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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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儿,圣旨上的不是你的名字,但是宣离不知道,对吗?”蒋阮淡淡问道。
宣沛看着蒋阮的目光,前生蒋阮总是温柔的看着他,目光中是毫不犹豫的袒护和慈爱,如今面前的这个女人在这一世脱胎换骨再也不复往日的懦弱。她待人面热心冷,可是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即便此刻这温和中还含着几分严厉,可是宣沛知道,他无法对蒋阮说谎,怎样的隐瞒都不行。
“没错,只是母妃只说对了一半。”宣沛低声道:“父皇的那份圣旨上的确是写清楚了立我为太子,可是…”宣沛咬了咬牙:“他立了两份圣旨。”
蒋阮猝然一惊,她问道:“另一份圣旨上的名字,是谁?”话说到这里,其实她心中一惊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仿佛在这个时候原先的所有疑惑全部串流成河,形成一个完整地计划来。而宣沛也不负众望的说出了那个答案:“锦英王,萧韶。”
“原来如此…。”蒋阮喃喃道。至此为止,她总算明白了皇帝的所有筹谋,那个帝王果真不如面上显得那般无能,或者是面上的无能也不过是装出来的。或许连宣离早些对他下毒他都已经发觉了,如今不过是将计就计。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萧韶了。
立两分圣旨,一份写着宣沛的名字,一份写着萧韶的名字。若是萧韶真的无论怎样都不接旨,他便让宣沛登基来确保万无一失。可宣沛的那份圣旨,不到万不得已,一定是不会出现的。
难怪了,难怪前生宣离也要下毒,那个时候明明宣离在朝中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挡着他的位置了,可皇帝还是没有流露出要立他为太子的意思,原因不过就是因为萧韶。而宣离察觉到了意图,知道皇帝无意立他为太子,只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便将自己的兄弟屠戮个一干二净,然后在皇帝还没来得及宣布圣旨的时候痛下杀手。一出棋干干净净,即位顺理成章,根本没有一丁点不好的传言。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皇帝根本就不是要立任何一个儿子为未来的储君,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萧韶的身上。所以当宣离登基以后,萧韶回宫,准备好的大臣拿出圣旨,萧韶去除奸贼,证明身份,一统大业来时名正言顺。
如今皇帝有想要故技重施,却没想到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了。宣沛已经成长为足以和宣离抗衡的人,而萧韶,根本就不想要接应这个位置。
宣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母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他心中有些复杂。萧韶做皇帝,蒋阮必然是皇后,这自然也是很好的,只是宣沛心中却生出了一丝不甘,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可是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最终还要拱手让人?而发誓要保护蒋阮的他最后只能看着蒋阮被别人保护?况且宣沛一点儿也不相信萧韶,若是萧绍手握大权之后对蒋阮不好又待如何?种种一切,宣沛心中交杂,这才叫蒋阮看出了端倪。
“你不必担心,”蒋阮摸了摸他的头:“萧韶没有做皇帝的意思,这个位置,仍旧是属于你的。我会帮助你,锦英王府也会站在你身后。”这是承诺。
虽然心中早已预料过这种可能,但当此话从蒋阮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宣沛心中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激动起来。他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疑惑的看向蒋阮问道:“不过母妃,父皇为什么要立锦英王为储君?”当他看到那份圣旨的时候,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溢于言表。可是他查来查去,总是查不出原因。仿佛一切由头都被人抹去,消失的干干净净,干脆的连一点可能也没有留下。宣沛道:“母妃,难道…。他也是父皇的儿子?”
想来想去,似乎是只有这个最符合猜测了。宣家的江山不能为外人所夺,而皇帝立了萧韶,只能说是萧韶也是皇家血脉。可是萧韶怎么就成了皇帝的私生子,难不成锦英王妃和皇帝…宣沛想的有些远了。冷不防被蒋阮拍了一下头,她大约也是猜到了宣沛心中想些什么,又好气又好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少胡乱瞎想。”
“那…。”宣沛还要问。
“此事说来话长,”蒋阮打断他的话:“你若真想要知道其中缘由,自个去找萧韶,他要是同意了,我再说与你听。”萧韶的身世并不是什么轻松地话题,便是这样告诉沛儿蒋阮也觉得有些不妥,萧韶自己愿意的话再说吧。
宣培闻言就垮了脸道:“凡是要都问他,母妃该不会是非要遵从那个什么三从四德吧?一个区区的锦英王罢了,他的秘密我才不想知道,我自然有法子能知道。”他嘴硬道。
蒋阮笑了笑:“好了,如今我要问你的是,那份圣旨在何处,而你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宣沛能这么轻易的得到圣旨的消息,必然是因为有皇帝身边人的提点。原先蒋阮还以为宣沛拉拢了李公公,可如今李公公却是死了,若是真的是李公公,怕是其中秘密也被宣离的人发现了。可宣离的人并没有什么动作,毫无疑问,宣沛的人根本不是李公公,究竟是谁呢?
“是穆惜柔。”宣沛道:“圣旨在她哪里。父皇相信她,将圣旨藏在她身边不引人怀疑。”
“穆惜柔?”蒋阮有些吃惊。宫中出了名的冷美人,蒋阮也曾怀疑过穆惜柔的身份,一个美貌的女子却是过分冰冷,仍能得到皇帝宠爱势必有些手段,哪有那样简单。可后来见穆惜柔却是并未做出什么事情,也根本不参与后宫的那趟浑水,便也放下心来,只道是个本不愿进宫却身不由己的女子在固守自己的坚持罢了。
如今宣沛却说,穆惜柔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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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九章 掳走王妃
不等蒋阮开口,宣沛已经自己主动说了起来:“穆大人执意要穆惜柔进宫,当初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许了她一个自由。横竖她都要进宫的,我便许诺她,终有一日,大锦朝改朝换代的时候,就是她的自有之时。”
“她便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你了?”蒋阮有些惊讶。宣沛的真正实力是在进来年才渐渐显示出来的。再过去长久的日子里,众人心目中,他也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废物皇子,甚至连夺嫡的资格都没有。这样的人要如何夺了穆惜柔的信任,甚至让穆惜柔心甘情愿的成为一枚棋子?
“人总有弱点,她也不例外。”宣沛含糊道:“既然已经注定是要进宫的命运,与其进宫之后郁郁一生,倒不如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个前程,或许也有一番坦荡自由。”宣沛这话说的是穆惜柔,听在蒋阮耳中却更是像在说他自己。蒋阮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将宣沛保护的很好,事实上,在她和宣沛还未相认的日子,宣沛已经为了今日做了太多的准备,那些仇恨和隐忍从来没有一日脱离过他的心中,而她竟然忽略了。
虽然不知道宣沛是如何说服了穆惜柔成为棋子,可想来宣沛也付出了不少的代价。蒋阮没有再问下去了,宣沛不再是那个需要她筹谋好一切的孩子,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她,给她铺路。
“好。”蒋阮道:“如今我要你把其中一份圣旨交给我。”
宣沛微微一怔,并没有拒绝,反而下意识的问道:“母妃要圣旨做什么?”他没有说明是哪份圣旨,只是两人都心知肚明那必然是写着萧韶名字的圣旨。蒋阮既然说了萧韶不会争这个皇位,宣沛就相信他真的不会有这个心思。可如今蒋阮还要那份圣旨做什么?
“圣旨留在宫中不安全。”蒋阮摇头道:“萧韶的身份是个秘密,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恐怕整个大锦朝都会乱了套,到时候即便是你有了皇上的圣旨,封你为太子,只怕也不能服众,只会给宣离可趁之机,他正是巴不得出这乱子才好。如今适逢李公公被害,想来宣离也觉察出来了不对,宫中处处都安排的有他的人,未必就不会查到穆惜柔头上。只怕那时候便是你也会被他所制箣。这一份圣旨留在宫中太过不安,由我带走销毁就是。”
“可是…。”宣沛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正是犹豫的时候。只听蒋阮又道:“锦英王府总归不是那么容易进来的,锦衣卫也你宫中侍卫来的忠诚和厉害,再者,我带走圣旨,你只需同宣离那里稍稍透露一丝消息,或者你根本不用透露消息,宣离的人也会知道此事,那样一来,他便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锦英王府。在宫中的那份圣旨反而更安全,如此一来,也为你争取到不少时间,宣离也不会日日都注视着你丝毫不放松。”
这话说的没错,宣沛却不知道,蒋阮巧妙地将自己代入了锦英王府。的确,宣离对待锦英王府或许还是欠缺了一些胆子,而锦衣卫的实力宣沛心知肚明,宣离便是要动手,事先也要好好掂量几分。可是对待蒋阮,尤其是没有任何保护的蒋阮,这其中就简单多了。
蒋阮丝毫不给宣沛想清楚其中关键的时刻,便道:“好,你现在带我去取那份圣旨。”
“现在吗?”宣沛有些惊讶为何蒋阮今日如此心急,有些委屈道:“母妃不多在此坐坐吗?带走圣旨便要出宫了吧。”
“今日有些事情还要做,”蒋阮摸了摸他的头:“况且你这里有两份圣旨,趁着此刻天色不算晚的时候带回去。免得惹出多余的事情,宫中的事情出了些变故,我得回府再想清楚。倒是你沛儿,这几日千万莫要轻举妄动,无论发生什么事,只需记得顺其自然就好。若是有什么决定,记得找萧韶来商量,千万不要莽撞。”
宣沛撇了撇嘴:“干嘛要找他啊,”瞧见蒋阮严肃的神色,便又轻咳两声道:“知道了,若是有事情,我一定会想法子找他商量的。”
蒋阮这才笑了笑:“好,走吧。”
宫中无数双眼睛盯着南苑这样的情况下,宣沛依然能不动声色的就控制住了如今的走向。表面上看着如今是宣离占了上风,可事实上,皇帝的枕边人是宣沛安排的人,宣沛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在这场棋局中,谁知道的更多,谁的胜算就更大。很显然,宣离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皇帝将圣旨放在何处,穆惜柔却是最清楚不过。说起来倒是十分讽刺,自古君王最是多疑,对于穆惜柔这般冰冷,凡是对皇帝没什么好脸色看的,皇帝反而认为她最是赤诚。越是年迈,越是对身边人颇不信任,那些温柔耳语,深怕其中包含着红颜暗箭,穆惜柔在其中格格不入,反倒成了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枕边人了。而将圣旨放在穆惜柔这边,穆惜柔根本不与后宫和前朝有所交往,任人也想不到圣旨这样重要的东西,穆惜柔一个女眷竟也能知道。
总归蒋阮最后还是在宣沛的安排下拿到了圣旨,当着宣沛和穆惜柔的面,她也毫不在意的将圣旨打开来,粗粗往上面一扫。心中略安,果真是立萧韶为太子没错,甚至上头还写明了萧韶是洪熙太子之子的身份。这圣旨掂在她手中重于泰山,宣沛却是毫不在意,只是让穆惜柔离开之后,才犹豫道:“母妃,这样的话,会不会给锦英王府带来麻烦?”
他是不想管锦英王府的死活的,奈何蒋阮如今是锦英王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锦英王府有了什么问题,蒋阮自己也要受牵连。是以宣沛也得委曲求全的替锦英王府着想了。
正想着,蒋阮便已经将那圣旨整理好,放在一处木匣子中,同太后赏赐的一些玩意儿放在一起,起身准备离去了。宣沛一惊,一边有些遗憾蒋阮还未多坐一会儿就要走,一边惊讶于她就将那圣旨放的如此草率。虽然觉得蒋阮行事已经十分稳妥,宣沛还是有些不安的提醒道:“母妃不若将那东西换个地方放,这样的话,未免也…”
“放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蒋阮微微一笑:“若是真做的过于隐蔽,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平白教人起了疑心。我没事,你便也不用送了,省的让人怀疑。如今你万事都不得有差错,谨慎一些好。”
宣沛总觉得今日的蒋阮有些怪怪的,要说是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不过蒋阮已经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细细的嘱咐他一些事情了,这倒让宣沛心中生出一如今的局势比想象中更为艰难的感觉。他吩咐明月送蒋阮出宫,明月依言照办。
可宫中多耳目,平日里本就有数不尽的眼睛盯着南苑这一块,今日蒋阮进宫,本就调动了大家的疑心,见蒋阮与宣沛说了许久的话才出来,中途去探望皇帝的时候好似还瞧见穆惜柔也在,这便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宣离站在屋中,听着手下人的回报,目光有些深沉。自从皇帝病倒之后,他要做一个孝子,当然也是更方便自己能从皇帝周围寻找东西,所以并未回自己府上,而是一直住在宫中,亲自为皇帝烧水煎药。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为他的孝心所感叹,朝中也不时有人写一写歌功颂德的折子,歌颂宣离的孝心。宣离自然不介意自己美名远扬,在伺候皇帝的时候,也尽力做的尽善尽美。他不必在药中再使什么手段了。连夏青都没有法子的病情,根本不需要他动手。
可是,宣离紧紧皱着眉头,原先以为皇帝只要这么一直睡下去直到驾崩,就是再完美不过的办法了。可如今看来,皇帝的病发却不是时候,只因为他到如今都还没有寻到那份圣旨,皇帝早早的写下圣旨,而那圣旨中根本不是他的名字,这是他早就猜测到的事情,后来更是从李公公的嘴里证实了这一点。知子莫若父,可知父也莫若子。同皇帝当了父子这么多年,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将他视作一名父亲,而是对手,是绊脚石宣离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年暗地里的交手,他从来都没有站到上风。
包括皇帝暗中对太子的关照和庇护,宣离都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他无法更好的进行计划。宣离有时候也十分不解,皇帝分明就十分讨厌太子,太子无能无德,皇帝为何还要袒护他,不让他将那个位置让出来。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留着太子,不过是暂时不想让任何人做到那个位置上去了,他在为谁留着太子之位?宣离一直以为,大锦朝中的几个皇子中,只有他最有资格,可他也清楚的感觉到,皇帝欣赏他,赞美他,总是鼓励他,待他也极好,可是他心中根本就从没有想过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宣离不解,继而不甘,这种情感压抑之下已然变得扭曲无比,他在宫中的争斗中将可能造成的威胁一一除去,可到了最后,皇帝还是没有要改立他为太子的心思。他终于放弃了心中最后一丝仁慈,在皇帝的食物中下了药。
自古以来,弑君弑父,夺嫡之事中就没有少见。宣离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为做这个决定而纠结的人,他坦然的以为,这就是对的,这才是最好的方法。这世上想要什么东西,就去抢,就去争,他惯来都是最隐忍出色的猎手,一定会笑到最后。
可偏偏,半路上杀出个宣沛来。
从一个无能的废物皇子到如今可以和他分庭抗礼的对手,宣离每每面对宣沛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种忍不住愤怒的恶毒感来。在最初的时候,宣沛在他心中,甚至连成为对手都不够资格。可如今,皇帝竟然有心立他为太子,而宣沛甚至还得了锦英王府的支持,宣离心中哪里能好过。若是可以,早已将宣沛千刀万剐了。
方才手下的人又来报,蒋阮与宣沛呆了许久,他心中就有些怀疑,听说还一起去瞧了皇帝,穆惜柔也在,宣离心中便浮起了一个猜想。
若说这世上圣旨放在什么地方最安全,无疑就是锦英王府了。或许文武百官会说,从锦英王府拿出来的圣旨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这根本就是个乱臣贼子之家。可只有宣离知道,皇帝对萧韶一直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那信任有时候都会让他感到妒忌。在曾经的时候,宣离甚至还以为皇帝和萧韶有什么血缘关系,可后来派出去的探子却什么都没有查到。宣离清楚的知道,皇帝对锦英王府,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所以,那圣旨真的可能在锦英王府中。
只要想要此处,宣离心中便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要知道若是知道了圣旨究竟在何处,下一步自然就是去抢回来,可锦英王府是什么地方,哪里就是人轻易能近的了身的。
那探子还道:“方才锦英王妃进南苑的时候,将太后的赏赐也带过去了。”
宣离手下的探子从来精于此道,自然会将细节也丝毫不漏,将太后的赏赐带到南苑本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蒋阮想要挑些赏赐给宣沛。可在这里说这事,却好似触动了宣离心中的一根弦,这会不会是…。一种掩饰的方法呢?
随即宣离又摇了摇头,怎么会,便是真的要人来取圣旨,也不该是蒋阮一个人前来,是萧韶还差不多。哪里就会如此草率的过来,这样明目张胆。
可是,若是这便是她的幌子呢?
萧韶与宣沛本就没什么交流,若是萧韶前来,或许才是真正的印证了圣旨在锦英王府。蒋阮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隐藏圣旨的下落,兵行险招,打算来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又如何?
宣离目光沉沉,已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死路已经被蒋阮牵着鼻子一路引到此处了。蒋阮知道他多疑的性子,一路便是顺着他性格上的弱点来布这个局。放走蒋阮,宣离会因此而惴惴不安,抓住蒋阮,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将自己暴露了。宣离如此纠结,思索了许久,终于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的握住拳头道:“去,送信给丹真,现在有个机会在她眼前,捉住蒋阮,不要暴露自己。”
属下领命离去。宣离这才松开手,负手而立,看着宫墙外的云朵,慢慢的溢出一丝冷笑。自己不能轻易动手又如何?总归是面前还有一把好使的剑,丹真对蒋阮的恨意可是入骨至深,而琦曼在京城中潜伏多年,精通隐藏之道。借刀杀人,用这两个人的手在合适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们一定会成功。
永远不要小觑女人的嫉妒心。
…。
回府的马车上,连翘和露珠坐在蒋阮的右边,天竺坐在蒋阮的左边。许是今日连翘和露珠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虽然蒋阮什么也没说,跟了蒋阮这么久,却还是能从蒋阮的神情中窥见一点端倪。就是天竺,此刻也显出了一点紧张的神色来,露珠和连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却也跟着紧张起来。
好在一路上都并未出什么事,马车缓缓地行驶,就在露珠和连翘都开始有些放心,在马车里兀自说笑的时候,猛地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连翘便是一惊,坐在前面的马车夫是新招进王府的人,虽然沉稳,话中却也带了几分慌张:“少夫人,前面死人了!”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露珠惊叫一声,一把掀开马车帘子想要瞧瞧外面,便瞧见人群仿佛被什么冲散了一般四处逃窜,一片狼藉的模样,好似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一般。再定睛一看,在那些普通百姓之中是,似乎还混着一些不同寻常的人。这些人穿着打扮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可是手里却是一把长刀,见人就砍,毫无章法,抓到一个人便随手砍下去。外头一片鬼哭狼嚎,地上已经倒下了许多百姓,血迹慢慢的积了起来,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不好了少夫人,”露珠惊恐道:“外人有刺客,拿刀胡乱举着砍人。”
人群四散逃离,外头刀刃入肉混着惨叫声听得分外真切,直教人心中颤抖不已。蒋阮却是皱眉,天竺已经抽出佩剑护在蒋阮身前,这个时候,她万万不能离开蒋阮半步。连翘道:“车夫,快往旁边走,别往那边去。”
这时候下车显然是不理智的,这样混在人群中的刺客还不知道有多少,多少人都是在毫无设防之下被人一刀入喉。倒是车上比较安全,只要远离人群就好,连翘有些懊恼,今日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提醒少夫人多带些侍卫呢。如今只有天竺一个,饶是天竺武功高强,也有些应接不暇。
正这样想着,却突然感觉到马车猛地一颤,一道血色清晰的迸溅到了马车前面的车帘上,马车好似受了什么剧烈的冲撞一般,发起疯的往前跑了起来。
“车夫!车夫!”连翘一边用手撑着蒋阮不让她被撞到马车辙子上,一边奋力叫道。可半晌都没有反应,随即便扯开帘子,顿时心便凉了半截。车夫胸前插着一把弯刀,此刻半个身子伏在马背上,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而那马背上还有一把细小的匕首,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狂奔,一时半会儿根本停不下来,而前方拥挤逃窜的人群不时的撞上马车,马车被撞的东倒西歪,还在拼命往前奔,仿佛下一刻便要倒下被拥挤的人群冲上来践踏成一堆烂泥。
天竺护着蒋阮,马车却好似突然撞上了一个什么生硬的东西,马儿长嘶一声,整个马车车身往前狠狠一甩,竟是整个甩了出去。
“啊——”露珠尖叫一声,她坐在最外面,便是直接被甩到了马车之外,蒋阮这边和天竺连翘刚刚摔得头晕脑胀,才刚刚停下来,就听到露珠的叫声,连忙扒开车帘子往外看,只见露珠果真已经被甩到了人群之中,她被甩的太急,直接便倒在了地上,混乱的人群都在惨叫逃窜,哪里又会看脚下,便是一个个从露珠的身上的踩了过去。而蒋阮目光一凝,便瞧见其中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已经悄然抽出腰中的短刀往露珠背上一刺——
“露珠!”连翘也看到了,一下子失声叫了起来。露珠背上冷不防被挨了一刀,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那男人还要再下手,蒋阮已经当机立断的吩咐天竺道:“天竺快去,帮露珠!”
“少夫人…。”天竺有些犹豫,她和露珠不是没有情意,这样长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已然是将露珠视作朋友。可锦衣卫中从来的规矩都是最大程度的保护主子,要去保护露珠,蒋阮留在这里和根本不懂武功的连翘,谁来保护?
“快去!”蒋阮加重了语气,她看出了天竺的犹豫,冷声命令道。天竺一顿,主子有命不得违抗,立刻就没有再犹豫朝露珠那边跑去。露珠正瞧着那一刀往自己的胸口刺来,却无论如何都躲不开,正是惊恐无比的时候,却瞧见天竺一把长剑挡住了刺向自己胸口的匕首,反手将长剑刺进男人的咽喉,男人倒了下去。露珠心有余悸的看着天竺,也不顾自己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咬着牙道:“走,去少夫人…。”
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只见那已经残破的马车前,连翘半个身子伏在地上,一抹鲜血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是谁的,可是瞧来瞧去,哪里还有蒋阮的影子?
“糟了!”天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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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祸妃完结的时候恰好二百五十章吧_(:3∠)_
第二百五十章 不满的萧韶
天竺说完这话,再也顾不得别的,却又没办法落下露珠,只好搀着她好容易走到一边,却瞧见连翘伏倒在地,当胸处一道刀痕触目惊心,想来那血迹应当是从连翘身上流下来的。露珠撑着还有些残余的清醒,见此情景也是又惊又怕,惊的是连翘身负重伤,不知道眼下伤势如何,怕的是蒋阮已然不见。她还要虚弱的喊蒋阮的名字,却被天竺猛地拦住,道:“别喊了,我们中计了。”
露珠也并不傻,思考过后便明白过来,这些人群中的刺客突然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喊打喊杀,难道竟只是一场声东击西,主要的目的却是要掳走蒋阮?思及此,露珠一阵后怕,她本就失血过多,此刻脸色更是煞白,几乎摇摇欲坠,道:“少夫人有危险…。天竺,怎么办?”
天竺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还在四处逃窜,她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只见马车后面装着懿德太后赏赐的几个小木箱,此刻已然尽数不见。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原来少夫人是故意的…。”
“你说什么?”露珠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天竺见状,再也顾不得别的,此刻这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身负重伤,虽然蒋阮也很紧张,可若是露珠和连翘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浪费了蒋阮的一片苦心。蒋阮既然能早就想出这场局,必然有应对的方法。天竺跟了蒋阮这么久后,对蒋阮的性子也多少明白了一些。立刻就从怀中摸出一枚信号烟花,只是如今天色尚且还早,烟花绽放的不够明显,不过也足够附近的锦衣卫看见过来帮忙了。
林管家正在府里算着这个月府中的开支,想着开年过了不久府里好似还没有添置新用物,即便进来曾哥大锦朝的京城中暗流汹涌,可是该置办的还是一样不能少。林管家还在洗洗盘算,冷不丁的就听见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林管家,不好了!”
林管家抬头一看,见这人是门房里的一个小伙计,便斥责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我都与你们说过了,咱们是王府,要有王府的气度,别跟个小家子气的府上一般咋咋呼呼,扫了少主的脸面…。”
“不好了林管家!少夫人被掳走了!连翘和露珠姐姐都受了伤,方才天竺姐姐才回来,正在到处找夏小神医呢!”那伙计终于跑到了跟前,一口气没歇的酒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部说了出来,这一说完才长长松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方才还坐在桌前捻着胡须稳重大方的林管家从座位上猛地蹦起来,声音几乎是高亢的响彻了整个王府:“什么!在哪里!赶快带我去看!”
蒋阮被掳走,连翘和露珠身负重伤此刻昏迷不醒的事情几乎在短短的一炷香就传遍了整个锦英王府。今日街上的那张混乱本就来的突然,只当是暴徒突然袭击百姓,却不想原来真正的目的竟是在蒋阮身上。那些人凶神恶煞,谁知道会将蒋阮怎么样?萧韶还未回来,夜枫已经往京城中潜伏在各地的锦衣卫给了信号,全力追查蒋阮的下落。
只是如今京城中京兆尹也才刚刚赶来,得知了蒋阮被掳走的事情自然也是吓得不轻,身为一方地方治安,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暴徒伤人的事情,更过分的是这暴徒还掳走了锦英王妃。蒋阮是个什么身份,莫要说锦英王府在背后撑腰,就是那护短的将军府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立刻就让人去查,这样一来,京城中反而更混乱了,百姓们也是人心惶惶,街道之上一片狼藉。
蒋信之正在军机大营中处理公务,只听手下的小兵过来前报:“蒋将军,方才前方收到急令…。”他有些犹豫,语气倏尔顿住,谁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将军最是护短,当初蒋阮还没出嫁的时候就护的极紧,要是等会听到这个消息,该是有多可怕…
蒋信之瞥了他一眼,语气一沉道:“何事?”随着在军机处呆的时间越长,蒋信之身为一国将领所带着的威严霸气也在不断增加,从前读书人的儒雅如今被磨砺的更加刚毅,很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那小兵闻言便是身子一颤,立刻道:“锦英王妃今日黄昏在城西街上,暴徒伤人的一场混乱中被人掳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话音刚落,便瞧见冷静沉毅的年轻将军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刹那间大变,语气竟也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什么?”
小兵还在犹豫是否要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给蒋信之听,只觉得面上一阵风,蒋信之已经三两步走出大营,也不管背后正在操练的新兵吃惊的目光,一跃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小兵楞楞的看着,一边的新兵凑过来好奇的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这般急促。”
“将军的妹妹…被人掳走了。”小兵答。
与此同时,宫中南苑里,宣沛站在窗前,不知道为何,自从蒋阮走后,他的心非但没有安定下来,反而好似更加不安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朝阳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宣沛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襟。扑面而来微凉的风也不能抚平心中的急躁,这是为什么?
平日里只要见了蒋阮一面,一连好多日他都会愉悦的很,也能因此定下心来,近日却不知是怎地,总觉得有些奇怪,反而越发的烦躁了。想来想去,大约还是觉得蒋阮今日的言行举止也有些不对吧。
宣沛苦苦思索着,蒋阮今日一反常态的吩咐他要如何做,说做决定之前与萧韶商量商量,可为何不是与她商量?有她在的话,何必要让自己与萧韶相处。宣沛敏感的觉得此处有什么不对,难道蒋阮已经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决定不成,而她自己又不在所以才让萧韶代劳?她为何会不在?
那圣旨如今是送到了蒋阮手上,蒋阮说锦英王府是最好守护圣旨的地方,足以吸引宣离的全部注意力。将宣离的注意力引过去固然是好…。可如今,那圣旨却还在蒋阮手上。宣沛猛地瞪大眼睛,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关键之处。不对,此处有不对!
他与蒋阮做了两世的母子,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却大抵是有一些心灵相通的。宣沛几乎是眨眼间就想到了蒋阮的打算,他一掌拍向窗檐,低喝道:“糟糕!”
于此同时,只见明月从外头跑进来,有些急促的道:“殿下,王妃回府途中,路遇暴徒伤人,混乱中被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宣沛闭了闭眼,低声道:“果然。”
…
这一日,京中许多人都能睡个安稳觉,黄昏的时候那一场混乱已经让人恐慌不已,而锦英王妃被掳走的消息更是不胫而走,全京城都在议论此事。其中有为蒋阮扼腕叹息的,好好的一个王妃,一旦被人掳走,这清白可就说不清楚了。还有人却是暗自得意,世上之人的妒忌心总是不会少的,落井下石这种事从古至今都不缺乏。
而锦英王府中彻夜灯火通明,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哥每个人脸上都是沉肃而忧愁的神色。自家少夫人被人掳走至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对于下人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不过再如何煎熬,都比不上自家主子煎熬。
书房里的灯火同往日一样,不过从前都是蒋阮坐在里面看书写字,等着萧韶回来,今日萧韶却是坐在里面,等着一个暂时回不了的人。
林管家站在一边,灯火的映照下,他的五官似乎又奇异的年轻了几岁,竟显出了几分端正的风流来。不过此时此刻,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而林管家看着坐在书桌前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萧韶,劝慰道:“主子还是早些歇息吧,若是少夫人在此,见了也不会好过的。”
萧韶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茶盏。林管家轻轻叹了口气,知道眼下说什么萧韶都是听不进去的。自从得知了蒋阮被掳走的消息后,亲自带着锦衣卫同蒋信之一起找遍了整个京城,卡死城门挨家挨户的盘问都没有下落,萧韶如何能死心?林管家看着坐在桌前秀骨青松的青年,目光一瞬间有些怔忪,恍惚间竟瞧见了当初洪熙太子知道向小园离开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洪熙太子也是这般沉默的在书桌前坐着,看着向小园曾经书写过的手札,一坐就是一整晚。
或许这就是父子,谁说自古皇家皆无情,萧韶和洪熙太子,却是实打实的情种。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林管家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以己度人,萧韶眼下的确不需要任何安慰,他只要一个人静静坐着。
林管家没有再劝了,慢慢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吩咐好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就自己先去厨房里看着给连翘和露珠的熬药了。
萧韶坐在书桌前,柔和的灯光也不能将他神情的冷漠融化一丝一毫,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冰冷几乎让他回到了很久之前,刚刚接收到锦衣卫的那个时候,残酷,嗜血,淡漠,没有心。如今有一个人将他的心捂热了,却又突然不见了,他心中只有对自己的懊恼。
脑中浮现的,却是今日清晨蒋阮踮起脚来为他整理衣领的画面,他说晚上回来一起散步,蒋阮也答应了。可晚上回来,她却不在了。
这是一场预谋,是对方声东击西之下的阴谋,可是主导这一切的却是蒋阮自己。萧韶垂下眸,从天竺那里一听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就明白了蒋阮的打算。她早就打算利用自己去当饵,将宣离的人引出来。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甚至于在今日一早的时候也清楚的意识到黄昏可能发生什么事情,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与他道别温存。
简直…。萧韶脸色铁青的握了握拳,欺人太甚。
胡闹!太乱来了!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根本没有把夫君放在眼里!萧韶的脑中一瞬间划过许多个念头,但最后残留下来的,却是心疼与愧疚。心疼她总要为这些事情以身犯险,愧疚身为夫君,竟连这些都没有察觉到,说好的保护一生却仍旧没有做到。
他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氤氲出一道秀美的阴影,微微颤动间,竟也有些疲惫的神色。正在这时,门却被猛地一推,他猛地睁眼,目光如剑的往门口看去,却瞧见齐风走了进来。
“什么事?”他坐直身子,今日心情的确是不怎么好,对于齐风,语气也难免有些硬邦邦的。
齐风却也是不顾他的神色,因与着萧韶特殊的关系,门口的侍卫并未拦住他,径自走了进来,在萧韶书桌的对面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迎上了萧韶冰冷的目光,坦然道:“我是来与你说三嫂的事情的。”
萧韶神色一动,目光陡然锋利的射向他,冷道:“你早已知道?”
“是。”齐风说完此话,便觉得萧韶的目光更加不善,几乎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去。身为同门师兄,不是没见过萧韶可怕的模样,可即便是杀人,萧韶也总是冷淡的不愿意多流露出一丝感情。可如今却是不加掩饰的流露出对于他的不悦,顿时让齐风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苦笑了一声,才道:“事实上,在这之前,三嫂找过我一次,商量的就是此事。”
萧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齐风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三嫂早就想利用此事来引出宣离和南疆那边的动静。不过她的目的最重要的却是为了宫中的十三皇子。只有这样,宣离将所有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以为拿到了假的圣旨,就会放松在宫中对于十三皇子的监视,这样一来,十三皇子就会安全的多,也争取了一些时间。”顿了顿,齐风继续道:“我曾问过三嫂,那假的圣旨未免也太过冒险,若是被人发现,甚至是掉脑袋的大罪。可三嫂却说,她有真的圣旨,只不过不是那一份罢了。其中的差错我也不知,三嫂好似并不愿意与我多说,不过信誓旦旦的模样,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此计虽然冒险,却的确是最好的方法,这样一来,事情化繁为简,在宣离不知不觉中,已经进了圈套。”
萧韶微微一怔,却不是因为蒋阮与齐风商量这件事,而是齐风话语中的关键。齐风说蒋阮找的假圣旨不是假的,要想瞒过宣离的人,单纯的假圣旨的确不可能,而蒋阮却没有告诉齐风其中的原因。若是与齐风真的商量此事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除非此事事关重大,的确是不能告诉齐风。究竟是什么事情,萧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他的身世。如此一来,那一份圣旨上的东西也清楚了,必然是立他为储君的圣旨。
皇帝一直想要让他坐上那个位置,萧韶知道,一直以来他都十分明确的表达了对待江山毫无意愿,皇帝是个固执的人,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弃,不过萧韶却是没有想到,皇帝竟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逼迫他继位,甚至于还藏了一份圣旨。
这一份圣旨对于萧韶来说,是烫手山芋,一旦被人发现,他的身世随之暴露,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远离皇室,远离朝廷暗流,这是老锦英王一直希望他能做到的事情。即便老锦英王与他不是生身父子的关系,这句耳提面命,萧韶一直不曾忘记过。
这么多年,他与南疆周旋,行走于危险的边缘,时时离京,就是为了不卷入朝中的是非。他喜欢利落的杀戮,却不爱阴险的暗箭。蒋阮知道他不愿意当这个皇帝,她做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为了引开宣离对宣沛的注意,另一方面,却是为了他。
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永绝后患,将这一道皇命断绝与宣离的手上,这是她替他做出的决定。
难怪了,那一日夜里,蒋阮问他:“你想做皇帝吗”原是这个意思。她早就知道了皇帝立了一份圣旨与他。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他解决这些麻烦。
一直以来,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蒋阮为人性情冷清,面热内冷,比起成亲后萧韶都变得有人情味了些,蒋阮却还是和以往一般无二。可萧韶知道,她只是不善于表达,譬如此刻,她就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
瞧见萧韶若有所思的神情,目光中变幻的神色,齐风不由得只觉得苦涩。他清了清嗓子,才道:“三嫂之所以来找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必然不会答应让她以身犯险。与其让你有了防备,倒不如自己先下了手。宫中宣离手下人得到的那些消息,都是我故意透给他们的。”
萧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齐风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放手。”萧韶扯出自己的袖子。
齐风按住他的肩膀:“你又要吩咐锦衣卫是不是?别去!”
萧韶冷冷的看着他,齐风急道:“你想想清楚,三嫂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这样深入险境,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要是真的现在去吩咐锦衣卫,三嫂是救出来了,可是她的苦心也都白费了,反倒让宣离有了防备。这样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他见萧韶没有回答,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如今心中不忿,我也…。我也能理解,可你要冷静一点。如今三嫂不在,只有你能继续她的计划,你若是都乱了,锦英王府不也都乱了。三嫂看见了如何不生气?”
他一口气说完,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外露了,一时间竟有些尴尬。他对于蒋阮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出几分,虽然自己没有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在同蒋阮的关系上也竭力做到君子坦荡荡,可每次碰到萧韶那双淡然的眼眸时,便觉得有些心虚气短,萧韶分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齐风还是能感觉到,萧韶对于蒋阮和他走得近十分不满。这个淡然冷漠的男人,骨子里有极强的占有欲,竟是让人连在心中想一想也不行。
萧韶又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我去休息。”说罢便再也不看齐风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齐风被扔在原地愣了好半晌,这才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苦笑一声,萧韶这个没有气量的,果真还是心中不悦了,这是这样发泄自己的不满,不觉得有些幼稚了么?
萧韶背对着齐风往屋里走去,心中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知道齐风说的没错,虽然心疼,却更应该尊重,抓住蒋阮以自身安全而创造出的这个机会,狠狠地给宣离以打击,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才是不浪费她苦心的成就。她对于自己有信心,他也应该对她有信心才是。
只是…。想到方才齐风的话,萧韶的眸子又沉了下来,蒋阮整天与齐风走那么近做甚?齐风那小子不安好心,整日里看着就让人厌烦。也不知哪里就入了蒋阮的眼,若是真想要商量,大可以找夏青商量,而且为何就笃定自己一定不会答应她的想法,自己明明从来都是很通情达理的。
萧韶已然全忘了,夏青那样的直肠子,是不可能与蒋阮想出什么好法子来的。至于他,更是会以蒋阮的安全第一为上,能处在一个公平的位置合理的看待这件事情的,只有齐风。不过萧韶眼下对齐风是横看竖看都不是个滋味,对蒋阮私自做这个决定也觉得有些不爽,心中只暗暗决定,待蒋阮回来后,必然好好惩罚一番,以振夫纲。
地二百四十一章 怀孕
蒋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这是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看上去还有些陈旧,好似并不经常住人似的。一名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站在她身边,正在往桌上添置饭菜,瞧见她醒了,只是默默地将饭菜放的更快了些,随即便抓起东西飞快的跑了出去。
蒋阮没有追出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事情进行的似乎比想象中更加顺利。自那时候趁着混乱,天竺救露珠的时候,忽然有几个人一拥而上,抢走了懿德太后赏赐的东西,而她也被人打晕掳走。大约是下了些药,是以现在才醒来。
蒋阮垂下眸,只是被掳走之时亲眼看见连翘身上挨了一刀,也不知现在伤势如何了。只怕如今京城里正是翻了天去。
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到现在还没有人找过来。不管是萧韶的锦衣卫还是蒋信之的人亦或是京兆尹,只能说明她现在呆着的地方极其隐蔽。而这样隐蔽的地方南疆的圣女是不可能找到的,宣离狡猾不会亲自动手,自然就只能是前朝南疆公主,琦曼的手笔了。
蒋阮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往外瞧,外头一片黑暗,显得十分静谧,似乎已经远离了京城百里之外的荒野一般。倒是有种别样的宁静。蒋阮没有试图往外走,她相信只要自己出了门,必然会有至少数十个高手拦住她的去路——这不过是一场软禁,正是宣离所安排,而琦曼所执行的。
她现在要做什么?什么也不必做,不过是等待罢了。
蒋阮觉出腹中有些饥饿了,今日自从进了宫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此刻又睡了许久,已然十分疲惫。她走到桌前坐下,桌上是几碟清粥小菜,做的不算富贵,蒋阮便端起碗来,慢慢开始吃了起来。
宣离还想要将她当成筹码与萧韶做交易,在这之前自然是不会怎么为难与她,这些饭菜里也必然没有什么毒。蒋阮吃了两口,突然只觉得腹中一阵恶心犯上喉咙,这感觉来的突然,倒令她猝不及防之下立刻甩了筷子一下子干呕起来。
这厢才开始干呕,只听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方才那个婢子一样的女子冲了进来,面上还带了些紧张,或许是怕她做出什么诡计,此刻站在一边,有些警惕而犹豫的看着蒋阮没有说话。
蒋阮心中了然,想来宣离派人来伺候她之前一定很是吩咐过,着重过她是如何狡诈的一个人。是以现在这番作态落在这婢子的眼中,一定是以为她又在想什么法子逃出去。可是蒋阮此刻却是一丁点这样的念想都没有,她心中掠夺一个模糊的猜想,然而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故意轻描淡写的从怀中抽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唇角,淡淡道:“这饭菜实在不合口味。”
那婢子一愣,仍旧没有说话,蒋阮怔了怔,莫非是宣离为了万无一失,竟是派了个哑巴?她道:“重新去做一桌吧,你们主子知道了,也不会拒绝的。”
婢子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了。待那婢子走后,蒋阮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恶心感,不紧不慢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抚了抚额,做出有些疲惫的模样。这屋里屋外全是藏在暗处的探子,稍稍不注意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此刻蒋阮靠着软榻上的垫子,心中却难掩惊骇。
腹中的恶心并非空穴来风,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脑中便闪现出一个念头,莫非…是有孕了?
前些日子她口味变得有些奇怪,有些喜爱吃酸酸的东西,可并没有什么恶心的感觉,她便也以为只是开春之后胃口不好罢了。谁知道今日这一番动作,几乎让她的心中一紧,即便此刻也拿不定注意究竟是还是不是,可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便也是足以让她开始感到不安的大事了。
怎么会这样?蒋阮便是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可能来了身子。她做出这个计划的原因,本就是基于将自己当做是一枚筹码来计算,宣离必然要保护她,让她暂时安全。而要挑起宣离和南疆的不和,这出局的局点就在于南疆圣女。可若是她得知了自己怀了身子…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有了别人的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圣女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如果让她得知了这个消息,必然会连最后一丝顾忌和理智都飞灰湮灭。蒋阮并不惧怕死,就算是面对危险,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感到害怕。可前生自己临死前沛儿的惨状即使到今生仍然是一个噩梦,自己又怎能看着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蒋阮心中一凝,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懊恼。若是她早早的查出自己身子的状况,必然不会如此贸然的做出这个决定。这个孩子是在她和萧韶的期待中来到这世界上的,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个危机四伏,处处杀机的时候。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蒋阮的目光已然变得坚毅。事已至此,自哀自怜已然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见机行事,她的手慢慢的抚向自己的小腹,好似那里真的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的小生命。蒋阮看着自己的手,温暖的感觉传来,她的目光也逐渐开始变得柔和。
若这里真的有了个孩子,她就算拼尽一切代价,也会保护他不受伤害。只是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呢?是男孩还是女孩,是长得若萧韶还是随她?蒋阮的心中有些复杂,那是混合着期待和担忧交杂在一起的特殊感情,而最后,期待终是战胜了担忧。她张了张嘴,对着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小生命无声的道:“你陪着娘,娘也陪着你。”
…。
蒋阮的这边状况自然是传不到京城中心急如焚的众人耳中。这几日但凡是和锦英王府沾点关系的人都上来慰问了一番。将军府中李氏已经急的病倒在床,赵光也是恨不得将整个京城掀翻过来开,将军府的几个儿子和小少爷也都各自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寻人,可惜都是无功而返。便是大大咧咧的关良翰,也来了锦英王府几日,想要劝慰劝慰萧韶。
“老三,你也别太伤心了。”关良翰拍了拍萧韶的肩,他是个粗人,不懂得怎么劝慰,挠了挠头,只憋出了一句:“你看弟妹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当初但凡和她做过对的,最后有哪个落得个好下场?说不定这一次也在她的算计之中,那背后的主被人坑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关良翰本是无心之说,一边的齐风听了却几乎是心中一跳,若非知道此事十分机密,蒋阮和萧韶不可能告诉关良翰,几乎要以为关良翰也得知了真相了。他看了一眼沉默的萧韶,心中叹了口气,萧韶的想法他如何不懂。知道要相信蒋阮的能力,可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再怎么相信,心中总还是不得不担忧的。
莫聪却是四下里看了看,奇怪道:“怎么不见五哥?”
“他在给三嫂的两个丫头查看伤势。”齐风道:“那两个丫鬟伤的很重,险些救不回来。夏五这几日都在忙此事。”
“对两个丫鬟下手都如此狠毒…。”莫聪猛地住了嘴,剩下的“不知道会怎么对三嫂”这句话愣是在看见萧韶的脸色之后咽了下去。
却说这一头,莫聪正又看了看露珠的伤势,替她把过脉,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安慰了露珠几句,这才走出门。一出门就瞧见外头锦二正等在门口,见莫聪出来,焦急道:“她的伤势如何了?”
“已经好了许多。”莫聪道:“前几日比较重,好在露珠姑娘性情坚忍,身子底子也不错,伤口恢复的很好,眼下看来,是没什么大碍的了。剩下几日只要按时敷药和喝药,加上细心调养,身子只会慢慢好起来。只是这段时间,切勿做什么重活。”
锦二又连连称是,莫聪抬脚就要走,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进去与她敷药吧,今日那两个给她敷药的丫鬟去连翘姑娘那里做针灸了,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过来,你是练武之人,力道拿捏的也好,既然与她又是要成为夫妻,也不必在意许多。”
莫聪一来平日里深居简出,对于外头的事情并不怎么上心,所以还真不知道露珠和锦二因为廖梦而生出的嫌隙。二来嘛,身负岐黄之术的人,对这些从来都是看的很轻的,肌肤之亲并不怎么在意,只要心中自洁就好。
说完这句话,莫聪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径自就提着药箱往连翘的屋子里走去了。锦二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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