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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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遥首先就叫起来,他说:“兵爷,这不好吧,你们要是要银子…我们有的是…还望高抬贵手。”

其中一个兵士猛地抽出刀来,冲闻人遥喝道:“不想死就滚开!”

闻人遥被吓了一跳,躲在陆玑身后的林尧“哇”的大哭起来。哭声哭的这几个兵士心烦意乱,有一人就目露凶光,提着刀朝林尧几人走过去。另两个人却直直的朝姜梨走来。

他们目光贪婪,盯着姜梨的眼神就像是狼看到了猎物,姜梨的手摸到了袖中那把剪刀,还是她被姬蘅所救,住在黄州城的那日,从梳妆台的篓子里摸到的,大约是之前的宅子主人留下的剪刀。那把剪刀精巧,一直被她藏在袖子中,本以为用不上了,没料到会在这里用上。

她忍不住看向姬蘅。姬蘅仍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只是看着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姜梨知道他不会放任眼前的一切发生,但她的心,还是随着这两人脚步的走近,慢慢的提了起来。

就在其中一个兵士淫笑着走到她身边,手就快挨到姜梨的脸的时候,姜梨猛地抽出了袖中剪刀,恶狠狠地朝面前的人刺去。然而下一刻,她只看见眼前有红影闪过,那袭红色的长袍裹住了她,有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

他的声音低醇而轻柔,却带着一点冷意,他说:“别怕。”

第二百零三章 受伤

姜梨呆呆的任由那人将自己松开,等她看清楚面前的时候,就见面前的那人,从手腕处,双手被齐齐斩掉。

姜梨看不清楚他是如何被斩掉双手的,只看见姬蘅的扇子上面,沾了一点血光。他从袖子里掏出雪白的丝绢,面带嫌恶的擦拭干净扇子上的血迹,随手扔掉。

绢帕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那人身上,地上的人举着光秃秃的双手惨嚎着,翻滚着,像是痛极,叫声撕心裂肺。赵轲走过来,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结束了他的性命。

姜梨这才看清楚,其余四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皆是见血封喉,想来是赵轲和文纪的手笔了,至于眼前这一个,大约是得了姬蘅亲自动手的殊荣,被姬蘅用扇子斩了双手。

“死人了。”闻人遥道,他叹息一声,双手合十,“罪过罪过。”

好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一开始若不是他四处乱跑,怎么会引来这几人。

陆玑倒是不以为然,仿佛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似的,对姬蘅道:“那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林尧年纪小,吓得一直流眼泪,他倒是不敢大哭出声,眼睛红红的,看着令人心疼。姜梨看向姬蘅,姬蘅看着她,笑了笑,拍拍她的肩,道:“没事了。”

只一句“没事了”,似乎就让姜梨安下心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用尽了似的,瞬间变得疲惫。他正要说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其中夹杂着人的咒骂呼喊。

众人一愣。

陆玑道:“不好,这些人不是散兵,只怕还有其他人。听人数不少,还是赶紧走吧。”

大家便匆匆上了马车,赵轲和文纪也不敢耽误,扬鞭就跑。姜梨坐在马车里,山路颠簸,脑子里却还是方才的事情。谁都没有料到会在中途发生这样的事,身后那些兵士不知道一共多少人,闻人遥和陆玑都是神情凝重,姬蘅倒是没什么表情,但姜梨晓得,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轻松。

林尧紧张的挨着闻人遥坐着,委屈的红着眼睛,他很乖不怎么吵闹,马车里一片寂静。

姜梨有些心烦意乱,低下头的时候,突然一愣,从她的脖颈处露出一截红绳,是那只绑着狸猫玉佩的红绳,眼下红绳还在,底下却轻飘飘的,那只玉佩已经不见了。

她先是怔住,随即有些惊慌,再仔细一想,只怕是方才和那些兵士纠缠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把玉佩扯下来遗失了。姜梨觉得有些遗憾,那是父亲送给她的玉佩,作为薛芳菲的证据,她一直小心保存着,没想到会在这里丢失。

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马车掉头回去寻找。后面还不知道跟着什么人,倘若恰好和成王的兵马碰上,只怕会得不偿失,因小失大,因此,姜梨就悄悄地抓住红绳扯了下来,捏作一团,塞到了袖中。

她心里正在遗憾的时候,姬蘅突然道:“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赵轲和文纪在外问:“大人?”大约也是很奇怪为什么姬蘅会在这个时候停车。

姬蘅道:“我有些事要做,路上留记号,晚上与你们会合。”

“大人,不可。”陆玑一听,急了:“成王的兵马在后面,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但至少是一队,咱们马上就要出山了。你若是一人落单,遇上了他们怎么办?”

“我自有分寸,”姬蘅道:“你们继续往前,不用管我。”说完这句话,他就下了马车,陆玑还要再劝,姬蘅就已经不见了。

赵轲和文纪自来是只听姬蘅的话,姬蘅既然让他们自己往前,马车也就重新疾跑起来。陆玑皱着眉,一个劲儿的道:“胡闹,胡闹!”

闻人遥也吃了一惊,等姬蘅走了后,才想起来问道:“阿蘅这是去做什么去了?他怎么突然走了?哎,”他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道:“他离开的方向居然是往回走的,他这是干嘛?”

“我如何得知。”陆玑没好气的答道,又看向姜梨,好声好气的问:“姜姑娘可知道大人是为何而去?”

姜梨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陆玑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唉声叹气的,不再说话了。

姜梨的心里亦是奇怪和紧张,一路上,姬蘅都没有与他们分开过。也说好是一起回燕京城的,怎么突然在这个紧要关头独自离开,他是要去做什么事?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看到?虽然晓得姬蘅不喜欢别人窥见自己的秘密,姜梨的心里还是有些恼火。

这样未免太令人担心了。

正在这时,她的指尖又摸到袖中那把冰凉的剪刀。之前姬蘅没有斩断那兵士手的前一刻,她还拿出了剪刀,狠狠刺向了兵士,后来姬蘅把她救了下来,浑浑噩噩的,姜梨就把这剪刀收了回去。

这会儿平心静气响起来,她怎么记得…她这把剪刀,是刺中了人的?

姜梨从袖中拿出那把剪刀来。

银色剪刀小巧精致,泛着冷色,然而上面有些凝固的红色,姜梨就呆住了。闻人遥忽然见姜梨拿了一把剪刀出来,奇怪道:“这是哪里来的剪刀…二小姐,你用他干什么了?怎么还有血?”

姜梨的脑中,立刻浮起那一刻,姬蘅挡在自己身前,他红色的衣袍护住了自己的身体,当他说“别怕”的时候,似乎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一切发生的太快,而她茫然无措中,竟然忽略了一些,姬蘅挡在她面前的时候,那把剪刀来不及收回,刺中了他。只是不知道到底刺中了什么地方,他装的若无其事,红色的衣袍又掩饰了伤口,她便什么也看不见,不晓得他被自己伤害了,也不晓得他忍着疼痛,还云淡风轻的掩饰着。

姜梨闭了闭眼。

他身上还带着伤,独自一人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然而眼下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她什么也做不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心底默默祈求。

祈求他平安无事。

赵轲和文纪果然是很听姬蘅的话,姬蘅让他们不要停的继续向前,即便姬蘅不在,赵轲和文纪也是一直不停的赶路。只是没赶一段路,赵轲和文纪就要停下来做个记号,他们的记号姜梨看不明白,但大约姬蘅明白。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到了天黑的时候,在山里,他们竟然找到了一件茅草屋。

这屋子应当许久都没有人住了,大约是上山打猎的人留下的草屋。连屋门都没关,一进去,地上都结了蛛网。有两间房,每间房都有一个塌,但塌上没有被褥,窗户也只纸糊的。厨房里有石头砌起来的灶,灶里有些柴火。

“就在这里住下来吧。”陆玑道:“好歹有个能歇脚的地方。”

闻人遥去四处寻找干柴去了,这回他不再敢同之前一样走的太远,就在附近捡拾一些枯枝。打算烧点热水来。姜梨便拿了门边的扫帚,把屋子里外稍稍收拾一下,这里许久没有人居住,灰尘到处都是,整理一下,倒是好得多。

赵轲和文纪神情凝重,在屋子四周走了一圈,大概是查探周围情况。四周安静得很,看样子平日里没什么人来过。

等一切都收拾好后,大家都进屋坐下来。赵轲和文纪坐在门边,闻人遥坐在地上,这里连板凳都没有,只有找石头搬进屋,坐在石头上。

“阿蘅怎么还不回来。”闻人遥道:“你们说他不会有事吧?”

“大人不会有事的。”陆玑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就算遇到了麻烦,阿蘅的本事,应当能解决。”闻人遥看向姜梨:“能解决吗?”

姜梨:“。…。我不知道。”

她本就心慌,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剪刀扎到了姬蘅什么地方,若是伤得很重,会不会影响姬蘅。

“放心吧,”沉默寡言的文纪却是开口了,他道:“大人自有分寸,很危险的事,他不会做。”

这句话倒是让众人稍稍放下心来,姬蘅算无遗策,那般精明的人,真要能威胁到自身,他自然不会一个人去做。他是极会权衡利弊的人,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到了夜里,大家都睡去了,姜梨自个儿倒是能独独拥有一间房,因她是女子。然而她却睡不着,赵轲和文纪睡在外面,防止有突然情况发生。

姜梨总是心神不宁,便干脆坐起身,走到屋外去。赵轲和文纪在地上搭了个褥子,就当床睡在地上。姜梨才走出去,就看见一个人走进来。

竟然是姬蘅。

赵轲和文纪也醒了,姬蘅对他们摆摆手,两人便作不知。姜梨忍不住走上前,拉着姬蘅走到了她自己的那间屋里。

闻人遥、陆玑和林尧在另一间屋子,姜梨怕吵醒他们,她拉着姬蘅,屋里没有凳子,就让姬蘅坐在床榻上。

没有灯,只有清亮的月光,她压低了声音,问:“你、你没事吧?你去做什么了?”

年轻男人摊开掌心,他的手掌修长而有力量,中间躺着一枚玉佩,上面的狸猫憨态可掬。

姜梨一愣。

“我捡到了这个。”他笑道。

第二百零四章 不信

姜梨愣愣的看着他的手上。

那枚玉佩完好无损,月光透过窗照过来,连同他的手一起照的莹润洁白。仿佛那狸猫也要活过来一般,他如从晦暗世界里走出来的美艳精魅,手里拿着惑人心神的信物,递到自己面前。

“这…”姜梨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白日你落下了这个。”姬蘅的身子往背后一靠,浑不在意道:“我忘记还给你。”他见姜梨迟迟不肯伸手去接,就自己把玉佩往桌子上一放。

姜梨慢慢的把玉佩握到掌心,从心底生出失而复得的欢喜,又有一丝疑惑。但她的疑惑很快就被淹没了,从姬蘅的身上,传来一阵血腥气。他穿着红色的衣裳,月光下看不出来什么,因此也不知道究竟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方才没有回答姜梨的问题,因此姜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唯一能问的,也就是:“你是不是受伤了?”

姬蘅笑了笑,没有说话。

姜梨从袖中摸出那把剪刀,放在了桌上,她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有些忐忑,更多是希望弥补,她道:“…后来我在这把剪刀上看到了血迹,我之前分明是刺中了那个人的…是刺中了你吧…你…”

姬蘅笑着看向她,道:“你还是不相信我,阿狸。”

姜梨怔了一下,她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姬蘅的意思。

当时姬蘅就在身边,其实她心里知道,姬蘅是会出手的,但还是在那一刻拿出了剪刀。她并没有把自己全部的软肋暴露在姬蘅面前,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她仍旧不完全相信姬蘅,即便她对他有一些喜欢。

这些都被姬蘅看在眼里。

她道:“对不起…”

“这也不怪你,”姬蘅打断了她的话,他挑眉道:“你毕竟死过一次。”

姜梨沉默。姬蘅认为她是被沈玉容伤害过后,不肯再轻易相信别人,这是为她解围,但姜梨自己清楚,除了沈玉容以外,还有她对姬蘅本身的不信任。可能是姬蘅一开始出现在她面前的形象就是高深莫测,十分却权衡利弊,即便后来的相处中,她慢慢明白姬蘅并不是那样的人,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即便姬蘅在面前,她也会本能的自我保护。

如果姬蘅是个很敏感的人,就会因为此事而失望,如果姬蘅不是个敏感的人…他不是傻子,自然也是明白的。

姜梨的心中有些沮丧,然而她仍旧打起了精神,勉强笑了笑,道:“那么,你有没有受伤?如果…”

“没有。”姬蘅站起身:“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他要往屋外走去。

“你这样,睡在什么地方?”姜梨问道。

“不用担心我。”他只丢下这么一句,就走了出去。

姜梨还想跟出去,但怎么也迈不动脚步。过了好久,月光隐没在云层中,屋里全然的黑暗下来。外面传来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大约是赵轲和文纪。她坐在床榻上,上面是薄薄的被褥,心中一片茫然。

这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果姬蘅认为她就是这样自私薄情,不值得信任之人,他们之间的关联也会被慢慢切断。

到底还是遂了人的愿。

屋外,赵轲点亮了火折子,文纪寻了清水,正在为坐在石凳上的姬蘅清理伤口。

他的衣袖被撩开,露出手臂上的伤痕。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器物划开,伤口倒是不长,却比较深。文纪慢慢的替他清理,赵轲从包袱里找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药瓶,文纪接过来,撒了一些药粉在姬蘅的伤口上。

姬蘅纹丝不动,亦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完全察觉不出痛似的。赵轲道:“大人,您这是在外面与人动手受的伤?”

他并不知道姬蘅这伤口并非与人动手留下,而是姜梨误伤。只是看着伤口有些奇怪,伤口的形状不像是刀剑,也不像是暗器,看起来全无章法,仿佛是没有武功的人胡乱的动手。不过下手却很重,但若是个男人使尽全力,却又不至于到这么点为止。莫非和自家大人动手的是个女人?赵轲心里胡思乱想着,成王的兵马里,不会有女人吧。但如果不是成王的兵马,这附近还有什么别的敌人?

文纪帮姬蘅把伤口包扎起来,他做的很是熟稔,虽然是个高大的男人,做的活计也十分细致。姬蘅把外袍脱了下来,即便红色看不出血污,但到底沾染上了一些痕迹,仔细去看,还是能看得出来。

“大人…”文纪迟疑的问道:“您为何要回去?”

闻人遥和陆玑感觉不到,赵轲和姬蘅却能感觉,姬蘅在白日里突然离开马车折返,回去的方向正是他们来的方向。

赵轲心中咋舌,他也好奇,但这话他不敢问,还是文纪胆子大,敢问出来。姬蘅没有回答文纪的话,只是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那里被文纪包扎的妥妥帖帖,他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没有笑了,文纪和赵轲都心中一凛,晓得姬蘅这是不高兴的表现,当即没说什么。去方才门口的被褥地方守夜去了。

姬蘅坐在石凳上,目光深幽。

他到底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第二日,姜梨起来的时候,闻人遥正在外面和姬蘅说话。

陆玑和闻人遥起来的时候,发现姬蘅在,很是惊喜,确认姬蘅安然无恙之后,就缠着姬蘅问昨日究竟娶做了什么,姬蘅当然没有回答。闹腾了几遍,闻人遥就老实了下来。

姜梨和陆玑闻人遥打招呼,和姬蘅也打招呼。彼此都心照不宣,仿佛昨夜里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众人忙着赶路,上了马车,这一路上,姜梨比先前更为沉默了。若非是闻人遥不断地找话与她说,姜梨甚至能一路上都不说一句话。这沉默被闻人遥看在眼里,连陆玑都关心的询问姜梨发生了什么事。

姜梨只好用自己正在思考回燕京后如何应对父亲的疑问搪塞过去。

“这有什么难的?”闻人遥道:“你只管把这些事都推到我们身上就是了。你被成王的手下掳到黄州,恰好被阿蘅所救。你提出要回燕京,但是阿蘅太忙,没时间找人护卫你回京,你不得已,只能等到现在。姜元辅就算想要说什么,也与你无关,你让他去国公府找阿蘅,让阿蘅与他说说。”

姜梨:“…”

闻人遥还真是深知祸水东引的道理。

“不知燕京现在怎么样了。”陆玑叹息一声。

“燕京城是什么样的?”林尧开口问:“哥哥,燕京城是不是很多人啊?”

“当然。”闻人遥道:“燕京城比黄州大得多,皇上就住在燕京城里。那里的姑娘也生的很好看,譬如你的姜姐姐,就是燕京城的姑娘,你说燕京城的姑娘好不好看?”

林尧年纪还小,大约无法分辨闻人遥说的“好不好看”,只是既激动又有些紧张,他说:“那我们以后就留在燕京城了吗?”

“呃…”闻人遥噎了一下,听闻他经常四处游历的,和叶明煜差不多,林尧这话他没法接,只好道:“我们暂时先留在那里,以后我带你多出去走走,其实燕京城嘛,也没这么好…”

他一会儿说好一会儿说不好,弄得林尧也费解起来。姜梨就看着闻人遥这么瞎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就问道:“如我们现在的行程,成王的兵马比我们快一些,等我们到了燕京城的时候,会不会在城外就遇到了成王的人。或者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对上成王进城的时候,那时候一片混乱,只怕城门不会开,我们如何进城?”

姬蘅没有回答,倒是陆玑开了口,陆玑耐心的解释道:“姜二姑娘,我们走的这条小路,会比另一条路近一点。况且我们赶路赶得急,会比成王兵马更早的到达燕京城。至于城门的事,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姜梨闻言,放下心来。

这之后,果然就如陆玑所说,一路十分顺利。走出了最难走的山路之后,即便是小道,路程也开始加快。再没遇到什么不速之客。

等到了第七日早上的时候,燕京城已经近在咫尺。

之前在黄州城的时候,尚且不觉得,等真的快要回到燕京城的时候,姜梨也不由得生出轻快之感。看来燕京尚未受到成王兵马影响,至少没见着什么奇怪的人。不过城门内外往来的人少了许多,可能是百姓们到底还是有些害怕。而城门口的小将们比之前看到的谨慎多了,每过一个人,都要仔细盘查。

闻人遥看了看外面,道:“看来成王还没打到这里来。”

“那也快了。”陆玑说着,跳下马车,手里拿着行令路引,去外面和守城的两位小将说了什么。小将们没有和之前一般,仔细的检查马车内外,而是恭恭敬敬的让了开去,姜梨猜测陆玑没有隐瞒姬蘅的身份,才会如此顺利。

马车行驶到了城门里。

外头是熟悉的熙熙攘攘,闻人遥把马车帘子掀开了一小半,让林尧扒着看,道:“你看,这就是燕京城了。”

到底是小孩子,立刻被燕京城的繁华看花了眼。林尧喃喃道:“哥哥,燕京城的街道好宽啊,比我们那两条路还要宽!”

“那是,”闻人遥又不是燕京人,却也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然怎么教燕京城呢?”

姜梨听着他们一大一小的攀谈,不由得失笑。却撞上姬蘅的眼睛,他仍旧唇角带着笑意,仿佛只是平淡的注视姜梨,姜梨头一偏,侧过身去,避开了他的目光,跟着林尧往外面看去。

街头上是卖糖人、面人,玩杂耍的,还有说书人的声音,到处都是人声鼎沸。比起当时一片狼藉,满目焦土的黄州来说,燕京就像是世外桃源,那些战争、尸体、大火和恐惧都已经隔得很远很远了,是分明不同的两个世道。

姜梨也难免有些恍惚。

她还想着,要不要在此地就和姬蘅他们道别,直接回府去。但这样或许反而更会引来姜元柏的怀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但要他们真和自己一起去姜家,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她先回姜家,叶明煜定然会很快得了消息赶来。有了之前那件事,姜元柏怕是不会轻易让她出府了。

正想着,就见林尧扒着马车窗,往外伸手。他大约是看见外面杂耍的觉得新奇,站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半个身子都在车窗外,姜梨吓了一跳,道:“小尧,下来,你这样实在危险!”

话音刚落,马车就突然晃动了一下,前面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是马匹受惊了。整个马车都剧烈的晃了晃,接着就猛地停了下来。林尧的身子晃了一下,就摔出了马车。

姜梨惊呼一声。

他还是个孩子,就这么摔下去,很有可能没命的!

姜梨顾不得其他,立刻跑下马车。马车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没有听到孩子的声音,姜梨的心中一紧,几乎不忍去看,赵轲和文纪才将将把受惊的马匹安抚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她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姜梨抬眼一看。

在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生的极好,美艳的几乎可以说是过分了。然而在美艳中,又带了一丝飒爽的英气。她穿着一身骑马的红色衣裳,俏丽热烈,穿着打扮不像是燕京人士,一只手拿着马鞭,一只手抓着林尧,林尧惊魂未定的看着姜梨,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朝姜梨伸手:“姐姐!”

“这是你的弟弟?”那女子一边说着,手一松,林尧跌跌撞撞的朝姜梨跑过来,扑到姜梨怀里,抽噎起来,身子瑟瑟发抖,看起来吓得不轻。

姜梨道:“多谢姑娘搭救。”

那女子扬眉,正要说话,目光突然越过姜梨身后,一下子顿住了。

姜梨若有所悟,回过头去。

身后,姬蘅走了出来。

第二百零五章 亲事

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姬蘅的人,只怕都要为他的容貌所摄。男人如此,女人就更是了。

这个陌生的女子,盯着姬蘅,一时间竟没有移开眼。姜梨心中一顿,姬蘅并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对林尧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欢喜。这样的境况,按他平日的性子,是根本不会下马车的。而他现在,却主动走到了自己面前。姜梨当然不会认为姬蘅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因为这里也没什么危险,有的只是一个美艳的年轻姑娘。

闻人遥也从马车里跑了出来,看到林尧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念叨道:“我的小徒弟哟,你这是要吓死师父了。”他一转头,也看到了这名陌生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即就欢喜起来,笑眯眯的凑上前道:“这位姑娘生的好看,还有这么一副狭义心肠,实在是很难得。敢问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姑娘,改日在下提着礼物登门,谢谢姑娘对我这徒儿的救命之恩。”

这人又来了。

那女子的目光这才从姬蘅的脸上移到了闻人遥脸上,她道:“不必了。”可不知为何,顿了顿,又突然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说着“你们”,目光却又往姬蘅身上看去,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样的情景,姜梨见过很多次了,分明应该毫不在意的,但不知为何,今日的她,心中渐渐生出不舒服来。

只是她的这句话,还是无人回答。姬蘅是不会主动自报家门的,闻人遥怕惹麻烦,自然也不会多说,姜梨是姜家的小姐,前段时间才消失不见,突然出现,要是在此刻说出自己的行踪,只怕燕京城又会有莫名传言。因此三人皆是沉默,落在这女子眼中,就有些奇怪了。

正在这时,又有一人前来,姜梨这才看清楚,方才马车之所以猛烈的晃动,是因为迎面也行来一辆马车。那马车十分华贵,比起姜梨他们乘坐的这辆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约是两辆马车相对行驶,过不去才突然停下。

那马车上,有人下来了,走到女子面前,问道:“之情,怎么了?”

叫“之情”的女子摇了摇头。

姜梨又看向下来的这个人,很奇怪,这人五官和女子有些相似,或许有些亲缘关系,但气质又截然不同。他穿着一身白衣,姜梨曾见过许多外表温和有礼的男子,譬如沈玉容也是一个,从前的周彦邦,李显等人,然而这男子的温润,却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他五官生的俊美,于俊美之中又透出一丝正气,很容易一见就让人对他生出好感来。

这一男一女,容貌都十分惊艳,且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人,华贵的有些过分。姜梨在脑中搜寻一番,也都想起来燕京城有这样的人物。若是有这样的人物,应当早就被人谈论有加,不会籍籍无名。

那男子也看到了姬蘅,被姬蘅的容貌震了一震,又看将姜梨,姜梨便牵起嘴角,对他笑了笑。这男子也立刻回了一个笑容,舒服的令人熨帖,他对身边的女子道:“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吧。”

他们二人转身往马车那边走了,走了几步,那女子突然又回过头,走到闻人遥身边,道:“我叫殷之情,你若是要道谢…就来殷家找我吧。”

她虽然是对着闻人遥说话,目光却仍旧对着姬蘅。姬蘅笑盈盈的,这女子咬了咬唇,这才转身离开。

等她离开后,姬蘅什么话都没说,自己上了马车,姜梨想了想,也跟着回到了马车。马车上,闻人遥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陆玑,手舞足蹈的开口道:“这姑娘主动与我说了她的名字,她也是觉得我不错,才会主动告知的吧!”

陆玑白了他一眼。

都不用陆玑开口说话,闻人遥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他几乎是立刻就泄了气,道:“我知道,她是冲着阿蘅来的…”

姜梨有些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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