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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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你在灶里拽’?”
“不是,是新的。”
老妈摩拳擦掌:“啊?是新的啊?那太了不起了,快打给妈妈猜。”
黄米一口气打出一个谜语来:
“爸爸——在土里——受——苦受难;妈妈——在水上——淘——米煮饭;哥哥——只会——摇——风打扇;姐姐——长得——实——在好看。”
老妈见儿子一口气背出这么一串老长的句子来,背到每句的最后四个字还摇头晃脑的,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儿子真了不起啊!把这么长的谜语都记住了?真是个天才!”
考官可不会让几句马屁给拍糊涂,头脑清醒地催促:“妈妈,你猜撒!”
老妈如果知道谜底,就要跟儿子忽悠忽悠了,但这回是真不知道谜底,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猜。老妈问:“宝宝,这个谜语是什么的‘破’呢?”
“破”是k市的说法,是从哪方面“破解”的意思,问某个谜语是“什么破”,就是问某个谜语的谜底是哪方面的东西。
小考官很宽宏大量地提示说:“是你吃过的东西。”
老妈开始思考了:“我吃过的东西?嗯,在土里——是不是土豆?土豆不是埋在土里的吗?”
“不是,不是。”
奶奶提示说:“土豆只合得上第一句,还有后头的呢?”
老妈问考官:“你这个谜语,是打的一个东西呢,还是四个东西呢?”
儿子有点说不清,用眼神向奶奶求助,奶奶说:“是四个东西,一句一个,但又是互相关联的。”
“嗯,是互相关联的,这点我知道,因为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嘛,一家人。”
老妈在那里绞脑汁,儿子像个考官一样,在老妈身边走来走去监考,但走不了多大一会,就忍不住催促:“妈妈,你猜撒!”
“等我想一下嘛。”
“你快点想撒!”
“我是在快点想啊。”
“你飞飞地想撒!”
“我是在飞飞地想啊。”
考官等不及了:“妈妈,我告诉你吧。是藕,你吃过的吧?”
老妈是“心有藕洞一点通”,马上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要你告诉我了,我说给你听:爸爸是藕,妈妈是莲蓬,哥哥是荷叶,姐姐是荷花,对不对?”
儿子惊得目瞪口呆:“妈妈,你猜出来了?”
“嘿嘿,我聪明吧?”老妈支使儿子,“快去考你爸爸,他肯定猜不出来。”
于是儿子又来考老爸,完全无视老爸刚才就在旁边这个事实。
另一天,考官换了考题:“爸爸,我打个谜语你猜。”
“是不是那个‘爸爸在土里受苦受难’啊?如果是那个,我可不猜了,我不想在土里受苦受难。”
“不是你,是新的。”
“新的啊?快打给我猜。”
小考官朗朗念道:
“上坡点点头;下坡滑似油;走路不要伴;洗脸不梳头。”
儿子不知道这是黄家传了几代的谜语,很有把握地等着看老爸出洋相。
老爸见考官那么信心十足,就只好装傻了。
“嗯,这个谜语好难哦,等我想一想哈。”
“快点想!”
“我是在快点想啊。儿子,这个谜语是什么的破呢?”
“是动物。”
“嗯,是动物,我知道了!上坡点点头就是你,你上坡的时候爬呀爬,不是会点头吗?”
“不是我!是动物!”
“你不是动物吗?”
“我不是动物!”
“你不是会动吗?”
这下把儿子问糊涂了,答不上来,只坚持说:“我不是动物!”
老爸问:“那你是什么?”
儿子答:“我是——你的儿子!”
太奶奶在一边听见,开心得哈哈大笑:“哈哈,爸爸说不赢儿子了吧?谁叫你欺负我们宝宝,说我们是动物呢?我宝宝好聪明,就说我是你儿子,看你还说不说我是动物!”
老爸狡辩说:“人也是动物嘛,是高级动物。”
黄考官宽宏大量地说:“爸爸,你猜不出来吧?我告诉你,是马马!”然后儿子就现身说法,学着马马的样子,一边上坡,一边点头,十分形象。
老爸又积极主动地猜:“我知道‘洗脸不梳头’是什么。”
“说!”
“是妹妹。她就是洗脸不梳头。”
“妹妹梳头了!她还扎辫辫了!”
老爸一看,果不其然,妹妹扎着一个“冲天炮”,露出高高的额头,可爱极了。老爸问:“妹妹,你今天扎辫辫了?好漂亮哦。”
妹妹歪着头,伸手摸一摸头上的辫辫,绽开一个得意的微笑。
哥哥见老爸的注意力转到妹妹那去了,马上拉扯老爸的衣服:“爸爸,我告诉你,是猫猫。”
“是猫猫?我不相信,猫猫才不洗脸呢。”
“就洗!”儿子伸出一只手,弯着指头,作猫爪子状,然后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猫猫这样洗的。”
“好,是猫猫,是猫猫。那‘下坡滑似油’呢?是不是你呀?你坐滑梯呀,嗖一下就滑到底了,那不是‘滑似油’吗?”
“不是我,我又不是蛇呢。”
考官泄密了,老爸急忙捡个便宜:“我知道了,‘下坡滑似油’是蛇!”
儿子对太奶奶送个惊异的眼神,仿佛在说:“爸爸这个憨包子怎么还猜出来一个?”
太奶奶提示说:“还有一个没猜出来呢,你看爸爸猜不猜得出‘走路不要伴’是什么?”
“爸爸,是什么呀?”
“你说‘走路不要伴’啊?我知道,就是爸爸,爸爸走路就不要伴,一个人就敢走。”
“不是你。”
“不是我是谁?难道是你吗?你可不敢一个人走路哦。”
儿子不否认这个事实,但也不承认老爸是黄大胆,说:“是老虎!”
老爸发出胜利的欢呼:“爸爸就是老虎啊!你不知道吗?”
于是黄考官向太奶奶核实老爸究竟是不是老虎去了。
现在黄米已经进步到用字谜考人了,他不是那种昏庸的考官——自己都不知道,还考别人。他在考人之前,自己是一定要搞明白谜底的,因为他知道他的那些考生都是些调皮佬,会提种种问题来刁难他,考官可不能被考生问倒,所以他总是事先就把谜底谜面全都搞清楚,做到胸有成竹。
骑马拉鸭
我们一家老小都爱唱歌,但大多属“门旮旯的簸箕——背着簸”,上不得大台面的。
有史以来,家里唱歌方面上了最大台面的就是爷爷,曾经上过k市医疗系统的大台面,但也就只在本系统唱唱而已,叫他到市工人文化宫去唱,他就怯场了,打死也不肯去。
奶奶太奶奶的嗓子都比较细,很清亮,但不宏亮,有些高音唱不上去,那就更是不肯上台面了,顶多就是拉个手风琴给人家伴奏,自己从来没在大台上亮过歌喉。
有其父母必有其子女,老黄自然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只敢在熟人聚会的卡拉ok间唱唱,主要是因为有伴奏音乐,还有昏暗的灯光,多遮丑啊!老黄躲在震天响的伴奏音乐里一顿胡唱,在鬼火一样的灯光下,人家也看不出老黄是否把脸给憋红了。
艾米那就更不用说了,躲在卡拉ok伴奏里都不肯唱。到华人朋友家去玩,事先就给老黄约法三章:“待会别逼着我唱卡拉ok啊,你要逼我,我就裸奔。”
有一次艾米发了歌瘾,一个人躲在卧室里,用网友“11a”教的方法对着电脑又录又唱《我不想说》,折腾了几个小时,总算大功告成,老黄觉得挺不错的,但艾米终没勇气放到网上去。
黄米同学从小就怕丑,你正儿八经教他唱歌,他是一定不好意思跟着唱的,但如果你唱的次数多了,他也能学到不少,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嗯嗯啦啦地唱个不停。
有段时间,他迷上了积木,经常是一边码积木,一边唱歌:“wuv you(love you)——,wuv you——,en—en—en—en,wuv you——”
如果码成了,他还会高兴地退后几步,远景观察他的成果,然后一边唱太奶奶版的《铃儿响叮当》“金狗背,金狗背,金狗窝得喂”(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一边扭屁股,煞是得意。
如果你在这种时候喝声彩“唱得好!再来一个!”,他肯定被你吓掉了魂,会把码好的积木“呼啦”一下推倒,跳到一边,吃惊地望着你。
老妈犯过一次这种错误,把儿子吓呆了,搞得老妈连声道歉,又抱又哄,但儿子老半天都回不到方才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里去。
老妈不解:“怎么我喝声彩,他就把搭好的积木也推倒了呢?”
这个谜到现在也没解开,不过大家从那之后都知道黄米同学自歌自唱的时候是喝不得彩的,可以偷偷地欣赏,但不能弄出声来。
现在黄米同学最感兴趣的是太奶奶告诉他的那些“歪歌”,正儿八经的歌他是用来自娱自乐的,而“歪歌”才是用来表演的,他动辄就叫:“爸爸,我唱个歪歌你听。”
我是一个兵,
癞子老百姓,
连长叫我去打仗,
我说肚儿疼。
这个“歪歌”来自太奶奶讲的一个笑话,说她以前教书的时候,班上有个调皮佬,把《我是一个兵》篡改成了这样。太奶奶作为老师,当然不能容忍学生篡改革命歌曲,所以严厉批评了那个调皮佬,但私下里,却觉得这小子有点歪才,改得俏皮。
不知道太奶奶怎么会对黄米讲起这个,大概是实在没故事讲了,只好把三百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都搬出来讲,结果正中黄米下怀,他一听到“肚儿疼”几个字,就爱上了这首歌,成天在家里迈着正步唱啊唱。
太奶奶吓唬他:“快别唱了,当心把肚儿唱疼了!”
黄米听到“肚儿”二字,越发带劲了,边唱边拍肚肚:“我说肚儿疼。”
太奶奶大失其悔:“早知道你小子这么喜欢歪歌,就不讲这个故事你听了。”
黄米又爱上了“歪歌”这个词,追着太奶奶叫:“太奶奶,再唱个歪歌!”
太奶奶被黄米缠得无法,只好绞尽脑汁回想以前听到的“歪歌”,于是黄米经常有新节目表演。
太奶奶讲到很多年前,静秋阿姨的女儿sara才几岁,那时正兴唱《纤夫的爱》,其中有这么一句“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sara年纪小,没听明白,以为是“屙(k市话读“wo”)尿的情,屙尿的爱”,所以总是等到坐在痰盂上拉尿时才唱这句。
这下黄米如获至宝,听了一两遍就学会了,学会了就大声唱,特别是拉尿的时候,一定要唱一唱“屙尿的情,屙尿的爱”,有时笑得尿都拉不顺畅。
他不光自己拉尿的时候唱,看到老爸老妈上洗手间,也在外面拍着手唱,唱得奶奶抱怨太奶奶:“您看您啊,这都教的什么呀!”
太奶奶咕噜说:“讲个笑话嘛,哪知道他这么感兴趣呢?”
老妈不在乎这些:“怕什么?我儿有幽默细胞,从小就能从庄严伟大的事情当中看到好笑的地方。来来来,妈妈也教你几个。”
老妈从网上找到一个《听错唱错的歌词大全》,从头到尾讲给儿子听,但很多歌词都太深奥,唱对唱错都不好懂,黄米不是很感兴趣,他只对“屙尿的情”和“肚儿疼”情有“两钟”。
我们家就艾颜妹妹一人不是“门旮旯的簸箕”,而是“购物中心里的簸箕”,哪里都敢簸。用太奶奶的话说,妹妹现在还在“不知丑”的年代,不知道什么叫“怕人笑话”,她想唱就唱,想跳就跳,从不扭扭捏捏。
妹妹学唱的第一首歌,是个老掉牙的摇篮曲,太奶奶那辈传下来的,歌词很简单:
睡吧,小宝宝,
好好地睡吧。
天上的星星睡了,
地上的人儿睡了,
什么都睡了。
睡吧,小宝宝,
好好地睡吧。
如此循环往复,可以把“天上的星星”等改成别的词,比如“树上的鸟儿”等,因此歌词永无穷尽,一直唱到宝宝睡着为止。
妹妹从小听这歌,听得自己也能唱几句了,不过她发不清楚“睡”的音,总像是在说“细”,而“小宝宝”她总是说成“哇哇哇”,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说不清楚。
为了养成她早睡早起的习惯,很多时候都是她还没有睡意,家长就强按着她睡觉。她不暴力反抗,只要求家长“呛”(唱),于是家长就“呛”上面那首摇篮曲,而妹妹自己也跟着“呛”(括号里的部分该家长“呛”):
细吧,哇哇哇,
(好好地)细吧——
(天上的星星)细啦——
(地上的人儿)细啦——
细妈都细啦——
…………
你别看她一般只能唱出两个音节,但这个“细妈都细啦”可是五个音节啊,人家一口气不打结地唱出来了,而且是以极宏亮的声音唱出来的,比前面的唱腔至少响亮一倍,唱完就哈哈大笑,自鸣得意。如果家长能配合一下,作惊吓状,那她更兴奋,笑得更得意,笑完就一遍遍要求你“呛”,再“呛”,一直到她自己“呛”累了睡着为止。
妹妹睡得早,也有个坏处,那就是她醒得也早,平时还没什么,到了周末就很扰民。
她一早醒来,就去推老妈:“妈妈,骑马拉鸭。”
老妈不懂什么叫“骑马拉鸭”,又还没睡醒,就支使妹妹:“爸爸会骑马拉鸭。”
于是妹妹又来扰老爸:“爸爸,骑马拉鸭。”
老爸也不知道什么是“骑马拉鸭”,初听还以为妹妹在说丑话呢,遂严肃责问:“你这是跟谁学的?”
“爷耶(爷爷)。”
这是我们家妹妹自己发明的区分中国爷爷和美国爷爷的方法,中国那边的,两个字都是一样的调子,“爷爷”就是“爷爷”;美国这边的,后面一个字是升调,“爷爷”就成了“爷耶”。
老爸听说是从“爷耶”那里学来的,知道“骑马拉鸭”不会是丑话,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闭着眼睛支支吾吾,妹妹等不及了,溜下床去找“爷耶”。
奶奶知道妹妹是个“打早工”的,所以很早就把门打开,免得妹妹到处吃闭门羹,受到冷落。
如果是别的事,妹妹一般都是去扰奶奶,但在唱歌方面,她琢磨出“爷耶”才是权威,所以会去扰爷爷。尤其是这个“骑马拉鸭”,她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天经地义地认为是“爷耶”的专利,所以绝对只扰“爷耶”,不扰奶奶。
有时爷爷面朝床外侧躺着,妹妹可开心啦,她会拿出太奶奶教的武功,去捏爷爷的鼻子,虽然原意是捏得爷爷出不来气,就会醒来,但她手手太小,捏的位置也不得当,经常是捏在爷爷的鼻尖处或者鼻梁处,自然不能奏效。
但爷爷心领神会,为了讨妹妹高兴,总是装出被她捏得出不来气的样子,喷着鼻息醒过来,夸张地说:“哎呀呀,是谁捏住了我的鼻鼻啊?差点捏得我出不来气了!”
妹妹看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开怀大笑,以为自己真有武功呢。
爷爷问:“妹妹,你这么早就起来了?睡不着了?”
妹妹跟爷爷攀谈:“嗯,细着(睡不着)。”
“睡不着自己玩会行不行?爷爷还睡得着呢。”
妹妹马上指出爷爷的破绽:“醒了!”
“爷爷是醒了,但是你把我整醒的嘛。”
妹妹恳求说:“爷耶,骑马拉鸭!”
爷爷装不懂:“你叫我带你去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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