身上,只要他消气,以国公府为重,顾念他的弟妹,我给他赔礼道歉又算得什么?何况……”杜夫人微微红了眼睛,“本就是我对不起他们母子。”

老夫人先前表情还好看,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立刻掀了掀眼皮子:“谁对不起他们母子了?要说对不起他的人,便是他那自私自利,泼辣悍妒,眼里只有她自己,完全没有父母宗族丈夫的娘!什么国公府的将来要全靠在他身上?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他这样的品行,就算此时圣上被他蒙蔽,终有一天也会被识破,风光绝对不会太长久。忠儿和义儿不好?宁欺白须翁,莫欺少年穷。忠儿不是去军中历练了么?过得几年他总能出个样子来!还有义儿,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既然爱文,你也莫再听他爹的话,非得拘着他去弄什么骑射,给他请个好先生,好好补习一下,明年春天让他去参试!将来一文一武,互有依仗,哪会不如人?”

杜夫人先前听得还蛮高兴的,越听到后面心里越沉重,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灿烂:“母亲吩咐得是。我正想和您商量这件事情呢,其实,我早就听说我哥哥家中替孩子们请的西席不错,早有打算让义儿去拜师,奈何和国公爷提过一次,他没理我,所以就一直没敢和母亲提。”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对厚德太顺从!这是大事,你早该和我商量!你哥哥给自家孩子请的西席,想来也不可能差的,又是亲家,知根知底,我放心,不怕孩子过去受气,也不怕给人给带坏了。我允了!他回来要有什么话,你就让他直接来找我!你明日便给义儿备下拜师礼,送他过去。”她想了想,又喊红儿:“去开了我的箱子,取两只百年老山参出来,送去给孩子们的舅母。”

杜夫人忙道:“母亲不必,礼由我来备。”

“这是我的心意。”老夫人和蔼地道:“为着厚德那怪脾气,这些年你基本没去走动,突然有事儿了才去求人,本身就已经很失礼,我这里礼数若是再不周到些,你难做。”

杜夫人的鼻腔突然酸了,微微红了眼圈,低头不语。

老夫人看到儿媳委屈却又隐忍的样子,不由暗想,当年王氏若是有杜氏一半儿的乖巧胸襟,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她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委实委屈你了,可是你嫁过来时就该知道,府里是什么情况,厚德每行一步,如履薄冰……你放心,将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薄待忠儿。”

杜夫人吸吸鼻子,抬起头来,诚恳万分地道:“母亲休要说这些,儿媳自从嫁过来开始,便是蒋家妇,一切当以蒋家为重。”

老夫人赞许地点点头:“你的事情多,你去忙吧,不必陪着我了。”

杜夫人却又不走,又陪着老夫人商量了一会儿家宴的事情,见老夫人累了,方才退了出去,出了院门后方低声叮嘱柏香:“去问问,老夫人怎会突然想起三公子读书考试的事情来的?”

柏香领命而去,杜夫人回到日常处理家事的偏厅,镇定自若地吩咐人给蒋长义重重地准备了一份拜师礼。待到东西准备好,柏香也回来了:“给夫人回话,听说只有上次大公子曾经提过,三公子既然这么爱读书,为何不让他去应试?其余再无人提过,三公子虽日日去给老夫人请安,却每次都只待不到一盏茶功夫就会告辞。”

杜夫人面上不改色,暗里却咬紧了牙关,看来蒋长扬这是要动手了!她沉思良久,稳稳地道:“去把三公子请过来。”

听完杜夫人的话,蒋长义傻傻地看着杜夫人不说话。

杜夫人抿嘴一笑:“哟,傻了?是不是不想去?”

“不是,不是。”蒋长义激动地搓着手,失态地道:“儿子只是怕跟不上表兄弟们的进度,丢了母亲的脸。”然后又猛然拍了自己的头一下,掀起袍子给杜夫人跪下磕了个响头,只喊了一声:“母亲。”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杜夫人并不叫他起来,而是严肃地受了他这一礼,道:“你听好了,既然去了,便不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代表国公府的脸面,也代表着我的脸面。不求你飞黄腾达,却一定不能失了君子之道。”

蒋长义流泪道:“孩儿谨遵母亲教诲。孩儿自知没有天赋,不能替家族增光添彩,但孩儿一定会好好做人的,绝对不会辜负母亲对孩儿的一片苦心和维护之意。”

杜夫人点点头:“好,你记着你今日说过的话,莫要让我失望,去吧。”

蒋长义又给她端端正正地叩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退出。杜夫人面无表情地目送着他单薄的背影,端起早已冷透的茶汤一饮而尽。

第一百五十八章 预谋

天色将晚,太阳如同一个暗红色的蛋黄挂在灰蓝的天际,懒洋洋地散发着最后的余光。蒋长义心情灰暗地快步走出杜府,门房很是殷勤地替他将马牵过来,笑道:“表公子您慢走。”

蒋长义的脸上立即反射性地蹦出一个笑来,笑容可掬地命随身小厮小八打赏门房,翻身上马,才一拨转马头,脸就又阴沉了下来。小八见他脸色不好看,忙低声问道:“公子,可是受气了?”

蒋长义淡淡地道:“别瞎说,我可是他们的表兄弟,有夫人亲自领我上门拜师,舅爷再三交待,舅母悉心照料,谁敢给我气受?这府里从上到下,一个个待我可都殷勤得很。”

先生是好先生,也没把他给隔开来教,只是教的根本不适合他罢了。

本朝科举最重进士、其次为明经。进士重诗赋,明经重贴经、墨义。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明经只需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而进士一途难度非常之大,诗赋不但需要把基础打得牢靠无比,更需要文学天赋。当然,中了进士之后就是不一样的风光坦途,旁的不说,本朝的宰相就大多都是进士出身。

本来北方大家子弟多考的是明经,南方来的寒门子弟们才爱考的进士。偏杜家世代功勋,又是宗室姻亲,子弟们根本不愁出路,便不肯随这大流,偏要子弟们学诗赋,考进士,锦上添花。故而,先生是杜家兄弟自小时起就教授着的,讲授的也主要是诗赋,前段时间也许还讲经史,但临近考试的这段时间却基本都是讲诗赋、出题给他们做诗赋,每日里要做诗赋若干,在学堂里做,回去后还要做。杜家兄弟倒是如鱼得水,蒋长义却是有苦说不出。

朱国公府重武轻文,他自小根基就不牢靠,光靠死记硬背,怎可能与杜氏兄弟相提并论?他有自知之明,不敢指望进士,早就想好的考明经,抓住这次难得的机会为自己谋一条出路,可偏到了此时却不能得到高手指点,就连死记硬背的那点时间都被先生布置的诗赋作业也占用了。

假如他不能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在明经一途上有所提高,那他就算是千方百计,使尽了力气,借了那人的名头,瞒过那一位才争取到这次宝贵的机会,也等于是白白浪费,事后必然还要遭人耻笑……遭人耻笑都是小事,最可恨的是机会稍纵即逝……真是请的好先生,真是好手段……想到此,蒋长义的心顿时揪成皱巴巴的一团,嘴里也干得发苦。

小八自小跟随蒋长义,只看他神情,听他这一句淡淡的话语,便知他此时已是难过之极,有心想安慰他两句,却苦于自己一个下人实是说不出任何可以起到实质性作用的宽慰话,便沉默下来。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默默地前行不久,小八略带了些兴奋地指着前面道:“公子,您看那不是刘寺丞么?”

蒋长义抬眼望过去,果见前方有一人,宽肩窄臀,穿着银蓝色的圆领缺胯袍,昂首挺胸地骑在一匹锦绣雕鞍,金玉彩饰的高头大马上,看着很是傲气豪奢,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显得格外打眼,不是刘畅又能是谁?

小八道:“公子,要上前去打招呼么?”

蒋长义只是沉吟不开口,小八道:“要不,您上去和他打个招呼?上次小的见着他待您挺和气的。他认识的人也多……”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人道:“这不是蒋三公子么?小人秋实给您问好啦。”却是刘畅的小厮秋实笑眯眯地从斜后方打马奔上,不待蒋长义反应过来,便大声喊前面的刘畅:“公子!是蒋三公子!”

蒋长义见避无可避,索性轻轻一踢马腹上前去赶刘畅。

前面刘畅听到声响,立即勒住马,回过头来望着蒋长义微微一笑:“蒋三郎,这么巧?我今日才和我一位朋友提起你来,可巧的就遇到你了。”

蒋长义笑得灿烂如同一朵粉色喇叭花:“那是真够巧的,刘寺丞,你怎会在这里的?”

刘畅笑道:“我今日休沐,便来这里拜访一位长辈。你这是往哪里去呢?”

蒋长义沉默片刻,道:“我才从杜府出来。如今我在那里随着表兄弟们一起的读书,准备明年的科举。”

刘畅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杜家的西席最擅的是诗赋吧?看来明年曲江宴上你要风光一回了,还不知要羡煞多少人。”那口气,仿佛已然认定蒋长义一定会中进士一般。

蒋长义苦笑起来:“刘寺丞你就别取笑我了,似我这样的半吊子,哪里敢抱什么指望,不过是小打小闹,给诸位才子们做个陪衬罢了。”

刘畅不动声色地道:“三郎你太过自谦了,我们都知道你自小爱书,我那位长辈还说你可惜了呢。”

他今日连着提起他这位“长辈”两次了,蒋长义心中一动,抬眼看着刘畅,羞涩地说:“敢问刘寺丞,不知我可认识你这位长辈?他怎会知道的我?我自小都不怎么出门的,也是这几年才认得几个酸书生朋友,都算不得什么,徒惹你们笑话了。”

刘畅呵呵一笑:“我这位长辈啊,说起来你可能也认得的,他姓张,名凤驹……”

蒋长义的眼睛突然亮了:“真是凤驹先生吗?”张凤驹,本朝有名的饱学之士,出身官宦之家,精通明经。自己是吃得苦的人,也不是笨人,若能得到他指点精要,可以想见前途必然光明,而他早就想拜张凤驹为师,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今日乍然听得刘畅提起这个人,还似有意将其介绍给他认识,指点他学问,正是搔到了痒处,叫他怎么能不惊喜,满怀憧憬?

刘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蒋长义的神情,笑得真诚无比:“如假包换。”

蒋长义道:“他怎会认识我的?”

刘畅缓慢而清晰地道:“是我向他提起的你。我和他说,你是个人才,只可惜被耽搁了,可真的是非常非常遗憾。”

蒋长义高兴得一塌糊涂的同时,及时收住了缰绳,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为什么要对猪好?因为我想吃它的肉。”不过,也得看付出和回收的比例是多少,划算不划算。就比如,这次这个机会,若不是那日他遇到刘畅,听刘畅不在意的一个提醒,他兴许还连这次考试的机会都没有……蒋长义迅速抬眼看向刘畅,对着那双略显阴鸷的眼睛呵呵笑了:“说来真是惭愧,不知小弟我何德何能,让刘寺丞如此牵挂我?”

刘畅的脸上露出一种苍茫的神色来,他看向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的槐树枝,模棱两可地低声道:“前些日子,我曾与令兄成风、楚州候世子一起喝酒,令兄曾经和我们提到过一些事情。我少时曾被父母一意孤行平白耽搁了许多年,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总是不胜唏嘘。我能体会到你的痛苦和失落,还有不平,却又不知该怎么才能找到出路的那种苦。”

刘畅脸上的表情太过苍茫怅然,眼里又微微露了些恰到好处的恨意和不平,几乎是在一瞬间,蒋长义就相信了他。相信他一定能体会到自己那种不甘不平,失落害怕,徘徊忧虑,朝不保夕,不知明日将往何处的心情。可蒋长义到底是个自小就谨慎惯了的人,虽然被引得忧虑哀伤,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闭紧嘴巴,只忧伤的皱起眉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刘畅从眼角偷偷瞟了蒋长义一眼,表情越发地忧伤:“说起这个来,我心里真是又难过起来啦……就想喝酒。不如我们折回去,去凤驹先生那里混酒喝好不好?”他拿马鞭斜斜指了指蒋长义:“你不许扫兴。”

已经有了考试的机会,再有一位名师指点,还有什么能阻拦得住他的脚步?蒋长义的心里乐开了花,却为难地道:“我不太会喝酒。”

刘畅见他上了钩,轻轻一笑:“不需要你有多会喝,咱们喝的不过是个意境罢了,干脆点,给我句准话,你到底去不去?”

蒋长义忙道:“去!”

刘畅翘起唇角:“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总拘泥在那小小的一片天地里?当多认识几个人,交游满天下才是。看看你哥哥,认识的人天南海北,从西到东,男女老少,什么都有,那才真是厉害。”

蒋长义崇拜地道:“我真是非常敬佩我大哥……”

刘畅接口道:“那是自然,放眼这京中,有几人能似他这般视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为粪土的?实在是找不到咯。”

蒋长义沉默良久,轻轻道:“那是因为他什么都有了,所以他才不在乎。”

刘畅哈哈大笑,够过去使劲拍了他的肩头一下:“说得对!所以你要努力呀。我领你去了凤驹先生那里,你一定要拜师成功!明年春天更不要让我们失望!”

蒋长义笑笑没吭声,不用刘畅说,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不前行,便是永远都被踩在尘埃里……他不要过这种日子,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刘畅冷眼看着蒋长义年轻的眼睛里控制不住流露出的踌躇满志与狠意,淡淡的想,我的就是我的,蒋长扬,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什么都休想得到!

第一百五十九章 错认

且不说一众人等各怀心思,都奔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此时楚州侯府的别院里一派的安静柔和,牡丹斜依在熏笼上,惬意地微微眯了眼,笑看着对面的白夫人和一旁逗老猫玩儿的潘璟,任由暖香自熏笼下冉冉升起,沾染了衣袖发鬓。

白夫人仔细地把猪脚美容膏细细涂在手背上,凑到鼻前去闻,笑道:“闻着挺不错,感觉也挺滋润的。丹娘你可真有闲心。”

牡丹道:“天气越发凉了,我娘年纪大了,心里记挂着我爹爹和哥哥们,成日里总想着礼佛诵经,贪暖躲在熏笼边越发地没精神,少不得引着她做点旁的事情,分分她的心。”

白夫人仰面躺在榻上,命碾玉将美容膏给她涂满整个脸庞,闭着眼道:“我真羡慕你那么自在,每日里想做正事便做正事,想做闲事便做闲事。我却是想好好清净一下也得称病才躲到这里来,想找你说话,又怕你忙,多亏碾玉回去拿东西,正好遇上恕儿,晓得你这些日子是空着的,这才将你请了过来,不然我此刻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牡丹道:“有事便该使人去和我说,怎会如此多的顾虑?不管我有多忙,陪你说说话,探探病的功夫总是有的。你住到这里来有多久了?”这美容膏,李满娘和窦夫人那里她都是让林妈妈去送,唯有白夫人她很久没见着了,便让恕儿来跑这一趟,也有询问白夫人过段时间有没有空去芳园玩一趟,二人见见面说说话的意思。谁知白夫人早独自带着潘璟来了别院里“养病”,她要知道,早就来了。

白夫人的睫毛微微翕动着:“不久,也就是半个月左右的事情。”

联想起上次在芳园聚会时这夫妻二人的古怪情形,牡丹暗猜这二人是不是又闹别扭了,便道:“那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白夫人沉默片刻,道:“具体没打算过。看情况吧,难得这么清净,不如好好享受一下。”碾玉的手顿了顿,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来,欲言又止,最终垂了眼,继续替白夫人抹脸和脖子。

牡丹看在眼里,心知这夫妻二人必然是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正想怎样宽慰白夫人时,忽见一个婆子用只团花金平脱大碗端了碗餢飳进来,笑道:“这是小公子先前要的餢飳。”

白夫人道:“拿过来我看。”

她睡着不动,那婆子忙上前几步递到她面前,白夫人扫了一眼,道:“煎煮得不错,不过别给他吃多了。”正说着,猛然捂住了嘴,翻身坐起,一阵干呕,碾玉眼疾手快,赶紧递上盂盒,白夫人眼泪都出来了,却只是呕出了几口清水。

那婆子吓得赶紧端着碗后退了好几步,有些惶恐地道:“夫人可是不喜欢这味儿?”

碾玉道:“放下碗,你出去罢。”

那婆子行了一礼,悄无声息地退出。潘璟吵嚷着要吃东西,他的乳娘却不敢给他吃,只询问地看着白夫人。白夫人漱了口,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带他出去吃,只准吃半个,不许吃多。”

待到乳娘抱着潘璟出去,牡丹方轻声道:“你怎么了?”

白夫人顾不上手上还涂着美容膏,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皱着眉头不说话,良久方低低叹了口气:“大概是又有了。”

碾玉立即给牡丹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心里早就有些数。

牡丹笑起来:“那是好事儿啊。阿璟有个弟妹陪着他玩儿,也不至于太孤单。请过大夫没有?”

白夫人好一歇才低声道:“没有,还只是猜测。”

牡丹看得出白夫人的心情非常恶劣,这个孩子,似乎是个意外,并不怎么受欢迎。她沉默片刻,轻声道:“请个大夫看看吧,如果是,该养着的就要养着,不要动了胎气。如果不是,有病也要早治。”

白夫人接过碾玉递上的帕子,慢吞吞地擦脸上的美容膏,擦到第三下的时候,她突然将帕子盖在脸上,捂着脸不动,只有肩头轻微地颤抖起来。

碾玉见状,惊慌失措地看着牡丹。她自小跟着白夫人,还是第二次看到白夫人似这般情形……

牡丹赶紧上前拥住白夫人的肩头。她也不说话,只轻轻抚着白夫人的背脊,这一摸不要紧,她才发现白夫人的背上全是骨头,竟然比她自己还要瘦。

约莫过了半炷香,白夫人的颤抖渐渐住了,她仍然将帕子捂着脸不动,瓮声瓮气地道:“丹娘,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回去吧。我心情非常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今日不能招待你了,还请你见谅。”

碾玉焦虑地看着牡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希望牡丹留下来。牡丹微微一沉吟,轻拍白夫人的肩膀,柔声道:“那你歇着,我回去了。总之,你凡事多为阿璟和你自己,还有碾玉她们想想。你若有事,我这里随叫随到。”

牡丹深知,白夫人这样的人,从内到外都是非常骄傲的,在人前总是表现得尽善尽美,轻易不肯表现脆弱和无助,即便是想,她所受的教育也不容许她在别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自尊,她虽然爱和自己说贴心话,但关于她和潘蓉的事情,她只是大致的提过,并没有认真细致地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出于尊重,白夫人不愿意说的,牡丹便不去刻意打听。尽管她知道此刻一定是白夫人最痛苦的时候,但她也知道白夫人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独处,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

白夫人果然使劲地点头:“嗯,好的。”又赶碾玉走,“碾玉你替我送何娘子出去。”

“是。”碾玉嘴里虽然答应,却担忧地看着白夫人一动不动,牡丹轻轻拉了她一把:“走吧。”

碾玉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牡丹出了门,招手叫小丫鬟去旁边茶房里唤恕儿和宽儿过来,又叫人去给牡丹牵马、叫贵子,牡丹忙道:“你别忙乱了,赶紧回去替你们夫人守着门……”如果不出她所料,此刻白夫人一定在大哭,牡丹顿了一顿,低声道:“若是她始终不快活,时间太久的话,就让阿璟去喊她……我这几日都在城里,有事儿就赶紧让人去和我说一声,我马上就会到。”

碾玉匆忙朝牡丹行了个礼,快步奔进去,到了白夫人居处的外面,但见门窗紧闭,里面一片静寂,她有些心慌,下意识地轻轻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闩上的,纹丝不动。碾玉害怕起来,有些想喊叫,却又想起了牡丹的话,便将耳朵紧紧贴着门缝,屏声静气地听……里面传出了一阵低低的压抑的抽泣。

碾玉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可怜的夫人,想哭都不敢大声哭。她算计着时辰,打算再过半个时辰,白夫人还不出声叫人的话,她就按照牡丹的吩咐,去把潘璟抱过来叫娘。然而白夫人的抽泣声却渐渐止住了,里面响起水声,约莫过了半炷香,门轻轻开了,白夫人站在门口道:“去把阿璟抱过来。让厨房给我做碗燕窝粥。”她的脸色虽然不好看,眼睛也还红,但已然鬓发整齐。

碾玉松了一大口气,欢天喜地的应了。

牡丹一路上无心他顾,但放着马儿慢行,只顾低头默想白夫人的事情。她想帮助白夫人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要帮助白夫人,就必须了解他们的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蒋长扬明显是知道的。她看了看天色,预计自己回到城里后,蒋长扬应该刚好回家,便回头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贵子:“贵子,你上次去芙蓉园送信,可知蒋公子这几日公务可忙?在不在城里?”

上次她让贵子去和蒋长扬说卢五郎上门来找她的事情,蒋长扬只口头上回了一句知道了,让她放心,此外就再无半句多话。之后杜夫人上门,她虽然没有特意去和他说,但她就是知道他是知道这事儿的,可他偏偏还是没什么话传过来,这都好几天了,她出门也没遇到过他。想到这里,牡丹忍不住微微撅起了嘴。

贵子“啊”了一声,目光有些躲闪,四处张望一番,道:“应该在的吧?”

牡丹道:“这样,你先往前头去芙蓉园瞧瞧,若是蒋公子在,你就和他说,让他往这个方向来,我有事儿要和他说。”

贵子抓耳挠腮:“娘子,这里离城还有些路程呢,丢您和宽儿、恕儿在这路上,不好吧。还是再走些时候又再说。可否?”

牡丹皱眉道:“你不想去?”

贵子干笑:“哪里会?”他拽着脖子往前看,眼里突然露出一丝喜色来:“娘子,说曹操,曹操到,您瞧那是谁?”

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还能是谁?牡丹抬眼一瞧,果见远处有两三骑人马过来,虽然还看不清脸孔,却可以瞧见当先那人穿着件宝蓝色的圆领袍子,这袍子她记得清楚,蒋长扬第一次和她结伴回城,穿的就是这样一件衣服。她的心口一阵狂跳,高兴地举起马鞭,抽了马臀一下,迎着来人奔了上去。

行到一半,她算是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不是蒋长扬,可对方也看到了她满脸堆笑迎上去的样子,牡丹尴尬万分,勒住马回过头瞪着贵子:“你干嘛谎报军情啊?”

贵子缩了缩脖子:“那不是看着像么?您也以为是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不买账

“公子,那女子望着您笑呢。”小厮康儿好奇地大声喊吕方,“您认识她么?”

吕方有些发愣地看着前面笑得一脸灿烂的牡丹,不知怎么地,他的手心里沁出了一层细汗。他当然认得这是谁,还一心想着要设法去她的芳园里瞧瞧,可他也没想到她见着了他会这般热情。他只愣了片刻,就迅速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来。

康儿却又道:“咦,她停住了。”随即又道:“一定是认错人啦。瞧,看她尴尬的。”

管她认错人没有,这正是与她攀谈的好机会,反正是她先向着他笑的。吕方打马迎上前去,笑着朝牡丹行了个礼,道:“这不是何娘子么?您安好。”

牡丹匆忙回礼:“吕十公子,您安好。”

吕方听见她准确无误地说出自己的排行,很是欣喜:“在下来到京中之后,常常听到您的名字,那日在曲江池畔偶遇,很是欣喜。只可惜仓促得很,没来得及详谈,一直想着若是能登门拜访,向您讨教就好了,可又怕您嫌我唐突。恰好的,今日却是遇上了。”

“讨教不敢,互相学习而已。”牡丹斜瞅着吕方身上那件宝蓝色的圆领袍子,不由暗想,这衣服怎会如此相像的?竟然是同样的花色,同样的款式。也不知蒋长扬的衣服是请裁缝上门定做的,还是家里的针线房做的?

吕方见牡丹悄悄打量自己的衣服,越发肯定她是认错了人,却也装作不知,只道:“实不相瞒,在下听说您嫁接了几株什样锦,非常感兴趣,很想去您的芳园看一看。”

牡丹抬了抬眼皮,望着他淡淡地道:“您消息挺灵通的。”

吕方一笑,毫不避讳:“是听曹先生说的。”

牡丹毫不客气地道:“那您想必也知道,更想看的人是他吧?您也瞧见了,那日他见着我时是什么光景。他让我在这京中几乎买不到花,差点没让我的芳园开不起来,所以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事儿。您既然是做这行的,便该能体谅我的心情和不易之处。对不起了。”

吕方不急不躁:“何娘子少安毋躁。我……”他笑了一笑,:“您放心,我此次并不参与牡丹花会。”

果然是与牡丹花会有关,看来是势在必行了。牡丹微微一笑:“您不会只是来观摩的吧?您可是翘楚呢,不参加岂不是太可惜了?”

吕方默了一默,清俊的脸上露出些微得意来:“参加的人是我的父亲,我只是旁观品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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