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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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玉管。
玉管在众弟子中的修为不算高,可自从被阿桃拒绝了之后,他就发奋努力,短短两月,就进步迅猛,在实践课上表现出色,总分位列第六。原本是堪堪差一名的,可阿桃因为旷课斗殴被取消了资格,他这个第六名便被替补上去。
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因为他,阿桃却无缘九霄阁,玉管心里甚是愧疚。
他也几次去找山长,想要将名额还给阿桃,可山长说阿桃的性子使然,别人让给她的,她是不会要的,就劝他珍惜这个机会,莫要浪费名额。
明日就要出夷山的,玉管觉得这个时候再不找阿桃说些什么,就再也来不及了。
他鼓起勇气走到阿桃的面前,结结巴巴道:“阿桃姑娘,我…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他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还没说什么呢,已经紧张的不成样子了。
阿桃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她在一言堂虽然待得时间久,可接触的小妖也就那么几个,自然觉得面前的菊妖面生。
玉管非常紧张,小心翼翼道:“就…就说几句话。”
平日里阿桃性情高冷,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接触,这会儿看了一会儿这小菊妖,心下疑惑,倒是跟着他出去了。
远远的,庭和正在和山长及两位仙君说话,就看到阿桃和玉管单独出去,一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玉管的体形偏瘦,可到底是个男子,个头自然要比阿桃高挑许多。
他侧目看着身旁的阿桃,肤白貌美,衣着打扮也比往常低调了很多,看上去少了几分昔日的不羁,看着有些良家了起来。不过不管怎样,他都觉得阿桃是最好看的。
就低低的问她:“阿桃姑娘,你可还记得,两百年前,你在流云峰顶,救过一株受伤玉翎管吗?”
玉翎管乃是菊花品种之一,较为名贵,在夷山这种地方,倒是少有。
阿桃侧目扫了一眼这和玉管,目下听着他的话,很快就说:“你认错桃了。”
她一向见死不救,这六百年来,就救过一株芍药。
玉管愣了愣,自己肯定没有认错的,只是一想到阿桃的性子,觉得大概是她忘记了。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他记得就好了。
他朝着阿桃腼腆的笑了笑,还是头一回,和她这样单独在一起呢。他静静的闻着她身上清甜的桃香,这香味儿,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就尴尬笑笑道:“大概是太久了,你忘记了。”
虽然有些遗憾,她忘记了,却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于她而言,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嘛。可是对于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进幽司局的事情。
他一向胆小,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唯有那次,看到一群男妖私下在议论阿桃,说了很多下流的荤话,他才忍不住上前理论。最后他被揍得很惨,可是听那男妖还在说,就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狠狠扑向了男妖,没想到那男妖的身后是一块尖尖的石头,那男妖当场就死了。
他被关进了幽司局,其余的男妖也因聚众斗殴关了起来。夷山的幽司局向来混乱,他在里面被一群男妖轮番侮辱,也没有人管。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就算再来一次,听到那些男妖在背后这么说阿桃,他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的。
他翕了翕唇,而后紧张的捏着衣袖,汗涔涔的,对阿桃说:“阿桃姑娘,其实、其实我…”
忽然刮起了一阵凉风。
风吹草动,水面涟漪阵阵。
远处篝火旺盛,星星点点间,便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近,之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看清来人,玉管忙行礼:“上、上仙。”
庭和看着玉管,淡淡的道:“此处偏僻,夜晚不安全,赶紧回去吧。”
玉管张了张嘴,想说还有话要和阿桃姑娘说,可刚才是鼓起了勇气,到现在要他说,他很难再开口了,这便乖巧道:“是。”
·
晚宴结束,阿桃随庭和回了小木屋。
庭和替她洗完脸之后,便在收拾东西,对她说:“你瞧瞧还有什么遗漏的?”
她在夷山生活了六百年,可仿佛没有什么东西,人家小姑娘出远门,都是大包小包的,唯有她,搬个家都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装进了玉葫芦里,其他的,他都去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好带的。
阿桃光着脚坐在榻边,吃着上仙刚刚切好的甜瓜,旁边放了细细的木签子,可是她习惯了,便用手抓着吃。她摇摇头说:“没有了。”
庭和抬头,见她半点都不紧张的样子,微微笑了笑。
然后拿着巾子过去,替她擦了擦手,对她说:“好了,这么晚了别再吃了。”虽然有孕,该多吃些,可这甜瓜多吃也不太好,容易闹肚子。
庭和是个古板的仙,素来是过时不食的,到了阿桃这边,只能改了习惯。不过该有的原则还是有一些的。
阿桃见庭和将盘子端走了,也就没有再说话,打了个哈欠就要睡了。
庭和在旁边静静看着她,之后也上了榻。
这晚一夜好眠。
今日的夷山比往常的都要热闹,一大早便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无微仙君和丹提仙君先将辞别山长,将五位优秀弟子带回九霄阁报道。
而庭和上仙再处理一下后续之事,要稍稍迟一些。
两位仙君和五名弟子走后,庭和上仙就带着阿桃去山长那里。
山长看到夷山有小妖终于能出去,自然是欢喜的,可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阿桃,替她感到惋惜,待看到这一幕之后,便有些惊诧。
只道这上仙惜材,心里虽然有些感动,可还是忍不住说:“咱们夷山有规定,夷山的小妖不能出去,要生生世世留在此处,上仙虽是九重天上的尊者,可也没有办法带她出去的。”
庭和当然知道。
他态度谦和的对山长说:“其他小妖自然是带不走的…”
山长一愣,却看上仙。
却见上仙微笑着说道:“但是家属可以。”
第37章 婆媳
原先想着暂时不将此事公开,可阿桃在夷山并无其他家属,这些年多亏了山长的照顾,于庭和而言,这山长便是阿桃的娘家人了。
一个孤桃就这么嫁到了九原山,若是日后受了什么委屈,总说还有娘家人在。虽然他会好好照顾她,可一家人总是会发生一些摩擦,这是避免不了的。
他对山长说:“山长放心,庭和会好好照顾阿桃的。”
这时候在山长面前的庭和,已然不是平日高高在上的上仙了,他就想让山长放心,将阿桃交给他照顾。山长呆愣了许久,心下犹是震惊。
之后才看看他身旁的阿桃,觉得二人在一起,的确是登对。
他震惊许久,一时老泪纵横,对庭和道:“阿桃能得上仙青睐,实属她的造化。只是…她习惯了夷山自由自在的生活,眼下跟着上仙回去,想来定要有段适应的过程,还望上仙多多包涵,莫要嫌弃她。”
相爱容易相守难,眼下是看彼此怎么看都喜欢的时候,等冷静下来了,总是会看到对方的不足的。
山长也未曾去过夷山外面,但是见识了这三月支教的上仙和仙君,还有那高贵和善的鸿珠神女,自觉天界来的仙人皆是举止得体优雅。
阿桃在夷山虽然优秀,可到了天界,怕是极不起眼的。
加上她的身份,怕是天界的仙人们也会瞧不起她。嫁入仙家豪门的,光鲜亮丽背后的辛酸,怕是很难忍受的。
庭和点点头,他当然不会嫌弃她。
既是如此,山长又私下和阿桃说了一些话,她就要跟着上仙去九原山了,可为人妻为人媳的事情她一概不知,有些事情他也不会教,毕竟没有母亲,她怕是只能自个儿慢慢琢磨。
叮嘱了阿桃一些事情,大多是叫她莫要随便甩脸子,好好跟着上仙侍奉公婆。她孝顺公婆,那二老自然也会记得她的好的。
之后又将自己攒了几百年的私房钱给了她,是三根金光闪闪的金条。
他对阿桃说:“虽说九原山不缺银子,可你这样身无分文的去,总归是不好的。这些便做你的嫁妆,你私下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阿桃却说:“不用。”
她面容淡淡,如往常一样。唯有山长知晓,在交际方面,她还是一张白纸,性子单纯的很。
他不顾阿桃的反对,将金子塞到了阿桃的手里,而后用粗粝的手轻轻拍着阿桃的手背,耐心的道:“拿着吧,就当是山长的心意。”
之后也不和她说什么了,笑笑道,“去吧,跟着上仙走吧,能出夷山总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阿桃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条。她一贯固执,眼下见山长也如此执着,倒是默默将金条收下了。她抬起头看山长,问:“山长想出去吗?若是想的话,我可以…”她可以想办法的。
她从来不会主动帮人做些什么,现下是难得主动想替山长做一些事情。山长听了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笑摇摇头道:“我一把老骨头,还出去做什么?而且夷山的小妖们本就被三界所抛弃,若是连我都走了,谁来照顾他们?”
他看向阿桃,说,“当然,山长也喜欢外面的风景,你就代山长好好看看,若是有机会回来,就说给山长听。”
她是个寡言的桃,哪里会说给他听?
而且山长觉得,她还是不要回来的好。不回来,就代表在天界过得很好。
阿桃静静嗯了一声,而后和山长一道出去。
看到庭和就站在院子里,一袭白袍,和刚来夷山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是个自带仙辉的男子,静静站在那里,便尽显优雅矜贵。看到阿桃,庭和缓缓从宽袖中将手伸出来,对她说:“走吧。”
阿桃过去,将手搭在他的手心。上仙辞别了山长,就带着阿桃出了夷山。
山长负手站在一言堂的千年大树下。
大树老态龙钟,他看上去也两鬓斑白,也显得非常的苍老。抬头看着夷山天上,云雾缭绕,那仙辉渐渐远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太阳出来了,山长眯了眯眼,眼眶有些湿湿的,然后抬手,用粗砺的手轻轻擦了擦眼角,最后朝着那方向笑了笑:“出去了就好,好好过日子,山长会想念你们的。”
他转身,一步步朝着后院走去,准备摘些新鲜的蔬菜,给一言堂的小妖们做些好吃的。
·
九原山乃是天界贵族,而东极帝君娶了凤凰一族的青鸾夫人,这九原山自然是越发的显贵了。整座九原山祥云缭绕。
自踏入九原山起,便见那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长长的廊上,就有穿着绿衣的仙婢依次行礼,个个面容清秀,举止端庄。
阿桃随庭和进去,就见一路芳草鲜美,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数不胜数,又有内河流水潺潺,涓涓不止,阳光落下,迸射出一个又一个耀眼的光晕。
有等级略高一些的仙婢前来相迎,看到庭和,便行礼叫了少主,而后看向庭和身旁的阿桃。
庭和便对提醒那仙婢,道:“这是少夫人。”
仙婢一愣,而后旋即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少夫人。
庭和与阿桃进去,那东极帝君就已坐在上首,领着阿桃行礼后,东极帝君才对庭和说:“你的书信我已经收到了,是桩喜事。”
说着看向这阿桃。
见这夷山桃女虽然出身不显,可看上去的确美貌水灵,是个聪慧的桃,难怪儿子这般中意。
既已领了婚书,那便是一家人了,则微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拘谨,日后便是庭和的妻子,这九原山便是你的家。劳累多时了,先坐下喝口茶吧。”
东极帝君在外威严,可对家人是一贯的和蔼,而且见阿桃是孤桃,自然想着照拂一些,莫要在九原山受了委屈。
阿桃看了一眼上仙。庭和就带着她坐下。
不过多时,那闻声赶来的青鸾夫人,便匆匆忙忙的进来。
一进屋就看到儿子和那桃挨着坐在一起,尤为气愤,当下就道:“真是胡闹,怎么将这野桃领到家里来了?”
青鸾夫人的脾气一贯如此,她先入为主不喜阿桃,看阿桃当然是越看越不喜欢的。
原以为庭和支教结束,与这桃便断了往来,不过一段露水情缘罢了,未料这桃竟然登门入室!
阿桃听了青鸾夫人的话,面色不悦,她素来是忍不得委屈的。
庭和暗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暗示她这个时候莫要与她母亲作对。
之后庭和将藏在袖中的户籍书和婚书拿了出来,递与青鸾夫人:“我与阿桃已是结发夫妻,母亲请过目。”
一听这个,青鸾夫人差点气晕了过去。
接过庭和递来的户籍书,看到九原山一家三口,如今又添了一个成员,当下就恼道:“我不同意,这桃绝对不能进门!”
捏着户籍书,作势就要将其撕碎。
东极帝君忙上前劝道:“当着孩子的面儿,莫要说这些话。”
在东极帝君看来,这桃已经九原山的媳妇,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日后要朝夕相处,这婆媳关系可不能闹得太僵。
他将青鸾夫人手里的户籍书夺过来,好好收起来,再劝她说:“你原先不是盼着庭和娶妻生子吗?眼下儿媳娶进门了,你的孙儿也在腹中了,你说这话,岂不伤了孙儿的心?”
东极帝君收到庭和的书信,知他偷偷和夷山桃女领了婚书,原本也觉得此事太过草率,他母亲对阿桃诸多偏见,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可一听阿桃已有两月身孕,便觉得此事有转机。
毕竟没有婆婆不喜欢孙儿的。
她待侄儿容临家的九个小侄孙都如此宠爱,若是有了亲孙儿,岂不宠到天上去?如此一来,这婆媳间的关系也有了回旋的余地。
青鸾夫人一听,登时睁大了眼睛。
庭和面有赧色,但终究是欢喜的,对母亲道:“阿桃已经有孕,还望母亲接纳她。您对她还不了解,日后会知道她的好的。”
青鸾夫人登时说不出话来。
·
东极帝君拉着她进去商量,劝她说:“我瞧着那阿桃不错,看着虽不及阿涟贤惠,可这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媳妇?而且是庭和娶妻,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你说是不是?”
青鸾夫人以为,她这辈子都无法接受这个妖艳贱桃,可这会儿听了她有孕的消息,心里的确有了一丝小小的动摇。
可只要一想到那她的外貌和举止,就喜欢不起来,气愤道:“娶妻娶贤,庭和这几千年的书是白读了,竟被这妖桃迷了神志!”
东极帝君却道:“你就是对她成见太深。”
一个小小桃妖,自小无人管教,能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又说:“她千里迢迢,挺着大肚子和庭和过来,你这样说她,她心里也会伤心的。将心比心,你是长辈,就不能稍微大度一些吗?”
青鸾夫人乜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不够大度?”
他岂敢?东极帝君忙安抚一番,他和青鸾夫人成亲也有千万年,对她的脾气自然了如指掌,是个嘴硬心软的,有时候就是要说些好话才好,他就说:“如今庭和已经领了婚书,若是你不接受,难不成就逼着庭和和那小桃妖和离,你就这么希望庭和成为一个二婚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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