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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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男人,没有人会不喜欢貌美的女人。宋荣亦不例外,不论小纪氏还是柳、翠两位侍妾,无一不是貌美窈窕之人。而宋荣这样大张旗鼓纳的二放…

宋嘉言想着,纵然不是国色天香,最起码也得是小家碧玉一类的吧,结果…倒不是说杜月娘不好看,只是与好看还有一定的差距。

平庸。

眼睛不大不小,鼻梁不高不矮,肉皮儿不好不坏,身段儿不胖不瘦,及格分以上,优秀分以下。总而言之,这是个面目平庸的女人,便是年纪,瞧着也不是十五六岁的粉嫩。

这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女人,不然何以入得宋荣的眼。宋嘉言对着杜月娘微微一礼,“二姨娘。”

杜月娘还以半礼,叫了声,“大姑娘。”

其实震惊的不只是宋嘉言一个,便是宋老太太也是满脸迷惑,十分不解儿子怎么纳了这么一位二房。不要说与宋荣的妻妾相比,哪怕家里的丫头,比这位杜二姨娘模样出挑儿的也不是一位两位。

昨日宋荣休沐,纳杜月娘进门,家里整整热闹了一日。今天一早,杜月娘随着小纪氏来给老太太见礼,当然,还有家里的孩子们,到底是正经二房,都要见一见才好。

见过了杜月娘,宋嘉让、宋嘉诺与辛竹笙便出门上学了。余者,宋老太太对这样容貌不出众的儿子二房也没什么兴趣。这种相貌,便是想当狐狸精,也没资本哪。宋老太太向来心思简单,就说了一句,“好好服侍你们老爷。”

杜月娘恭恭敬敬的应了。

宋老太太将手一摆,“下去吧。”

小纪氏柔声道,“老太太,那媳妇就带着杜姨娘下去,也告诉她一些咱们府里的规矩。”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对宋嘉语、辛竹筝道,“二丫头、筝丫头,你们先去上学吧。”独留下宋嘉言,直待该走的都走了,宋老太太方问,“大丫头,你说,你爹爹怎么纳了这么个二房啊?”

这种话,也就宋老太太说的出来。宋嘉言笑,“要我说,爹爹是见多识广的人。若论貌美温柔,柳氏、翠儿都是上乘,爹爹这样郑重的纳杜姨娘为二房,想来杜姨娘必有过人之处。”

宋老太太疑惑的问,“那你说,有什么过人之处?”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宋嘉言温声道,“德容言工,杜姨娘容貌普通,想来品性上定有过人之处。不然,爹爹怎么会这样郑重呢?”依宋荣的性子,绝不会纳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做二房。

宋老太太自言自语,“瞧着倒是安静的性子。”

宋嘉言有意引老太太说话,道,“祖母,我怎么没瞧出来啊?”

宋老太太笑,“你才多大个人呢。我跟你说,言丫头,这人哪,什么性子,就看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个大概。稳重的人,眼睛看着就安静。活泼的人,眼睛格外的灵动。”

见宋嘉言听的仔细,宋老太太笑,“你爹小的时候啊,那双眼睛,一看就透着机伶。如今他年纪也大了,做了官,咱们跟着享福,你爹现在比以前可是稳重多了。”

宋嘉言衷心道,“每次听祖母说话,我都觉着好有道理。”宋老太太虽然没啥文化,到底活了几十年,经验阅历十足。

宋老太太呵呵直乐,攥着宋嘉言软软的小手道,“有没有道理的,不过是些土法子。对了,我算着,秦家老太太的寿日快到了吧?”

“是啊。”宋嘉言笑道,“祖母,到时咱们一起穿新做的裙子,戴新打的手饰。”

宋老太太对于这往高门贵第的交往始终有些发怵,又问宋嘉言,“她家老太太好打交道吧?”

“秦老太太待人和气,可不是那种势利眼的人。”宋嘉言笑对老太太道,“就算有那等势利眼的太太,祖母也不必担心。论福气,谁比得上祖母呢?咱家寒门出身,爹爹和二叔都是靠自己真才实学考中了进士,做了大官。这可是白手起家,岂是寻常人能比的。”

“若是有人敢笑话咱家,祖母只管问她,‘你有几个儿子?你儿子可考中过状元?’”宋嘉言道,“就这一句话,恐怕帝都十之八\九的女人,都比不得祖母呢。”

宋老太太听着宋嘉言说话,已是笑得不成了。

杜月娘入府为二房,只是初时引起府中不少的议论。杜月娘为人沉默少言,性子温柔和顺,并不是难相处的人,何况宋荣如今大都歇在常青院,府中下人自不敢小瞧杜月娘。

便是小纪氏,现在行事也多了几分谨慎小心。

杜月娘是宋荣正经纳的二房,小纪氏心性不笨,自然不会对杜月娘打打骂骂的碍宋荣的眼。不过,她依着规矩叫杜月娘到她房里立规矩是没有错的。便是宋荣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小纪氏这才多了几许底气。

不出宋嘉言所料,这位杜姨娘实有过人之处。

不论小纪氏如何使唤,杜月娘都是一幅清风拂面的淡然模样。过了几日,小纪氏觉着也没意思,她生母章姨娘受宠十几年不衰,生下二子一子。所以,小纪氏比寻常女人更加懂得男人:一旦男人变了心,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位杜姨娘,论容貌,小纪氏看她一眼都不会认为杜姨娘会是她的对手。可是,宋荣就是喜欢杜姨娘。

小纪氏让杜月娘来立了几日规矩,便温颜悦色的对杜月娘道,“这几天,是要你过来熟悉熟悉规矩。我看你做的很好,明天便不必来了。只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就成了。”

杜月娘轻声应了,见主母无所吩咐,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张嬷嬷有几分心急,端上一盏莲子羹,道,“太太也忒心善了。”

小纪氏温声道,“老爷如今常去她房中,我何苦要搓磨她,倒去点老爷的眼了。”想了想,小纪氏又道,“嬷嬷,你坐吧。”

张嬷嬷斜插着身子坐了半个屁股,小纪氏道,“这回我身子不好,我心里很感觉嬷嬷来照看我。除了姨娘,就是嬷嬷能待我这样好了。”轻轻叹了口气,小纪氏继续道,“不过,我那乳兄捐了官,如今也是官身。嬷嬷一家子的身契,我也早放了。老爷是个谨慎的人,我现在已经好了,嬷嬷就回家吧。”虽然宋荣的官阶绝不是张嬷嬷儿子捐的那个小官儿可以比拟的,不过,张嬷嬷必竟是官员之母。总不能叫官员的母亲在家里做下人奴才的活儿。

张嬷嬷叹,“我听姑娘的。”

“嬷嬷有了空闲,只管来瞧瞧我,也与我说说话儿呢。”小纪氏想到如今情形,忍不住眼圈儿发烫。

张嬷嬷宽慰小纪氏道,“姑娘,以后日子还长呢。姑娘多想想语姐儿、诺哥儿,就没有迈不过的坎儿了。”

小纪氏命人重赏了张嬷嬷,又派了府里的车,好生将张嬷嬷送回了家。

倒是宋荣回府后,未在小纪氏这里见到杜月娘,不禁问道,“月娘没在你这儿?”

小纪氏温温一笑,从丫环惜红的手里接过温茶递给丈夫,道,“初时叫她来,是想看看二姨娘的性子,再让她学一学府里大致的规矩。如今,我看她很好,就让她回去了。家里丫环婆子使不清,连柳氏、翠儿她们我都不会使唤,何况二姨娘呢。”

小纪氏笑道,“真个把姨娘当丫头用,还不叫人笑话死。”

宋荣点了点头,呷口茶,当晚歇在了小纪氏房内。小纪氏觉着,自己似乎隐隐摸着宋荣的脉了。

再度承宠之后,小纪氏较以往更加温柔和顺。而且,既然宋荣喜她贤惠,她便必须贤惠。

眼瞅着秦老太太寿辰将近,小纪氏尤为叮嘱儿女,“马上就是秦老太太的寿辰了,咱家与林家是通家之好。诺儿和你大哥、表叔都在秦家家学附学,这次去了秦家,一定要懂礼数,知道吗?”

宋嘉语宋嘉诺都垂手应了。

到秦家老太太的寿日,宋家人早早的收拾打扮好,准备一家子去赴宴。

宋荣看了宋嘉语一眼,忽然道,“嘉语不要去了。”

宋嘉语心下微惊,看向父亲,见父亲脸色淡淡、喜怒无辩,宋嘉语没敢说话。倒是小纪氏连忙为女儿说好话,笑道,“老爷,咱们嘉语与秦家三姐儿向来极好的…”

“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什么时候再出门。”宋荣道,“在你外祖母家,你大舅母不是外人,不会与你计较。但是,秦家不一样。你就不要去了。”

宋荣淡淡的几句话,宋嘉语眼泪刷就下来了,一张娇美的小脸儿苍白若纸,唇瓣颤抖,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老太太还纳闷儿呢,瞅着宋嘉言问,“什么事啊?”

宋嘉言看向宋荣,她真是服了,当时以为宋荣纳了二房,这件事便当揭过去了呢,不料宋荣在这里等宋嘉语呢。

宋荣将眼睛自宋嘉语身上移开,对杜月娘道,“太太不在家,你要服侍好舅老太太。”辛家一家子都在守孝,自然不能一道出门。

杜月娘柔声应了。

宋荣扶着老太太的胳膊,道,“母亲,我们过去吧。”

小纪氏满心焦急伤感,这时候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叮嘱宋嘉语的大丫头妙春道,“好生宽慰姑娘。”便握着儿子的手,一并出门上车。

宋家向来排场不大,一共四辆车,其中主子两辆,丫环两辆。

宋荣与小纪氏共乘,宋嘉言和宋嘉诺陪着老太太坐,宋嘉让年纪大了,在外头骑马。别看宋老太太在家里瞧着说一不二、霸道的很,实际上,宋家真正说一不二的人是宋荣。宋荣一冷脸,说出的话,吩咐的事,即使老太太也不会反对。关键,反对也没用。

宋老太太上了车又问,“大丫头,到底怎么了?你爹说的,二丫头得罪你们大舅母了?”

宋嘉诺也直勾勾的瞅着宋嘉言的脸,他是第一次看父亲露出这种厌恶的神色,哪怕上次他与大哥哥醉酒被打屁股的时候,父亲的脸色也比现在好看许多。

宋荣没给宋嘉语半分脸面,在众人面前点破此事,宋嘉言也就不瞒着了,便将宋嘉言对韩氏失礼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宋老太太念了声佛,报怨道,“二丫头怎么这样不懂事,你大舅母日子过的苦啊。两个儿子都是小老婆所生,正房过的得是什么日子呢。天天泡在黄连水里也就这个滋味儿了。二丫头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唉。”说着,宋老太太叹了口气。

宋嘉诺与纪文的两个儿子来往的多一些,知道小章姨娘话里话外的常说大舅母韩氏跋扈。只是,宋嘉诺小小年纪,却并不是没有判断力的性子,他想了又想,也觉着姐姐做的不对。大舅母韩氏毕竟是长辈,身为晚辈,从礼法上讲,万不该说长辈的不是。哪怕长辈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是晚辈可以说的。

宋老太太嘱咐宋嘉言道,“等再见了你大舅母,跟你大舅母说些好听的,别叫她生二丫头的气,也莫生分哪。”宋嘉言与韩氏关系很不错,自然没少在宋老太太面前说韩氏的好话。

宋嘉言道,“已经备了礼给大舅母赔过不是了,祖母放心吧,大舅母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我就放心了。”宋老太太叹道。

宋嘉诺忽然问,“祖母,大舅母的日子过的不好吗?”

宋老太太没啥心机的人,正好路上也无事,小孙子一问,她就巴啦巴啦的往外叨叨,“怎么会好呢?孩子都不是自己生的。”

“唉,你还小,哪里能明白。再说了,你爹爹最重礼法,你们兄弟姐妹四个可都是正房太太所出的。”说到自家儿子,宋老太太还是非常自豪的,不过,想到韩氏的日子,老太太道,“这女人哪,一辈子连个孩子都没有,该有多凄凉哪。”

宋嘉诺道,“祖母,喜哥儿、福哥儿也是大舅母的儿子呢。”

宋老太太摸摸小孙子的头,叹道,“谁生的偏着谁,人家有自己的亲娘,你说是跟亲娘亲近呢,还是跟嫡母亲近呢。”

宋嘉诺想了想,不说话了。

这边,宋老太太对小孙子知无不言的说着大实话。另一车内,小纪氏的手微微发颤,嘴里干巴巴的,半晌方说了一句,“以后,我会好好教导嘉语的。”

宋荣道,“理当如此。”

“现在对女儿要求严厉,并不是说不喜欢她,而是盼着她明世理。”宋荣温声道,“在家里犯了错,父母不会怎么着。若是在婆家这样无礼,谁会包容她?女儿嫁了人,娘家再如何疼惜,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自己不会做人,日子如何过得好?就算为女儿日后考虑,你也要把她教好。”

小纪氏忙道,“是,我知道了。”

小纪氏又道,“下次再看到弟妹,定会叫语儿好好与她大舅母赔礼。”

宋荣道,“在她没学好规矩前,不要让她出门。”

名门闺秀,哪个不是自幼便交际来往于上流人家?小纪氏实未料到宋荣罚的这样狠,可是,如今小纪氏竟连一句话求情的话都不敢为女儿说,只低低的应了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宋嘉语是有些NC,不过,有宋荣这样的父亲,想一直NC下去也不容易啊^^那种会任亲生儿女一直NC的父母,肯定自己也是NC出身。否则,便不是亲生父母。

明天入V,会稍稍晚些更新~大约9:30左右吧~

第26章

秦家素来低调,故此,即使是秦老太太的七十整寿,秦家不过开席两日而已。

宋荣科举时秦老大人乃座师,别看就是些阅卷与被阅卷的缘分,却是官场上再重要不过的师徒关系。当年,宋荣文采出众,一举夺魁。老秦大人是个聪明人,爱惜人才,这些年,师生关系不错,通家皆有往来。故此,一大早上,宋荣就拖家带口的来了。

秦家书香之家,自然礼数极好。秦家三子秦凤初带着儿子侄子们到门前相迎,主要是秦家长子、次子皆在外为官,即使母亲大寿,也不能轻离职守。故此,如今都是三子秦凤初在外张罗。

秦老太太一把年纪,见见外男也无妨,因与宋家亲近,就是先时宋荣与大纪氏的婚事,也是秦老太太一手促成。倒是秦老太太见了宋老太太,连忙起身相迎,亲热的握住宋老太太的手,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来了。”

宋老太太在家也有些准备,好在先时宋嘉言都提前与宋老太太做过功课了。宋老太太闻言笑道,“老姐姐,愿老姐姐福寿安康呐。”

秦老太太笑,“咱们都是有福的人呐。”先把宋老太太送到左上首之位,方自己回右上首尊位坐了。

接着,宋荣方带着妻儿老小给师母请安祝寿。

秦老太太坐着受了,笑,“好,好,快起来吧。”

接着两家人又互相见过,秦老太太对儿子与宋荣道,“老三、子熙,你们去前面吧。唉,太爷也是的,生辰年年过,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哪里值得这样张罗。我说话,他又不听。你们出去忙吧,也注意自己的身子,少吃酒。”

男人们便出去了,秦峥秦嵘与宋嘉让宋嘉诺早就熟的很,这会儿跟在父辈后面小声说着话。当然,秦峥没少趁机会多瞧宋嘉言几眼。

秦老太太又问侯宋老太太的身体,两位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秦老太太笑道,“这些日子没见言姐儿,又长高了许多啊。”说着,笑眯眯的看向正在跟自己小孙女秦斐说话的宋嘉言。

宋嘉言笑,“老太太也越发的慈悲了。”

秦老太太问,“诶,怎么没见语姐儿啊?”宋家这对小姐妹,一个爽朗、一个娇美,秦老太太都很喜欢。

小纪氏忙道,“正想跟您说呢,这几日天气微凉,语姐儿有些咳喘,我想着今天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定有许多贵人来,就没让她过来。”

秦老太太点了点头,“应该的。咱们不是外人,平日也常见的。孩子既然身上不好,可不许折腾她们。语姐儿瞧着就单薄,平日里还是要多滋补一些。小小年纪,身子一定要调理好才行呢。”要说宋家这对姐妹,秦老太太瞧着也奇怪,宋嘉言自来就是精神百倍、欢欢喜喜的模样,宋嘉语从来都是娇娇柔柔、风吹就倒。秦老太太是做母亲的人,自己亲生的孩子,养育上肯定比旁的孩子上心。这小纪氏怎么把亲生女儿养的这般娇弱的,或是宋家二姑娘本身便有不足之症?时不时的就要病上一病?

还是宋嘉言这样大方健康的女孩儿更让人喜欢,瞧着也有福气。

问了一句宋嘉语,秦老太太又跟宋老太太说话,道,“老妹妹平日里在家都干什么,等闲不见你出来呢。”

宋老太太笑,“老姐姐也知道,我以前在老家种地的,跟着儿子来城里享福。唉,不怕老姐姐笑话,我没什么见识,现在这把年纪,城里人家的规矩也不大懂,出来倒怕人家笑话我。”

宋老太太说话实在,秦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何况年轻时颇经坎坷,并没什么看不透的,反觉着宋老太太纯朴可爱。秦老太太笑,“老妹妹想的多了。谁还没个寒微的时候呢,别家我不知道,就说我家,老太爷年轻时候科举,屡试不第。家里也贫寒的很,那时老大、老二还小,不能帮忙不说,天天要吃要喝的,把我愁的呀,天天为这一日三餐着急。哪里想得到有如今的好日子呢。”

“是啊。”宋老太太深觉找到知音,笑,“尤其小子们,又不能跟闺女似的在家帮忙做些家事,倒是吃起饭来,唉哟,肚子像个无底洞似的,我一见他们兄弟吃饭就心慌,每日就盘算着米缸里的粮能撑到什么时候。”

秦老太太也笑了起来,“以往家里能吃回肉,真当跟过年似的。现在孩子们有了出息,也晓得孝敬我,顿顿精米细粮、鱼肉尽有,反倒觉着不如以往的滋味儿了。唉,你说这人哪…”

宋老太太立刻道,“我在家也是这样,还时常想着以往吃的粗粮。我家言姐儿跟我像,叫厨下做些薄薄的玉米饼,抹上肉丁炸过的黄酱,再搁几片青菜叶子,一口咬下去,别提多香了。老姐姐什么时候想吃了,我叫家里厨子做好给你送来,你尝尝看,比山珍海味要好吃。”

“给老妹妹这样一说,倒把我说的馋了。”

“明天我就叫人给老姐姐送来。”宋老太太此时方信了宋嘉言说的秦家老太太好相处的话,果然是帝都难得的好人呢。

“好啊。”秦老太太辈份虽与宋老太太相仿,年纪大宋老太太将将二十岁,如今已是满头白发,皱纹横生。秦老太太温温的笑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似乎每一根皱纹都透着舒坦与安心,说,“偶尔我说想吃以前的粗粮,不是这个劝,就是那个说。总觉着以往日子不容易,现在又吃这些,孩子们怕我心里委屈。”

宋老太太呵呵直笑,“日子不管好过难过,都是过的孩子的日子。不管他们有没有出息,只要孝顺,咱们做娘的人,哪里会觉得委屈呢。我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反正,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老妹妹说的都是至理人情啊。”秦老太太很有几分感叹,心下觉着宋老太太人虽粗了些,也并不具备帝都名门夫人的种种修养见识,不过,这是个不错的人。辛辛苦苦的养大两个这样有出息的儿子,做正三品诰命夫人,理所当然。

一时,诸诰命夫人纷纷前来,宋荣如今为正三品侍郎,在帝都城,实在算不得高官。此时,秦老太太左侧上首之位是坐不得了,好在出门在外,小纪氏颇知照顾婆婆,扶着宋老太太坐到相应的位子上,自己侍立老太太身后。

来的夫人们渐多了,秦斐就带着宋嘉言去招待各家姑娘们的水阁上去了。宋嘉言离开时还跟宋老太太说了一声,小纪氏给了宋嘉言一个放心的眼神,温声道,“去吧,帮着斐姐儿招待前来的各家姑娘们。”在外时,宋家人向来团结。

尤其宋老太太鲜少出门,各家情形并不清楚,小纪氏更不敢有片刻稍离。

好在宋荣的官阶虽不算什么高官,但是,户部侍郎,又倍受陛下器重,再对照宋荣的年龄,绝对算得上新贵。且又是在秦家,秦老太太七十大寿,纵使宋老太太各方面稍稍差了些,也不会有人不识相的来寻宋老太太的不是。

及至公主王妃们过来,如宋老太太、小纪氏这等在正厅站都没处站,俱移步至偏厅歇息。

宋嘉言与秦斐年纪相仿,早便认识,见秦家今日胜景,笑道,“今天可真热闹。”

秦斐笑,“是啊。原本老太太不想大办,还说呢,一家子聚在一处吃碗长寿面就行了。是大伯、二伯捎信儿回来,说虽是在外面为官,也想为老太太大办一次寿宴。祖父、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大家纷纷劝说,老太太才依了。”

宋嘉言道,“老太太一向简朴,不过,这次是整寿,的确该大办。”

秦斐笑,“是啊,我们都这样说,老太太方应了。”

两人一路说一路笑的到了水阁,秦家大姑娘秦文已经在招待几位别家的姑娘了。秦文是秦家第三代的嫡长孙女,如今十五岁,帝都城有名的小才女,正在说亲的年纪。

“三妹妹,言妹妹,你们可是过来了。”

秦斐、宋嘉言笑着与阁中几位姑娘相见,其实有个规律,越是身份高贵的人,来的越晚。故此,这几位姑娘出身都不是太高,其中一位正是宋嘉言的好朋友,翰林李维家的大姑娘李思。

李思过去与宋嘉言说话,眉眼含笑,“我前年酿的桃花酒,前几天开了一坛,味道很是不错。”

“唉哟,怎么不送我两坛尝尝?”宋嘉言道,“你再酿酒也叫我一声,我也跟着酿几坛子。”

边儿上一位林翰林家的林姑娘帕子掩着小嘴儿笑,“你们也算大家千金,没见过姑娘家这样嗜酒如命的,也不怕人笑话。”

李思道,“这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烈酒,再说,谁喝酒还喝醉不成?稍微喝一点又没关系。”

林姑娘笑,“怪道人家都说李翰林酿酒的功夫比写文章的功夫还要好呢。”

李思不理会林姑娘话中之意,笑,“我爹爹也常这样说呢。”

李翰林酷爱美酒,自己也喜欢酿酒,就是皇帝陛下有了美酒都会叫了李翰林一道共品,在帝都都是大大有名的。

林姑娘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到底是翰林家的姑娘,并非那等刻薄之人,抿嘴一笑,转身与别家姑娘说话去了。

秦文笑着招呼,“你们倒尝尝这茶,是大伯特意从福建那边捎来的,听说是山中的野茶,虽不闻名,我觉着香味浓郁,是不错的好茶呢。”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茶来。

李思小声对宋嘉言道,“我养的一盆墨菊开的可好了,等过几天我下帖子请你,你来我家,给你尝我的桃花酿。”

“好啊。”宋嘉言说,“诶,上次我听你哥哥说,今年要开一坛他五岁时酿的梨花白呢。开封了没?”

“那个啊,得过些日子呢。我哥说那是他五岁生日时埋在地下的,非要等到他今年生日再挖出来喝。待开封后,我先分出一小坛来留着送你。”

“谢了啊。”宋嘉言笑悠悠地,“今年天气暖,我院儿里的蔷薇花还在开呢,围墙上的藤萝也愈发苍翠了,还有我院里的石榴,今年长的格外个大,我没叫丫头们摘。什么时候你有空过来,咱们一起把石榴摘了。”

李思眼睛亮亮的,“诶,我一定去。”大家小姐,在家里琴棋书画倒罢了,若是太跳脱可是不合规矩的。所以,自己摘个石榴都成了稀罕事儿。

过一时,来的姑娘越来越多,两人也没空说私房话了,纷纷与其他新来姑娘寒暄招呼。姑娘们说起话来,无非就是吃食玩物、衣裳首饰,就有人指着宋嘉言头上的红宝石流苏花冠道,“嘉言,你这件宝石流苏是新做的吧,以前没见你戴过。”

宋嘉言笑,“是啊。”宋荣是个神人,非但官做的有声有色,亦极具审美眼光。上次他得了红宝石,给两个女儿各打了一套宝石头面。给宋嘉言的这套便有一件宝石流苏花冠,是用金丝吹出缠枝莲花半月的形状,中间莲花是用红宝石磨片镶就,花蕊点着亮亮的黄晶,整个半月的花冠下面编就一圈由细碎的小红宝石穿就的流苏,流苏最下面是滴水状的宝石珠子,做的精致至极。

宋嘉言头上就这么一件宝石花冠,脑后青丝用缀着红宝石的发带系了,耳朵上一边一只红宝石的坠子,瞧着就气派。

大家都说起宋嘉言首饰精美,就听一人道,“这又是金又是宝石的,宋姑娘,你带着重不重啊?”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景惠长公主的女儿姚馨。景惠长公主向来不喜宋家,据说小纪氏出门遇着景惠长公主都吃过排头。连景惠长公主的女儿见着宋家姐妹都是阴阳怪气的,宋嘉言瞅一眼姚馨头上凤钗下衔的一串东珠流苏,皆是浑圆的浅粉色东珠,颜色本就难得,更难得的是,最尾端一枚东珠足有桂圆大小,幽幽的散着宝光,十分惹眼。宋嘉言听姚馨不阴不阳的来刺她,笑嘻嘻地,“我头上拢共就这么一件首饰,充充门面而已,哪里比得上姚姑娘头上的东珠货真价实呢。唉哟,这么大的东珠,可值不少银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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