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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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个容貌有十分相像的外甥女以同样的姿势看着他，似乎让他又回到之初，便是忍不住心中大痛，柔声问道，“可是芷云外甥女？我是你大舅舅。”
姚芷云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目带孺慕之情，含笑的点了点头，“大舅舅，你怎么才来…”说道后一句，竟是哽咽难耐，又哭了起来，似乎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这一句话便是能抵过。
金穆文这些年的仕途生涯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这一刻却再也难以克制情绪，大步的走了过去，怜惜的把姚芷云揽入怀中，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眶微红，声音干涩的说道，“舅舅错了，芷云不要哭了。”
“大舅舅…”姚芷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个词，似乎能带给她无限的安慰一般，她这些时日受的欺压，前世离世前的撕心裂肺的委屈和痛苦，都一股脑涌了出来，难以克制，明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太过，但是有时候人的计算总是抵不过情感的脆弱。
屋内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窗外雨滴打在窗棂上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一段场景触动，或偷偷抹泪，或露出欣喜的神色。
唯独姚寒允却僵硬的绷直了身体，他看着两个人如如亲密的相拥在一起，一个全然信任的委屈哭泣，一个则是笨拙的安慰着，如同他们才是亲生父女一般，他的心里就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姚芷云和她的母亲瑜兰太像了，像的他有时候都不敢去直视。
好一会儿，佟姑姑便是擦了眼角的泪珠，狠下心肠打断道，就算大舅老爷是亲舅舅也是男子，总是不好如此的亲近，“姑娘，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快起来。”
姚芷云回过神来，脸腾地一红，避开金穆文的怀抱，喏喏的说道，“大舅舅，芷云失仪了。”
金穆文何等人，不过片刻便是恢复了常态，他和蔼的笑了笑，满眼都是挡不住的宠爱神色，“这在舅舅跟前呢，还这么放不开，想当初你娘亲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比你顽皮多了。”说道这里忽然神色一黯。
姚芷云知道金穆文和金瑜兰相差五岁，但是异常的疼爱这个妹妹，两个人情分非比寻常，母亲的去世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舅舅，娘亲是怎样的一个人？”
金穆文摸了摸姚芷云的发丝，眼中露出几分的回忆的神色，“你娘她…”忽抬头看到姚芷云露出渴盼的神色，想到她年幼失母，心里越发的怜惜，不想让她难过，便是转移话题问道，“这才来了京都几天？怎么这般憔悴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或者想家了？”
姚芷云见金穆文说这番话的时候竟是带着几分的不满打量着姚寒允，又见父亲局促的站在一旁，便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忙是说道，“舅舅，父亲和母亲都很照顾我，是我自己不适应京都的生活。”
“你说的可是实话？”金穆文眼角的余光瞥过放在圆桌上已经凉掉的长寿面，是一碗清汤面，白白的面条上飘浮几片青菜叶子，看着很是寒酸。
“自然，母亲待我很是亲厚，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待你这般好，怎么在生辰给你煮这样的一碗面？”金穆文的语气不怒自威不说又一语点破了机关。
姚寒允的目光扫过圆桌上的长寿面，又听着姚芷云话，只觉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金穆文又打量了眼屋内的摆设，长几，圆桌，还有梳妆台皆是旧物重新刷过漆的，有的地方因为漆上的太急，都脱落下来露出原来陈旧的本色，帐幔是前几年前的花样锻面布料，沉重不说，还很不透气，还有屋子，离正屋那么远，稍微不注意送过来的饭食就都凉了，又如此的偏僻，万一进个贼，等家丁从正屋赶过来…，他越看越是不满意，虽然知道姚寒允日子过的拮据，但是没有想过竟然连对女儿也这般的刻薄。
他又想到李氏平时的秉性，只觉得把姚芷云留在这府中，竟然是如放在虎口狼穴一般让他心里不安生。
“芷云，你要不要跟随去舅舅家里小住些日子。”金穆文温和的询问道。
姚芷云面露惊喜，“这是真的吗？可是父亲他…”说道这里便是有些害怕的扫了一眼姚寒允。
金穆文见这般情景，心里真是越发的恼怒，看看把这孩子弄的连话也不敢说了，要知道姚芷云在青州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千娇百宠，但是弟弟一家却是把她当亲生一般养着，便是当机立断的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姚芷云先带回去。
“芷云不要害怕，你父亲自是愿意的，你先让丫鬟给你梳洗下，然后把东西收拾收拾，今晚就跟舅舅回去。”金穆文做事果决的人，决定的事情便是很快施行，他斩钉截铁的交代完姚芷云，便是拉着姚寒允去了隔壁的厅堂。
姚芷云不知道金穆文和姚寒允关着门说了些什么，不过等两个人从屋内出来，姚寒允便是同意了让姚芷云去金府小住些日子。
这一切太过匆忙，等李氏闻了消息赶出来的时候，姚芷云只来得及看到李氏虽然愤恨但是又不得不装出舍不得扭曲神情，如果这一家子里谁舍不得她的话便是只有姚霍枫，当马车缓缓的离开的时候，姚芷云似乎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藏在门边上，露出难过的神情。
姚芷云微微黯然。
金穆文见姚芷云神色以为是担心新环境，便是笑着哄道，“不要担心，你舅娘是个很和善的人，她一直都很挂念你。”
“舅舅，舅娘待我很好，大表哥也是，我就是担心母亲不高兴。”姚芷云想着刚才李氏扭曲的表情，显然是气急，也不知道下次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变着法的整治她？
“她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哼，芷云，你放心，一切有舅舅。”金穆文想着李氏那贪婪的性情，心里便是有些瞧不起，想不明白李氏也是出来的人，怎么这般的不知轻重，又转念一想，毕竟是姚芷云的继母，以后还需要多方仰仗，这样一来关系就不能弄的太过僵硬，以李氏贪婪的性情，改日让张氏送了一套头面过去哄一哄便是。
漆黑的雨夜，当张氏看到金穆文接了身弱柳扶风般赢弱不堪的姚芷云回到府中之后便是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沉稳，让丫鬟把紧靠着主屋的泰蓝轩收拾了出来，那院子平日里本就当客房用，物件都是齐全的，只不过换了套新的床铺帐幔等。
待安排妥当，张氏又听到姚芷云没有吃过晚膳，便是吩咐厨房做了几样菜式，又备了几样姚芷云喜欢吃的糕点亲自送了过去。
屋内摆设很是奢华，都是均一色的黄杨木家具，水晶琉璃茶盏，轻柔的嫩绿色绡纱帐幔，姚芷云打量了一眼，知道没有上万两的银子是置办不下来这屋里的东西，想着姚府和金府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张氏见姚芷云仔细瞧着屋里的摆设，便是笑道，“时间赶得急，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舅娘讲，马上给你换了就是。”
姚芷云摇头，乖巧的说道，“这就很好。”
张氏怕姚芷云认生，便是柔声劝慰道，“我虽不知道你舅舅怎么这么急把你带回来，不过想来你肯定是受了些委屈的，把心放宽些，一切还有我们呢。”说道这里慈爱的帮着姚芷云拢了拢她额前的发丝，“舅娘膝下只得了你大表哥一个儿子，一直很是寂寞，如今你来正好，给舅娘作伴，舅娘可是欢喜着呢。”说完就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舅娘…”姚芷云看着张氏柔和的面容，心中一哽，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张氏笑道，“你什么都不用说，舅娘心里都知道，快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你舅舅已经派人去请了御医，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天可怜的，上次见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变的这么憔悴。”
桌上的饭食大半都是姚芷云平时爱吃的食物，烤鱼扇，虾籽冬笋，清蒸鲑鱼，糖醋荷藕，石磨豆腐，麻油黄瓜，汤品是西山黄鸡山药汤，还有紫米红枣粥和其他种类的糕点。
张氏夹亲手盛了碗西山黄鸡山药汤，“你身子虚，还是多吃喝点汤补一补。不要吃的太急。”
第 21 章
待到姚芷云用了晚膳，御医也到了。
姚芷云隔着纱帐露出覆着纱巾的皓腕，御医细细的把了脉，便是说姚芷云是思虑过甚导致体虚而已，然后暗示需要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不可在挑食之类的话，随后开了几副补养的温和方子。
张氏听了御医说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先是错愕了几分钟，眼中闪过几分的了然，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谢了御医，又派人去抓药，忙前忙后的倒是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等到姚芷云喝上药汁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张氏在一旁看着素月熟练的伺候着姚芷云喝药，又让人拿了一罐蜜饯来，两个人说着体己的话，倒也和乐融融。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内室外守门的小丫鬟轻柔的喊着，“少爷，表小姐正在屋里吃药。”
原来是金景盛赶了回来。
金景盛接过小丫鬟的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玉珠，担忧的目光却直直的盯着湘妃竹帘后的内室的床榻上，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母亲，表妹的病情如何了？可是喊了御医瞧过了？”
张氏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不是说今晚宿在太学里？”
“我听送饭的小厮说芷云表妹病了，父亲忧心不已，便是带回来家里静养，听了这话，我哪里还能坐得住。”金景盛虽然语气平和，面上却是露出忧心的神色。
张氏哑然，摇头笑着对姚芷云说道，“盛儿真是挂念着你呢。”只是那笑容却是未达眼底，“芷云不过是身子有些虚，养养便没事，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后一句却是对着金景盛说的。
“噢，那母亲我…”金景盛听了虽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却是一副不愿意离去的样子，喏喏着，似乎还有些话要说。
张氏抿了口茶水，用帕子点了点唇，却抬头看见平日里乖巧孝顺的金景盛竟然还没离去，便是轻皱着眉头。
“表哥，天色这么晚了，你我虽是表兄妹也不好相见，舅娘给我请了御医看过，药也吃过了，并无大碍，你还是先回太学吧，不要惹得先生不高兴。”姚芷云声音不高不低，如绵绵流水般，让人听着很是舒心。
金景盛依依不舍的望着了眼内室，想着男女大防，也不敢随意踏入，便是点头道，“那我还是先回去了，等明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带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枣泥糕，，表妹你一定要好好歇着。”
姚芷云扫了眼张氏，见她面色越发有些僵硬，心中了然，“那枣泥糕不过是小时候喜欢吃的，你快快回去吧，不要因担心我而耽误课业，要果真是如此，我心里可真是怕大舅舅和舅娘责怪。”
“不，怎么能怪芷云表妹呢？”金景盛听忙是辩解。
张氏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见金景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不免有些心软，拿了帕子帮他擦了擦衣领上的雨滴，柔声道，“快些回去吧，以后来日方长。”
“母亲，孩儿只是担心太过，还请母亲不要责怪表妹。”金景盛见张氏露出柔和的表情，便是抓着她的撒娇一般的说道。
张氏笑的无奈，“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你须得知道一切以课业为重，马上就要秋闱了，先生把你留在太学也是为了督促你学习。芷云这里自然有母亲照料。”
金景盛听了这话便是知道张氏已经消了气，揽住了张氏的肩膀，亲昵的依偎了过去，“母亲，孩儿知道了。”
姚芷云在金府里不过住了两日，便是恢复了红润的气色，每日笑吟吟的，不是陪着张氏闲聊就是做针线活，有时候大舅舅会来看她，两个人便是会谈起青州的日子，和乐融融，当然也少不了大表哥金景盛时不时买来小物件来哄着她高兴。
排开张氏有意无意的抵触她和金穆文太过亲密的意愿，大致上，姚芷云觉得活得很滋润，滋润的她忘记了，曾经在后花园发生过的诡异事件。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到了秋夕节，张氏忙着安排过节的事宜，人情来往，怕冷落姚芷云便是让她在旁边看着，学些管家的规矩，想着她总归是要嫁人，早点学习便是好事。
姚芷云自然没有异议，她前世毕竟是有过管家的经验，很快就摸透了七七八八，倒是让张氏很是诧异，只夸她是聪慧的。
期间，李氏曾派人来接过姚芷云，说是快到秋夕节了，总不好让姚芷云一直在外住着，却是让是张氏找了借口打发掉了。
张氏拉着姚芷云的手，柔声说道，“你大舅舅很是不放心你，让我无论如何要多留你些日子。”
姚芷云心中柔软，想着…，张氏除了作为母亲的几分小心思，待她还真是尽心尽意。
如此，热热闹闹的过完了秋夕节，处于偏北的京都便是有了几分寒意，张氏帮着姚芷云做了几件新衣裳，又添了不少首饰，倒是把姚芷云养的越发娇美如花，让金景盛看了便是眼睛都挪不开了。
天色渐渐有了凉意，柔软轻薄的绡纱帐幔换成了厚重的五彩丝绸帐幔，轻薄的夏被也改成了嫩黄洒金的锦缎秋被。
夜色下，金府泰蓝轩的内室里，姚芷云正坐在梳妆台上让素月帮着她卸妆，模糊的铜镜内露出她娇美的容颜，肌肤如雪，眉眼如画，似乎要比前几日还要多了几分颜色。
素月笑道，“姑娘，不知道是舅老爷家里的水好还是人好，姑娘是越发的漂亮了。”
姚芷云自然知道素月说的人好是什么意思，金景盛对她呵护备至，每次见到都会露出灿烂的笑容，衬的人越发的秀雅俊逸，他那眼中的情意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就知道寻我开心。”姚芷云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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