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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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不语是帝都红人,非但是一进帝都便险被砸出脑震荡这事儿,还有他刚入刑部,刑部便与大理寺、御史台三司联审南安侯被鸩杀一案,苏不语正参与其间。
苏不语是外官调入帝都,好在他做官的年头长,毕竟是能熬到巡抚的人,纵跟苏不语的家庭背景分不开,但倘一点儿本事没有,巡抚的职也轮不到他。案子刚刚开审,李钧便与太子抱怨道,“苏不语真是滑不溜手。”
太子道,“他要是个冤大头,估计苏相就不能让他来刑部蹚这浑水。”
苏不语啥样,太子没与之打过交道,可苏相的油盐不进,太子是深知的。
李钧想拿住苏不语,苏不语也不傻,他一个侍郎,虽是新到刑部,可他有个做首辅的老爹,更兼去谢家请教过谢尚书,故而,凡经他手的文书,处处严谨光鲜。当然,依苏不语的品阶,他还影响不了审判的过程,以及预知的结局。
苏不语便悄与谢柏提了,“三木之下,何口供不得?尚书大人无非是将此事扣在靖江头上罢了。”
谢柏道,“扣在靖江头上也不冤,只是,李尚书的手段,不好不叫人知道。”
苏不语微微颌首。
于是,半月后,靖江王子孙五十八人,所存着不过五人,其中还有两人生生吓疯。便是在外,早经穆元帝赦免的靖江郡主与穆七郎也在同一日服毒自尽,三司审判尚未结束,穆元帝已是勃然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PS:那个,有事,点晚了~~~~~~~~明天加更~~~~~~~哎,石头每写到血淋淋的情节,心里便不大好过~~~~
第319章 夺嫡之二二
不要说穆元帝怒了。
李相也知道出了篓子,连太子都问他,“如何弄死这么些人?”
李相当即一幅苦色,“臣与殿下相交多年,殿下素知臣为人的,臣活了大半辈子,岂能是来俊臣之流。臣只是命刑部速审,这些狗东西,怕是受了别人指使,故意酿出刑狱酷烈之事来陷害老臣。”李相也是在帝都打滚大半辈子的老狐狸了,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嘴里更是说不出的苦涩,道,“殿下想想,臣就是失心疯也不能这会儿把靖江后裔全弄死。老臣这把年纪,名声还是要的。”这话虽是虚词,可说的却是实心。文人惜名,李相一直以内阁首辅为平生目标的人,内阁都是两出两进了,其为人虽有待商榷,但要面子的心是比世人都强的。今回帝都,这么急着开审南安侯被鸩杀一事,一则为了给东宫正名,太子绝没干过鸩杀南安侯之事;二则,也是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颇有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
结果,以李相的老道,竟没把这三把火烧好,一不留神便给人钻了空子,燎到了自身。
李相到底是太子心腹,太子想他如此焦切的审案也是为了自己,不禁一叹,“太不小心了。”
“这世间哪里有不小心就弄死这许多人的,殿下想一想,世间还有谁有这本领在刑部施展这些手段?”李相恨的直咬牙,平日里瞧着悄不作声的老狐狸,不动声色的便能咬你一口。
太子微微变色,“莫不是三弟?”
李相道,“三皇子素来圆滑,此次三司会审,三皇子只应个名儿罢了。”
太子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也跟着李相一道咬牙了,“谢韬那老东西!”
谢韬谢尚书。
说来这也是帝都城一奇人。
原本,但凡尚书必入内阁的。
结果,就谢尚书例外。
谢尚书做刑部尚书多年,穆元帝才允他入阁。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说,这谢家定是不得陛下心意。可是吧,穆元帝就是这般奇怪,在宫里待谢贵妃不错,谢贵妃年轻那会儿,颇得圣宠哩。后来还把宜安公主指给了谢柏,总之,不能说是穆元帝厌恶谢家吧。但,谢尚书的确是做了八年刑部尚书方得入内阁为相的。只是,也不知穆元帝怎么想的,别部尚书都是时常便有调换,独这老东西,在刑部一呆二十年。
如果说谁有本事在李相的眼皮子底下酿出这般大的刑狱,必是谢韬无疑!
“往常只当谢家不过墙头草,在老三与老五之间犹豫不绝,今老五立下些许战功,谢家就能将老三一把抛开,可真真是好外公哪!”太子恨的只差将满嘴银牙咬碎。
李相沉默不语,倘不是此事必然要他解释,他不是将仇怨诉诸口外之人。官场之上,胜便是胜,败便是败。李相也不是好相与的,道,“幸而并非无挽回余地。”
太子也颇具政治素养,一掸衣袖道,“李相说的是,便是父皇,怕也不乐意养着靖江那些小崽子们的。原本,死上十个八个的也不打紧,留下一二做个大面儿便得了。”太子与穆元帝父子多年,不是不会揣摩穆元帝的心意。靖江谋逆,朝廷文臣武将,死于其手的有多少。江南那些世家大族,因不肯投降靖江而被灭了满门的有多少,不说别个,忠勇伯家里便再无一人。苏相老家皖地苏家也遭受重创,所逃出的不过是被家仆秘密隐藏起来的几个子孙罢了。这些人,能不恨靖江后裔!穆元帝能准三司审问靖江后裔,便是不准备对他们容情的。只是,刑部被人推了一把,此事,做得太急太快,今靖江后裔所剩不过寥寥数人…纵穆元帝,为名声计,也要恼一恼的。
太子温声道,“李相放心,孤常伴御前,会为三司说句公道话。”
李相先行谢过太子殿下,一双耸拉低垂的老眼中皆是掩不住的寒意凛凛。
太子与李相对圣心的判断并没有错,穆元帝恼,并不是恼他们把靖江后裔搞死,而是在短时间内搞死,此事,令穆元帝仁君颜面有失。
要知道,靖江城可是递交的降书。
当初,朝廷给靖江王族靖江大臣皆开出非常优厚的投降条件,这些人才肯降的。今,距靖江之战结束尚不到半年,靖江子孙所余不过五人,让靖江降臣做何想?
便是史书上也得添上一笔,不需多言,只要将靖江子孙的死亡字数写上,穆元帝仁君名声便要受到置疑。哎,人老惜名啊,与此事脱不开干系的李相都怕担个来俊臣的名声,何况一国之君穆元帝,这位老皇帝只有比李相更爱惜羽毛的。
穆元帝一恼,惊惧的也非太子与李相,首当其冲的是掌刑部多年的三皇子。纵三皇子八面玲珑圆滑过人,打定主意在此案上袖手旁观,可他主掌刑部多年,三司会审便绕不开三皇子,穆元帝便令三皇子担了个主审的名儿。
此事一出,三皇子立刻傻眼。
要知道,南安侯经江南之战,便是没投靠五皇子,也相当于投靠五皇子了。毕竟,南安侯的闺女女婿——四皇子妃与四皇子是五皇子夫妇的铁杆拥趸。而南安侯与东宫之间的嫌隙,举朝皆知。因为,许多人都怀疑,倘当年没有太子与南安侯之争,纵靖江叛逆,平判江南的大军必属南安侯无疑的。结果,就是太子与南安侯反目,在靖江叛逆时,非但江南半壁沦陷,南安侯遭遇鸩杀,更因江南失陷之事,南安侯捡回一条命都不敢回朝,在湖广东躲西藏收拢人手,顶着盗匪的名儿,终于在五皇子手下再建战功,方与得胜大军一道还朝。
这仇啊,结的大了。
要说当初鸩杀南安侯的不是太子,除了脑子有问题的,没人信。
因为这并不是证据问题,很明显是逻辑问题。当初,南安侯被太子软禁,靖江王突然谋反,而南安侯是被太子怀疑有谋反证据的人,乱军之中,南安侯既然已被太子定为谋逆之人,靖江附逆,太子要跑路之时,带着南安侯一道跑路,而后将南安侯带回帝都接受正义的审判,这是一种逻辑。更有一种逻辑,当初连吴国公都战死军中,可见当时军情之紧急,这样的紧急军情之下,不大容易带走附逆者,杀之,也是一种逻辑。
现下,刑部要证明的是,当初鸩杀南安侯的是靖江王。
这种逻辑就很有些曲折的让人不能理解的地方了,最令人不能理解的就是,倘靖江王不知南安侯已被太子软禁,便是派出刺客刺杀南安侯,也不会麻烦到鸩杀这种方式吧。像江伯爵杀赵阳,一剑毙命!倘靖江王知道南安侯已被太子软禁,靖江王什么都不做,任太子将南安侯带走,南安侯怕也落不了好果子吃。当然,这两种可能都是建立在南安侯忠贞于朝廷的基础上的,倘南安侯如太子所说背叛了朝廷,那么,靖江王派出人手,则并非是杀南安侯,而必是要救南安侯的。
所以说,鸩杀本身就存在逻辑上的问题。
当然,也会有人说,如同当年靖江世子之死,一样是被人暗中下毒。
那么,这里就又有问题,太子软禁南安侯,为南安侯提供饮食的,肯定是太子的人。如此,南安侯被鸩杀一事,太子照样脱不得关系。
还会有人说,太子不知道啊,药被下在饭菜酒水中啊。如果太子不知道,那么,对于当时被软禁的南安侯来说,太子便有失察之过。
这样的嫌疑,要如何洗清?
李相要做的,就是将南安侯被鸩杀一事,从头到尾的全部让靖江南背此黑锅。
但,要知道,南安侯不是朝中随随便便的阿狗阿猫,他是陛下嫡亲的表弟,朝廷御封的世袭罔替的一品侯爵。你可以不审此案,依南安侯的性子,大约会给陛下维护东宫的面子。可是,你开审,你就不能拿着狗屎不通的东西来搪塞南安侯,若是如此,不如不审。
还有,既是三司会审,便不能只由刑部说了算。你李相是正二品尚书,当然,大理寺卿是正三品,较尚之低两阶,可御史台左都御史一样的正二品。纵大家揣摩着帝心有意为太子洗白,但你李相可得拿出一份铁证来,不然,你李相能为洗白东宫不要脸面,咱们可是要的。
所以,将靖江后裔集中刑部审问,已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睁只眼闭只眼了,最终要的,不过是一份合乎逻辑的证词。只是,纵大理寺和御史台也未料到你刑部这般黑的手啊!纵你不要个脸,也不能把大家都连累了啊!
所以,此事一出,大家纷纷痛骂李相!
这老王八,把咱们都拖下水啦!
三皇子闻知此事便心下一跳,情知大事不妙,连忙召来府中长史官商议。三皇子府的长史官道,“殿下皇子之尊,便是案件审问,殿下又不能亲去刑部大狱盯着。谅李尚书也不敢将此事推到殿下头上,殿下这便去刑部调出审问案宗,整理过后,去宫中向陛下自陈不是便是。”
三皇子跟个玻璃珠子似的两不得罪,还不就是因此案牵涉太子与五皇子相争么。虽然俩人都未对他说过啥,可一方关系太子名誉,一方关系南安侯被鸩杀的事实,南安侯又是五皇子的人。三皇子想站个干岸不想这般难呢,听了长史官的话,三皇子一叹,“今也只得如此了。这李相也是,委实没个轻重。”三皇子不会认为是他外公下的手,李相一来刑部便威风八面的很,开审此案也是李相的提议,连带着审问的流程,审问的人手,都是李相安排的。这里头还有个事儿,那啥,苏不语不是新任的刑部侍郎么,因苏不语出身够硬,李相也是打着风险转移的计划,很是想令苏不语参与审问的计划。苏不语没二话啊,当即便应了,可苏不语有个毛病,见不得血,故此,他审问,就是将人提出来,细细致致的问上一遭,人家答什么,做出笔录则罢。当然,苏不语是个严谨的人,你想糊弄他,委实不易,且他不是随便问的,一来二去的,当真给他问出不少靖江隐秘,可是,这与给洗清太子一案无关哪!李相受不了苏不语这磨唧劲儿,干脆中断他的审问过程,转而令专业人士来审。所以,刑狱之事,李相是休想牵连到苏不语的。
三皇子甭看是个站干岸的,这里头的事儿,他清清楚楚,念至此处不由同长史官抱怨,道,“你说李相这一把年岁,怎么倒还不如苏不语稳当。”
长史官笑道,“苏相何人也,焉能令爱子沾上刑狱过度的名声。”长史官认为苏不语是受到苏相的指点。
但实际上,苏不语当真没受他爹的指点,倘是他爹的指点,凭他爹的方正,在知道李相刑囚过度时必会出言制止的。苏不语没说,也没拦着,在某方面,他文雅拖沓的审问过程,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李相的不满,物极必反,底下郎官儿揣摩上意,下手过度,酿出此事。
甚至,导致此事的还有一个原因,靖江后裔自被押送至帝都,穆元帝带着他们祭了回太庙后,一直没有受到良好的照顾。这些人,在靖江也是王子皇孙,勉勉强强能活到开审一日就不错了。再动大刑,有些是刑囚过度,有些是在狱中自尽。
当然,苏不语在刑部郎官面前也做出了他这种文雅审问为李相不满的暗示,苏不语在外官至巡抚,到他这个级别,暗示就不是言语了,或是被撵出审问时的一声长叹,或是失去审问差使时的失落,那些接手苏不语差使的人,自然会多想。何况,他还受到了谢家的指点。
苏不语并不会因此就愧疚了,靖江王杀他亲族时难道愧疚了吗?他老家宗族之人,死的何止五十几口!难道那就不是人命!便是靖江后裔今日不死,陛下也不会留下祸根!
当然,死在刑部,死的惨了些。他宗族之人如何死的他没瞧见,可当初也没见靖江王容情呢!
苏不语要说的是,“李相委实太过急促,我刚问到靖江是如何施离间之间来祸害南安侯清誉,结果,我问至一半,李相不叫我审了。其实,将此事审明白,对东宫亦是好事。”苏不语认为,这事该继续审。太子在江南一事上有疏失是一定的,人这一辈子谁没个疏失,而且,此事完全可以运作成,吴国公受靖江离间之计,误会南安侯,近而导致太子疏失,让吴国公顶大缸,太子顶小缸,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存太子颜面。不然,纵现下没个说法,可朝中哪个是傻的,便是将来,史笔昭昭,也要记上一笔的。与其令人猜度,何不趁机将事说清楚。
这话,是苏不语对他爹说的。
苏相平平板板的一句,“东宫不是你可轻议的!”便堵住了苏不语的嘴。
及至三皇子过来刑部要审理卷宗,苏不语将自己审问的卷宗都交予了三皇子,还关切的说一句,“殿下是慈悲人,当初也交待过臣等在狱中不要委屈了靖江后人。便是有过失,也是臣等的过失。”
三皇子遂对苏不语充满好感。
李相赶过来时,听到苏不语那饱含情感的的一句“殿下是慈悲人”,当真是心下一寒,嘴上还得附和道,“老臣这便与殿下进宫,必与陛下分说明白。”想着苏老三真不愧是苏老头儿亲生的啊,这刁滑小子!三皇子所谓的站干岸比起苏不语的面面儿净光还能做好人,委实差远了境界啊!手下有这么个侍郎,李相充满人生危机感。
李相的人生危机感暂且不提,李相还能赶过来帮着整理卷宗,就说明,李相心思未乱,事实上,李相已有对应之策。在李相与三皇子的坐镇之下,刑部极其高效了整理好了此次审问的卷宗,李相再与三皇子、苏不语对了一套放大 ,李相道,“皆因靖江鸩杀南安侯一事太过令人发指,刑部郎官儿感念南安侯忠贞却被靖江鸩杀,一时错手,伤了些人命。殿下放心,一切有老臣担着。”话毕,李相铺陈奏章,下笔如飞,写就一封奏章,就要带着苏不语同三皇子进宫言明此事。至于请罪啥的,李相很光棍的表示,“靖江鸩我大将,我等审问罪人,不知何罪之有!”
于是,三皇子、苏不语对于李相的无耻境界又有了新一步的认知。
老狐狸的脸就是厚啊。
苏不语李相沾了三皇子的光,都坐在三皇子宽敞的车厢内。三皇子是个雅致人,他的车厢,整洁舒适自不消提,带透着雅致的审美。譬如,车内白玉耸肩瓶内竟还供着一枝正当开的桃花。
此时,三人都没有赏花的雅兴。
苏不语还得请教李相,“陛下定会问靖江如何鸩杀南安侯的经过,不若尚书大人提点属下一二。”
让李相有人生危机感的苏不语委实是个会说话的人,说一个人会说话,并不一定是如何舌灿莲花,而是苏不语说话时的神态情感十分到位,这里面既有对上峰的恭敬还有给上峰铺台阶的眼力。毕竟,三皇子也不知道李相是如何编织罪名的,三人既是陛见,总得心中有数。李相做惯了高官的人,没人说这么一句请教的话,他便得硬着头发讲述只有他一人知道的“靖江王鸩杀南安侯”的事了。李相听苏不语之言,并不拿捏,道,“这也是昨日刚审出来的,还未来得及同不语你说,也未来得及与殿下回禀。”
三皇子殿下与苏不语都表示:俺们明白,亏得你老大人有这现编的才能啊!
李相便同三皇子、苏不语二人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靖江叛逆谋杀我军大将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展开地:
李相肃容庄重,神色端穆,于御前行过跪拜大礼,一派正气凛然,沉声禀道,“当初,后宫邱氏为靖江献离间之计。由靖江三子伪作善色,亲去拜见太子殿下。至夜间,靖江三子与心腹秘议,言间提及同南安侯来往之事。这便是离间计之初,此逆贼二人有意将话漏予我方女间听到,再留下与南安侯来往的伪造信函。当时,此女间后禀事于吴国公。吴国公误信靖江离间之计,就此误导太子殿下,以至冤屈了南安侯。此事,为苏侍郎亲审。”
要不说李相也是老辣人物呢,人家一点儿不傻,苏不语还与他首辅爹抱怨着,这不人家苏相就用上了。
穆元帝微微颌首,李相继续禀道,“其后,靖江看我方果然中计,软禁了南安侯。此时,大家可能都疑惑,靖江既知晓此事,焉何还要对南安侯下手。只要太子殿下押解南安侯回帝都,一番审问下来,我方早失战机。或者,靖江自信大军无人能敌,于战乱中,歼灭太子殿下与南安侯既可,何需再行派杀手鸩杀南安侯?因有此疑问,老臣经半月秘审,终于有了答案。其一,当时江南屯兵二十万之众,彼时,江南尽是精兵,便是南安侯遭遇软禁,恕老臣直言,靖江想缫杀我二十万精兵也是没有可能的。将士们会誓死保卫太子殿下,只要太子殿下在,就不会令南安侯出事。而靖江,忌惮南安侯已久,惧怕我朝获悉他离间毒计,再着南安侯领兵,当然要先杀而后快!其二,靖江苦于无离间陛下与太子父子关系,且师出无名,杀了南安侯,扣在太子头上,非但令太子有口难辩,更令陛下对太子生出不满之心。”
李相何其毒辣,竟将“靖江苦于无离间陛下与太子父子关系…更令陛下对太子生出不满之心”直言出口,于是,穆元帝道,“朕还没有这般愚蠢,会疑心朕之爱子。”
穆元帝肯开金口,李相悄悄松了口气,就听穆元帝道,“朕仍是不明白,靖江是如何下手鸩杀南安的。”
前头的说辞,穆元帝都给出了“相信”的意思,后面的说辞,李相越发有底气,道,“当初,太子殿下虽软禁南安侯,亦是出自公心。南安侯一应饮食,都是自太子膳食而出,便是南安侯用饭之前,亦有人一样一样的亲自尝过。此间蹊跷,倘非老臣亲审,断不知其间内情。今晨老臣方知,南安侯被鸩杀一事,与当年靖江世子毒杀身亡,原是一模一样的手法啊!”说着便老泪纵横起来,高声涕泣,“靖江何等狼子野心,离间我父子君臣,鸩杀我军中大将。老臣闻知此事,气怒攻心,刑部诸人,无不目眦尽裂,恨不亲噬反贼血肉!倘陛下认为老臣审问反贼有错,老臣宁一错再错!”
苏不语日后曾这般对谢莫如感慨,“在听完李相的御前对答之后,我四十年来,所有的,对人生对世间对生命的认知,又有了新的突破。”
此御前之事,是五皇子转述给谢莫如知道的,谢莫如听完后只得一句话,“老而不老,谓之贼啊!”真个老贼!
五皇子也得说,“李相是把准了父皇的脉。”便是五皇子也知道李相的错处不在于把人弄死,而是在于短时间内把人弄死…五皇子还是说了一句,“李相手段也的确残暴了一些。”靖江后人,自不能留下太多,可要依五皇子的意思,怎么也要挑一二老实的留下做个牌坊。而且,人不好这么粗暴的死在刑部,叫靖江投降的那些臣属怎么想呢?他们也是有一些被穆元帝安抚,留在朝中为官呢。最好是今年死一个,明年死俩,后年死仨…反正,这种慢性死法比较体面。看李相干的这事儿,连外头的靖江郡主与穆七都能给吓的自尽,实在是过头了。五皇子不欲多想靖江之事,与妻子道,“你觉着,李相说的,有几分真,几真假?”
谢莫如道,“五分真五分假。太子中了靖江的离间计是真,好在吴国公死了,把事儿扣吴国公头上,太子略担个个失察的罪过。至于南安侯被鸩杀之事,到底如何,当真是只有太子与靖江王彼此心下知晓了。”
五皇子心下一叹,有些失落。
谢莫如道,“原就没想能就此拉下李相,殿下也不必失望。”
五皇子道,“你是不晓得李相那一套唱作俱佳,我原想,此事纵父皇不会深究,李相也有个刑囚过度的罪责,不想给李相一番描述表演,倒似他一片忠贞老臣的耿真相,叫人连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呢。”
“要知晓陛下心意,其实简单。”谢莫如问,“莫不是殿下以为陛下对李相之事全无不满?”
五皇子沉吟片刻,道,“父皇最终不过是罚了那几个审案郎官的俸禄,如何肯加责李相?”
“陛下的心思,可不是这样浅显。”谢莫如望向窗外桃花,问,“凤仪宫快峻工了吧?
“大哥见天的去催工程进度,听四弟说就在这些日子了。”
谢莫如转头看向五皇子,“想必大皇子也知晓此事了。”
“大哥知晓此事,定会第一个向父皇回禀。”
“这就是时机。”
“什么时机?”
“立后的时机。”谢莫如目光灼灼,“去岁陛下提及册立皇后一事,今凤仪宫修缮完毕,大皇子必定重提此事。大皇子身边不是没有长史幕僚,他们定会在近日重提立后之事!”
五皇子不由心下一紧,谢莫如道,“若陛下对此案满意,母妃怕只是一个皇贵妃之位。倘陛下对此案不满,必立皇后!”
五皇子一颗心蓦地悬至半空。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南安侯被鸩杀一案是东宫与五皇子之争,当然,这样想,本身并无错处。五皇子一系的确是希望能从此案中给南安侯一个说法。李相刑囚过度之事,太子系认为是谢家有意抹黑李相清誉,这里面究竟有没有谢家出手,反正没有任何谢家出手的证据,就是苏不语也光明磊落把自己择的干净。李相吃此闷亏,幸而此人脸皮奇厚,能言善辩,手段老辣,句句直抵御心,结果,竟未受任何惩处,这也是李相的过人之处了。
李相此翻云覆雨之能,让他成了“南安侯鸩杀一案”的大赢家,同时,洗白了太子。
但,也几乎所有人都未料得后面之事。
年三月十六,凤仪宫修缮毕,朝中有大臣在大皇子的暗示下重提立后之事,穆元帝颌首,瞥一眼诸人或欢喜或担忧或平静或沉肃的面貌情形,稍稍提高音调,稳稳的开口,“自先皇后大行,中宫凤位空悬十数年,现淑仁宫淑妃苏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可册六宫之主。”
此谕一下,满朝震惊。
唯谢莫如心下安然,推动刑囚之事,原就不是为了弄臭李相名声,五皇子皇子之尊,实权藩王,犯得着为一部尚书为难么?这事,原就是为了令穆元帝对东宫的急躁心生不满。穆元帝何等惜名之人,李相要以为狡言几句便可糊弄过去,就太小瞧穆元帝这一国之君了。
的确是好时机,再好不过的立后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PS:提早替换,大长更~~~~~~~~赠六百字~~~~~~~~~~~~~晚安~~~~~~
WwW.lwxs520.Com第320章 夺嫡之二三乐文小说网
五雷轰顶。
散朝后,朝臣们从昭德殿走出去时,完全懵圈的脑袋里就是这种感觉。
这还是对一般朝臣来说,对于大皇子,那就是比五雷轰顶还要严重,与天崩地裂也差不离了。大皇子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昭德殿,一路走出朱雀门,回到家的。
大皇子回家后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日,没人敢来劝上半个字。大皇子妃在大皇子回来后知道了穆元帝要立苏妃为后的,当下也是目瞪口呆,心下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怎么会是苏妃,难道不应该是婆婆赵贵妃么?
大皇子如是做这般想,实在想不通,还不顾男女大防召来长史官一问。长史官不是当事人,故此,恢复能力不错。只是,面对这个问题,长史官也很难解释,他要能解释清楚,也就不混长史了。半晌方吭吭哧哧地道,“娘娘,去岁陛下只是令朝廷议立后位,并未说过要立贵妃娘娘。”这话虽有些伤人,可也是大实话。
大皇子妃喃喃道,“全天下都以为…”
全天下都以为会立赵贵妃的啊!
这话未说完,大皇子妃便挥了挥手,示意长史官可以退下了。
长史官恭恭敬敬的离开正殿,出门后方抬袖拭一拭额角细汗。真的…太难堪了…他做长史官的都觉着脸上辣的生疼,可想而知主子们的感觉了。
大皇子一直坐到晚上,才被赵霖进去劝说了出来。
赵霖当初有劝过大皇子,让他慎重,就是举荐赵贵妃的事,赵霖这位御前学士也没参与。大皇子因此事对赵霖有些淡淡,觉着赵霖不够意思。今赵霖前来,大皇子见到他也没说话,只是蔫蔫的将抬起的眼皮重又垂落。
赵霖深谙人心,一句,“不知现下东宫如何?”便将大皇子治愈大半。
人在极度失落时,不是几句好言好语就能劝好的,必要抬出一个比他更倒霉的,有了同理心,便容易重拾对生活的信心。
果然,大皇子不再不言语了,长声一叹,“时雨,我不听你的,丢了个大人。”
赵时雨完全没有那种“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的心胸,他道,“哪里,看到殿下你倒了个大霉,我就不生气了。”
大皇子气得瞪他一眼,赵时雨道,“昨儿李相在御前那一番唱作俱佳,瞧瞧人家的脸皮,殿下你这根本算不上个事儿,还值当赌气不吃饭了。要李相脸皮儿跟殿下似的,早回老家去了,朝里哪里混得下去哟。”
大皇子道,“今天吃不下饭的不只我,怕是太子也是食不下咽。”
赵时雨道,“难兄难弟。”
大皇子不满,“几天没见,时雨你刻薄许多。”
赵时雨道,“当初殿下对臣不理不睬,多伤人心,还不许我刻薄一回。”
“刻薄吧刻薄吧,赶紧落井下石。”
大皇子能自嘲几句,可见心情好转许多,赵时雨命人传了饭进来,陪大皇子用饭,与他道,“你都这个年岁了,只顾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也不晓得进宫劝一劝娘娘,娘娘还不知怎么着呢。”
赵时雨这话一出,大皇子的饭又有些吃不下去了,赵时雨盛了碗清清淡淡的冬瓜海米汤给他,“再不吃饭,难不成明儿饿不病来,叫贵妃娘娘来瞧你?”
大皇子叹道,“我这一天,脑子都是懵的。你也晓得,先时那些人举荐母妃,我也一直以为是母妃。父皇也是,不提前透个信儿,我也就不丢这个大人了。”
“陛下心里,怕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赵时雨不愧穆元帝近臣,这话说出来就颇是不简单,大皇子喝口汤,不由细问,“这话怎么说?”
赵时雨又给他布了一筷子早春的小黄瓜,道,“立后并非寻常事,尤其是已有东宫,多一位皇后,尤其是有子的皇后,那就意味着朝中多出一位嫡皇子。自先胡皇后过逝,后宫凤位空悬,并非一日。苏淑妃一向宠爱平常,陛下并非因宠爱苏淑妃才册立的她。要知道,陛下并非没有决断的人,如果陛下早便嘱意苏妃为后,其实不会自去岁冬一直拖到如今。”
大皇子夹起小黄瓜嘎吱嘎吱吃了,两眼放光的问赵时雨,“你的意思是,父皇一直在我母妃和苏妃娘娘之间犹豫。”
赵时雨放下给大皇子布菜的筷子,觉着该叫这家伙净饿上三天三夜兴许能脑袋清明一些。赵时雨不说话,大皇子连声追问,赵时雨只得无奈道,“我早与殿下说过,陛下嘱意之人唯有苏妃娘娘。”
“那父皇还犹豫个啥?”
“在犹豫,是册皇贵妃好,还是立为皇后好。”
大皇子手里的筷子险摔了,“还有这事?”
“我猜的。”赵时雨道。
“细说一说。”反正此事已尘埃落定,大皇子伤感了一日,赵时雨肯来劝他,他便又好了。收拾起心情的大皇子觉着,起码应该知道自己是败在哪里。
“还是那句老话,陛下就是在皇贵妃与皇后之间犹豫不决。”不是已经说过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父皇一开始不是说要立皇后么?”
“陛下此次提升苏淑妃的品阶,主要是酬五皇子江南战功。立皇后非同小可,纵陛下将立后的话说出来,也可先立皇贵妃,再立皇后。”
“那未啥父皇没有先立苏妃娘娘为皇贵妃,转而再立为皇后啊?”
赵时雨沉吟片刻,道,“怕是因此次刑部的案子,我瞧着陛下不似太满意。”
大皇子一向看太子不顺眼的,接口道,“当谁是傻子啊,能满意才有鬼。没的刚把人弄回来就全搞死的,你没见人家钟大人的奏章是怎么说的,便是陛下意欲赐死,也请给靖江后裔一个体面死法。”钟大人,原任靖江太孙的外祖父,被穆元帝留在朝臣任散秩大臣。原本刚投降过来,靖江降臣一向低调,可因李相刑囚过度,钟大人忍无可忍早朝上表,请穆元帝给靖江后裔一些当有的尊严。
穆元帝好生安抚了钟大人,钟大人当朝无权又无势,除了动动嘴皮子也无可奈何,不要说太子李相未将此人放在眼里,大皇子也没将钟大人放在眼里,今日拿出来一说,不过是说惯了东宫的不是,也顺嘴一提罢了。不料赵时雨却道,“殿下说的在理。倘不是对东宫不满,依陛下对东宫的偏爱,如何会直接立了苏淑妃为后,令东宫大失颜面呢。”
想到自己倒霉不过是倒霉在面子上,东宫却是倒霉在里子上,大皇子终于展颜,笑道,“大失颜面是本皇子,大失帝心的怕是东宫,父皇这般抬起苏娘娘,打压了我与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要废了太子,改立五弟呢。”
赵时雨眼神微沉,还是道,“殿下直率太过。”就凭大皇子这张嘴,估计穆元帝也不会考虑他。
“我也只当你面儿这般说。”
赵时雨只好不去理他。
大皇子还有个赵时雨开导,东宫这里,李相宁祭酒受的打击完全不比太子小,何况,东宫也不是可以随便出久甚至久留之地,太子妃又劝不住太子,只得非常担心的一夜未睡,而太子,在书房坐了整夜。
三皇子六皇子等也给惊了个魂飞魄散,先时大家都以为是苏妃为后,可后来,大皇子那边搞出的噱头太大,尤其大皇子这尽心尽力的帮着监督凤仪宫的修缮进度,大家便以为大皇子赵贵妃是十拿九稳了啊!结果,结果,怎么是苏妃呢?完全懵了呀!
三皇子六皇子纷别去宫里看望各自老妈,奇特的是,连谢贵妃从儿子嘴里知道立苏妃为后一事,都是与儿子三皇子一个反应,极端的讶异。良久,谢贵妃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轻声叹道,“好手段。”
三皇子不大明白,“母妃,什么手段?”
谢贵妃道,“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手段,能叫人看出来的,只是寻常手段。这种叫人看不出眉目,方是一等一的手段。你父皇总不会无端的就册立苏妃。”说着,暂顾不得儿子,连声唤来贴身宫人,吩咐道,“把前头准备的恭贺皇后的礼寻出来,一样样的你细检查了,收拾好,一会儿随我过去。再打发翠儿去赵贵妃那里问问,要不要一道去贺皇后娘娘。”虽知赵贵妃必定难堪,谢贵妃也不好撇下赵贵妃自己先去的,同做贵妃多年,这点儿心胸还是有的。便是宫里其他妃嫔,略懂规矩的,也不好抢在两位贵妃前头。
这宫人跟谢贵妃日久,也是愣了愣,方福身下去准备了。哎,大家都以为是赵贵妃呢。
谢贵妃毕竟在内宫,对前朝的消息便不大灵通,她只知道刑部出了点事,这事具体是什么样的,谢贵妃只知晓个大概。故而,也无从推断。但谢贵妃眼力是不缺的,尤其五皇子系这种不动声色便推苏妃上位的本事,谢贵妃一想起便不由心惊。谢贵妃叮嘱儿子,“以后有什么事,问一问五皇子。”谢贵妃是绝对不会相信朝廷有什么光风霁月之事的,尤其立后之争,大皇子希望立母亲赵贵妃,东宫则是希望最好不立后位,结果,两者都未争得过五皇子。关键,还没见五皇子如何串连朝廷,群臣举荐之事。
这就很不简单了。
五皇子有这般手段,那么,得让儿子逐渐的向五皇子示好方行。
三皇子是个圆滑人,自始至终就是打着两不得罪的主意,但如果五皇子有那个可能,三皇子也不是呆瓜,便是为了今后子孙日子好过,也得交好五皇子才好啊。
三皇子想着,轻声道,“倒是四弟,近水楼台。”
谢贵妃道,“四皇子与五皇子一样,都是没有母族的,指望的便是妻族。南安侯与东宫向来冷淡,后来又出了江南的事,四皇子与东宫亲近得起来才是怪事。你莫担心,咱们先时也没得罪过五皇子,五皇子为人,还是厚道的。”
三皇子与母亲说了会儿话,谢贵妃便打发他去了。
待三皇子出宫,谢贵妃换了身喜庆正装,正细看礼匣中的珍品,赵贵妃便来了,论战斗力,赵贵妃委实比儿子大皇子强百倍,丢人算啥事儿啊,自己这把年岁,有儿子有位份,便是丢了个大人,宫里人也只敢背后笑一笑罢了,哪个敢笑到她跟前儿来。便是新皇后,苏妃那性子,赵贵妃也是深知的。故此,听到苏妃被立皇后之事,赵贵妃连伤心都顾不得,立刻命宫人取出手里数样奇珍异宝,检查包裹了,好给苏皇后送去。
赵贵妃到了谢贵妃宫里也是没事人一般,笑道,“我正想打发人过来妹妹这里,倒是妹妹的人先到了我那里,咱们这就去吧。真是天大的喜事,以后再有什么事,咱们也有个做主的人了。”
谢贵妃脸上亦是一团欢喜,“可不是么,有了皇后娘娘,宫务也就省得咱们俩总是处置的七零八落,不合人意了。”
俩人亲姐妹一般的去了淑仁宫,苏妃消息素来不比二人灵通,见俩人兴头头的过来,还不晓得哪里事呢。开春之后,苏妃身子渐安,到底也不大结实,听说两宫贵妃到了,苏妃扶着宫人的人出来迎接,赵谢二人连忙敛衽一礼,齐声道,“特意过来给皇后娘娘贺喜,怎敢劳娘娘亲迎。”
淑仁宫一宫的人都惊呆了。
苏妃性子沉静,一向是个从容的人,且此事,苏妃较其他人总是心下略有些数的,故此,只是微微惊异便回了神,温声,“两位娘娘莫要如此大礼,我这里并未收到旨意。”
二人都是机伶人,见新皇后客气,一左一右的扶了新皇后进了屋内,赵贵妃道,“这虽说到了三月,早上的风还是凉的,娘娘以后切莫折煞我等。”
谢贵妃道,“虽还未有圣旨,这话可是陛下当朝说的,想来圣旨也快了。我们闻了信儿,便先过来恭贺娘娘。”
苏皇后十分客气,“有劳了。”
赵谢二人过来,随了给苏皇后贺喜,还有就是要归还凤印。先时她二人同掌后宫,这凤印一直在她们手上,如今有了皇后,没的贵妃掌凤印的道理。苏妃自是不肯收,道,“你们也知道我这身子骨,后宫琐事繁多,不要说现下并未有圣旨降下,便是真如二位所言,宫务我也是理不了的,怕还要麻烦你们。”
二人心下皆是一喜,她们自然不是想夺苏皇后的权柄,且都是有年岁的人了,儿子们也都大了,只要五皇子有出息,谁敢对苏皇后不恭敬。只是,掌事贵妃的份量到底不同。二人苦劝,苏皇后只是推辞,二人便做为难状,恭恭敬敬的道,“少不得听娘娘吩咐。”
苏皇后摆摆手,呷口药茶润润喉,柔声叹道,“咱们同在后宫多年,谁都知道谁,不必外道。”
两人便坐在淑仁宫奉承着苏皇后说起话来,直待内侍回禀,说五皇子到了,赵谢二人方起身告辞。
五皇子早朝后被穆元帝留下说话,五皇子的感觉其实不比他大哥好到哪儿去,一样是震惊到不可置信。待五皇子随自家皇爹去了昭德殿偏殿说话,这才觉着,是真的。
穆元帝看五儿子呆呆愣愣的,有些不满意,道,“你这是什么模样,傻了不成?”
内侍们服侍着穆元帝换了常服,便知机的下去了,五皇子伸出一只手道,“父皇,你掐我一下。”
穆元帝:…立皇后把儿子给立傻了…
穆元帝一巴掌把五儿子的手拍开,薄斥一句,“看这点儿出息。”
“主要是没想到。”五皇子是个实在人,说话也实诚,他简直不知用什么方法表达心中的感激与喜悦,他那孺慕的小眼神儿简直能把他皇爹给看化了,一会儿捧茶给他皇爹吃,一会儿又开始没话找话的夸赞他皇爹的衣着打扮,突然,五皇子想到一事,道,“父皇,我得赶紧去跟母妃说一声吧,她消息不灵通,怕还不知道这大喜事哪。”
“就是你母后不知,也会有人过去贺喜告诉她的。”穆元帝道,“怎么越发不稳重起来。”这站不住脚的样儿。
五皇子道,“我是为母后高兴,真是,再想不到的。”
五儿子这高兴的找不着北的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穆元帝道,“自你从江南回来,朕便有升一升你母亲位份的意思。偏赶上年下事多,凤仪宫久无人住,也得重新修缮。一来二去的,便耽搁到了今日。”
五皇子不想说他皇爹不地道,他这里遇到的是惊喜,大皇子那里就是惊吓了。五皇子有些不好意思,“儿子,初时,也想过。后来,就不敢想了。”他大哥闹腾出来的阵势吓死个人。
穆元帝道,“有什么不敢想的,朕之心意,岂会为流言而改变!”顺嘴教导五儿子几句,“男人,要有主见。”
五皇子连忙正色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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