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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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一意为自己考虑,戚氏却有些焦急自己的身子,趁回娘家的时机,戚公府悄悄请了擅长内科的女医来戚氏把脉调理。只是,调理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戚太太温声安慰女儿,“你同女婿年纪还轻,这事,莫要心急。心情不好,身子则不能好。”

戚氏点头,“相公对我,素来极好。”对宋嘉让,戚氏自来没有二话,帝都如她这般出嫁后夫妻恩爱和睦的,曲指可数。何况,宋嘉让外头瞧着粗犷,却很知体贴她的心意。在外,她对于丈夫,亦是百般维护。

戚氏心里还记挂着别的事,对母亲道,“母亲,我们大姑娘的亲事,你看可有合适稳妥的人家儿?”

说到宋嘉言,戚太太亦是感叹,“要说你家小姑子,样样都好,偏生运道不济。”宋嘉言及笄礼,是戚太太的主宾,想到当年宋嘉言及笄的种种气派,平日里也听女儿说过不少宋嘉言脾性手段,若无吴秦两家之事,就是嫁公门侯府,宋嘉言也能挑得起来。如今在帝都,尤其与秦家的亲事未成,帝都说宋嘉言闲话的人不少。真正的一流门第,怕是难了。哪怕二流书香之家,说不得也会挑剔宋嘉言的名声问题。现在,最好是有知根底的亲近人家儿,如此,宋嘉言嫁了不受气,最得实惠。

戚太太先问,“你婆家怎么说?”

“大爷是想着小姑子嫁在帝都,以后来往照看方便。若是小姑子嫁到外地,不要说大爷,便是我,也有几分不放心。”不论是夫妻情,还是姑嫂情,戚氏处理的都很不错。

戚太太略一思量,犹豫道,“要说亲戚家,也有几个适龄子弟,只是不大出息,你公公是个好强的人,又偏爱,咱们家亲近的,多是有爵人家了。”

“只要人品好,母亲只管跟我说,我跟小姑子提一句,并不为过。”戚氏笑,“我家小姑子与寻常闺秀不一样,她并不慕钱权财势,只要人好,以后日子安稳就行。”

戚太太笑应了。

宋嘉言对亲事寥寥,宋荣宋嘉让却没法子不操心。先时一意不愿宋嘉言早嫁,如今宋嘉言难嫁,两人又自心头蹿火。

宋荣先时挑的都是吴双、秦峥一流人物,先不论人品,才干都是一等一的。如今自心里也愿降些要求,只是,这要求一降,看到那些各有不足的少年,宋荣心内种种难平之意,就不必提了。他这样精心养育出的女儿,不论自身素质,还是出身陪嫁,却只能迁就二流子弟。宋荣从来并没有拿女儿攀附豪门的意思,但是,委屈女儿嫁给一个配不上女儿的男人,宋荣自心底不愿意。

宋嘉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她的心思,都在铺面生意之上。

转眼便是寒冬初雪。

今年帝都的雪似乎格外的大,下了一场又一场,百年未遇的寒冷让上流社会的公子姑娘早早的披上了轻裘宝衣,趁着雪赏一赏梅花,温一温美酒,自是赏心乐事。

对于帝都的平民之家,这样的大雪,已是覆顶之灾。

宋荣更加的繁忙,雪一场接一场的下,这已经不是“瑞雪兆丰年”的意思,完全是雪灾啊。而且,并非帝都一个地方,整个东穆国北部六州包括帝都,都上了雪灾救援的折子。户部银钱艰难,虽然前头有户部尚书顶着,宋荣身为户部侍郎,也不是很轻松。

宫里太后宫妃都捐了自己的私房首饰,大臣诰命们自不能例外,宋荣也捐了不少银子。宋嘉言看父亲忙碌至此,道,“若爹爹觉着可以,我叫掌柜联系帝都的大商家,看各家愿不愿意捐些银子。”

现在只要有银子,宋荣哪里还会有不愿意,叮嘱一句,“你不要亲自出面。”

“爹爹放心吧。”

商家捐银子给朝廷这种事,古来有之,只是帝都商家多有极硬的靠山,他们是硬茬子,再说,捐不捐银子,也不是由掌柜做主。官员在朝中捐了银子,自然不想家中铺子再大出血。

或许是有这么一段前世的人生,宋嘉言始终对于那些实在贫困到缺衣少食的人充满怜悯,就不知这是出自人性的进步,还是她圣母的心软本质作祟。

前世的事,宋嘉言已经忘了大部分,她模糊记得自己前世不过是平凡的女人一个,整日忙忙碌碌,不过,她那时似乎也愿意在一个合适的渠道做一些善事。这不是为了抚慰自己的良心,或是召显自己的高贵,更多的时候,宋嘉言视之为人性的进步。

当物质生活丰富的时候,人理所当然的会有一些慈悲怜悯之心。

她不算一个完全的好人,但,力所能及的时候,做一些帮助别人的事,你不过是一句话,救的可能就是别人一条命。

有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

至于圣不圣母的,若人生只有你死多活,生命该是何等的悲凉。

宋嘉言的铺子,不过在洋货行有些名头,余者大商家,真不屑于理会于她,尤其宋嘉言并未出面,只令掌柜联络商界掌柜。

大家说了半日,均未有句准话,只有瘳瘳几家,愿意捐献银两,五百两、一千两、两千两的,聊胜于无。宋嘉言命掌柜自库中提出三万银子,加上这些筹到的银两,换成糙米,捐给了帝都府。

帝都府尹恨不能给李大掌柜立个长生牌位,对李大掌柜赞了又赞,在昭文帝面前亦上了表彰折子。昭文帝是个灵光的人,立刻赐了捐出大笔银钱的商家以义商的表彰。

这个时候,余者大商家才知道失去了什么?纷纷捐款以示品行。

宋荣及时上了一道表章,谈及慈善义卖的事。慈善义卖啥的,真不是宋嘉言的主意。在宋嘉言看来,古今人类的智慧都是一样令人惊叹。

昭文帝自然知晓是宋荣家的铺子带头捐的银子,宋荣本是简在帝心之臣,昭文帝笑,“子熙,不想你家大姑娘倒有陶朱公的才干。”说的是宋嘉言捐银两的事。若是别人家,昭文帝定以为是家主之事。不过,宋嘉言的才干,昭文帝还是有一些认知的。那铺子既是宋嘉言的,依宋子熙品性,自然不会去用自己闺女的铺面银子搏名声。倒是宋嘉言,很有些眼光。

宋荣温声道,“臣常教导他们,财物如流水,只要饱衣足食,不必将财物看得太重。臣出身寒门,挨过冻受过饿,如今有机会为国效力,皆陛下所赐。就是臣所上书表章,不过拾人牙慧而已。”

“昨夜,臣偶然翻到大凤史册,上面记载凤武帝初为镇南王世子时,帝都地动,凤武帝便以此法筹万民之力,成功赈灾。”

昭文帝笑,“朕昨日,亦想到此节。”

心有灵犀的君臣二人说了不少话,宋荣正色道,“臣唯一所虑之事,便是如今大笔救济赈灾银两衣食之物,当选拔廉洁官吏,令其担当赈济之事。”

“彭相年纪渐老,子熙襄助彭相此事吧。”

宋荣感激谢恩。

宋家带头儿出钱出力,昭文帝龙心大悦,对宋嘉语愈发温柔宠爱。

如今家中子弟年长,机会难得,宋荣也愿意带着两个儿子历练一二,就是李行远,也被宁安侯打发到宋家,跟在宋荣身边跑个腿儿之类。

李行远已经十七,永安侯同妻子商议李行远的亲事。

纪闵早两年前就给李行远相看了,今年李行远考了武举出来,永安侯方正式为儿子考虑亲事。永安侯问纪闵道,“你觉着,言丫头如何?”

纪闵叹道,“言丫头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脾性都好,我是愿意,只是不知行远是怎么想?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言丫头时运不济,现下帝都多少她的闲话,我都气得与人吵过几回。行远年轻气盛,未必愿意,若只因大人的缘故便结此亲事,倒耽误了两个孩子。”怨偶什么的,并不是纪闵乐意见到的事。她亦从不因宋嘉言与自己亲近便有搓合宋嘉言和李行远的意思。

永安侯道,“先时,我便有意与子熙联姻。不过,子熙嘱意,我便没开口。言丫头是有些运道不好,这两年,不令你去给行远说亲,我就是想多看看她的意思。她这样不骄不躁,荣辱不惊,比寻常大人都强几分。要我说,言丫头的才干,只可惜不是个儿子罢了。若是行远能娶到她,一辈子受益。他们青梅竹马,言丫头嫁到咱家,我们但拿她当个女儿,断委屈不到她。再者说了,咱们宁安侯府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她。”这点自信,宁安侯还是有的。

见丈夫主意一定,纪闵心中亦是欢喜,不过,为求稳妥,她依旧道,“你悄悄问问行远的意思,若他愿意倒罢了;若是不愿意,我虽早将言丫头当成自己女儿一样,只是,咱们就行远这一个,我与侯爷夫妻融洽,我也只愿行远娶一同心之人。”

“知道了。”

父亲与他说亲事,李行远还有些害羞,吱唔着说,“言姐姐很好,我就是担心婚后受她欺负可怎么办?”自小被宋嘉言揍大的孩子,总是有些心理阴影。

宁安侯听到这种话,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没好气道,“她不过是个丫头,因年长你一岁,小时候力气大些而已。若你现在还被她揍,你干脆买块豆腐撞死吧。”

李行远脸红扑扑地,“怪没心理准备的。”

还脸红上了,永宁侯瞪儿子一眼,“成还是不成,你倒是说句痛快话。”没出息的模样!

李行远点头倒是挺痛快,“孩儿但由父亲母亲做主。”想到言姐姐能做老婆,李行远虽然觉着有几分怪怪的,不过,他与宋嘉言青梅竹马,娶言姐姐,似乎,也挺好的。李行远再一次悄悄的红了脸。

儿子没啥意见,宁安侯欣慰的对老婆道,“行远果然是个有运道的。”宋嘉言这样的本事手段,绝对旺夫。给儿子娶个能干的老婆,又有宋荣这样的老丈人,日后还愁什么。

宁安侯亦不必纪闵出面,他干脆直接跟宋荣去提亲。

宋荣听到宁安侯的话,着实吃惊不小,宁安侯笑,“我知子熙你多中意读书人,现在言丫头的亲事未成,大约是你在等明年春闱的结果,想自新科进士中为言丫头择婿。”

“不是我说,读书人规矩多,似我家,咱们知根知底不说,行远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平日里从不外待他,他是个怎样的孩子,你向来清楚。再者,行远他母亲是言丫头的亲姨母,我们向来视言丫头为自己闺女的。”读书人多有几分酸气,宋嘉言虽无辜,但名声绝对是个问题。宁安侯笑,“就是咱们,脾气相投,再为儿女亲家,简直是天作之和。”

让素来冷面寡言的宁安侯言笑晏晏的说这一串子话,宋荣已知宁安侯对这桩亲事的热络,宋荣道,“言丫头不是以前小姑娘的时候了,她与行远自幼相识,自然是好的。她如今大了,待我问问她的意思,再给姐夫回复。”

宁安侯笑,“那我就等子熙的好消息了。”户部尚书已老,宋荣眼瞅着就要再进一步,宋嘉言眼光手段都好,想在帝都寻一个似宋嘉言这等出身这等才干又能与儿子投缘的闺秀,委实不易。至于帝都那些乱纷纷的流言,再过十年,谁还记得?

有时,时运就是这样的不济。

宁安侯府的亲事,宋荣是愿意的,不说别的,侯府门第,李行远兄弟一人,纪闵又是宋嘉言的亲姨母,李行远的品行,宋荣深知,断不是纨绔一流。再者,两人自小玩儿到大,至今有什么好东西,宋嘉言也忘不了李行远一份儿。

这样的人家,宋嘉言嫁过去就是享福的。至于宁安侯府其他琐事,依宋嘉言的本事,将来也完全当得起侯府夫人的之位。

宋荣与宋嘉言一提,宋嘉言倒也没说什么。宋荣想到的事,宋嘉言亦能想到,宁安侯府,的确是不错的对象。就是李行远,对她也足够敬重,至于爱与不爱,宋嘉言现在完全不想再提这些虚无飘渺的事。

随缘吧,一切随缘吧。

敬重比爱情,重要一千倍。

宋嘉言点了头,宋荣便回复了宁安侯,只是有一事,如今雪灾,宋荣忙于赈灾,宫里宴饮歌舞都停了,着实不好这时候定亲。

宋荣与宁安侯皆是朝中重臣,自知晓此情,默契的将定亲礼挪到明年。

李行远自从知晓与宋嘉言定了亲事后,对于宋嘉言就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天天勤习武功不说,还偷偷托宋嘉诺送了两盆怒放的梅花给宋嘉言。

宋嘉言深觉好笑,回送了李行远两盆水仙,李行远令小厮稳妥抱回去,吩咐房中丫环好生伺养言姐姐送他的水仙花,还时时一人瞧着水仙傻乐。纪闵知晓李行远对宋嘉言有意,心中也暗自高兴,私下命管事准备各种成亲用的东西。

外祖母冯氏亦是对这桩亲事充满期待,宋嘉言嫁给李行远,纪闵自然不会亏待于她,就是宋嘉言更会对纪闵孝敬非常。李行远毕竟不是纪闵的亲生子,有宋嘉言做纪闵的儿媳妇,对两人,都是再好不过。

就是宋嘉言也认为,自己的人生大约就是在宁安侯夫人的位子上度过了。

她以往常会听到一句话“无巧不成书”。

其实,人生比戏本子更要精彩一千倍。

当方太后的赐婚懿旨送到宋家时,宋家人完全懵了。就是宋嘉言也不了解,焉何方太后会赐婚她与方二公子?

不过,当再一次进宫去永安宫向宋嘉语请安时,宋嘉言完全明白了。宋嘉语抚着肚子,拉着宋嘉言的手满面泪痕相求,“大姐姐,我肚子里,是皇子。求求大姐姐…”

宋嘉言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盯着宋嘉语的眼睛,直到将宋嘉语看得心虚的错开眼睛。小纪氏在一畔恳求答腔,“言丫头,你素来疼你妹妹,将来,将来你妹妹不会亏待你的。”

是啊,肚子里是皇子。

宋嘉言以往与宋嘉语说的,承恩公府失宠于御前,丽妃已老,方太后一系再无皇子在手。可见,宋嘉语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的。方太后一系希望再扶植一位皇子,宋嘉语有宠有孕,宋荣在朝中态势极好,宋家与承恩公府联姻,方太后自然会对宋嘉语所出皇子另眼相待。

当然,宋荣简在帝心,方太后是绝不可能弄死宋嘉语夺了她的孩子的。而承恩公府如今的情形,的确须要与朝中重臣联姻,挽回颓势。

眼下便是方太后千秋节,因北方雪灾,方太后明确提出简办千秋节,将千秋节省下的银子都捐给受灾百姓。老娘这样的明理,宫妃在一畔恭维方太后,昭文帝感触非常,动情道,“母亲千秋,儿子竟不能孝敬一二,实在深有惭愧。”

方太后笑,“皇帝待哀家素来孝敬,只是如今,哀家有个心愿,皇帝允了,就是对哀家的孝心了。”

昭文帝自问何事,方太后叹口气,“承恩公府不争气,那虽是哀家的娘家,皇帝却是哀家的儿子,自有个远近之分。皇帝对承恩公府是喜是厌,这些朝廷大事,哀家也不大懂,再不多说多问的。唯有子弟间事,哀家有些放心不下。承恩公府方谅已经二十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到底是侄孙,哀家实不好不管他。就想着,给他寻一门厉害能干的媳妇,好引导约束于他,叫他学好。”

方谅的品行,昭文帝深知,皱眉,“不知母后相中了哪家姑娘?”

“这姑娘,皇帝也知道,哀家就取中她能干。”说着,含笑望一眼宋嘉语,复对昭文帝道,“不是别人,正是宋大人家的大姑娘。她是个知书答理的孩子,彼时被逆党劫持,哀家听说,如今宋姑娘的婚事就有些艰难。”

“方谅还年轻,又生于贵胄之家,有些贪玩儿也正常。”方太后道,“他母亲疼爱幼子,他祖母宠爱嫡孙,方养出他这淘气的脾气来。哀家想着,给他娶房厉害的媳妇约束一二。看遍帝都,宋姑娘是极合适的。”

昭文帝道,“就是不知宋姑娘可有婚姻。”

方太后笑对宋嘉语道,“德妃是宋姑娘的亲妹妹,问她便知。”又一脸感慨道,“宋姑娘为国与逆党为质,如今婚事艰难,哀家着实有几分放不下她。承恩公府虽说不是一等一的人家儿,却是哀家的娘家,皇帝的舅家,赐婚予承恩公府,亦不算辱没了她。”

昭文帝实不知宋家这是何意了,笑问,“德妃,你姐姐还没有人家儿吗?”

宋嘉语轻低螓首,露出一段洁白细腻的颈项,柔声道,“上次母亲进宫来,妾身并未听说。”

这些内情细节,宋嘉言并不知晓,不过,只要清楚宋嘉语的用意,对于宋嘉言而言,便足够了。

宋嘉言淡淡道,“娘娘的心意,臣女知晓了。”

宋嘉语泪落如雨,艳如妍花的脸上更添三分楚楚之姿,侧颜拭去珠泪,其神其态,惹人怜爱至极,“大姐姐这是怪我了。”

“臣女万不敢有此意。”

“大姐姐放心,我必不会让大姐姐吃亏的。”

宋嘉言神色浅色,不再多言:原来,皇宫真的将一个人变成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北方真的太冷了,回家就有些感冒,去买了趟药,又改完错字,有些晚了,今天不太舒服,稍后还有一小更,亲们可以先睡,明天看是一样的~~~~~

(PS:过年了,蛛蛛在这里给大家拜年啦,祝大家马年,心,愉悦;身,健康;事,顺心;财,通达;人,幸福;家,兴旺!虎摸群啵!)

第126章 针锋相对

宋荣向来以斯文人自居,一般动手就是教训子弟,余者,他大都是温文有礼,更不必提打女人的事了,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宋荣听宋嘉言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巴掌将小纪氏抽的半昏过去。

宋荣脸上的神色,小纪氏只恨不能当下直接昏过去,宋荣撤换了小纪氏院中所有的丫环婆子,令人守着院门,不令她外出。至于家事,立刻由戚氏接手。

宋老太太知晓此事因果,抱着宋嘉言哭道,“烂了心肝儿的东西,后娘就是这样的恶毒,她怎么不拿自己闺女去填火坑!我只恨当初没看清她这面目,竟叫她害了你!”方二什么样,宋老太太清楚的很,当初就要脱了裤子对宋嘉语耍流氓,还是宋嘉言出手教训了方二,宋嘉语方保住了名声。想到宋嘉语,宋老太太也没好话,哭道,“连你当初救她的事都忘了,忘恩负义啊!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丫头。她就是做了娘娘,我也不去攀她这高枝儿!”别人不知道方二的面目,宋嘉语肯定是知道的,竟然这样把自己姐姐往火坑推,宋老太太只恨不能当初根本没有宋嘉语这样的孙女。

最难过的人其实是宋嘉诺,他听闻此事连忙进来看宋嘉言,跪在宋嘉言面前满目羞愧,“我对不住大姐姐。”

自从吴双之事起,对于情爱婚姻之事,宋嘉言委实没有太多的心思面对了,宋嘉言静静地扶起宋嘉诺,道,“嘉语是嘉语,二弟是二弟,太太是太太,我分得清。二弟没有对不起我,那些对不起我的人,她们会明白对不起我的代价的。”

宋嘉诺望着宋嘉言安然无波的眼睛,忽而一阵寒颤自心头升起。宋嘉言冷冷道,“好好念你的书,不要跟我道歉求情,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永远不会原谅她们。”一句话堵了宋嘉诺的嘴。

方太后赐婚之后,有关宋嘉言的流言再次甚嚣尘上。方太太就有些不大乐意这桩亲事,进宫跟方太后抱怨,“说谅哥儿贪玩儿,这也忒委屈谅哥儿了。”

“什么委屈!正三品大员的嫡长女,哪里委屈得到他!”方太后不悦道,“你要对宋姑娘好,就是看在宋大人的面子上,也不要委屈到宋姑娘!”不识好歹的东西。

方太太不敢多言,只得回去筹备亲事。

宋荣完全没有做外戚的意思,结果给宋嘉语小纪氏把家里坑成这幅田地,尤其宋嘉言,嫁给方二那种人,他宁可在家养闺女一辈子!

但,不论如何,婚已赐下,即使宋荣也不敢逆旨而行。

宋荣实在愧对宋嘉言,叹道,“若有委屈,爹爹一定会为你做主。”

“爹爹科举晋身,宋嘉语入宫为妃,不过因缘际会而已。哪怕宋嘉语誔下皇子,外戚之事,还是请爹爹慎重考虑。”宋嘉言很清楚,宋荣是绝不愿意与方家联姻的,只要宋荣不乐意,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宋荣实在不忍看再看女儿一眼。

太后赐婚,方家除了方太太嘀咕几句,承恩公与方世子是极愿意与宋家结亲的,反正太后懿旨所赐婚事,当下承恩公府也不管什么雪不雪灾的,紧赶慢赶,年前便将宋嘉言娶进门儿去。

宋嘉言嫁妆之丰,让全帝都的人都开了眼界宋嘉言生母是侯府嫡女,宋荣深觉对不住女儿,给宋嘉言的嫁妆,远超当初为宋嘉让娶亲时送去戚家的聘礼。再有宋家姻亲故旧的为宋嘉言添妆,纪闵得知宋嘉言被赐婚方二时悄悄的哭了一场,想着宋嘉言样样出色,偏这样的命薄,嫁给那样的纨绔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呢。倒是李行远见母亲身上不好,倒是擦前蹭后的服侍着母亲,纪闵心里安慰的很。

宋嘉言出嫁,根本未令小纪氏露面儿,宋家亦没有半丝喜气,倒是承恩公府排场颇大的将人娶了进门儿。

其实,这门亲事,不仅方太太颇有微辞,便是方二也很有意见。方二仰慕宋嘉语数年,如今宋嘉语成了昭文帝宠妃,方二自然不敢再做什么癞蛤蟆的美梦。但,宋嘉言在方二印象中,形象与母老虎也差不离了。如今,太后姑祖母命她娶个母老虎,方二私下与母亲抱怨多次。

方二不想娶,宋荣更不想嫁女儿。

只是,旨意之下,不得不娶,不得不嫁罢了。

方家毕竟是承恩公府,大婚当日,小郡主还去喝了喜酒,又特意到新房里瞧了一回宋嘉言。宋嘉言眉目平淡,脸上根本未匀脂粉,更无欢颜。小郡主眉间透出一丝欢畅,笑,“愿你与方家表兄百年好合。”

“承郡主吉言。”

这样的言语官司,宋嘉言并没有什么兴致。同样是太后所赐亲事,小郡主搬回娘家也不能和离,她亦是一般无二。

新娘子不羞不怯不喜,喜房内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宋嘉言便换去喜服,命丫环婆子守好门户,准备休息。不一时,竟有个婆子捧了一碗面与几碟清淡小菜过来,笑着将身一福,道,“我们姨太太命奴婢替她给二奶奶见礼了。姨太太说,二奶奶是新媳妇,今日怕是吃用不好,命奴婢送些小菜孝敬二奶奶。昔日二奶奶于我们三爷有救命之恩,姨太太对二奶奶亦是感激涕零。”

话说还是许久以前,那时宋嘉言年纪不大,与秦家李家,三家孩子上元节去赏灯,路上捡了个小孩儿,正是方谅的庶弟,方太太的庶子,方谨。方谨的生母孟姨娘是方世子的爱宠,于内宅中同方太太平分秋色的人物。

宋嘉言令人接了饭菜,令人赏了这婆子,又令梁嬷嬷亲近这婆子出去。婆子姓董,梁嬷嬷一个分量十足的金嵌宝的镯子递过去,董婆子便倒豆子似的,把肚子里的存货全都说了,“奴婢也是听些个下人嘴碎,说二奶奶厉害,怕是二爷有些误会二奶奶了。”

事情还真是给董婆子说中了,方二根本没进宋嘉言房门。听董婆子的意思,这也是方太太教给儿子的法子,宋嘉言是个厉害能干的人,帝都人尽皆知。唯方太太独家知晓,宋嘉言还曾经暴打她的儿子,暴打一顿不算,还曾将她儿子丢进湖里去。这样的女人,若不给她个下马威,日后怕是儿子夫纲不振。故此,方太太就给儿子出了这个主意,令儿子刻意冷落宋嘉言几日,待宋嘉言服了软儿,再跟她圆房。

方二本就不喜欢宋嘉言眉目清秀,论妩媚婉转,连他的侍妾尚有不如,更兼宋嘉言曾暴打过他,方二面儿上过不去,对这桩亲事咯应的很。有母亲帮着出谋划策,方二新婚之夜直接歇在了侍妾那里。

第二日,方二抖着威风去宋嘉言房内,本是打算撂下几句狠话叫宋嘉言知道他厉害的,但,不知怎地,看到宋嘉言的模样,方二便会想起以前宋嘉言暴打他的事,思及宋嘉言手黑心狠,方二那狠话便没有说出口。

待宋嘉言收拾停当,两人一并去了方太太那里。

依旧是见长辈祭祖宗之类的事,及至这些事了,宋嘉言在方太太身边儿站了一日规矩,到晚间方被恩准回房。

方太太很是满意宋嘉言的毕恭毕敬,悄悄对儿子笑,“再过两日,你就去与她圆房。女人就是这样,嫁了你,你就是她的天,她万不敢再对你不敬的。”

方二撇嘴,满是不乐意,“丑成那样,见了就倒胃口。”

方太太拍儿子胳膊一记,道,“就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只要她服了软儿,你对她客气些。”

方二不情不愿的应了。

及至三朝回门,宋嘉言命梁嬷嬷收拾着细软,禀过方老太太、方太太就要出门,方老太太道,“叫谅哥儿陪你一道回去。”

宋嘉言淡淡道,“二爷在章氏房里忙活,怕是没空的。不过回娘家,孙媳一人回去,也没什么事,我家不是那样挑理的人家儿。”

方太太将嘴一撇,话中带话地,“新婚夫妻,本当如胶似漆,看你平日里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连谅哥儿都笼不住?这聪明啊,你也得用对地方才成。不然,只让他在侍妾房里胡闹,这万一闹坏了身子,吃苦的还不是你么。”

宋嘉言浅身一福,“媳妇这就回去了。”

根本没要方二,宋嘉言命人套车就出了承恩公府。

宋嘉言陪嫁丰厚,不但是银钱产业上,就是下人,宋荣就给了她四房忠仆。此时,一出承恩公府,宋嘉言唇角逸出一丝冷笑,直接吩咐家下人将车驶向西山别院。

这处别院还是她母亲的陪嫁,宋嘉言分得大纪氏一半的嫁妆,其中就有这座别院。到了别院里,梁嬷嬷吩咐丫环婆子的现成收拾出院子,准备开火过日子。

另一头儿,宋荣苦等女儿不到,直接带着两个儿子杀到承恩公府,笑道,“今日三朝回门,家里早预备好了席面儿招待女婿,不想到下晌午也不见我那闺女女婿回门。我虑着,怕是小女初嫁,在婆家有何挂碍之处。什么回门不回门的,我亲自来瞧瞧女儿是一样的。”

方国公、方世子尚不知此事,方世子忙着人去问,方太太此时才慌了,谴人出来道,“媳妇一大早就套车说要回家。”

宋荣脸色一冷,“我在家苦等,并未看到女儿女婿回来,不知女婿在何处?”

方太太脸色微僵,忙令人将儿子唤出来。

宋荣一味逼问自己闺女下落,偏生方国公府说不出个所以然,宋荣冷笑,“太后赐婚,原是结两姓之好!如今三朝回门,方二公子不说与我那闺女去老丈人家,倒在自家窝着!我从未听说过三朝回门,让新媳妇一个人回娘家的,请问,方二公子是玉体不适,还是对我宋家有所不满!今日若找不着我家丫头,就是御前,我亦要去说道个明白!”

方家人发疯一样的寻找宋嘉言,第二日早朝,宋荣将一本润色好参奏方谅帷薄不修、方世子教子无方、方家家风不整的奏章往上递了去。宋荣气愤非常道,“太后娘娘相中了臣那女儿,赐婚承恩公府方谅为妻。因是太后恩典,小臣倍觉无上荣幸。臣那女儿,品性是连太后娘娘都赞的。臣嫁女儿,举家陪送不说,就盼着女儿女婿和睦。不料,小女出嫁三日,尚是完璧之身!方二公子宁可去侍妾房中消谴,亦不愿碰小女一下!谁人没有儿女!臣女受此奇耻大辱,臣万不敢再叫女儿高攀方家高门贵第!”

“臣寒门出身,苦读多年,在朝尽忠,在家尽孝,向无亏心之处!如今方家自恃太后母族、陛下舅家,如此欺辱微臣,微臣请陛下削官去职,微臣在看不到方家诚意前,断不能叫女儿回去受这等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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