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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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确定。”江予夺说。

“那我留下吧,”陈庆拿出手机,“我再叫几个人,跟外头守着。”

“你这样,”江予夺按了按眉心,“你要不写个横幅挂窗户上吧,就写‘我已经发现你了’。”

陈庆愣了愣,把手机放回了兜里:“靠,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跟我说话。”

“你什么时候能在脑子里给你的智商腾点儿地方啊!”江予夺起身进了厨房,把陈庆侮辱好的食材端了出来。

“三哥,”陈庆坐到桌子旁边,“我有个不成熟的提议。”

“等成熟了再提吧。”江予夺说。

“你要是觉得积家有问题,”陈庆说,“咱不是有钥匙么,他不在的时候进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江予夺没说话,看着他。

“怎么样?”陈庆问。

“别叫他积家。”江予夺说。

“…哦。”陈庆点头。

第7章

对于自己被家里人认定是个废物的事,虽然多半时间里程恪都不会去琢磨,但偶尔还是会有些不服气的。

不过今天他对自己废物算是有了一个崭新的认知。

把新买的床单往床上铺,已经用了十五分钟,扯左边就右边短,扽右边就左边短,而且中间永远都有波浪,怎么扯都他妈有至少三个楞,一身汗都折腾出来了,杀得腰上的伤口有点儿疼,也没能铺平。

最后他决定放弃,拿起被罩看了一眼,试都没有试一下就直接放弃了,把被罩抖开了往床上一盖,再把被子往上面一铺,挺好,枕头也用了同样的操作,把枕套铺在了枕头上,然后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其实在许丁那儿住着的时候,他每天也都洗澡,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脱衣服的时候,他会有一种自打离开家以后就没再洗过澡的错觉。

可能只有现在,他才开始有了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地盘的感觉。

不过很快他又想起来江予夺那个神经病有钥匙,而且不许他换锁,顿时一阵不爽,虽然他并不知道换锁应该怎么换。

直接去买来自己换?

卖锁的帮换吗?

还是叫物业?

物业管这事儿吗?

物业电话是多少啊…

我他妈腰很粗吗!

程恪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光着的上半身,右侧腰际那条本来感觉已经快好了的刀伤,现在因为出了汗,微微有些发红。

看来他高估了江予夺的捅刀水平。

江予夺并不是指哪儿戳哪儿的用刀高手,这一刀也并不是江予夺计划好的给他来条小口子以表威胁。

这他妈就是江予夺水平不够没把握好!

他一想到这里,身上因为铺床单而产生的热量瞬间就消失了,后背都有些发凉,这要是准头再偏一点儿,就能直接捅他肚子上了。

江予夺绝对是个神经病,就这样的技术,居然敢用那么快的速度出手,万一扎肚子上,估计能弄个对穿。

程恪皱着眉,按住伤口,念了三遍南无阿弥陀佛。

为什么要念这个,他不知道,反正老妈总念。

程恪叹了口气,拧开了水龙头,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站到了喷头下面,闭上了眼睛。

涤荡一下这几天以来郁闷的心…我操!

程恪被喷头里冰凉的水激得退着连蹦了三四下,撞到了浴室门才停了下来。

怎么是凉水!

水都放了好半天了居然还是冰凉的!

他一把扯过浴巾把自己包了起来。

浴室里没有看到热水器,不会是没有热水器吧?

他打开门走出去,看到浴室外面有一个挂在墙上的热水器,上面写着即热型热水器。

于是又进去,打开了水龙头,再出来,发现热水器并没有启动。

没插电?程恪抬头,看到插头好好地插在插座里。

那就是没有开燃气?

于是他又找了找,吃惊地发现,这个热水器上根本就没接燃气管子。

“我操。”程恪简直怒不可遏,裹着浴巾冲进了客厅,一把抓过手机,拨了江予夺的号码。

手机屏幕上显示,“江脑子不正常”拨号中。

江予夺那边电话接得还算挺快,就是听上去特别没有礼貌:“谁。”

“我,程恪,”程恪说,“那个热水器连燃气管都没接?”

“什么燃气管?”江予夺问。

“热水器!”程恪走回浴室门口,在热水器上敲了几下,“没热水我怎么洗澡!连启动都不启动!”

“启不启动跟接没接燃气没有关系,”江予夺听声音像是点了根烟,“没接燃气也能启动,就是不出热水而已。”

“你别跟我扯这些,我就问你…”程恪说了一半被江予夺打断了。

“热水器上写着什么?”江予夺问。

“我…”程恪感觉自己简直没法跟这个人沟通,但还是咬牙看了一眼热水器,“不就是个型号吗!什么什么即热型电热水器!”

“是啊!”江予夺突然吼了一嗓子,“这他妈!是个电热水器!通他妈!什么燃气管!”

程恪被他这一通吼震得有点儿发晕,不得不把手机拿开按了免提,然后又看了一眼热水器上的字。

这,的确是一个,电热水器。

但是。

“我不管它是电的还是气的!”程恪控制着声音,努力让自己不跟神经病一个音量,“它现在不启动,不出热水!”

“插电了吗?”江予夺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插着呢。”程恪看了一眼插座。

“漏电开关开了吗?”江予夺又问。

“什么?”程恪愣了愣。

“上面有个小盒子,小盒子上面有个小盖子,把小盖子打开,里面有个小推推,”江予夺说,“把小推推推上去。”

程恪没说话,在江予夺的一堆小XX里跟着他的指示操作了一遍,热水器的屏幕亮了。

“启动了吗?”江予夺问。

“…启动了。”程恪回答。

此时此刻,他觉得非常尴尬,接下去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真棒,”江予夺说,“比隔壁三岁半的那个小朋友厉害多了,小朋友虽然知道怎么弄,但是他够不着。”

程恪没说话。

“三秒钟之内你不挂电话我就过去抽你。”江予夺说。

“你他妈手指头断了吗挂不了电话?”程恪说完把电话给挂断了,愣了两秒把手机狠狠地对着客厅的沙发砸了过去,手机弹了两下摔到了地上,他进了浴室,“去你妈的。”

把浴巾狠狠甩在地上,再把水龙头狠狠地打开,等着喷头里的水狠狠地冒出了热气之后,程恪狠狠地站到了热水里,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冲了一会儿热水之后,程恪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胸口堵着的气也一点点消散了,但人也开始跟着有些发软,他把脑门儿顶在墙上,让自己全身都包裹在暖暖的热水和蒸汽里。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庆坐在椅子上,腿架在桌上,笑了五分钟也没能停下来。

“没完了是吧?”江予夺看着他。

“不是,”陈庆笑着转过头,“这积家是外星人吗?热水器都不会用啊?”

江予夺没理他,低头看着手机,把程恪的号码存了进去,然后在姓名那里戳了几下。

程·弱智·恪。

“这么看来,”陈庆笑完了开始分析,“他应该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可能有钱人家里不用热水器,直接洗温泉。”

江予夺弯腰抄起自己的拖鞋砸到了陈庆身上:“闭会儿嘴。”

“我睡了,”陈庆打了个呵欠,“我明天一早得去店里,然后下午再去趟张大齐那儿,他一开门我就进去。”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带俩人上那儿坐着就行,不要跟他起冲突,老玩意儿挺黑的。”

“黑吗?”陈庆想了想,“这么些年他也没干什么啊,就是脸凶点儿,看着也不像是以前混过的。”

“你就是个瞎子,你能看出来个屁,”江予夺起身进了卧室,“你把沙发放平了睡吧,宽一点儿。”

“不用,我这么窄。”陈庆往沙发上一倒。

江予夺甩上了卧室门。

这一夜没睡着,失眠了。

江予夺半夜坐起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台历,这个月失眠的次数略微有点儿多,他拿过台历,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个叉。

最近也没碰上什么事儿,为什么总失眠?

他偏过头看了看睡在枕头旁边的喵,拧着个麻花睡得非常香甜,他在喵肚子上戳了戳,真羡慕啊。

早上陈庆六点半就起床了,真是一个优秀青年,上班这么久,从来没迟到过,除了经常开着客户的车到处转悠之外,一点儿毛病没有。

听到陈庆出门的声音之后,江予夺也起了床,走到窗前,从窗帘缝里往外看了看,天还很黑,路灯还亮着,早起的人都脚步匆忙。

江予夺在窗户那儿站了快二十分钟,喵顺着他的裤子一路往上趴到他肩膀上,对着他耳朵喵喵着。

“哎行了行了知道你要吃早点,”江予夺把它扯下来扔到沙发上,“我告诉你,你最好收着点儿,哪天我烦了你还得出门儿吃垃圾去。”

伺候完喵,又在沙发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江予夺出了门,在对面的早点铺里坐下了。

靠墙,脸冲着街,他已经记不清这习惯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又坚持了多少年了。

总之不是这个姿势他就吃不下东西。

但是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就算是这个姿势,他也没什么食欲。

他要了一份豆腐脑和一屉包子,认真地强迫自己吃完了。

东西是一定要吃的,早中晚三顿饭,一口也不能少,哪怕是没胃口,也得吃,因为身体需要。

吃完东西,在街上转了两圈,前面就是卢茜的出租房,江予夺看了看时间,打算过去把房租收了,不能再拖,有一户拖,就会有两户跟着拖。

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二楼那家的男人推着个卖早点的车正往回走。

这条路有点儿崎岖,江予夺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就没见有人修过,早点车轮子很小,在路上蹦蹦跳跳的走得很艰难。

他走过去,手往车把上一抓,帮着这男的把车从一个坑里推了出来。

“谢谢啊。”男人转过头说了一句。

“不客气。”江予夺说。

男人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感激变成了吃惊又再变成了惊慌,接着就垮了下去,一脸的忧伤。

“三哥,”他推着车,半个身体都倾在车上,但车也没往前走,“那个房租…”

“今天必须交,”江予夺说,“你也别一天一天又一天的了,这都多久了。”

“我现在手头是真没有,”男人说,“你也看到了,我家现在就靠这个早点车,现在一创城,不让摆了,我今天这还是偷摸去的,没卖多少就被赶回来了。”

江予夺继续帮他推着车往前走:“这月的先不急,把之前的补上。”

“三哥…”男人的声音很悲伤,“主要是我几个孩子都小,离不开人,我老婆也没办法去上班,上月我老家又出了点事儿…”

“今天补不上,”江予夺打断他的话,“三天之内你就另外找地方住。”

男人没再说话,闷头推着车。

江予夺也没出声,就这么帮他一直把车推进了楼道里,然后再跟着他上了二楼。

一开门,三个小孩儿就跑了出来,叫了声爸爸就在门口来回跑着玩,兴奋地叫喊着。

江予夺听得脑浆子疼,赶紧进了屋里。

里头的女人一脸愁苦地坐在椅子上摘着豆子,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顿时眼泪就要出来了。

“大姐你控制一下,”江予夺指着她,“你别哭,我不吃这套,越哭我越烦。”

女人低头抹了抹眼睛。

男人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愣了一会儿,坐兜里摸出了一包烟,拿了一根往江予夺跟前儿递了递:“三哥…”

“你自己抽吧,”江予夺拿出了自己的烟,叼了一根点着了,“都这样了还敬什么烟。”

男人低头猛抽了几口烟,然后一咬牙:“三哥,就再三天,就三天…”

“就今天,”江予夺说,“今天我要没收着钱,三天之后我就叫人来帮你搬家。”

女人一下哭出一声。

“看到没,”江予夺靠着椅背,“你俩都知道我就算再给你们三天,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真是拿不出钱啊,孩子得养,饭都快吃不上了,”女人哭着说,“三哥,你就是逼死我们,我们也拿不出这钱啊,帮帮我们吧,给我们些时间凑钱。”

“谁帮谁啊,”江予夺说得很慢,“谁帮谁啊?谁帮得了谁?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帮你,根本就没人看得见你,懂吗?”

男人和女人一块儿看着他,显然不懂。

这要换了陈庆,江予夺就揍了,但这会儿他对着这俩人,连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有的只是夹杂着抗拒的厌烦。

“你们这么多房子在租着,那么多钱在收着,”男人声音很低,“真的,也不差我们这一份吧,晚一点儿都不行吗?”

“不行,”江予夺说,“就你这个心态,我晚十年你也拿不出这点儿钱来。”

男人没说话。

江予夺站了起来:“今天有钱交了给我打电话,12点之前没接到电话,三天之后我叫人来帮你们搬家。”

走到楼下的时候,江予夺听到了二楼的争吵声,女人哭着骂孩子,男人闷着声音不知道吼着什么。

烦得很。

江予夺又点了根烟叼着,烦。

他拿出手机给大斌打了个电话:“这两天你盯着点儿1号楼二楼那家人,要是想跑,就让他们跑,但是屋里东西别让他们带走了,电器什么的。”

“好的三哥,”大斌应着,“就…让他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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