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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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莫如接了礼,略略翻看了些,谢莫如见这份礼委实不轻,问,“他们可是有事相求?”

江行云端着茶吃一口,笑道,“商贾之人最是精明,便有事,也不能此时相求。现下靖江港重新开放,他们先前在闽地便与苏总督打过交道。苏总督的性子,只要他们心思安稳,也不会就刻意晾着他们不用。他们可是要发大财了。”

“商者最富,便是发财,只要心思正,也无妨。”士农工商,谢莫如并不觉着士人便如何高贵,商贾便如何卑微。她看人,向来有一套自己的方式。谢莫如并不介意用一用商贾,她道,“那我就留下了。”

“你留下,他们心里才欢喜呢。”江行云低声与谢莫如道,“东宫派了人去掺了一脚靖江港的生意。”

谢莫如并不奇怪,道,“靖江港重启,要用的人不少,当初东宫便在里面安插了人,只是不知是谁,手这样快。”

“便是宁祭酒的爱婿徐宁徐榜眼,先时在东宫做侍读学士的。”江行云一说,谢莫如便知晓此人,道,“宁祭酒对这位爱婿倒十分看重。”

江行云不以为然,微撇了粉唇,挑剔道,“听听这名字取得,徐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入赘宁家的呢。”

“徐榜眼家族单薄,既无父母,亦无兄弟,近些的叔伯也是一个都无,说是入赘也不为过。”谢莫如道,“只是徐榜眼说来也是读书人,且是翰林出身,起码得要个面子,怎好直接插手靖江港的生意?”

“自不是直接插手,不过是徐榜眼打发可靠的人参股罢了。”江行云笑,“你也知道徐家与李相是要紧的亲戚,他们徐家,也是借着李相,攀上了东宫。后来在闽地,闽州港开建,徐少东主动靠过去,说白了是想在闽州港上分一杯羹。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虽是商贾,做到这番家业,两面三刀的本事自然少不了,今不得不思一步退路罢了。”

谢莫如略一思量,便知是东宫要参股徐家生意,徐家转眼把东宫卖到了她跟前。曲指在礼单上一弹,谢莫如道,“这就是退路?”她倒是能明白这些商贾要往她这里巴结的意思,但是想脚踩两条船是再不能的。就凭些金银之物,便想着一面巴结东宫,一面讨好闽王府,他们也太看轻皇室了。

“自然不只这些。”江行云细与谢莫如说了,谢莫如听后只说了一句话,“走错了路,可以回头。但我也只给人一次回头的机会。”徐黄两家以往是在闽州港的建设上出过力,但相应的好处,他们也得了。谢莫如不会觉着亏欠了他们什么,他们想要效力于闽王府,就不能再巴着东宫。

江行云正色道,“我原话转告予他们。”

谢莫如道,“徐家一向与李相相厚,不知这是徐少东一人的意思,还是徐家意思?”

江行云道,“商贾家族,也不见得都齐心的。”

谢莫如沉吟片刻,“我不需要知道李相那里的消息,但是最好有个恰当的人在李相身边。”

江行云将谢莫如的要求转述给徐少东知道,徐少东微微松了口气,道,“堂弟少南就在相爷身边听用。”事实上,徐少东也打算暂留帝都一段时间,这一决定,也称得上徐少东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便是若干年后,徐少东回忆起这段峥嵘岁月,也为此庆幸不已。

谢莫如收了徐黄两家的厚礼,晚间也与五皇子提了一句,五皇子道,“商贾重利。虽说要用他们,也不要全信了他们。”

“我晓得,别说商贾,帝都豪门也比他们强不到哪儿去。”自从五皇子江南建功,上赶着趁热灶的不是一个两个。只是,如徐少东还是明白的,知道以后要分好处,现下就得立些功劳。可笑帝都豪门,多少人家就指望着口头上的示好就来跟闽王府剖心剖肝呢。

五皇子微微一笑。

转眼便是四月十六,苏皇后迁往凤仪宫的正日子。

清晨,天未亮。

五皇子比往日早起半个时辰,先是收拾了一番,洗漱后将下巴剃的干干净净,唇上的小胡子也仔细修的愈发齐整俊秀。五皇子还照了回镜子,问妻子,“我这一身还成吧?”

谢莫如道,“头上少抹些桂花油就更好了。”

五皇子也有自己的审美,对着镜子摸了摸梳着油光水滑的发鬓,道,“这样梳出的发髻更齐整。”

谢莫如道,“我看,三郎那臭美劲儿就像殿下。以前怎么没瞧出来呢?”

“胡说。三郎那是什么眼力,能跟我比?”五皇子自认为是个稳重人,不似三儿子,现在都往花花绿绿上发展。有时,五皇子瞧一眼,都觉着伤眼睛。

谢莫如莞尔,起身捏捏五皇子的手臂,去岁五皇子从江南回来,就如同哪里来的难民一般,又黑又瘦。多亏谢莫如给五皇子调理了一冬一春,眼下肉皮也白了,身上的肉也养出来了。谢莫如颇觉欣慰,赞了五皇子一句,“现下俊多了,也结实了。”

五皇子显然不大满意这句夸赞,挑眉,“就只是俊多了?”明明他皮肤也白皙了,气质也威武了…

谢莫如抿着唇笑,一只手抚住五皇子的脸颊,道,“天下第一俊。”

五皇子握住她手,一幅谦逊模样,“自己知道就是了,不要往外说。”

俩人正打情骂俏呢,外头孩子们就过来了,今天是苏皇后迁往凤仪宫的日子,宫内有宴会,他们这一家子更得早些过去。

五皇子挽着妻子的去了外厅,孩子们都请了安,五皇子道,“都坐吧。”吩咐一声侍女传膳,眼睛却是忍不住看一眼三儿子腰间的绣花织锦的腰带,说三儿子,“你兄弟们都是嵌玉的腰带,就你这个特别啊。”五皇子这说话腔调,自己不觉,听来真是与穆元帝像极,尤其这种明明不赞同的话,却能说的叫人听不出喜怒来。

其实要是大郎,估计一听就能听白他爹的意思了。大郎也明白了,给三郎使个眼色,兄弟里就三弟是个爱美的,成天捯饬个没完,啥事儿都跟人不一样,必要弄点儿特别的出来,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三郎却是没见到他大哥使给他的眼色,见他爹问,三郎立刻眉飞色舞的介绍起他这苏绣的牡丹花织绵腰带来,三郎一拍自己的小细腰,挺直了腰给他爹看,道,“父王,今年春夏都流行这样的腰带,您瞧,这绣工,这花色,不是我吹啊,这腰带,也就是儿子能穿出一二风采了。”

这不会听个好歹的!五皇子原是想点拨三儿子一句,叫他别弄这些异样的东西出来,偏生三儿子没听懂,简直笨的可以。五皇子觉着三儿子白生一张聪明脸,正想再点拨一句,就见三儿子问,“母亲,您看我这腰带如何?”

谢莫如笑道,“添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则太素,非三郎不能穿戴也。”

三皇子看向妻子,这也忒会夸人了吧。

三郎眼角眉梢的喜色就甭提了,深觉母亲就是他的知音啊。昕姐儿也很信服三哥的审美,跟着叽叽呱呱说起今年的流行色来。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用过早膳,大郎二郎三郎就跟着父亲早朝去了,四郎五郎六郎则是坐车一道去宫里念书,昕姐儿的伴读去了一位褚薇,只剩下了一位胡家姑娘,谢莫如还得想着给昕姐儿再寻一位合适的伴读。

谢莫如与昕姐儿、胡姑娘一车,一道去后宫,昕姐儿、胡姑娘念书,谢莫如去帮着操持凤仪宫的搬家事宜。其实,早提前数天就开始准备了,今日是吉日,也是正式迁居的日子,凤仪宫亦要设酒宴,以示庆贺。

这凤仪宫,其实先胡皇后并未住过,毕竟,先胡皇后是死后追封。追封的意思就是,这人活着时并未做过皇后,死后应了个皇后的名儿。

先胡皇后既然活着时未做过皇后,自然也没住过凤仪宫的。所以,这凤仪宫,是自穆元帝元配褚皇后过身以来,便尘封起来,一去将将四十年了。

今,凤仪宫重新迎来新的主人,其气派,自不消说。

谢莫如也是头一遭来凤仪宫,这是建在皇城中轴线上的正宫,与穆元帝的昭德宫一前一后,昭示着帝后于皇朝最正统的地位。凤仪宫的轩阔壮丽,自然也非后宫其他宫室可比,便是太后的慈恩宫,较之凤仪宫的气派,也是略有不如的。

凤仪宫内东西各植一株合抱粗的梧桐,看着便是有些年头的梧桐树了。苏皇后道,“这两株梧桐,听说还是先褚皇后与陛下亲手所栽。”

谢莫如道,“凤栖梧桐,这树正合了正宫名。”

谢贵妃道,“先褚娘娘一去多年,今再进凤仪宫,倒叫妾身想到初进宫时,给褚娘娘请安的时光。”

赵贵妃亦道,“是啊,那会儿先褚娘娘要栽梧桐,内务司弄了两棵极大的老树过来,何等愚钝。”说着不由掩唇一笑。

大家说说笑笑,待到了吉时,苏皇后升座,诸位妃嫔请安见礼。然后便是诸皇子、诸公主,接着是诸皇子妃、诸诰命,一行一行的见礼后,诸皇子先行退下。

然后,苏皇后便由儿媳谢王妃扶着,带着诸多女眷去慈恩宫给胡太后请安。胡太后和颜悦色的命苏妃起了,令她在左下首第一位坐了,温声道,“凤仪宫空悬多年,哀家一直为皇帝操心,就盼着皇帝哪日再立新后。今你贤良淑德,垂范后宫,既为凤仪之主,便当为后宫表率。从今之后,与皇帝同体,承嗣宗庙,母仪天下。”

苏皇后起身应了,柔声道,“敬听太后娘娘训诫。”

“坐吧。”胡太后见苏皇后依旧柔顺,心下郁闷倒也去了三分,想着反正苏氏是个不大管事的,只当凤仪宫借她住罢了。胡太后前番文绉绉的几句话背了半宿,今一字不落的说完,刚松口气,就忘了后面的仪程,不由有些着急。这文话说完是做什么来着…胡太后一时想不起来了。文康长公主不愧胡太后亲闺女,非但给她娘想了这几句台词,一看她娘脸色,就知她娘是怎么回事。文康长公主笑道,“凤仪宫大修之后,我还没去过呢。不如我陪母后去凤仪宫看看,今天凤仪宫有酒宴,且是皇嫂的好日子,母后不在可不成?”

胡太后这才想起来,是了,说完这几句文话便得去凤仪宫了。胡太后便道,“很是,哀家正想说去瞧瞧呢。”说罢起身,文康长公主扶了胡太后右手,苏皇后过去扶了胡太后左手,如此大队伍尚未在慈恩宫坐热了屁股,便又回了凤仪宫。

胡太后也是多年未到过凤仪宫了,这凤仪宫,她活着时是真想住进来,偏生修来个厉害婆婆,程氏太后最是看不上她,以至胡太后在先帝在位时只得一妃位。且只是贵妃,连皇贵妃都不是。

胡太后望着凤仪宫的正殿,一时便感慨出了心里话,同闺女道,“先帝在时,曾问过哀家,喜欢什么花草。哀家喜欢迎春花,先帝就命人在这廊下植了迎春。”

文康长公主笑道,“我只记得父皇手把手的教我描过大字。”

“先帝对你,对你皇兄,那是再好不过。哀家那会儿就说,没见过这样娇惯孩子的。”望向凤仪宫廊下既将开败的娇黄迎春,胡太后又是一叹,“先帝是有意封哀家为后的,奈何你祖母不允。哀家那时,并不是就觊觎后位,为的是你们兄妹罢了。”

文康长公主连忙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在父皇心里,还有谁能比皇兄更重?”文康长公主相信她娘这话是真的,她爹不见得多看重她娘,但她娘生了她爹唯一的儿子。她爹便不是为了她娘,也会想着抬一抬她哥的身份的。不过,那会儿的事,也不全由她爹做主的。

文康长公主来知她娘就是这么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只是都来了,何必要说些扫兴的话。何况,祖母必竟是母亲的婆婆,就是母亲如今做了太后,也不好说这话的。文康长公主轻轻一捏她娘的掌心,道,“母后,咱们去正殿瞧瞧吧。这凤仪宫一修缮,当真喜庆的很。”

“是啊。”胡太后瞥低眉顺眼的苏皇后一眼,道,“皇后有福气。”

苏皇后依旧柔声细气地模样,“谢娘娘夸赞,我这福气,也是陛下与娘娘所赐。”

胡太后便扶着闺女与苏皇后的手进了正殿,新修的宫殿,何况当初是大皇子督工,彼时大皇子以为是给自己亲娘修的,自然不惜工本,色\色都是极好的。胡太后打眼一瞧,心里就有几分不痛快,嘴里道,“这修得可真好。”

谢莫如笑一句,“多亏了大殿下帮着督工,不然,下头人哪儿能这般尽心。”

赵贵妃脸色未有半分变化,笑答道,“老大那孩子,素来是个实心的孩子,什么差使都尽心的很。何况是修凤仪宫,这还是我叮嘱的他,别个皇子是做弟弟的,他做大哥的,自然得尽心。凤仪宫是皇后娘娘所居之处,更不敢有丝毫马虎懈怠的。今太后娘娘也说好,臣妾便放心了,可见那孩子做事还成。”

“有句话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果然是有理的,我做小婶子的,不大知道大伯子如何,可就看这凤仪宫,也知大殿下再妥当周全不过的。”谢莫如笑,“太后娘娘当赏赵娘娘。”

凭你说如何的巧话,谢莫如与赵贵妃都过了一个回合了,胡太后只觉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十分碍眼,嘟囔着嘴道,“银子都用来给皇后修宫殿了,哪里还有银子赏赵贵妃,先欠着吧。”

谢莫如笑,“眼瞅着太后娘娘千秋就到了,您就哭起穷来,可不是嫌往日我们献礼献的薄了。娘娘放心,待您千秋时,我们定要孝敬娘娘一份大礼。”谢莫如发起飙来人人都惧上三分,但她说笑起来,也能逗得人发笑。她这一打趣,诸人都笑了。胡太后再想嘟囔什么,也不好开口了。

太子妃打趣道,“以往都不知道五弟妹是这样的俏皮人。”

谢莫如唇角噙着一缕笑,“眼瞅就要做婆婆的人了,又是母后的大好日子,我俏皮一回也是彩衣娱亲了。”

诸人瞧着不必苏皇后说一个字,儿媳妇谢王妃便跟太后、太子妃、赵贵妃各战了一个回合,那些站干岸看热闹的都觉着,怪道人家苏皇后能这么一直娇娇弱弱的呢,人家有个战斗力极强的儿媳妇便啥都有了啊。

在谢莫如在,苏皇后迁居礼想不顺当都难。

苏皇后正位中宫,闽王府的势头越发的好了去,五皇子与谢莫如积年之功都低调而坚定的展现了出来。譬如,五皇子势头正好,一大家子为人都是低调且谦逊的,就是府里属官也是战战兢兢的做人做事,连带着姻亲也个个妥帖,想找个挑毛病的都没有。当然,也不能说没有,譬如五皇子侧室苏侧妃的娘家便出过不小的事,可当初苏家异样,还是谢王妃知会的朝廷。后来苏侧妃父母查明是清白的,今也回老家闷头过日子去了,怕这会儿叫他们耀武扬威,那家子人也没这个胆子。

所有人都觉着,闽王府这样发展下去,东宫可真是不妙了。但也不知是老天爷嘱意东宫,还是钦天监给苏皇后挑的迁居凤仪宫的吉日不好,凤仪宫宫宴第二日,穆元帝便病倒了。起初状似风寒,太医开了药,吃了两日,症状倒也减轻了许多。但,第三日突然加重,穆元帝开始高烧,继而昏迷。

更令朝廷担忧的是,非但穆元帝现此症,帝都染此症的人数越发多起来。苏相两朝老臣,立刻召开内阁会议,然后请示东宫,宫内皇孙郡主课程暂停,各回各家,凡帝都城有染风热风寒的病人,立刻隔离。同时,命太医院研究对症方药。然后,帝都城挨家挨户发放陈醋石灰等物,清洁居室,谨防夏疫!

太子皆准。

诸皇子请求进宫侍疾,太子以陛下染疫病为由,未准。大皇子先不干了,道,“父皇子孙数十,岂能因父皇染疫病,咱们便躲了出去。我不怕染病,我来给父皇侍疾。”

太子道,“大哥莫冲动,孤随侍父皇身畔,大哥还信不过孤不成?”

“父皇以下,尊贵莫过于东宫。父皇龙体不适,太子愈该好生保养,我等亲侍父皇身畔倒无妨,太子你是主心骨儿,必要保重方好。”大皇子也不是白活了这把年纪,道,“何况,外头政务也离不得太子。不如便由我等来为父皇侍疾吧。”

太子心中想什么,还真不好说。大皇子叫了诸位皇子进宫,据理力争,太子也只得道,“皇孙们便罢了,他们年岁小,到底身子弱些。诸位兄弟皆是拳拳孝心,既如此,咱们便轮班来吧。”

大皇子此方罢休。

公公病了,做儿媳的倒不必侍疾,毕竟不大方便。谢莫如担心的是苏皇后的身体,宫中每日都有染病的宫人内侍被移出去,甚至,一位位在美人的妃嫔也因身子不适被送出宫去。苏妃一向不大康健,谢莫如很是担心。

苏皇后倒是劝谢莫如宽心,柔声道,“我这身子,向来是一冷就犯旧疾,待天暖,无药也可自愈。我这里并没什么,倒是四郎几个年岁尚小,如今宫里暂停了功课,只管叫他们在府里玩儿,莫要出门才好。”

谢莫如道,“母后放心,我都交待过他们的。”

苏皇后颌首,“你一向稳妥。”

苏皇后是真的无碍,她还时常陪着胡太后去昭德殿看望穆元帝,支撑着给穆元帝侍侍疾什么的。倒是往日瞧着康泰的妃嫔倒下好几个,均被移出去调养。

谢莫如来往于宫中与王府,同长泰公主商量着,“我这里还有些银子用不上,咱们今年捐的银子也还没用着,不若同太医院打听了,购进一批防疫病的药材才好。不然,这偌大帝都,疫病当真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长泰公主亦是忧心,自然愿意出一份力。谢莫如道,“此时,我不好挑头插手,全由皇姐做主。便是在外,皇姐亦不要提我半字。”

“你莫要多心。父皇乃上天之子,天命所归,有百神庇佑,必能平安的。”长泰公主宽慰了谢莫如几句,谢莫如自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与长泰公主道,“我这也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二人将事议定,长泰公主便告辞了。离开闽王府时不由想,闽王大好势头,父皇却突患疫病,难不成,闽王真的没有那尊贵之命?

长泰公主心下思量了一回,办起这采买药草的事依旧精明俐落,在办这事儿时,长泰公主都想要不要叫上永福公主一道。再三思量后还是罢了,便是太子登基,也得做个脸呢,再如何看重同胞姐姐永福公主,也不能苛待了她去。现下,形势尚且不明她便向永福公主示好,倒显得朝秦暮楚了。

长泰公主寻思着,自己也是日日陪着婆婆进宫去。只盼着能打听出些个父皇龙体的消息来。

此际,不要说长泰公主,便是谢莫如,也尝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只是,比度日如年还难熬日子还在后头,穆元帝龙体未见好转,主持防疫工作的苏相又病倒了,太子也着了急,生怕疫病扩大。要知道,前朝末年,时疫暴发,帝都十户九空,可是在史书上笔笔如刀,记得清楚。太子自不能坐视疫病蔓延,一时又要找个妥帖的人代替苏相,此际,宁祭酒献策,“内阁诸人,谁人可替苏相?依臣之见,倒不若请一能干的皇子代领此事。如此,群臣晏服,疫病的事也无人敢轻视。”

太子立刻明白宁祭酒所言,不过,太子也不傻,他并不直言,只是再问,“孤乃储君,焉能坐视百姓受此疫病之苦,此事自当孤打头。”

立刻有一侍读学士出列,道,“太子万金之躯,焉能涉险。臣以为,此事由太子殿下总揽,再着一位皇子亲王亲领便可。”

太子面露为难之色,不必太子开口便又有一人道,“依小臣见,倒不必别人,五殿下贤明干练,举朝皆知,今帝都危时,太子殿下于陛下身畔侍疾,自当由五殿下领防疫之事,朝中再无人不服的。”说着,这人一揖到底,道,“小臣先代太子殿下,代朝中百官,代帝都百姓,谢过五殿下了。”

五皇子早瞧出这成套的把戏,他起身道,“既如此,臣弟…”五皇子话还未完,四皇子直接打断五皇子的话,冷冷道,“请太子给臣弟一个体面,臣弟愿领防疫之事!”说着一瞥那揖躬的小臣,淡淡道,“太子自是尊贵不可涉险,倒是五弟上头还有三位兄长,怎么你倒忘了!莫不是你觉着,我们便不若五弟能干了!”

四皇子正色直视太子目光,再次开口,“请太子允臣弟所请!”

作者有话要说:PS:今天有事,晚了,赠300字,大家晚安~~~~

第324章 夺嫡之二七

便是大皇子,事后都说,“以往觉着,老四像是老五的跟屁虫,今看来,老四也是有胆色的人哪。”防疫不是小事,何况管着防疫之事,便是不必亲去隔离出的疫病区,但或多或少的,总有接触。四皇子这不只是为五皇子分担,简直是拿出性命来为五皇子分担了。做到这个份儿上,大皇子也不好称四皇子为跟屁虫了。

赵时雨没心情听大皇子感慨此事,这事赵时雨早知道了,只要长眼的,都知道东宫打算。只是,东宫能把打算放到明面儿上来,难道就不怕陛下病愈后不悦么?还是说,东宫笃定…陛下不会痊愈了!赵时雨愈发忧心,沉吟着问,“殿下,陛下醒来的时间多么?”

大皇子也很担心父亲的龙体,闻言直发愁,叹,“要是父皇能醒来,断不会同意四弟五弟去管防疫之事的。”穆元帝已经陷入昏迷,大皇子心下都惴惴的,要是父亲真就这么去了,哪怕没有遗诏,也得是太子登基。太子要是一登基,他这与太子较量多年的大哥怕是也得不了好去。

大皇子这会儿也顾不得的担心四皇子五皇子了,一径与赵时雨道,“时雨,你说太子要是得势,咱们这里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的。”

赵时雨皱眉,“御医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成天开那些汤药,苦死个人,也没见父皇好转。先时还能醒来说几句话,这几天都不见醒了。”大皇子道,“太子想张皇榜,征辟医者,来给父皇瞧病。”

说民间多高人,可这样的皇榜无异于大海捞针了。赵时雨并不看好这法子,与大皇子道,“殿下侍疾,也要吃些防疫的汤药方好。”

大皇子叹道,“父皇这样病着,我倒真愿以身代之。父皇这一病,以后真不知如何了?”

谁家不是一府老小,大皇子有些感叹并不为过。赵时雨安慰道,“殿下只管放心,这几年,东宫的眼睛都盯着闽王府呢。”说着,将话音放低,“说句犯忌讳的话,便是陛下真有什么不好,太子也得做个牌坊,难不成把诸皇子都如对五皇子一般?”

赵时雨继续问,“现下为陛下开方的还是窦太医么?”

大皇子道,“两宫一向是用窦太医的,除了父皇与皇祖母,近几年,因老五在外打仗,父皇偏心老五,皇后娘娘尚未册封前,父皇也都是谴窦太医过去。”说到这个,大皇子便有些醋。虽说讨嫌的老五在外辛苦,可他娘给父皇管理宫闱这些年,也没得窦太医给瞧过病呢。

赵时雨点头,忽略大皇子醋兮兮的口气,与大皇子商议道,“陛下尚在,殿下若想陛下还有痊愈之时,便要拿出皇长子的气派,勿必不能令太子一手遮天。”

大皇子心肝儿颤啊颤的,甭看他一直以帝位为己任,平生最讨厌的弟弟除了太子就是五皇子,可大皇子谋求帝位的方式相当正统,那就是他比弟弟们都要出众,弟弟们同他比就是个渣,父皇只要眼神没问题,肯定能看到他的好处,进而将江山托付啥啥的。这其中,断然不包括,弑君之类的事。赵时雨这话暗示着什么,大皇子又不是聋子,智商也是正常人的水平,自然能听得懂。可正因为听得懂,大皇子脸都白了。赵时雨低声道,“倘臣未料错,下一步,东宫就要动禁卫军了!”

大皇子这回就不只是肝颤了,连着心也开始颤,他觉着胸腔里的心脏呯呯呯快的出奇,简直是马上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大皇子直觉不想相信此事,紧紧抓住赵时雨白皙细润的手掌,低声道,“时雨你想多了吧!”他同太子打小一道长大,太子可不像这样的人哪!

赵时雨反手握住大皇子的手,“殿下不信,只管等等看。”

大皇子担心的晚饭都没吃。

五皇子也没用晚饭的心,不过,谢莫如劝他,“这点事也不值当就不吃饭了,既是太子要殿下与四殿下主持防疫之事,你们也当为储君分忧。我看史书说,当年凤武皇帝未登基前,帝都也是一场大疫,凤武皇帝亲自出面,主持疫事,最终,疫情安危度过,帝都百姓性命得保。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命数,多是生来注定的。没那个命的,求不得。有那个命的,便纵有些坎坷,亦能平安度过。就如凤武皇帝,当初凤景帝六子,凤武皇帝原是景帝侄子,谁能想到就轮得到他做皇帝了?可凤武皇帝就是有这个命,最终仍是他得继江山。”

五皇子自与谢莫如做了夫妻,就很能听进妻子的意见,谢莫如劝他,他也能听得进去,五皇子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觉着,连累了四哥,心下过意不去。”

“四殿下岂是怕连累之人,他要怕连累,根本不会出声帮你。”谢莫如道,“我已令厨下添了几道菜,这就谴紫藤过去,请四嫂四殿下和侄子们一道过来用膳,也商量一下防疫之事。既要做,就打起精神做好。”

五皇子握住妻子的手,“你说的对。”闽地与江南的战事,他都走过来了。他不信,他就没那命格!

四皇子原就与五皇子交好,倘不是情分深,也不能在太子面前想替五皇子揽下这要命的差使。可五皇子也是个有情义的,兴许是打仗打多了,五皇子颇有些皇室不多见的义气,四皇子要代他,他却不能看着四皇子赴险,故而,在太子面前道,“工部事忙,也离不得四哥,防疫之事,还是由臣弟代领吧。”

太子一看,好深的兄弟情分,干脆一碗水端平,你们俩一道吧。

于是,这差使便落在了四皇子五皇子肩上。

四皇子四皇子妃带着孩子们串门,孩子们自去说话,大人们在一处闲叙。四皇子妃道,“我就说你们太实在,有一人出面就好,何必俩人担这差使,倒叫我与五弟妹多担一分心。”四皇子妃是将门出身,祖母安国夫人也是一代强人,四皇子妃倒不觉着丈夫替五皇子挡一挡有什么。既是同利益,自然要同风险。此时不能为五皇子出头,将来五皇子得意,他们也不好共富贵。何况,眼下情势,穆元帝病重一日胜似一日,倘真让太子得意,两府都讨不得好,倒不若他们出头,保全了五皇子,方好图将来。

五皇子还是那句话,“哪里能叫四哥代我涉险。”

四皇子仍有些蕴怒,道,“我是看不惯太子仗势压人,父皇还在呢就这般,哪里还敢想以后,简直欺人太甚!”

谢莫如道,“防疫时还需小心,你们只管做防疫的事,剩下的我来安排。”

两家人用过饭,各自心情沉重,四皇子又说了一回穆元帝的病情,“父皇这病,总不见好,这些御医,平日里吹得华陀在世一般,关键时这般没用。”

五皇子沉默没说话,在这般时候了,两家人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谢莫如便开口了,道,“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位皇帝是死在疫病上的。疫病来由虽不清楚,可宫中饮食起居,何等干净。倘疫病自民间开始不稀奇,发于宫闱,就有些稀奇了。”

四皇子夫妇悚然大惊。

说来老穆家的历史委实不长,再加上穆元帝是先帝唯一的儿子,继承权除他无二,到穆元帝这里,因穆元帝有先帝这样一位父亲,待穆元帝亲政后,除了多多生养皇子,穆元帝受父亲影响,给自己身为父亲的定位是绝世好爹型。故此,对儿女们一向不错。诸皇子长到现在,小些的七□□十十一十二六位皇子,还没在朝当差呢,生母位妃亦不如何显耀,自然也谈不到帝位之争。大些的皇子,便是大皇子这样一直对储位虎视眈眈的,也从未想过弑君啥的,更何况一向走能臣路线的五皇子系。五皇子走到现在,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穆元帝对五皇子也愈发器重,要说五皇子对皇位没想头儿,那是假话。可还是那句话,五皇子走的是能臣路线,夺储也夺得正正当当。所以,这开国史尚且有些短的老穆家皇子们,一想到此等惊世骇俗的可能性,都不由沉默了。

连带第二日侍疾的大皇子,话也是极少的。

四皇子五皇子要主持防疫之事,不能亲去宫中侍疾,便各家出了一位皇孙,四皇子家老大原定的今年大婚,吉日就在五月,今穆元帝一病,四皇子府自是不再提孩子大婚的事。四皇子有差使,就让自家大郎代自己侍疾。五皇子这里,代五皇子去的也是大郎。太子原想说两位大郎回府照顾弟妹,大皇子突然出声道,“他们也都是大人了,并非懵懂孩童,既愿代父尽孝,还请太子成全。想来,这也是四弟五弟的孝心。不然,叫他们回去,四弟五弟那里更是放不下父皇了。”

大皇子一开口,三皇子瞧大皇子一眼,再瞧太子一眼,也跟着道,“是啊,要不是因着防疫之事,四弟五弟定要亲侍汤药的。四弟五弟既不能亲自在父皇身边服侍,让大郎他们来也是一样的。”三皇子不能不表态,这里头,不只是太子与五皇子之争,这里头…三皇子都不敢想,他虽八面圆滑,这时躺在龙床上的却是亲爹。如果真是…三皇子身为人子,不能这样坐视亲爹被人害了。多余的事,他做不得,一句话,还是能说得的。不然,怕是一辈子良心难安。

六皇子低头没说话,七皇子见六哥没说话,自己也没开口,但大皇子三皇子这般说,太子也便允了两个大郎代父侍疾之事。

四皇子五皇子开始商量防疫之事,无非就是将得病的人隔离治疗,另外,在民间公布几个防疫病的方子。长泰公主购入的药草也交到了四皇子五皇子手里,因是为着防疫买的药草,样数不多,也是对症的。帝都城所有医馆,必须要售卖防疫药材,而且,不得借机抬价。今穆元帝病重,还真不怕没有趁机给四皇子五皇子添堵的。以往五皇子说句话,内阁诸人都要给五皇子三分薄面的,可今日穆元帝一病,太子主政,五皇子亲领的差使,防疫政令竟不能通行。五皇子刚说了药铺不能趁机抬高药价,便有两家不怕死的,五皇子索性直接派了亲卫军,直接将那东家拖出去,集合了全帝都的药行的行首了,当众砍了两颗脑袋,从此帝都城的医药界便消停了,乖的跟只猫似的,就差没有喵喵叫了。

为此,太子很有些着恼,五皇子砍了脑袋,就带着四皇子进宫请罪了,言称刁民难惹,怕难当此防疫大任,他们还是回宫侍疾吧。太子还真不能免了五皇子这差使唤,非但未怪罪五皇子杀人之事,反是好生安抚了四皇子五皇子,称便将防疫之事全权交给他们,再有刁民,允他们先斩后奏。

太子私与宁祭酒道,“老五越发刁滑了。”

宁祭酒道,“眼下殿下代领国政,不好处置皇子。”

太子也便默默忍了,想着五皇子便是嚣张也没几日了。

五皇子做防疫的差使做的尽心,非但帝都城要防疫,帝都城附近的,郊区的,各县,各村,都收到了防疫通知。连带着细致的防疫病注意事项,都快马发下。一并发下的,还有,诸如,官员借机倒卖药材,以次充好,防疫不到位的相应的惩罚机制。

还有就是各种净化饮用水的方法,土井里水不干净,这也可能是疫病产生的原因。再有,就是些基础的饮食知识,喝一些金银花的药茶之类。其实,做大夫的,尤其是资深的老大夫,大都有一些防疫病的经验。五皇子将这些总结出来,刊印上万份,除了发到村县里的,就是帝都城各城区街巷贴出来,除此之外,他还叫帝都府找了一堆衙役,每天分片宣传。

智慧都有相似处。

四皇子五皇子当差多年,有五皇子这辣手的坐阵,疫病防治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四皇子私下与媳妇道,“五弟平日里和气又好说话,一旦翻脸,杀人时没有半点犹豫。亏得他镇住这一帮子人,不然怕还要有人借机生事呢。”

四皇子妃道,“五殿下在江南打这些年的仗,慈不掌兵义不养财,掌兵的人,就得铁得下心肠。”

四皇子深以为然。

五皇子每天回家必要先换衣服,用煮了药草的汤水沐浴后,再喝一碗防疫病的汤药,再去见谢莫如的。

俩人说一些防疫进程之类的事,谢莫如问五皇子道,“殿下防疫时,手里可有可靠的人?”

五皇子道,“自然有。”

“陛下现服的汤药方子,殿下可知晓?”

五皇子不解妻子之意,谢莫如道,“陛下所服汤药,自生药库出来,到端到陛下面前,经手约有二十人,取药、煎药、成药,都是御医局来做。这二十人皆在宫里,现下陛下龙体有恙,他们更不能随意走动,想要查个究竟太难了。我倒是有个主意,殿下听一听可还成?”

“你只管说。”

“不如寻几个疫病轻重不一的病人,按这御医开的汤药方子给他们服用,看一看这些人能否痊愈。”

五皇子颌首,“这法子倒是不错。”

“这些人,最好是年纪大些的。倒也不用额外照顾,就让他们服用这汤药,看到底几人能痊愈?”

五皇子立刻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现下就分派下去。谢莫如拉他道,“这事必要隐密,悄不声的才好。”

“我晓得。”五皇子。

五皇子召来李九江商议,李九江也正为此事挂心,听五皇子这法子,虽有些笨,也不是不可行。李九江转眼再生出个主意,同五皇子道,“听说苏相也病了,倒不若将这方子给苏相府的大夫瞧一瞧,倘得用,也请苏相用一用。”

五皇子想着苏相向来忠贞,便也同意了。

这事儿是谢莫如来做的,谢莫如没直接出面,而是通过苏不语的妻子戚氏同苏不语商议的,戚家早便跟了五皇子的,自然也盼着穆元帝能痊愈。而且,以苏家的门第,要是往日病了,在太医院请个好太医来是绝对没问题的。可近来,穆元帝一直不安康,皇子们都进宫侍疾,太医院太医在宫里出不来,便是以苏家也请不来好太医。在城中的大夫,与太医比总差了些道行一般,戚氏是个稳妥人,并未直接取了药方走,而是亲自抄了一遍带回家去。

苏不语瞧了药方,请了大夫问一回,数位太医斟酌出来的方子,纵吃不好,也绝不会把人吃坏。事实上,比城中大夫还是强些的。要是别个大夫,主家让他看别人开的方子,定是不乐意,但苏家的权势,这大夫自是不能不乐意。而且,人家这方子原开的也不错。该大夫略做增减,命给苏相服下。

谢莫如同时召来江行云,命她盯紧了窦家人。穆元帝的主治太医一直是窦太医,看窦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异样。

江行云道,“我一直有命人盯着窦家,窦太医为太医院院使,与东宫走的并不近。东宫用的,一直是太医院院判陈太医。就是陈家,我也细查了,并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谢莫如皱眉,“内务司呢?”

“这就难查了,毕竟供上用的东西太多,内务司便是专供陛下的人手就几百人,这里头,说清白也清白,可能做手脚的地方也多。”

谢莫如道,“这事我来办。”

二郎在内务司当差,内务司一直没有皇子管理,二郎这位皇孙还是空降到内务司的第一位皇室成员。谢莫如也不必二郎做什么谨小慎微的事,只是内务司里人员名单,二郎还是能接触到的。要知道,内务司里供应穆元帝的奉皇库是单独提出来的,里面专门就是供应穆元帝的一应使用。谢莫如让二郎查一查,近一年来,奉皇库里有多少人员调动。二郎做事还是挺有效率的,当天就拿回名单,连带名姓籍贯,一应俱全。

眼下就能看出闽王府的人脉积累来,查这些人,竟也只用了三天时间,查出的结果却不大乐观,近一年,奉皇库只有五人替补进来,最可疑就是一位制香料的匠人,一年前调入奉皇库,半月前因母亲亡故,辞了差使唤回乡守孝。原是在帝都讨生活的匠人,可往他的居住地去查,却是一家人不知去向。谢莫如去宫里寻苏皇后打听,问昭德宫可有多少宫人内侍患病,分别是做什么的。

苏皇后毕竟一宫之主,宫中但凡有人手换动,必要知会苏皇后的,苏皇后命取来册子,给谢莫如瞧了,谢莫如见果然御前换香料的内侍也得病移了去了。

待谢莫如命人去找这小内侍,小内侍没挺过疫病,已然亡故。

谢莫如同苏皇后打听,“不知陛下晚间喜欢用什么香料?”

苏皇后略一蹙眉,似也想到了什么,看向儿媳妇,如实相告,道,“陛下一直偏爱芙蓉香。”

谢莫如稍作思量,悄与苏皇后道,“此事,还需悄与长公主商议。”

苏皇后自然应下。

要说这世上,如谢莫如苏皇后等主要是现下利益与穆元帝一致,自是盼着穆元帝活着的。不过,如文康长公主,除了利益,与穆元帝的兄妹之情自也是有的。

谢莫如将查证的事私下与文康长公主说了,文康长公主脸色陡然阴沉起来,谢莫如道,“尚不能确定,可陛下这病的,实在不明不白。说是疫病,陛下但凡衣食住行,无一不洁净。便是身边服侍的,身上略有不自在的,也不能近御前的。如何就能染上疫病?我是不能信的,故此命人查了查。”

文康长公主身为长公主的气派是十足的,不过,论起智慧手段,文康长公主自认为不比谢莫如。譬如,这事便是谢莫如查出来的。文康长公主并不疑谢莫如用心,反正谢莫如不会盼着她皇兄出事。文康长公主道,“你说要怎么办吧?”

谢莫如道,“把陛下那里的芙蓉香换出来,但不要被人察觉。”

文康长公主叹,“宫中自有规矩,若服侍茶水的内侍病了,他经手的茶便要悉数毁去,不可再给陛下饮用。这服侍陛下用香的内侍得病移了出去,他手中余下的香,怕是早已毁去了。”

文康长公主黛眉紧锁,与谢莫如道,“不过,他们下面也不一定个个都按着条例来。这事我来办,待成了,我给你信。”

谢莫如应了。

文康长公主于宫闱多年,自是有自己的路子。只是,此事尚未查出,朝中再暴出一事,忠勇伯虐杀陛下所赐侧室,御史当朝上本,太子震怒,言称,“这等暴虐,辜负帝恩之人,今不处置,难息众怒。”

小妾虽是穆元帝所赐,可天底下,没有为个小妾来处置伯爵的道理,于是,有人建议,“不若令忠勇伯闭门自醒。”

太子道,“禁军差使何等要紧,忠勇伯不可轻易离职。”

继续有人建议,“暂可令其副手代领。”

太子允。

作者有话要说:PS:替换啦,晚安~~

第325章 夺嫡之二八

忠勇伯虐杀侧室。

这事儿吧,不大不小。

但在这关键时刻,忠勇伯因此丢了禁卫军的差使,委实便有些微妙了。

忠勇伯当然不能叫人冤枉,虽然人们觉着忠勇伯干这事儿的可能性还很大,首先,忠勇伯干过屠城的事儿,这事儿吧,一般人干不来,有点儿血腥。其次,忠勇伯全家都是死于当地靖江所派官员之手,正因有此深仇大恨,忠勇伯才义无所顾的参加了南安侯领导的义军。所以,穆元帝赐女为侧室,且此女出身靖江王之女,忠勇伯不待见是一定的。至于虐杀,忠勇伯现下有权有势,因他生得出尘,帝宠比李九江还要强许多。所以,对着不喜欢的仇家的女儿,忠勇伯要是把人给弄死了,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忠勇伯不认。

他没虐杀这姜氏女。

当然,忠勇伯也不喜欢就是,他根本就只见过这姜氏女一面儿,就是穆元帝赐下来的时候见了一回,之后就打发人下去了。至于接下来怎么着,忠勇伯就不晓得了,他每天要当差,又不是圣父,也没空见天的关心靖江王的闺女。何况,他一没打二没骂,好生生的叫人在他府里过活,这已是善心。今,人突然死了,就让他虐杀!这也忒冤枉!

甭以为忠勇伯生得出尘,还有些不同俗流,就是好欺负的。太子叫他反省,他不服,他上表表示自己冤枉,有人意欲染指禁军,成心陷害自己,并请太子小心,今陛下病重,此人陷害禁军大将,必是心怀叵测,说不定就是意欲颠覆江山,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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