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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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每日采买,也减到最低。谢莫如早就备下大量的干菜干肉咸鱼风鸡风鸭蘑菇木耳之类的干货,更有米粮木炭,足可支撑一年的量。只是,这个时候,府里上下就甭想着以往的精致伙食了,好在,谢王妃管饱,而且,谢王妃吃的也就是这些了!
谢莫如又往宫里送了回东西,如上等燕窝龙眼雪蛤红参之类的滋补品,还有山珍海货的一些可长久存储的干货,再有苏妃惯用的胭脂米也带了两口袋过来。
苏妃拉了谢莫如坐身畔,道,“怎么带这许多东西来,我这里总比你们外头便宜些。”苏妃毕竟也是四妃之一,后宫除了太后,两位贵妃外,就是她了。尽管不掌宫务,也没人会刻薄她宫里用度。
谢莫如笑,“现下城内戒严,宫里暂时不会缺东西,但供应上怕也不如以往。这都是我提前备下的,府里还有许多。”
“亏得有你。”婆媳之间也不必矫情,苏妃命宫人妥当收起来,道,“如今由上到下都减了例,我的份例还好,平日里也用不了那许多,倒是青宁她们,减了一半。”
大宫人青宁笑,“婢子们怎样都能凑合,倒是有些话不当婢子说,娘娘现在虽用不着宫里燕窝,但如今除了慈恩宫,也就是二位贵妃娘娘的宫里是上等血燕,前儿给咱们送来的较先时就差了一等。”
苏妃道,“不必计较这个,五谷杂粮,哪样都养人。咱们前些年,不也照样过么。过得去就算了,咱们宫里既不缺这个,你悄悄的跟内务府说一声,把咱们宫里那份蠲了去,给别的宫里也好。”苏妃以往是隐形人,近些年因儿子争气,她母以子贵,再加上她有个可怕的儿媳妇,宫里这几个掌事的真不敢委屈到苏妃,如此,份例供奉上渐渐的也就上来了。
其实,以往苏妃隐形时,份例上也不敢克扣她,但,不克扣是不克扣,同样的东西,有头有脸的妃嫔就是上等,你这不出头儿就要次一等,量没少,但质下降。也是宫里成挂的套路了。
苏妃好日子过过,坏日子也经过,这些年,看开了,也看透了。相对于自身供奉,她更关心孩子们的事,问了谢莫如府里可好,知道谢莫如屯积了不少吃食药材,也就放心了。望着谢莫如有些消瘦的脸庞,苏妃既心疼又感慨,“你这孩子,没叫人操过半点儿心。”
谢莫如笑,“叫人操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听这话,苏妃好悬没掉下眼泪来,谢莫如见苏妃伤感,反劝道,“这有什么,我这一生,必是先苦受甜。”
苏妃忍回泪意,道,“做长辈的,只盼着你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才好。”
“有时,我看着孩子们也会这样想,可又觉着,还没见过世上有这样的人呢。”谢莫如并不觉自己的日子不好,她生来没有在物质上困窘上,就是伤心事,也早过去了。何况,依这世间的标准,倘她要再说日子不好,怕也没几人能让自己的日子好了。谢莫如道,“如世祖皇后那样的强势,怕也有许多不如意吧。”要谢莫如说,世祖皇后挑男人的眼光就不成,当然,她老人家有本事,男人不好可以换。但今朝靖江王这后患,可不全因她当年没挑个好男人引起的么。
苏妃亦不愿提及令谢莫如伤感之事,转了话题,“是啊,世祖皇后曾说,惜天下无可配之人。这该是她老人家最大的不如意了。”
真是牛人说牛话。
感叹一回世祖皇后她老人家当年的霸气风采,难得苏妃愿意讲古,谢莫如就问了,“那当初,世祖皇后怎么相中的世祖,还有靖江王的生父呢?”
这些事,要搁别人,多是道听途说,抑或自史书中抽丝剥茧了。苏妃因自幼在辅圣公主府中长大,且她祖母与世祖皇后为堂姐妹,血缘颇近,故此,苏妃还真知道一些旧事。苏妃道,“这说来就远了,那会儿还是前朝呢,程家只能算商贾之家,远不比徽州苏氏。我祖母能嫁到苏家,其实嫁的并非苏家嫡系,也只是旁系旁支了。穆家是诗书传家的官宦门第,我听说,世祖皇帝年轻时,貌美之名,天下皆知。当时穆家犯了事儿,满门抄斩,就因世祖皇帝美貌过人,前朝皇帝都没舍得杀他,给他一百两银子,放他回老家了。那会儿穆家啥都没了,世祖皇帝犯官之后,无家无业的,偏生有运道。世祖皇后一眼就相中了他,世祖皇后多有本事的人,那会儿虽只是商贾出身,也是有名的能干。穆家都没啥人了,有世祖皇后这商贾家的小姐肯下嫁,世祖皇帝又不傻,乐颠乐颠的就成亲了。俩人成亲后,世祖皇后就负责赚钱,世祖皇帝在家带带孩子什么的。”
“世祖皇帝要安分,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后来他们家业渐兴,在老家也置了些产业。世祖皇后去帝都做生意,世祖皇帝带着孩子同去,就在郊外,遇到了前朝广平大长公主,这位大长公主是当时前朝德宗皇帝的姑妈,向有权势,俩人不知是何缘故就到一处了。前朝民风保守,不若现在,彼时女人改嫁都不能,便是广平大长公主这等有权有势之人,也不敢声张。得了世祖皇帝,也只是悄不声的,她大概是怕此事泄漏,就欲对世祖皇后下手。世祖皇后带着孩子逃得性命,但也不敢再回老家,只得别处栖身,过了一段相当艰难的日子,后来就落了草。也是有时运,赶上改朝换代的年头儿,先帝得了帝位。”
谢莫如道,“可见世祖皇帝姿色不凡哪!”能叫世祖皇后倒贴下嫁不说,还能让老寡妇广平大长公主疯狂,连前朝那昏头昏脑的皇帝都能因他的美貌而赦免他!更重要的是,多年之后,世祖皇后还能同他生下辅圣公主,可见此人貌美,已臻化境啊!
苏妃颇是认同谢莫如此言,道,“以前在宫里常听人说苏不语便是城中难得美人,我虽未见过他,但想来不如世祖皇帝多矣!”
谢莫如就问了,“世祖皇帝这般好相貌,倒未听闻先帝与辅圣公主如何貌美?”
“这要看跟谁比了,比之世祖皇帝那是多有不如,但先帝当年转战天下,多少世族豪门之女倾慕于他。”苏妃笑意转淡,“就是辅圣公主,也是有名的貌美。不过,他们都似世祖皇后多一些。”
“那世祖皇帝是如何过逝的?”
“我也只听人说起过一些,世祖皇帝与世祖皇后再见面时,先帝就已是一方诸侯了。传闻世祖皇帝与广平亦有一子,世祖皇帝颇有对不住世祖皇后与先帝之处,后来死于乱军之中。”这些事,苏妃也不大清楚了。
谢莫如倒是一想就能想出千八百件世祖皇帝能做出的对不住世祖皇后、先帝一系的事情来,因为本身先帝生父这个身份太有便利性了。
谢莫如又好奇起靖江生父来,道,“想来靖江生父亦是相貌过人?”
“传闻虽不比世祖皇帝,但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了。我听辅圣公主说,靖江与其生父肖似。”
谢莫如感叹,“世祖皇后将靖江王封地靖江,也是用心良苦了。”把靖江王封在其祖发迹之地,不必说,那些残留的江南王势力就会自发找上靖江王,壮大靖江王的实力。世祖皇后此举,自然是想靖江王能握有一些力量,不至于被人予取予夺。同时,闽地又是英国公祖籍所在,凭当年英国公威名,靖江也不至于敢造反,如此得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过,怕是世祖皇后也料不到今日的物是人非吧。
“孩子多了,总想个个都好的。”苏妃不禁一叹。
谢莫如在苏妃宫里听了一肚子的八卦,中午与苏妃一道用过饭,下午方津津有味的告辞出宫。
待得傍晚,孩子们也从宫里放学回来了。
这些天,城内府里都格外肃穆,虽不干孩子们的事,但越是孩子似乎越是敏感,这些天,不必谢莫如叮嘱,孩子们都格外懂事了些。
回家先到谢莫如的院里请过安,大郎先说学里的事,道,“母妃,宫里的师傅说,我们明天不用去上学了,叫大家在家里歇几天,自己温书。”
谢莫如眉心一跳,笑问,“明天可不是休息的日子,怎么突然放假了?”
大郎道,“师傅说是皇祖父的意思。”
三郎自小爱说话,长大就是个小八卦,素日里就喜欢打听,他神秘兮兮道,“母妃,是不是因为打仗的缘故!”
二郎不紧不慢的说,“我听大伯家的桐堂兄说,外头一直在打仗呢。”
“就是就是。”三郎道,“有一回,桐堂兄还带了一把小破匕首去显摆,母妃是没见到,就这么大点儿的匕首,镶了八十八颗红绿宝石,闪得人光见宝石不见匕首啦!”
四郎一向很有审美,很中肯的说,“我觉着那匕首不大好看。”
五郎道,“桐堂兄说要拿着上阵杀敌呢,他今天上学里头也穿了铠甲。”
三郎对铠甲很羡慕,说,“母妃,能给我们也做身铠甲么?我也想穿。”
“行啊,明儿就叫针线上给你们做。”
三郎顿时喜的了不得,他决定以后勤练武功,身披宝甲,手握钢刀,上阵杀敌,威风凛凛。当然,后面都是三郎自己的畅想啦!
六郎年岁最小,他从来不跟哥哥们抢话说,而且,六郎每每就爱端庄着一张小脸表现出“某在思考”的神色,他现下终于思考结束,粉儿苦恼的问,“母妃,不上学,明天做什么呀?”
谢莫如笑,“明天过来,我教你们念书。”
孩子们都挺高兴,主要是嫡母要求不严,讲上半个时辰就让休息一刻钟,而且,比宫里师傅讲得还有意思。
知道了孩子们明天开始放假的事,谢莫如就让孩子们去换衣裳洗漱做课业了,一会儿谢莫如还得给孩子们检查功课。
昕姐儿这几天有些闷闷不乐,也不喜欢说话,她的伴读吴姑娘因祖父丧,不能再继续给她做伴读了。小姑娘家玩儿的不错,昕姐儿有些无精打采,谢莫如道,“反正现下也不用上学了,你要记挂吴家姑娘,就去瞧瞧她。”
昕姐儿道,“她家正办丧事,我去,似乎也不大好。她怕也没精神招待我。”
“那不如送些东西给她,也作安慰。”
昕姐儿想了想,道,“吴姐姐最喜欢吃桂花糕,现下咱们府里小湖的莲蓬也熟了,不如再做一样莲子山药糕,一并给吴姐姐送去。”
谢莫如拍拍她脊背,笑道,“你去安排吧。”
昕姐儿有了事做,高高兴兴的找紫藤去了。
谢莫如倚着暖榻,一掌撑头,细细思量:好端端的,怎么就停课了呢?哪怕全城戒严,与孩子们也不相关哪。
起码在谢莫如看来,停课这事儿实在有些多余,既是戒严□□,课一停,人心反是不稳。
一面思量,谢莫如命人唤来薛长史,谢莫如道,“我少时念书,曾在一本书中见到过一则典故,说的是前朝有一位薛久薛长鹤老先生,长史知道么?”
近来,五皇子养病,府中诸事皆是谢莫如做主。好在,闽王府的属官们也早习惯了谢莫如的发号施令。谢莫如问及此事,薛长史躬身道,“正是先祖。”
“听说当年先帝进城时,帝都混乱不堪,时薛老先生任前朝国子监祭酒,临危不乱,国朝更迭之际,薛老先生仍在国子监讲学授课,可是真的?”
“娘娘竟连此等旧事都知晓?”薛长史十分敬服,属官们为什么能习惯谢莫如发号施令,换一个女人,看属官们还能理她。一则是谢莫如身份贵重;二则便是谢莫如这番本领,令人不得不服啊。就譬如这薛家旧事,如今改朝换代后都是老穆家第二任皇帝当政了,薛家旧事,还有几人能知?薛长史自己都非常意外谢莫如竟然知晓此事?
谢莫如笑,“薛老先生风范,先帝都极为佩服的,当时便命薛老先生继续执掌国子监,只可惜薛老先生忠贞高洁,不愿身侍两朝,却也留此佳话,当为仕林表率。”当年不愿身仕二朝的不只江北岭,只是许多人都没江北岭的本事罢了。
谢莫如继续道,“最让人佩服的还是薛老先生面对乱局时犹能固守本心,固守本职。”
薛长史原不是个多话的,但说到先祖,还是愿意多说几句的,薛长史道,“先祖为人,极固执。其实当时乱到那步田地,国子监也没几人了。当时还有国子监听课的,只有两人,一位是苏相的父亲,苏慎苏大人。另一位则是现任陕甘总督李总督李大人的父亲,李钧李大人。”
谢莫如笑,“今苏相李总督同为朝中大员,看来祖上就缘法不浅。”
薛长史便不再多言了。
待薛长史退下,谢莫如曲指轻扣暖榻扶手两下,倘苏相先人都经过此事,那这停课之事,就不当是苏相手笔。至于穆元帝,一向定力极好,更不似会让皇孙停课之人。
谢莫如吩咐紫藤,让小唐晚上回府过来相见。
因全城戒严,小唐回来的比往日早,谢莫如也没问别的,就问,“北岭先生今天讲授文章了么?”
小唐道,“讲了,就是叫人听不懂。”当然,他听不懂是正常的。
谢莫如并未多问,就令小唐下去休息了。
反常必为妖,穆元帝、苏相、江北岭三人,不要说帝都戒严了,怕是真的靖江临城都不会让皇孙停课的。但如今并未有靖江临城之危,如何就令皇孙停课呢?
这事,实在不合逻辑!
这里头,必是有事的!
但有什么事,谢莫如一时也参详不透。不过,都命皇孙停课了,想来,便是有事,也就在近几日。
谢莫如只得命府中再次加强戒备,规矩森严,更胜以往。
一直到第三天夜里,时已入二更,谢莫如听得杜鹃叩门来报,“娘娘,外院有奴才造反,人已悉数拿下了!”
谢莫如由紫藤服侍着披了衣裳起身,接过名单,对灯细看,既有府中下人,也有那些住进来的属官家眷中人。谢莫如问,“府外如何?”
杜鹃道,“一更刚过就有刀火喊打之声,说是靖江王进城了,这些人未能成势,应是已经平息了。咱们府里所有出入的地方均已锁了命侍卫看守,这些人也是那会儿开始摸索着行动,没叫他们闹起来。只是,娘娘看要如何处置?”
谢莫如淡淡,“这等反贼,还要如何处置,砍了脑袋送到化人场去便罢了。”
杜鹃应一声下去办了。
第二日,整个帝都城似乎都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靖江王的细作,不说被一网打尽吧,此一夜,也尽去七七八八。
当天府里起事的不只闽王府,但闽王府处置的最悄无声息。孩子们一睡到天亮,未受丝毫影响。如四皇子府三皇子府却是折腾得一夜未睡,大皇子府更不必说,险被细作纠集的人马攻入二门,大皇子自己披甲执枪,亲自上阵,方击退了反贼。大皇子妃都吓病了。
最危险的是宫里,哪怕穆元帝有所准备,也未料得靖江收买了这么些细作,尽管这些细作尽已伏诛,但内侍宫人也多有受伤的。最令穆元帝痛心的是,太子嫡长子被刺客所伤,日后怕是要…不良于行的。
穆元帝再看了一遍御医的脉案,轻声吩咐道,“去各府里说一声,叫皇孙们回来上课吧。”
郑佳恭恭敬敬的应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那个,所有不大懂的,下章会有解释~~~~~~~~~~~~~~~~
第254章 交锋之十六
谢莫如接到孩子们复课的通知,也只得说一声,好一招打草惊蛇的计量!
只是,这一招打草惊蛇,不知是苏相的手笔,还是江北岭的主意了,或者是二人联手,穆元帝默许。
谢莫如消息虽然慢些,待第二日清晨,该知道的一些消息,也知道了。
杜鹃道,“昨晚一更天,城中多处有人大喊,靖江王临城了!全城就是从那时开始乱的,咱们府上那些乱人,也是一更天动的手,如今已悉数料理了,大管事看着进了化人场。四皇子府也如咱们府上一般将人料理了,倒是听说大皇子府、三皇子府只是将人抓了,并未处置。”
“不处置做什么,留他们过年不成?”谢莫如淡淡一句,土鳖开朝就是这样不好,政治感完全没有培养出来,有时做出的事,谢莫如都不知要说什么好。她不管别人家如何,问,“城内伤亡如何?”
这个杜鹃就不晓得了。
谢莫如道,“这个不要紧,城中可有哪家伤亡的重些?”
“别人家还好,就是永毅侯不幸为细作所伤,听说不大好,永毅侯府都打出白幡来了。”
“永毅侯。”谢莫如什么都没说,他们府里与永毅侯府素无来往,倒是永毅侯府的老太太,她少时曾见过一面。谢莫如又打发管事拿着帖子去各皇子府问侯。
一时,又有谢芝过来,见谢莫如皆安好,这才放心了。
谢莫如问,“家里可好?”
谢芝道,“大姐姐只管放心,家里人都好,有几个闹事的,昨晚便处置了。”
谢莫如颌首。
谢莫如这里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她事事走在前面,虽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却从来都是做最坏打算的。
谢尚书不放心的是三皇子,听说三皇子府上还拘着那些闹事的人,谢尚书悄声道,“此等逆贼,罪不容诛。”
三皇子在刑部多年,但他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而且,那么些人,不经审讯便要私自处置,是否…不大妥当。谢尚书见三皇子犹豫,再道,“一经审问,逆贼嘴里能有什么好话,老臣只怕逆贼会胡攀乱咬,反生是非。”谢尚书活了这些年,什么没见过,三皇子府不一定就全都光风霁月,这些细作,既是靖江派来的,真要来刑部一审,怕是三皇子无事都要惹上一身腥。正遇乱局,这等当死之人,如何能留!
三皇子连忙回去把人处置了。
小唐一大早的就急吼吼的去瞧他师祖了,见他师祖北岭先生安然无恙,方大大的松了口气,一手撑腰,待气匀了,小唐方道,“我也不晓得昨晚出了这么大事!不然,我早过来了,师祖,您没惊着吧?”
说句老实话,北岭先生改朝换代早见过了,这些事,还真惊不住他老人家。倒是北岭先生看小唐一脑门子的汗,问,“你们府上还好?”
“挺好的,我都不晓得昨晚发生这么大事,吃过早饭才知道!我就连忙过来了!听小忠说,我们府上也有几个反贼,不过都给抓起来了!”小忠是小唐自幼的亲随,自小一道长大,最忠心不过的。小唐一面擦脸上的汗,一面道,“我要知道昨天有反贼,定不能睡觉的!!还好我们府上规矩严,侍卫也得力,要不,还不得把王妃跟小殿下们惊着。”
小唐自己其实也不大清楚昨天晚上府里是怎么回事,只听说是有人谋反,抓捕了不少人,小唐自己没啥,他侄孙小小唐是小殿下的伴读,都是跟着小殿下歇的,他自己在外院,昨晚睡得也安稳。便是他身边的人,因他是来帝都在王府当差,父母给安排的都是世仆,最是忠心可靠的,此次有些官眷下人事涉其间,小唐身边的人都很是安稳,这也是世宦之家的好处了,用的是世仆,而世仆,轻易收买不得的。小唐急着来看他师祖,并没多打听王府的事。北岭先生却是人老成精,从小唐这有些混乱只言片语里就能察觉出来,闽王府这事儿没闹大,连小唐都未惊动,可见不是提前有所防备,就是闽王府有着一流的安保措施。
北岭先生问,“你身边人没事吧?”
小唐汗已经擦好了,脸颊仍是运动过后的红润,他眨眨一双明亮的大杏眼,道,“我身边人能有什么事?”
北岭先生道,“没事就好。”
真是蠢人有蠢福。
昨夜闹那一场,人人不得安心。
一大早,四皇子妃找谢莫如一并进宫请安,他们王府都乱了一回,宫里如何,还不晓得呢。
谢莫如原也打算去看望苏妃的,说到昨夜,谢莫如道,“说来还得多谢四哥哥嫂,那么乱,还得照看我们府里。”
“哎,这也没能帮上忙,说来,你们府里倒还森严些。”两家本就是邻居,何况四皇子夫妇也知道五皇子不在,故此,自己府里平息了,就连忙让四皇子过来瞧瞧。好在谢莫如平日里治家极严,府里并未闹起来。不然这府里没个主事的男人,到底不叫人放心。因四皇子府里也不太平,待四皇子带人过来时,谢莫如府里的乱人已挨个砍了脑袋,四皇子见他五弟府里没事,便回去把自己府里的那些乱人也收拾了。
“四哥四嫂有这个心,就比什么都好。我们府上,殿下不能理事,城内又戒严,孩子们都小,不怕别的,就怕出事。”谢莫如道,“早上我着人去各府问侯,好在咱们几个府里都是有惊无险。就是大嫂子受了惊吓,待咱们明儿个再去瞧瞧大嫂子。”
“是啊。”
俩人商量着,就去了宫里请安。四皇子妃留在太后那里说话,谢莫如在慈恩宫请过安后就去了淑仁宫。
谢莫如是到淑仁宫时,方知道太孙受伤的事的。
苏妃原在榻上倚着,听到谢莫如来了,直接掀开薄被起身,先问,“你没事吧?”儿子不在,媳妇到底是女眷,孩子们都小,苏妃昨夜一宿没睡,并不是就怕了反贼,完全是心里惦记着谢莫如和孩子们的安危。
谢莫如见苏妃眉宇间掩不住的憔悴,上前扶她坐下,柔声道,“母妃放心,我们府里都好,昨夜倒是有些乱人,没能成事,就被拿下了。母妃也知道,现下外头就不太平,府里较往日森严些,昨晚也没惊动太多人。刚刚于内侍到我们府上传话,说是明儿个孩子们就能继续上学了,想来宫里也太平了。母妃这里没出什么事吧?”
“我宫里有几个宫人不大妥当,都处置了。”苏妃拍拍谢莫如的手,叹,“大家平安,就是福气。”
谢莫如接了青宁捧来的两盏燕窝,一盏奉予苏妃,另一盏自己接了,打发青宁下去,方笑道,“母妃只管安心,这事早发生比晚发生要好。倘真是靖江临城,宫里宫外的这样一乱,可就是大乱了。如今宫里清宁了些,我也放心孩子们进宫来念书。”
苏妃一直在后宫,消息不若谢莫如畅通,她道,“昨儿难道不是靖江临城么?”苏妃以为是真的。
谢莫如低声道,“根本未有靖江临城之事,要依我说,昨夜怕就是为了清一清这帝都城的细作。”
苏妃恍然大悟,其中当然有苏妃不能明了之事,譬如,穆元帝怎么知晓昨夜细作要行动的?但,苏妃又不禁沉吟,“可是,倘陛下知晓此事,如何能令太孙受伤呢?”
谢莫如有些惊诧,“太孙受伤了?”
苏妃微微颌首,“我并未着人打听,但消息都传到我这儿来了,想是伤的不轻,陛下派了窦太医过去。”
谢莫如垂眸,思量片刻道,“靖江自幼一直居于宫中,后来虽去就藩,却是于藩地步步坐大。这些年,他在帝都安排了多少人,怕是陛下也不能全权知晓,不然,不至于令宫中犯险。”
苏妃叹,“是啊。”别个不说,穆元帝最重视皇子皇孙,这些细作,倘穆元帝知晓,早秘密处置了。怕是穆元帝亦是不知,方用此打草惊蛇之计。
苏妃怅然道,“帝都都这般情形,不知江南如何了?”她很少问起儿子安危,主要是,她记挂,谢莫如一样记挂,而且,谢莫如又哪里知道儿子在江南如何了呢?今日苏妃受此惊吓,不禁想到远在江南的儿子,是危还是安呢?一时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
谢莫如自然看出苏妃的担忧,她道,“在帝都只能坐困愁城,倒不若江南,虽暂且一败,却仍有回旋余地。靖江虽北上,但根基仍在江南,根基在何处,日后成败必定落在何处。何况,靖江的套路,我与殿下在闽地三年都能摸得差不离,江南虽败,仍不乏有可用之人。再者,闽地兵马并未大损,倘能以闽地兵马为中心,整合江南残存兵力,此等细作小道,不足为惧。当初,殿下手底多是新兵,臣属中亦有靖江细作,照样胜了靖江。所以我说,成败不在这些鸡鸣狗盗之处。要紧的是,上下一心,用兵得法,则胜数可期。”
苏妃听得谢莫如这一番侃侃而谈,自然而然的就宽了心,欣慰道,“对,是这个理。”
谢莫如劝苏妃吃了一盅燕窝,苏妃道,“既然来了,一会儿你去东宫看看,这些天,太子妃也颇是辛苦。”要说太孙之事,苏妃也甚为惋惜。但对东宫,苏妃也实在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当初她儿子就不看好太子去江南,太子死活要去。去就去吧,去了就乱来,江南至此一败涂地,皆因太子而起!倘非江南大败,帝都也不会有此乱局!更不需五皇子亲去险地,太子惹出的话,叫五皇子过去填坑,尽管这也是富贵险中求了,但倘当初太子能听人一句劝,何至于此!哪怕那不能说的“富贵”,苏妃相信凭儿子媳妇同心,就算没有江南之事,照样是能搏一搏的!
现在太孙这样了,归根究底,都是太子自己惹出的祸事。但孩子到底无辜。
既知太孙受伤,谢莫如自然要过去探望的。
看望病人,都要上午过去方好。
谢莫如并未在苏妃宫里耽搁,苏妃命大宫人青宁备了两份药材补品,让谢莫如一并带了去。一份是淑仁宫的,一份是谢莫如的。
谢莫如到时,三皇子妃四皇子妃都到了,太子妃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整个东宫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那种精气神。三皇子妃正在劝慰太子妃,谢莫如给太子妃见了礼,坐下来,待宫人奉了茶,谢莫如慢呷了一口,方道,“事已至此,娘娘好生保重,不然待太子归来,见着娘娘这般伤情,心里怕也不好受的。”
一说太子,太子妃的眼泪都掉下来了。爹死了,儿子伤了,太子老公生死不知,太子妃恨不能自己也跟着去算了。谢莫如道,“您放心吧,太子殿下平安着呢。”
太子妃猛然抬起一双泪眼,灼灼的望向谢莫如,声音喑哑,道,“五弟妹的话可当真?”
谢莫如转手搁了茶盏,道,“娘娘想一想,倘靖江当真得手,哪里还会掖着藏着?就是靖江王说的话,娘娘一句也不必信,靖江嘴里要是能说太子殿下的好话,他今日也就不会谋反了。一直没有太子的消息,就是绝好消息。娘娘想一想,当初闽地的战事,朝中是不是也有一段时间没有闽地的消息。战时就是如此,消息来往难免不畅。何况,一时之败不为败也。就是吴国公之事,娘娘也暂可宽心,别人不说,当初永定侯的事也是不得已的计量,为着战事,也难免令永定侯府一场伤心呢。”
“战事还未结束,江南到底如何,谁都不晓得。现在的消息,不一定就是准确的消息。娘娘放心,太子殿下,必会平安归来!”
谢莫如劝人,从来不是“你想开点儿吧”“家里就指望你了”“日子好过坏过都得过呀”,从来不是这一套,她一向是以分析局势为主,心里安慰为辅。连太子妃这种没了爹、丈夫生死不知、儿子重伤的局势,给她一分析,太子妃都觉着有了救命稻草,太子妃拭泪道,“只盼应了五弟妹的话!”
三皇子妃跟着劝道,“娘娘放心吧,咱们都是没出过帝都的,五弟妹陪着五殿下,却是经过战事,她在这上头,比咱们知道的多。娘娘想一想永定侯的事,当时大嫂子都伤心成啥样了,后来传来消息,原来永定侯平安无事,也是虚惊一场。就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自有神明庇佑,必然无碍的。”
四皇子妃久不来东宫了,瞧着太子妃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暗叹一声,说一句,“娘娘宽心。”太子就算出事也是自己作的,还有吴国公,阴险毒辣的贱人,不得好死是苍天有眼。倒是太孙,这孩子当真可惜。
六皇子妃来得晚些,也劝了太子妃许多话。
大家将太子妃劝得好了些,也就告辞了。
一道出了东宫,又约好明儿个一道去看望大皇子妃,几位妯娌也就各自散了。三皇子妃还要去婆婆那里,谢莫如去苏妃处,四皇子妃没婆婆,就直接出宫了,倒是六皇子妃,也与四皇子妃一道出宫了。
事后,四皇子妃与谢莫如说起六皇子妃的事,道,“六弟妹也是艰难,好容易六殿下明白了,柳妃娘娘却总是挑剔她。那天她比咱们还早些到的慈恩宫,偏生在柳妃娘娘那里绊住了脚,柳妃娘娘嗔着她治府无方,竟生出反贼来。所以,六弟妹去东宫是最晚的。”
谢莫如不客气道,“越发昏馈了,她怎么不说陛下治国无方呢。”
四皇子妃直乐,“也就是你这张嘴,说出的话既锋锐,又叫人无法反驳。”
“世人讲究家风,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如谢莫如,自来最看不惯柳家的家风。嫡庶不分,必生祸端!
两人说一回话,四皇子妃方有些小尴尬的跟谢莫如说了一事,她想让谢莫如帮着预测一下,她爹在江南的情形!
谢莫如:…
谢莫如,“四嫂,我,我又不会卜算。”
“卜算我也不大信的。”四皇子妃凑近了谢莫如,道,“五弟妹你向来比我有见识,你帮我分析分析,我爹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谢莫如想了想,道,“一般,至亲之人之间都有感应的,四嫂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应?”
四皇子妃仔细寻思了一回,道,“这倒没有。不过以前我小时候,我爹打仗受过一次重伤,那时我娘在家里就梦到了,我还说呢,梦不准,结果后来我爹回来,可不就伤着了么。”
“这就是了,这次南安夫人有没有做什么预兆的梦?”
“有,两个月前吧,我娘说梦到我爹在一处黑漆漆的地方,看不清是哪儿,她叫我爹,我爹却是听不见。”说到这个,四皇子妃很是担忧。
谢莫如道,“若有亲人故去,不由自主便会心伤。我观南安夫人此梦,应是心焦所致。四嫂担心侯爷,无非是靖江王说东宫鸩杀了侯爷,可四嫂想想,东宫哪怕与侯爷政见相佐,侯爷堂堂皇亲国戚,超品侯爵,焉能不问便杀?靖江王打出这旗号时,江南便已生乱,侯爷或身有不便,但要说生死之事,现在有些早了。”
“阿弥佗佛。”四皇子妃双手合什念了声佛,道,“我爹打一辈子仗,也没这般惊险过。”
谢莫如笑笑,“侯爷打一辈子仗,怕是比这惊险的事多着呢。”
四皇子妃道,“要是能应弟妹你的话,日后我给你立长生牌位。”
这话真把谢莫如惊着了,谢莫如连连摆手,“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四嫂可别这样,叫我以后都不敢说话了。”
四皇子妃喟叹一声,“城里城外的不太平,我担心的紧,每天我们殿下回家,我却也不敢多问,我知他也累的了不得,倘局势不好,问的多了,倒叫他心里不好受。也只有同五弟妹你说说话,我这心才能稳得住。”
这是大实话,四皇子妃同谢莫如关系好,她有什么难事也爱同谢莫如说。但其他的,哪怕与谢莫如关系一般的,如太子妃,这会儿也爱听谢莫如说话,还有谢太太,没主意时,听谢莫如说上几句,似乎这心就安稳了。
这也算谢莫如的特殊气场吧。
这一场打草惊蛇之后,帝都城又进入了新的宁静平和,戒严解除,只是平日里街上巡逻的军队要多一些,晚上依旧宵禁,但本身百姓们的生活是可以正常进行的。
皇家的中秋节在这样的局势下并未大办,倒是胡太后宣了文休法师进宫说了回佛法,胡太后活了七十几年,何曾对佛法有兴趣过。她老人家是要请文休法师卜算一下国家运势,近些天风波不断,先是死老娘,接着又给皇帝儿子打草惊蛇的计量惊着了,太孙又受伤,胡太后实在承受不住,成天哭个没完。还是文康长公主给她娘出的主意,不如请个高僧算一算。
高僧卜算,阖帝都,最有名的就是文休法师了。
文休法师哪怕高僧,也不好拒绝一国太后的,主要是,文休法师婉拒半日,胡太后硬是没听懂,她就一句话,“大师什么时候卜算?”
遇到这等人,高僧也没了法子。文休法师只得道,“老僧法力有限,尚需一人相助。”他要求闽王妃做助手。
谢莫如听得此事,深为感叹,这些老狐狸们,没一个好缠的。文休法师分明是要她自己收拾烂摊子,毕竟文休法师的卜算名声完全是谢莫如给他生造出来的。在遇到谢莫如之前,人家根本不会卜算;遇到谢莫如之后,就会了。
所以,你谢莫如自己摆的摊子,自己收吧。
甭看平日里谢莫如时常去山上与文休法师说说学问,满帝都都知道谢莫如与这和尚关系不错,无奈到关键时候,半点情面都没有啊。
文休法师这样说了,谢莫如也只得应下。她与胡太后不睦,也得看什么时候,胡太后都哭成这样了,她若再去点眼,就真是没眼力了。
具体占卜过程啥样,没第三人知道,文休法师沐浴斋戒三日后,待谢莫如到了,俩人去静室,一盏茶的时候传出一张素笺,上面唯有一字:冬。
胡太后倒是认得这个“冬”字的,但她老人家又实在不明白这个冬字是什么意思,想问个究竟吧,文休法师便一幅高深莫测之相,宣声佛号道,“今日为天下苍生计,偷窥天意,已违佛律,自今日起,贫僧十载之内,不再为人占卜,亦不敢再泄天机。不然,必有神雷降下,贫僧化骨成灰也只在转瞬之是。”
胡太后不好逼死高僧,只得自己琢磨。
有这么个“天机”,胡太后终于有了精神寄托,也就忘了些伤心,每日叫着闺女在一起钻研“天机”去了。
谢莫如一个“冬”字,非但给胡太后找到了精神寄托,更是激起千层浪,连小唐听闻了风声都向他师祖北岭先生请教,“师祖,为何是个‘冬’字呢?这‘冬’是什么意思呢?”
北岭先生坐在廊下,暖融融的秋阳铺洒开来,老头儿惬意的拈拈胡须,慢调斯理翻开一页书卷,道,“冬,冬天啊,冷啊。”
是啊。
冬天,四季中最冷的季节。
靖江王选择夏末秋初起兵,的确是好时节,一路上粮草靠抢也能维持。但,自南北上,南北气候大有不同,就拿冬天来说,南方冬季有三两场薄雪便是冷了,北方隆冬,滴水成冰是常有的事。南兵适不适合北方的冬天?靠着抢来的粮草,能支撑过北方的冬天么?
除了粮草,衣物御寒的东西,靖江王预备了吗?
南兵北上,这个冬字,写得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PS:这些天,越更时间越晚,石头会慢慢的把作息调回来的~~~~晚安~~~~~
第255章 交锋之十七
冬。
冬天。
小唐觉着,他家师祖论学问是极好的,虽然老头儿讲的课他也听不大明白,但论解卦,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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