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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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总督苏巡抚皆劝五皇子带亲卫先行,让百姓随后缓行。五皇子指天誓地的不肯撇下百姓,唐总督苏巡抚头发都急白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太多男女大防,两人请江行云去劝一劝王妃,五皇子是有些心软的毛病,谢王妃是没这毛病的。江行云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非常难看,火大道,“哭哭哭,哭有个鸟用,哭出个刘备来,咱们这里也没诸葛亮!”

唐总督劝道,“江姑娘还是要慎言。”

江行云冷声,“不知哪儿会儿就要去见阎王了,慎个头!”

唐总督顿时噎个半死。

不知是江行云乌鸦嘴太灵,还是怎么着。追兵来得很快,这回不管五皇子再说什么,江行云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便发足狂奔,五皇子险撞到车厢上,谢莫如扶了他一把,五皇子忧心忡忡,浓眉深锁。谢莫如倒还是老一幅淡定样,五皇子轻声问她,“你就不担心?”

“正是担心,才得装得镇定。”谢莫如是属于死也得死个体面类型。

五皇子立刻就不说话了,他也不能失了风范哪。

五皇子谢莫如倒还稳得住,后头一些武官还好,无非是战死,文官们有骨气的也在怀里揣把匕首啥的,准备事有不协,就为朝廷尽忠。宁可壮烈,也坚决不做俘虏。

整个战局的转折发生在五皇子出逃后的第十天,当五皇子一行经过青松坳时,两畔山丘涌出无数持刀带枪的山匪样装束的军队,就是唐总督,心下亦是一沉。这青松坳,就是当初大皇子遇险的地方了。随行周学政更大吼一声,“宁死不降!”一把匕首便抹了脖子。

事后,周学政也得了个忠烈的名儿,

但,这忠烈名儿是五皇子强烈要求他皇爹给的,因为,周学政实在死得太冤了。

事后,很多当事人在往后教育儿孙的课堂上都加了一句,有时看似绝路,不一定是绝路,得擦亮眼睛看得仔细些。

真的,像周学政,就是没看清楚,别看穿得头上扎着绿叶子装饰帽子像山匪,人家真不是山匪,安夫人戴着装饰有翎羽的金冠排众而出时,江行云大喜,“夫人果然信人!”

安夫人过去见过五皇子,五皇子亦是欢喜无限,“有劳夫人了。”

安夫人道,“殿下与诸位大人暂且回避,追兵在十里外,约摸半个时辰就到。此间事,只管交与我。”

唐总督等尚不明白是何来龙去脉,但此时也明白自己是平安了,纷纷面露喜色。五皇子至此方松了口气,带着官员们车马急行,至延平州府安顿。

到延平州时已是入夜,出来迎接五皇子一行的人,就险没把唐总督惊到地上去。唐总督都忍不住道,“侯爷,你,你…”是永定侯没死,还是他唐总督不小心走到地府见着故人了啊。

永定侯道,“此事容后再与唐大人细谈。”请五皇子入城休息。

唐总督等身体已是倦得了不得,精神上却是一种诡异的健旺状态,都等着问一问五皇子这是怎么回事,五皇子在州府前衙接见诸臣,叹,“我们闽地,论底蕴,还是薄的。本王自从就藩,未曾有一日安枕。何况自去岁海港修建,本王料想,定有生死一战。本王就藩的时间短,闽地又有人给‘海匪’通风报信,此战,关乎我闽地安危成败,故而,未与诸位爱卿提及,是本王的不是啊。”说着,还起身一揖。

诸人哪里敢受,皆道,“王爷英明,臣等不及。”他们不怕被瞒着,只要能胜就好。

五皇子道,“唐总督与永定侯交接延平州布防,永定侯待天明后过去支援安夫人。政事,就托给苏巡抚。你们看着安排,这时候,大家都各自体谅些,能帮忙的都去帮忙。”

三人皆郑重领命。

一场战事的成功无非取决于三方面,前人已做出总结:天时,地利,人和。

事后五皇子回想总结,认为自己在其中两方面做得不错。地利,这是他的藩地,地形他的人最为熟悉。人和上,将士们忠心,五皇子也配合,这一路哭下来的哭功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啊。再有,逃跑的速度也保持在一定的水准,不能太快,“海匪”们找不着王驾,他们就该回了。也没能太慢,提前叫“海匪”们撵上,五皇子就得殉国了。

再者,五皇子引来的强劲外援,安夫人。

五皇子与安夫人碰头后便如吃了定心丸,在帝都的穆元帝却是好些天没睡好了,自从传来永定侯战亡的消息,穆元帝就派了援军过去。亲家永定侯战死当然很可惜,穆元帝最担心的却是五儿子啊!

只是帝都离闽地千里之遥,援军一时半会儿的也到不了啊

大皇子刚陪媳妇哭完老丈人,就琢磨着,是不是要再备份奠仪,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哭他五弟了。哎,他五弟虽然既奸且猾讨人厌,这么年纪轻轻的,也可惜了的。

闽地战事危急,穆元帝命人不准告诉胡太后,只是又如何瞒得住,永定侯家都设陵堂了,胡太后知晓后,一不留神就在苏妃跟前念叨了一回,她老人家也担心孙子重孙子啊。胡太后还埋怨儿子,“还有大郎他们几个,也不知怎么样了。以后都安安稳稳的呆在帝都,哪儿都不许去,可是心疼死我了。”自己先哭一趟。她老人家,不仅孙子重孙子在闽地,外孙李宇也在闽地啊,还是妥妥的前线,如今亦是生死不知。

倒是文康长公主明理,劝解母亲道,“闽王镇守藩地,原是他藩王分内之责。母后只管宽心,我看闽王是个有福的。我已去庙里算过了,是上上大吉的卦相。”

“真的,是在哪个庙里算的?”

文康长公主先把胡太后糊弄了过去,苏妃却是担心的病倒了。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委屈到苏妃,穆元帝更是直接把给自己看病的御医派了去,又好生宽慰了苏妃几遭,道,“援军一到,闽地就平安了。”

穆元帝拿援军安慰苏妃,谢贵妃也要拿援军安慰亲娘谢太太,谢太太是记挂谢莫如啊,还有孙子谢芝等人,都在闽地啊!

其实,援军到的时候,五皇子已带着大部队重回了闽安城,藩王府给“海匪”一把火烧个精光,五皇子气得,“委实可恨!”都是银钱盖的啊。

唐总督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殿下放心,不过半年,藩王府便可重建。”大事已定,他此番战功不显,但本身在他的位子,功劳多多少少也得有一份。

五皇子叹,“有劳老唐你了。”

谢莫如带着安夫人到花园旧址里,指着花园里一处假山下的几个形状奇异灰扑扑的基石道,“夫人搬两个。”

安夫人过去围着石头看了几圈,道,“就是石头么。”给石头做甚,她的南安州有的是石头,还有石山呢。

江行云抽出腰间长软剑,剑光一闪,削下岩石一角,石皮之下,露出一片灿金之色。安夫人是个实诚人,见着金子便笑了,拱手道,“王妃如此厚礼,我就不客气了。”她帮着打仗,当然是要收费的。

谢莫如笑,“原就是为夫人准备的。”

安夫人笑,“以后王妃但有差谴,只管知会我。”她就喜欢谢王妃这样的爽快人。

“这是自然。”

五皇子都不禁面露惊容,问妻子,“这是哪儿来得金子?”

谢莫如轻描淡写道,“殿下内库的金子,不好携带,就放园子里了。”

五皇子大喜,“安抚百姓的银子有了。”又道,“王妃就是我的贤内助啊!”

苏巡抚也跟着说,“王妃贤明。”金银当然很俗,但有金银在,闽地便能迅速的恢复元气。尤其苏巡抚已打定主意要五皇子从内库出点儿血了,所以先拍了记谢王妃的马屁。

所以,当穆元帝派出的由永安侯带着的援兵到达闽地时,闽地已民经进入了轰轰烈烈的重建收割期,是的,打完仗就是夏收了。还活着的百姓们都重返家园,收割田地。永安侯是带着兵带着粮来的,粮食五皇子就收下了,军队永安侯留下了两万人算是给五皇子补充兵源。永安侯也见到了正在养伤的次子,还好五官齐全,四肢健在,尽管李宇伤势不轻,好在没有性命之危。

李九江是文官,一直跟着五皇子跑路来着,更是安全的了不得。

李宇的军功自不必提,谁也委屈不到他。李九江也是功劳极大,因为这诱敌深入的主意,就是李九江柳扶风二人商量出来的。执行的时候,柳扶风在前线与“海匪”死磕,且战且败且退,一步步诱敌深入,直至完全离开沿海,将战局延至内陆。李九江在五皇子身边,配合柳扶风的战事,安排五皇子的节节避退,同时也要保护好五皇子这个“肥饵”。

永安侯听五皇子说完后,也是道,“殿下是兵行险招啊。”

五皇子道,“这也是没法子,若不能重创海匪,怕是闽地仍不得安宁。”

永安侯正色赞道,“殿下才智胆略,令人敬佩!”

五皇子连忙摆手道,“姑丈过奖了,法子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九江扶风一并商量的,再者,打仗的都是前线战士。”

“殿下过谦了,‘海匪’那边儿难道就少了有才智之人,何以败与殿下?究其缘由,殿下善听善察,远胜于他。此战,殿下胜乃情理之中。殿下有此才略,有此胆量,当胜!”

五皇子被赞得怪不好意思的,谦虚两人句继续道,“哎,此次闽地大胜,战亡将领也有十几位,兵士更有一万五千余人死在沙场。我每想到,心下很不是滋味儿。”五皇子说着不禁黯然,“再加上遇难的百姓…”

“其实,战争从来不是为了战争,战争的目的是和平。待天下靖平,百姓安居,今日流血,也算没有白白辜负。”永安侯道,“殿下既怜惜这些战亡将士,在抚恤上优厚些也就是了。就是百姓,殿下不如上奏陛下,免一些赋税,以令百姓休养生息。”

五皇子道,“待战亡名单具体整理出来,我就上表。姑丈多待几日,替我给父皇递上去吧。”

永安侯自然一口应下。

闽地这种惊天大逆转,非但是败与胜的逆转,还有永定侯这死与生的逆转。

穆元帝接到五皇子的喜报时,太子就在身畔,穆元帝拿眼扫过战报第一行就面露大喜,击案笑道,“这个小五,这个小五,朕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太子见父亲是喜色,笑道,“五弟那里有好消息,父皇也说与儿子知道,好让儿子同喜。”

穆元帝将喜报递给太子,太子一看,也是欢喜,他虽然与五皇子有些嫌隙,也是盼着闽地平安的,太子先恭喜了父亲,闽地大胜,歼敌八万余人,这是天大喜事,又道,“还是先着人去跟皇祖母说一声,她老人家一直惦记着五弟。”

“这话是。”穆元帝命人去后宫给胡太后报喜,又召来内阁一并商议,穆元帝笑与内阁诸人道,“都看看吧,原来前些天是唬咱们的。”

穆元帝这么急着召内阁陛见,大家以为闽地又出啥事,或者五皇子遇难了呢。不想是此峰回路转的大喜事,苏相道,“自来,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军机不比他事,闽王行此险锋,乃局势所需。臣恭贺陛下,闽王果然是力挽狂澜之人。”

谢尚书一颗老心也着了地,袖中的双手都激动的微微颤抖,跟着道,“闽王未负陛下期望。”

接着就是内阁诸人对闽王的一通夸,太子亦道,“父王可得重赏五弟。”

穆元帝一阵畅快大笑,“赏!重赏!”

得此消息,大皇子目瞪口呆,心说,白哭老丈人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PS:有些晚啦~~~~~~~晚安~~~~~~~~

第218章 战局

大皇子虽然白哭了一场老丈人,也是宁可白哭一场啊!老丈人多重要啊,不论职位还是人脉还是与父皇的君臣感情,都不是大舅子能比的啊!

尤其,闽地大胜,老丈人诈死有功啊!

大皇子还非常体贴的劝了回妻子,道,“这个老五也是,把战报写得跟真的一样,闹得大家一场伤心,岳母也病了。家里有好药材,收拾些给岳母拿去补一补身子。”

亲爹死而复生,大皇子妃是喜极而泣,拭了拭眼角泪痕道,“总算父亲平安就好。我再去瞧瞧母亲,也宽一宽她老人家的心。”

永定侯府一闻信儿就着紧的把陵堂拆了,永定侯夫人的病也好了,见闺女女婿又过来,永定侯夫人笑,“不必记挂我,我就是担心你父亲。如今知道你父亲安然无恙,我放了心,病自然就好了。”说着又忧心忡忡道,“只是不知你兄弟们如何?”老头子平安了,好几个儿子还在战场呢,除了儿子,亲亲远远的族侄儿们也有好几个。

大皇子妃劝道,“母亲只管宽心,闽地既是大胜,伤亡便不会太多。朝廷若有消息,殿下定能早早知晓的。”

大皇子亦道,“上封奏章递得急,应是五弟怕父皇在帝都记挂,先着人把大胜的消息递了来。战事结束,便是论功行赏,这折子会慢一些,毕竟闽地那里也要统筹计算的。岳母放心吧,您老保重身子,不然,岳父回来,见您憔悴,心里怕是不大好过。就是舅兄几个的消息,我也会留意的。”

永定侯夫人连声应了,又谢过大皇子,觉着近些年大皇子成熟稳重不少。

此时帝都上下一派欢腾,胡太后还懵着呢,与赵谢二位贵妃道,“前儿不是还说败了么,怎么又胜了啊。到底是胜是败啊?”懵了。。。

赵谢二人虽不了解到底怎么回事,但既是穆元帝特意命人过来说的,都道,“前儿是小败,这回是大胜,直接把海匪都打没了,以后就太平了,娘娘只管安心。闽王闽王妃皇孙们都平安,赶明儿就能来给娘娘请安啦。”

两人皆嘴巧,听得胡太后露出喜色,胡太后又问,“阿宇可好?”孙子重孙子都平安,外孙子呢?尤其闺女就在旁边儿,都惦记着呢。

胡太后好糊弄,文康长公主可不好糊弄,李宇如何,这俩人不知道啊,也没敢随便说,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还是文康长公主自己道,“母后放心吧,驸马这会儿估计也到闽地了。我就说我前儿去庙里卜的卦再不会错的,果然是上上大吉吧。”

胡太后乐呵地,“是啊是啊,以后再遇着这没主意的事儿,咱们就去卜一卜。”

文康长公主道,“苏妃想必也记挂着呢,母后打发人去同苏妃说一声,也叫她放心。”

胡太后笑,“这话是。”打发身边儿嬷嬷去了。

谢贵妃笑,“闽地大胜,闽王平安,苏妃听此喜迅,放了心,这病也就容易好了。”

赵贵妃亦笑,“是啊,闽王就藩这些年,娘娘与陛下无一刻不挂念,眼下就是藩王三年一次回帝都请安陛见的时候了,娘娘可得重赏闽王才是。”

胡太后眼睛都要笑没了,连声道,“赏,赏。”

谢贵妃虽然与谢莫如关系一般,但这种国之大事,谢贵妃也不会希望闽地战败,何况,谢家一堆家族子弟都在闽地呢。赵贵妃对五皇子夫妇是没半分好感的,奈何儿子岳家兴衰皆系于闽地,故而,亦是盼着闽地好的。其他人更不必说,除了宁荣大长公主,谁不盼着朝廷平安呢。

故而,一时间,慈恩宫笑声不断。

就是公侯之府,亦是无数的念佛声响起。

如戚国公、平国公这样都是嫡系子弟在五皇子麾下,而且就在前线的,自战事起就不知去庙里佛堂烧了多少柱香。先时听闻连永定侯都战死了,两家人心惊胆战的做了好几回平安道场,如今又闻闽地大胜,永定侯也活了,两家人就是天天盼着自家子弟平安归来。

只要活着,只要平安,封赏就少不了。哪怕没封赏,可也别烈士了啊。

虽然当初去闽地都是押一场富贵,可到性命关头,两家反倒把富贵看淡了许多。连一向偏心眼儿著称的平国公都与自己一休一迎的正妻王氏夫人道,“待扶风回来,就让老大袭爵吧。”平国公一直不满意嫡长子平庸,嫡长孙柳扶风又不良于行,故而于爵位上多有踟蹰。如今随着柳扶风战功显赫,平国公也下了让爵的决心。

王氏淡淡,“听国公的。”

望着白发满头的正妻,平国公有些愣神,怎么好像只是一刹那,我们就老迈至此了呢。这些年的恩恩怨怨,仿佛都随着青丝变白发最终只剩一丝怅然。

平国公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叹口气,抬脚去了。

王氏冷声一哂。

戚国公夫人在家问了丈夫一千两百遭,“不知什么时候有三郎的消息?你说,三郎不会有事吧?”

戚国公自己都担心的要命,哪里经得起老妻日□□问,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眼瞅就要成秃子了,还得安慰老妻,“现在是大好消息,你就甭天天叨叨了,能照顾肯定会照顾三郎。王妃的堂弟也在军中呢。”

戚国公夫人直叹气,揉着心口,“我这心,没一刻能放下的。”

戚国公建议老妻,“那你就去拜拜菩萨。”

戚国公夫人叫着丈夫,“咱俩一道拜,心虔。”

戚国公只得跟老妻去求神拜佛。

至于谢家,门槛更是险被人踏平。

谢家其实哪里就比别人家有啥小道消息呢,但,大家就是爱到他家来,坐坐也好。其实,谢太太也担心的了不得呢,谢家在闽地的人口也不少啊!

如今听说胜了,谢太太总算能拿出些话来安慰大家。既是胜仗,死的人肯定不多,且安心且安心。

此刻,阖帝都都在盼着五皇子第二封细致的战事奏章到来。

五皇子自己也忙的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此次闽地大胜,那是指对“海匪”大部队的歼灭,还有小股流窜的匪类需要追击。五皇子也十分鼓励乡民缫匪,特别的小股的,落单的匪徒,论人头算银子。

除了追缫“海匪”,还有战争后千头百绪的事要处理,连永安侯都被抓了壮丁,去前线帮着重新布置沿海防线。

再有,更重要的事就是战事总结,战亡将军的抚恤,还活着的有军功的将士名单,各人什么军功,都要罗列清楚。还有在战争中牺牲的官员,怎么着也得得个烈士的名分吧。这些名单就有一尺厚了。这些名单关系到以后的朝廷封赏,自然更得慎重。

谢莫如就是安抚战亡官员的家人,这方面,她有不错的臂膀,唐夫人就帮着安抚武官家属,苏夫人负责文官家眷。若是有女性长辈在的,安排可靠住处,若只剩下孩子的,就送到谢莫如这里,谢莫如来安排。

江行云这里让徐黄二人去安抚城中商贾,徐少东心有余悸,道,“真是险中又险。”他跟着大部队逃命时还以为闽地真的完了呢。

江行云道,“此次大胜,闽地总有数年安稳。”

黄悦同江行云道,“吴地底蕴,可不止这些。”

“溃逃的海匪侥幸有登船的,据说都被段四海收入囊中。”江行云一笑,“吴地,是不会看到任何一艘船回去的。”

闻此消息,徐黄二人不由暗暗心惊。

江行云道,“对了,我们这里也留下了十几艘大船,你们认不认得懂得船舶建造的人。”

二人皆道,“倒是有懂的。”

“有多少?”

俩人商量后道,“老师傅不多,只有二三人。”

“让老师傅们准备一下,一会儿我着人送他们去军前,柳将军有事。”

柳将军,此时说柳将军,除了全军统帅柳大将军,还能有谁?虽然这样的老师傅对于哪个商家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二人还是立刻应了。他们以后想进行海贸,少不了与军方打交道。

总之,闽地大胜,徐黄二人更是增强了跟着江行云干的信心。

但,此战,也不是没有遗憾。

江行云就与谢莫如道,“我以为段四海怎么着也得跟着靖江王的人一并登岸捡个落呢。”

“是啊,他们要跟着一并登岸,此次也能一举消减段四海的实力。”谢莫如笑,“十事九难全。倒是段四海打得一手好劫,收拢了不少靖江王的残兵。”

江行云道,“这个段四海,以后定是劲敌。”当初这诱敌之计,针对的不只是靖江王,还有段四海。谁晓得靖江王的人上了当,倒是段四海这家伙,非但没上当,还跟着捡了不少东西,除了收拢靖江王的残兵,还有靖江王留在沿海的大船,段四海偷了不少回去,要不是柳扶风率人回去的快,得给偷没了。

谢莫如笑,“天大地大,各有各的地盘儿。好在他一时还危胁不到我们。”

江行云深以为然。

俩人正说着话,五皇子过来了,江行云起身道,“我先回了。”

谢莫如有些诧异江行云这就要走,还是点点头,道,“哦,那你就去吧。”

自从见五皇子哭那一路,江行云见五皇子就有些不自在,江行云这辈子,啥人都见过,平生唯独最见不得一种人:哭包。虽然知道五皇子是装出来的,但那一路,硬生生把江行云给哭伤了,自此见不得五皇子。

五皇子见江行云告辞,还道,“此次议功,断不会委屈到江姑娘。”

“有劳王爷。”行一礼,江行云就走了。

五皇子还道,“江姑娘怎么怪怪的。”

谢莫如起身迎一迎五皇子,笑,“大约是见你不大好意思。”

“这是为啥?”五皇子哈哈笑,“就是先时在路上,那也是商量好的。”

五皇子并不介意路上江行云出言不逊,若非如此,戏怎能做得逼真。实际上,五皇子不知道当时江行云看他哭一路是真正火大。当然,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五皇子演技委实不错。五皇子从来不肯委屈身边人的,江行云既与国有功,五皇子道,“我想禀明父皇,给江姑娘授官。”

“这也好。”谢莫如道,“凡与国有功,必要有其封赏,才算公道。”

“还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五皇子有些吞吞吐吐,不好开口,谢莫如最见不得他这样,嗔道,“有话就说,看这磨唧样。”

“是这样,现下不是银钱紧张么,我想着,咱们的王府暂缓一缓。待安稳下来,再重建王府。”家里亏得他媳妇会藏钱,损失不大,按理该先建王府的,可苏巡抚见天的哭穷,五皇子一心软,这银钱就给苏巡抚哭去不少,有些不凑手。不光银钱,现下百姓正重整家园,怕是抽丁也不好抽。

“眼下正是收成的季节,建王府倒不急。要我说,建不建都无妨,殿下难道忘了,我们就藩三年,该回帝都陛见请安的。”谢莫如笑。

“这回闽地安稳了,陛见后,我想带母妃过来,好一家子团聚。”

谢莫如曲指轻敲膝盖,思量道,“咱们这一去,短时间内,怕是难回闽地。”

“这是为何?”五皇子道,“我也舍不得父皇,可闽地只是刚一场大胜,靖江底蕴何其深厚,以后怕还有仗要打。”

“陛下平生大患,就是靖江了。”谢莫如道,“当初令永定侯练海军,也是为了遏制靖江局势。可惜永定侯大败,当时殿下刚主审过科弊案,得罪的人多,就给他们推到了闽地。如今殿下胜了,陛下下一步所想,必是荡平靖江之事。”

五皇子心下微动,他也认同妻子的看法,道,“此事我也想过,咱们闽地,正挨着靖江王封地,父皇若有此志,正是用咱们的时候。”

看五皇子这满腔的雄心壮志,谢莫如缓缓道,“整个吴中,其实都是靖江王的地盘,闽地可偶有一胜,但要荡平靖江,一个闽地是不够的。当时太\祖皇帝给靖江王定下靖江封地,其实有其用意所在。靖江虽富有盐铁,但战略上不算突出,它北接鲁地,西临安徽、江西,南接闽地,而吴地,在四者包围之中。如果想真正收回靖江之地,必要鲁地、安徽、江西、闽地四下联手,将靖江困于其中,方能慢慢消减靖江实力。”

“我也这样想。”五皇子深觉遇到知音,越发有了谈兴,道,“咱们这里,闽王一时半会儿总会消停。但这只算局部小胜,真正想大败靖江王,限制其王权,必得四地联手,合围靖江才行。我正想着回帝都同父皇说这事儿呢。”

“殿下这样想是对的,只是此事有一样天大难处。”

“难处多了去,我们与靖江此战,备战足有三年。想真正收回靖江之地,何止再一个三年。还有军备支出,也是大数目啊。”五皇子感慨。

谢莫如笑,“能用银钱解决的,就不算难事。”

“那还有什么难的,只要勤于练兵,把兵练熟,给我六年,我有信心收服靖江。”先前五皇子也没想过能大败靖江王,如今胜了,五皇子信心大增。

“殿下论身份只是闽地藩王,可殿下提出的意见是四地联合围困靖江,殿下的权限在靖江,难不成殿下学能管了鲁地、安徽、江西的事?”谢莫如这一问,真把五皇子问住了,五皇子道,“我并不是要揽权,可是依我所想,要成合围之势,必要四地联手。而且,这打仗不比别个,必要有一人掌全局,总不能鲁地设一位将军,安徽设一位将军,江西设一位将军,闽地由我做主,那我得问问,到底听谁的?若没个做主的人,这事儿难成。”

“这就是合围的难处所在。”

五皇子道,“这也只是暂时打仗时这样,待靖江平了,咱们就不管别处的事儿了,还是回咱的封地去,还不成?”

“殿下愿意,我也愿意,这不只是出自私利,从大处想,皇子中,只有殿下有与靖江王交手的经验,而且,殿下打了胜仗。只是,殿下再多想一步,此次闽地大胜,朝廷封赏必是厚赏。殿下身边的属官朝臣,必皆有所赏。而靖平靖江之事,较之此战,重要百倍,所以,一旦收服靖江,将来的军功封赏必非今日所比。正因如此,会有许多人不愿意看到殿下主持此事。不然,将来以何酬殿下之功?”

其实,五皇子现在不能不说没野心,他与太子不睦时,尤其太子给他下绊子时,五皇子恼怒时心中也升起过对太子的不满。不过,五皇子道,“这仗都没打呢,难道就有人这般忌讳我?”五皇子虽然有些小小野心,他依然认为,先把靖江打下来,再说别的呀。

五皇子道,“难道我只管闽地的事都不成?谁愿意做这四地的统筹大将军谁做好了,闽地毕竟是我的封地。”封地的事,总不能不让他管吧。

“殿下当然能管闽地的事,但殿下是皇子是藩王,若四地设统筹大将军的话,朝中哪一位臣子的官爵能在殿下之上呢?他既官爵不比殿下,如何能越殿下而行权?若不能一揽四地之权,又如何能统筹围攻靖江之事?”

五皇子咬咬牙道,“若是为朝廷大事,我让些步也是可以的。”如果朝廷正式对靖江出兵,五皇子怎么也都想参加的,他总不能在帝都闲着。

“要怎么让?倘军事认知上有所冲突,谁愿意让?让一次可以,谁愿意让两次,让三次?难道殿下藩王之尊,要受别人管制吩咐?”

五皇子立刻闭嘴不言了,他平日间没什么架子,也平易近人,但闽地的事都是他说了算的。他要做什么,也必能做成的。要换叫他听别人的吩咐,除非发号施令的是他爹。

“朝中没人比我更有经验。就是臣子中,难道还有比扶风懂用兵的?”五皇子道,“除了我,你说说,还有谁比我更合适?”五皇子自己都想不出。

“臣子中没有,皇子中有。”

“谁?”不可能啊,他哥他弟都没出过帝都。

“东宫。”

五皇子大惊,险没从榻上跳起来,失声道,“绝不可能!东宫为一国储君,怎么可能亲掌兵事!朝中又不是没可用之人。”

谢莫如笃定,“殿下不信,只管走着看。有一事,我希望殿下听我的。”

“绝不可能,朝中文臣武将无数,东宫为国之储君,怎能亲临战事!”他媳妇说话一向准,这次五皇子是不能信的。

“殿下,什么是政治?”

五皇子一时不能言。

谢莫如自问自答,“政治就是交易与妥协。”

要是谢莫如早八年说这话,彼时年轻的五皇子定是要驳一驳的,但在朝中当差数年,就藩三载的成熟藩王,对此回答,竟一时驳不出。他为了收拢唐总督,都要把小唐搁到藩王府为官,苏巡抚不可谓不忠心,他仍是择苏巡抚一孙为儿子伴读…如果说得难听些,这里面有交易也有妥协。

五皇子长叹,“交易与妥协的前提应该是把朝廷建设好,而不是人人私心私利,只为争权夺利。”

谢莫如一手放在五皇子肩上,“殿下说的对。”

“对有什么用?”五皇子一脸郁闷,“你说的虽不好听,对的时候却比我多。”

五皇子道,“依你说,难道东宫真会…”

“殿下,你怎么看东宫。”谢莫如淡淡道,“东宫包括太子,也包括所有依附于太子利益的官员。其实,太子现在不一定会有主掌江南战局的意思,但太子系的官员会让太子动此念想。”

“太子也不是木石泥偶。”怎么说也是一道长大的兄弟,五皇子对太子还是了解的。

谢莫如道,“如果是我,我会对太子说,太子亲征,一则不令闽王功高震主;二则太子为陛下分忧,乃人子孝义所在;三则太子有了军功,储位安定,国家安定。”

五皇子听这话就生气,“这叫什么话!刘邦都说,吾治国不如萧何,出谋划策不如张良,带兵打仗不如韩信。东宫又不是要做将军的,不至于此吧。”

“必至于此。”谢莫如道,“殿下不要以为这是关系太子一人之事。殿下想想,多少人因殿下此战升官封爵,跟随殿下的人有了封赏,有了官职,有了地位。有殿下行事在前,那么,其他人,会不会也想由此搏取富贵。当然,富贵一说难免显得俗气,文雅一点儿的说法儿是,生前身后名。何况,自公义来论,靖江也到了不收拾不行的地步。”

五皇子皱眉思量,“要说东宫想从中得利,我能理解,但再怎么说,东宫亲自督战,也太冒险了。”

“东宫不督战,督战之事必落殿下身上。”

五皇子一噎,他与东宫的关系,委实不比从前了。如果由他督战,必是他的人得利最多,哪怕五皇子有意照顾太子一系人马,可从战略上,五皇子肯定是要重用自己人的,除了私心,还有,自己人他用惯了,用的放心。的确,太子不会看他坐大。哪怕太子允许,太子一系的人也不能让他挡了他们搏富贵的机会。

五皇子道,“如果东宫督战,我在闽地做个副手也使得。”

谢莫如正色道,“这就是我要殿下应允我的事,如果此次回帝都,东宫督战之意,殿下绝对不要再涉靖江战局。”

作者有话要说:PS:明天见~~~~~~~~~

第219章 积累~

五皇子心下很有几分郁闷,倒不是妻子的话扫了他刚刚大胜的兴致,只是,五皇子自己也想过今年回帝都陛见的事,他在闽地,自然也考虑过整个收服靖江王的战局。在五皇子心里,此事舍他其谁啊。

结果,妻子给他提了个醒。

五皇子一想到这事儿可能不归他干,就郁闷哪。

好在如今事忙,五皇子也没多少郁闷时间,他想了想,与苏巡抚商量着怎么把折子写得更哀婉动人,好给闽地百姓多争取几年免税的事。藩王府也不建了,五皇子与苏巡抚等道,“银子用在刀刃上,又不是没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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