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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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康长公主道,“我是天子胞妹!我哥是皇帝,我爹是皇帝,我母亲是太后。”她平日里对胡家够客气了,胡家抢别家风头,肖想凤仪之位,这些事,文康长公主不稀罕理会。但要胡家想压到她头上,她可不会客气。

听闺女这话,胡太后立刻矮上一截儿,嘟囔,“还不如别来呢,来了也是气我。”

“我干嘛不来,这是我娘家,我愿意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穆元帝大笑,胡太后也给气笑了。

赵贵妃面色微黯,宁荣大长公主笑容不变,心下却是未料到文康长公主突然发作坏事,早先定好的计量,皆因文康大打折扣!

第52章 志向

文康长公主才不在意其他人做何想,风风光光的为永福公主、长泰公主举行过及笄礼,承恩公府还得上门儿给她说好听的,什么“咱们再不敢抢殿下风头”啥的,当然,人家说的委婉动听,不过翻译过来就是这意思。文康长公主便道,“我知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谁不知道谁呢。”

胡太后也同她说,都是我一时说错话,你舅舅家可没抢这差使得罪你的意思。文康长公主道,“母后你以后留神些,也就我,不与母后计较。”

胡太后气,“你还不与我计较!你皇兄都不会这般忤逆哀家。”到底是谁不与谁计较啊!

文康长公主道,“皇兄也不会弄出这种馊主意来,母后你也想一想,永福长泰,这是寻常公主么。皇后所出嫡公主,自幼养于母后膝下,除了皇室,谁还配给她们主持及笄礼。我先时不说是给母后留面子,也就外祖母还不糊涂,知道辞了这差使。她不辞试试,这会儿御史台的奏章已经把承恩公府淹了。何况还有永福长泰的面子,倘你叫寿安夫人主持她们的及笄礼,以后三公主呢,三公主出身不及永福、长泰,倒是太后亲自主持?!你这不是陷外祖母于不义之地么?以后有这种大事,别想都不想便说,没主意先同皇兄商量,要不就跟我商量,我们哪个会害你?你就一门心思的偏着承恩公府,殊不知这偏的不是地方倒叫他家尴尬。”

胡太后这才服了,转而又唠叨起老话,先时吃了多少苦,承恩公府如何煎熬啥的。

文康长公主可不是穆元帝,她直接道,“原是平民,皆因母后而贵,一下子成了一等公府,这等泼天富贵,受些煎熬怎么了?帝都豪门,起于微末时,哪家没受过苦?就是父皇当初转战天下,九死一生打下江山,苦不苦?让您一说,天底下就他家一个苦的?我皇兄每天上朝理政,操心国事,难道不辛苦?”

胡太后直接哑了。

文康长公主劝她,“母后有空多操心皇兄吧,这才是你亲儿子。以后就是孙子,也比不上儿子,人家有自己亲娘,你做祖母的就得退一射之地了。把皇兄照顾好,你福气在后头呢。”

胡太后道,“成天胡说八道,我难道不操心皇帝?”她最看重的当然是儿子,胡太后道,“我还操心你,你个没良心的,怕是不晓得。”

“我不晓得,我能来劝你?换一个人,我管她呢。”文康长公主道,“您老安心享福就是了。”

胡太后自是知道闺女的孝心,就是话不大中听,心是不差的,叹口气,“知道了。你也别因这事儿跟你舅舅家生分才好,你那天还迁怒宁荣,她既是你姑姑又是你舅妈,她也难呢。”

“母后你少听她给你灌迷魂汤,那两只眼左眼写富,右眼写贵,除了富贵,不想别的。之前撺掇母后给皇兄立皇后,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已是大长公主,还想怎地?连皇兄后宫她都想插一手,亏得母后你还信她?”文康长公主提起来就是一肚子火。原不想多言,这又是亲娘,看着亲娘一个劲儿的往坑里跳,就是太后身份也有禁住的一日呢。

胡太后道,“当初你皇兄亲政,她也出了不少力。就是以前在宫里,她对我也不错,后来又嫁给你舅舅,这些年,一直恭顺。”

“母后你只管记着,除了皇兄与我,别的什么人,你得多留心。仨瓜俩枣的事儿便罢了,倘是大事,你别耳朵软,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凤仪之位,岂能轻许他人?把你哄乐了,叫你去跟皇兄开口,你确定皇兄就乐意?皇兄不乐,难道你去强逼着他一定要立胡氏女为后?皇兄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想立后,自然会立。他想立谁,自然会与母后开口。倘他真想立宁荣之女,当初宁荣来跟你请辞此事时,皇兄就会开口册立了。皇兄没开口,就是不乐意。为着她,难道你就给皇兄娶个不喜欢的媳妇?远近亲疏岂不翻了个儿!”就这种水准,还想插手国之大事,文康长公主能容忍的人本就不多,宁荣大长公主拿她亲娘当傻瓜,犯她忌讳,她此时更不客气,道,“原本就是想着她嫁给舅舅这些年,倘是小事,我也不计较。如今越发没了餍足!”

“母后可别忘了,靖江王还在藩地活蹦乱跳。她自来与母亲交好,这些年,亦是柔顺。宁平姑姑则与咱们颇多矛盾,但有一样,当初没有宁平姑姑,皇兄这皇位难保。倘当年靖江上位,你我母女怕早入黄土,她呢,她就是堂堂正正的长公主了!”文康长公主臭着脸道,“我看,就是给她脸面过甚!”

耳朵软的人,柔软和风吹得动,狂飙飓风更不消说,胡太后再糊涂,皇位上的事儿也不敢糊涂。文康长公主与她私语一番,胡太后也警醒了。

宁荣大长公主并不知胡太后与文康长公主私语,她是在为先时及笄礼事皱眉,与程离道,“实未料到文康突然翻脸。”文康长公主可不是寻常人,这是胡太后亲女,当今胞妹,她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皇帝还得派长泰公主请她入宫。宁荣大长公主说一百句,怕不及文康长公主说一句。原本好好儿的,文康长公主对旁人素不客气,但对舅家向来亲近哪。宁荣大长公主也自认平日都是捧着她,未曾敢得罪半分,却不知文康长公主翻起脸来毫不容情。

程离道,“可是哪里得罪过长公主?”

“谁敢去得罪她?太后一句话不合她心,她都要甩袖子走人,陛下还要让长泰公主请她,她才肯入宫。”宁荣大长公主叹,唉,这就是长公主的底气。就像文康长公主说的“我是天子胞妹,我哥是皇帝,我爹是皇帝,我娘是太后!”,这就是文康长公主的底气!

程离道,“当初太后受伤,直接说请老夫人代为主持公及笄礼,怕长公主以为是咱们府上挑拨着太后夺她风头,下她脸面。”

宁荣大长公主道,“倘文康如此想,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天地良心,真的就是胡太后随口一说,当时宁荣大长公主也颇是动心,但经程离劝解后,第二日还是与寿安老夫人进宫婉辞了此事。

承恩公道,“还是想法子消解了这误会才好。”

“解释也解释过了,就是不知长公主到底做何想了。”程离道,“眼下就是过年了了,大好机会,承恩公府毕竟是长公主舅家,长公主的性子,向来是脾气发过则罢。过年时请长公主过来吃酒,多走动一二,慢慢便能开解。”

程离道,“此事虽好解,可长公主这个脾气,实难掌控。”

宁荣长公主忽然道,“我倒有个法子。文康长子李宣今年十四,永福刚及笄,亲上加亲,同龄般配,先生说呢?”

“殿下,长公主便是欲令长子尚主,也只能是长泰公主。”长泰公主多好,元嫡所出,公主中最尊贵不说,没有同胞兄弟,母族一样是国公府。

宁荣大长公主叹,“先生说的也有理,何况文康刚恼了承恩公府,要是再提此事,倘不合她心反得罪了她。”

程离问,“殿下可知,长泰公主去长公主府劝解长公主的前一天晚上,陛下留宿何处?”

宁荣大长公主道,“谢贵妃的麟趾宫。”

程离道,“太后少谋,宫中事务大都是赵谢二位贵妃处理,我一直在想,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让长泰公主去劝解长公主。如今看来,出主意的人是谢贵妃了。”

宁荣大长公主认同程离所言,道,“不料谢氏能给陛下出此主意,太后放出风声说欲让贵妃代持公主及笄礼,看来谢氏没动心哪。”

“动心岂能不动心。”程离感慨,“谢贵妃此举,当真聪明。”

“也说不定是谢家的主意,那一日谢夫人进宫给太后请安,虽未与谢贵妃私下相见,谢贵妃却是谴了心腹宫人相送谢夫人。”宁荣大长公主也是个细心人。

谁的主意有什么要紧,经此事,承恩公府没能达到目的,倒是让谢贵妃得了帝心。程离道,“宜安公主去长公主府赏梅,身边儿带了谢家二姑娘,想是谢莫如自知得罪过长公主,故此并不过去。看来宜安公主与夫家颇是亲近,倒不妨请宜安公主带着谢家姑娘多来承恩公府。咱们府上与谢家也该缓和些,谢莫如是不会一道来的。谢家二姑娘还有一样好处,她的生母,是新任国子监祭酒宁祭酒嫡长女,其外祖母出身晋宁侯府。”

宁荣大长公主笑叹,“当初皇姐千挑万选给魏国夫人选了谢家,到头来,不过如此。”

“魏国夫人早已失势,不足为虑。但倘有朝一日,魏国夫人翻身,必是由此女而起。”程离指节轻扣,道,“对此女,属下还是老话,交好谢家,对此女,不用刻意笼络,但也不要得罪她。”

“自从五姑娘及笄礼后,我便查了查谢家。先时谢家内闱,魏国夫人早不出门,谢二姑娘的生母宁氏颇有贤名,但不知为何,中秋之后,谢家长房又进了一房良妾,是谢夫人花了三千银子聘来的良家女,之后便不大闻宁氏了。”程离道,“宁氏是在宁家失势时,给谢松做了妾。如今宁家重归朝堂,宁祭酒倍受重用,谢家长房焉何会在此时进了良妾,而陛下,久不赏魏国夫人,今年中秋前却重赏了魏国夫人。然后,谢莫如就开始随着谢夫人出来走动,第一次出门就是来承恩公府,此女厉害,有目共睹。若是所料未错,宁氏定是败在她手里。”

“倒不知她喜欢什么?”

“她手里可不缺金银,这样厉害的人,给她的一定要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我们没有令她动心之物,只好不去得罪她。她再有本事,也得倚靠谢家,只要交好谢家,使她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对咱们府上不利,也就罢了。”

宁荣大长公主道,“便是交好她,也有诸多风险,倒不若谢二姑娘,虽是庶出,论实惠不比嫡比差。”

“谢二姑娘的好处,看得清。谢大姑娘的好处,看不清。谢家,摇摆不定之家,相交容易,交好难,只得步步为营了。二皇子如今不过十三岁,待过十年,如何?待过二十年,如何?”程离与承恩公相视一笑,二十年,他与承恩公安排的人,二十年大浪淘沙,应该能淘出几粒真金了。

谢家也自宜安公主处知道了文康长公主之事,谢家亦颇是讶意,唉哟,先时文康长公主可是很给承恩公府面子的。这是怎地,可真是太让人讶意了。

因此事稀奇,大过年的,谢家还是抽个时间开家庭会议,谢莫如道,“其实先时有一件事,我就很奇怪。如今看来,倒能想通了。”这书房里笼了两盆上好银霜炭,谢莫如依旧觉着不如自己院里暖和,她的手抄在雪狐皮的手捂子里,握着小巧手炉,轻声道,“记得我同二叔出门,有一回见着李世子。听说李世子在国子监念书,我就奇怪,为何李世子未与宫里皇子做伴读,论亲近,论出身,倘李家有意,我想,不论哪个皇子都会非常愿意有李世子为伴读的。便是陛下,也没有不乐意的道理。现下看来,可能是长公主本身就无意李世子为皇子伴读。”

谢柏道,“看来长公主不想太早下注。”

“往日倒是小看了长公主。”只以为是个臭脾气,不料人家清明着呢。谢松道,“这次,长公主怕也有与承恩公府割裂之意。”长公主与永安侯一系本就显赫,除了亲戚关系,实无理由为胡氏附庸。可要说亲戚,诸皇子皆是长公主的侄子。此次及笄礼,长公主也算一举数得。这个以“坏脾气”著称的女人,实不能小觑。想到这里,谢松又对谢莫如道,“以后要小心长公主。”这女人一发飙,承恩公府都趴地上短时间内起不来了,倘有心针对谢莫如,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谢莫如点头,不大担心长公主这里,道,“上次二妹妹随宜安公主去长公主参加赏梅宴,长公主并未对二妹妹如何,可见她不会针对咱们家如何。我只要躲着她些就好。”长公主的脾气,这次要说刻意发火也不尽然,太后自己不能主持公主及笄礼,脑袋发懵一般提议寿安老夫人,文康长公主在皇室的地位,就如文康长公主自己所言,除了太后、皇后,就是她了。如今没有皇后,太后不选自己亲闺女,而选寿安夫人。文康长公主可不是属包子的,她不发作,是碍于寿安夫人的辈份忍一忍罢了。一旦发作,也就顾不得了。这个挂落,不论冤或不冤,承恩公府都得吞了!

文康长公主此举,于谢家并无害处。谢莫如想的另有其事,她问,“祖父,西宁关还太平吗?”

一家子正说文康长公主呢,谢莫如怎么就跳到西宁关去了,这种跳跃有些大,谢尚书一时没明白谢莫如之意,仍是道,“宋将军过逝后,便由秦将军接掌西宁关事务,未听得有什么不太平的。”

“听说西蛮王年近六旬,真担心哪天就归了西。”

谢莫如倒是时常有奇言妙语,这一回却是把全家都听傻了。这,这,谢莫如难道与西蛮王有仇?

“六十啊,岁数可不轻了。听说西蛮以游牧为生,医啊药的,都不比我朝。就是我朝,先帝时不必说,只今上一子,还因主少国疑,险些江山易主。如今今上刚而立之年,正当青春,便因诸皇子渐长,而人心思变。”谢莫如道,“西蛮王有多少儿子啊?我在书上看,说这位西蛮王便是杀了兄长上的位。六十岁的老王了,想来这位西蛮王有诸多英雄事迹,祖父可否与我讲一讲?”

谢尚书听谢莫如一说,心里就活动了,此刻道,“西蛮人骁勇,太|祖皇帝当年还曾西征,但要说真正平定西宁关的人,当是英国公,便是宋将军的父亲,老宋将军,出身□□侍卫,后来领兵,也是在英国公麾下。太\祖皇帝过逝后,西蛮人犯边,还是英国公领兵平定。后来老永安侯驻西宁关,英国公病逝后,今上亲政未久,西蛮人再次叩边,晋王便是死在那场战事。今上因晋王之死问罪老永安侯,老永安侯推荐宋将军为将,那一年,宋将军也不过弱冠之年。要说宋将军,实称得上天生将才,英年而逝,惜哉痛哉!”谢尚书一声长叹,真心为宋将军惋惜。

谢莫如倒没有诸多感叹,随口一笑,“这西蛮人倒也消息灵通,怎么每逢我朝有大事,他就要打仗。”

谢尚书道,“西蛮那地方,盛产牛羊马匹等牲畜,余者茶丝百物,皆不出产,故而,两国设榷场进行交易。但交易是有数量的,打来打去,其实多是为榷场交易数量。再有,西蛮贫瘠,倘遇着天灾,他们那边儿衣粮不足,人都要饿死,只得来抢。如今的西蛮王,也称得上一代雄主。”寻思了一下,道,“他在位也有三十几年了,边儿上大小部落不知为他蚕食多少。你的话,倒给我提了个醒儿。”

谢莫如唇角微抿,不再多言。倒是谢柏好奇死了,问谢莫如,“莫如,你怎么知道西蛮王啊?”连人家年纪都这么清楚。

“听文休大师说的呀,大师说他当年游历时,去过西蛮,还见过西蛮王。游记上也有写,二叔难道没看?”

“看是看了,只是没想到便是此王。”游记上不过提一笔,他可是真没想过上面记载的是哪个王,什么年岁,生了多少儿子啥啥的。

“啊,这个啊,我后来问了江姑娘,她送我一本游记,说西宁的事儿,我们讨论了一下,偶然说起西蛮王来,才知道这位王着实寿长,都快六十了。”

“不是快六十,是已经六十了。”谢柏道,“鸿胪寺管着各国来往之事,年前各国皆有贺书,我查阅过,西蛮王今年正好六十岁。北凉帝年轻,与我朝陛下相仿,南越王四十有五。”

谢莫如笑,“哪天二叔有空,咱们一道出去游玩如何?”

谢柏连忙正色道,“淑女所邀,荣幸备至。”

一家人都笑了。

时侯不早,谢柏送谢莫如回杜鹃院,出了书房,寒意侵骨,夜空圆月,澄澈如水,即使不必丫环挑灯,路也清楚。

叔侄二人皆裹着大毛斗蓬,谢柏不由问,“莫如可有志向?”

谢莫如道,“坐在井里的人,不知道天空的广阔。刻薄人眼里,少有宽厚。逐名利之人,得失于名利。我生来为出身所困,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叫天下人明白,他们看错了我,想错了我,也小看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各人的志向~

第53章 外书馆

总有一天,我希望天下人能明白,他们看错了我,想错了我,也小看了我。

谢柏将谢莫如送回杜鹃院,自己倒失眠半宿,他在想,我苦读多年所为何来?中探花,尚公主,出翰林,入鸿胪,所为何来?

就为了富贵吗?

如果是为了富贵,不但我的富贵,尚主之后,儿孙的富贵也有了。

那么,我此生呢,又所为何来?在鸿胪寺庸庸碌碌的过日子吗?我是不是,也曾意气风发的想过,有一天,我希望天下人看到我,我希望笔笔青史记住我。

谢柏第二日晨起,眼圈泛黑,显然昨夜没睡好。秋菊带着黄玫紫瑰上前服侍,道,“听二爷翻身倒身大半宿,我叫婆子去煮鸡蛋了,一会儿给二爷敷一敷吧。”

谢柏素来温雅,笑,“敷什么,过年事忙,赶紧上饭,吃了该去上朝了。”

紫瑰嘴快,道,“这也用不了个多会儿功夫,趁着传饭的工夫,二爷把眼闭了,一会儿就好。不然,黑着个眼圈儿去上朝,皇帝老爷见了也不好啊。”

丫环服侍着谢柏把仪容收拾好,用过早饭,谢柏过去松柏院,谢尚书见儿子面儿上微有倦色,心下有数,次子素有志向,年纪且轻,想是因昨夜谢莫如的而心旌摇曳,帮此憔悴。谢尚书并未多言,有些事,再如何说都是虚言,非己身不能了悟。次子能悟,是他的福,便是不悟,凭次子的理智自制,一样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待长子过来,时辰刚好,父子三人一并早朝。

谢莫如倒不知自己一句话引得二叔失眠憔悴,当然,她就是知道,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二叔会失眠,只能说是心境不稳。

过年事忙,谢莫如谢莫忧早上用过饭就过来跟着谢太太理家事。非但是过年的年货年租戏酒年礼之事,还有,尚书府是族长之家,族中祭祀亦是大事。

往年都是宁姨娘帮忙,如今换了两姐妹,谢太太倒也没觉着有什么差别,她甚至觉着还比往年更轻松一些。谢太太心下道,果然应该早些叫了孩子们历练一二的。

也不只是谢太太忙,谢家三父子更忙,衙门里差使忙,还要抽空走年礼,再有族中那些家计艰难的,也要送些年货过去周济一二。还有族学,这过了一年,孩子们念书念的如何,也得问一问族学的先生。人情走动,交际往来,族中事务,做这些事时,三父子都不会忘了带上谢芝三兄弟。孩子的眼界得从小培养,哪怕现下还懵懂着,经的多了,随着年纪慢慢长大,也就明白了。

今年还多了宜安公主府的礼要走。

自从文康长公主扫了承恩公府的脸面,谢柏就在宜安公主同他提及时,同宜安公主说了,“长公主是诸公主的典范,有时,长公主的话虽率直,未尝没有道理。”

白玉香炉内暖香隐隐,宜安公主倚着美人靠,道,“真的就是太后娘娘随口一说,我当时在慈安宫侍疾,眼见的,太后娘娘大概没有多想,便说自己腿伤了,让寿安夫人代为主持永福长泰的及笄礼。寿安夫人还特意进宫辞了公主及笄礼主宾之位,唉,谁知后来文康姐姐忽然翻脸呢?”

谢柏剥了个桔子,递给宜安公主一瓣儿,道,“那殿下说,长公主为何翻脸呢?”

宜安公主一笑接了,叹道,“我自幼跟着太后长大,宁荣姑姑对我们一向关怀备至,就是对文康姐姐,也十分和气。我知道,宁荣姑姑毕竟不算世祖血脉,故而底气便不足。可我总觉着,宁荣姑姑是长辈,文康姐姐多少总要给宁荣姑姑留些面子才好。”

谢柏笑笑,道,“咱们是至亲夫妻,有话,我就直说了。”

“你直说就是,要是你我都不能直言,这天底下,还能对谁直言呢。”宜安公主很享受夫妻间的亲昵,谢柏温声道,“留不留面子,这是小节。殿下,长公主因何而恼?你真不明白?”

宜安公主有些尴尬,她当然知道,文康长公主为皇室诸公主之首,倘此次真叫寿安夫人主持了永福公主、长泰公主的及笄礼,先不说永福公主、长泰公主的脸面与礼法是否合适,如果寿安夫人做了主宾,文康长公主的地位必将受到怀疑。文康长公主是因此而恼。

宜安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她与承恩公府素来亲近,故而忍不住为宁荣大长公主与承恩公府一系说话。谢柏劝她道,“倘长公主恼的没道理,我必不会劝你。这次长公主翻脸,却是占足了理。你刚刚说,宁荣大长公主底气不足,她因何底气不足,因她非世祖血脉,太\祖立国,她得封长公主,是因太\祖之母程太后于国功高。故而,宁荣靖江得封。到今上登基,程太后做了太皇太后,故而宁荣得封大长公主。殿下,当初宫中传出让我尚主的消息,我知是殿下,心下欢喜。殿下与陛下同根,而且,殿下与诸皇子无干,咱们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多好。”

谢柏就差明着说了,离承恩公府远些。宜安公主有些不是滋味儿,道,“我父母早亡,倒是没什么。可论理,三皇子是驸马嫡亲外甥呢。”

谢柏听这话就知宜安公主有些不悦,不禁一笑,“三皇子姓穆,贵妃入宫便是皇家的人了,在民间尚有‘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的说法儿,贵妃皇子如何,自有其夫有其父安排,谢家何必多事呢。外家再亲近,难道还亲近得过夫妻父子?殿下舍本逐末了。”倘是寻常女眷,与谁家亲疏,对夫家其实影响不大。但,公主这个身份太显赫鲜明,谢柏不得不给公主媳妇提个醒儿,又怕她不悦,谢柏挽住宜安公主的手道,“人生一世,父母会先我们而去,以后即使儿女成群,待他们长大,也会有自己的小家自己的儿女,这世间,唯夫妇,可期白头。”

宜安公主心下感触,回握住谢柏的手,点点头,“我知驸马心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连说起谢贵妃与三皇子,都是“外家再亲近,难道还亲近得过夫妻父子?”,看来,谢家近期内是绝对没有下注哪一个皇子的意思了。她既嫁了谢家,也要顾忌谢家的立场。

俩人说会儿话,宜安公主便与谢柏商量起过年宴请的事儿来。她是头一年开府,非但要有给宫里太后皇上的年礼,还有与长公主府、宁荣大长公主府、承恩公府、谢府的走动,虽有女官辅助理事,宜安公主自己心里也得有个数,更得叫谢柏心里有个数,毕竟除了女眷交往,还有男人之间的往来。

谢家也是官宦世家,过年从来都是宴请不断,人情往来什么的,谢柏自来做熟的,同宜安公主商量妥当,当晚便在公主府歇了。

谢柏忙里偷闲,约谢莫如出门,还特意叮嘱谢莫如换身男孩子装束。谢莫如道,“我哪里有男孩子的衣裳?”

谢柏只得打发小厮墨竹去成衣铺子买一套现成的给谢莫如,笑道,“一会儿墨竹送来,明儿换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还得乔装打扮?”

“去了就知道。”

见二叔还卖关子,谢莫如素来沉得住气,便不问了。

谢太太知道后倒没说不让谢莫如去,她如今不轻易拂谢莫如的面子,只是与次子道,“我这里离不得莫如,你偏把人抢走,还奇装异服的,到底去哪儿?”总得说一声。

谢莫忧也道,“是啊,什么地方这般神秘,还只带大姐姐,不带我去?”

谢柏笑,“外书馆。你去吗?”

谢莫忧还不知道外书馆是什么地方,倒是谢太太道,“早去早回,年下事多,别在外流连。”

谢柏谢莫如叔侄两个都应了,辞了谢太太出门。谢莫忧此方问,“祖母,外书馆是什么地方?”

谢太太道,“翰林院的藏书馆。”

谢莫忧立刻没兴致了,道,“大姐姐专爱去这种老夫子们喜欢的地方。”

谢太太一笑,问她,“苏才子没写新话本子?”

谢莫忧一叹,遗憾的了不得,“不写啦,苏才子说要封笔。”

谢太太笑。

谢莫如早闻外书馆之名,听说太\祖立国之后,先建内书馆与外书馆,内书馆是皇家藏书之所,外书馆则是朝廷藏书之所,内书馆设于宫廷,为皇室专用;外书馆设于翰林,平日里能在外书馆借书的也必得官身方可。她虽早闻外书馆之名,却从未与二叔提过,怎么二叔突然就带她去外书馆呢?

啊,是了。第一次与二叔出门,二叔曾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喜欢书,还说,这世上没有书多么寂寞。看来二叔记心上了。

不,或者说二叔想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被人重视的感觉啊。会有人去琢磨你的喜好,在意你的喜怒,会给你惊喜,让你欢乐。

真是陌生的感觉呵。

欢乐又酸楚,不甘且愤怒。连谢莫如自己都觉着奇怪,本是欢喜的事,如何会倍觉辛酸呢?我是太累了吗?不,那些内宅琐事只是繁琐,那些下人的心思,我一望即知,我因势利导,得到地位。我说过的话被重视,我从未想过会去的外书馆,已有二叔主动安排,我得到的,比我料想中的还要多,还要快。这说明,我走的路是对的,我当然应该开心,可是,如果胜了便会开心,那只能说你不明白胜利的滋味儿。

下车的时候,谢莫如已恢复平素的淡然。

没有什么好辛酸的,有些东西,有些人生而拥有,我凭心计手段,一样能得到。

翰林是朝廷正经衙门,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不过,对谢柏来说,翰林院是熟门熟路。他中探花儿后直入翰林为官,后来才转去的鸿胪寺,相比翰林院,鸿胪寺的衙门有些冷,谢柏的身份可不冷,他今年刚刚尚主,正经驸马。翰林院守门的侍卫都还记得他,见他来连忙行礼,谢莫如随在谢柏身畔,侍卫也只是依职问了一句,“谢大人,这位是?”

“我家中侄子,正好我想来外书馆找几本书看,便带他一道来了。”

侍卫虽疑惑怎么谢家公子还扎耳朵眼儿,却并不多问,连忙放行。

谢柏颇善交际,又曾在翰林为官,遇着几位同僚耽搁片刻,方带谢莫如去了外书馆。谢柏与她介绍,“经史子集,放的屋子不一样。你去吧,我也有些书要找,一会儿咱们在这儿碰头。”

谢莫如笑,“好。”抬脚就往放子书的屋子去,谢柏也是往那屋去,不由一笑,“同路同路。”

谢柏常来外书馆的人,早想好了要寻什么书,故此动作颇快。倒是谢莫如,谢柏想着谢莫如素来爱书的人,又是头一次来,恐怕会耽搁的久一些,不料谢莫如很快挑了三本出来,谢柏笑,“挑好了?”

“好了。”

谢柏将几本书一并给管着外书馆的书吏记录好,谢柏在借书人的地方签上名字,就带着谢莫如往外走,谢莫如道,“我听说外书馆每人一次只准借四本书。”她挑了三本,二叔挑了两本。

谢柏笑,“这无妨,除了我,还有你爹和你祖父的名额呢。”问谢莫如,“后悔少借了?”

“这有什么后悔的,拿太多也没用,得看过才有用。”再说,二叔既带她来,就不会只带她来一次。她还与二叔交换,看看彼此借的什么书,谢柏挑的是两本介绍西蛮的书,谢莫如道,“等二叔看完了,先借我看,再还回外书馆。”

谢柏见谢莫如是两本游记一本养生学,游记不稀奇,谢莫如素来爱看这个,养生之书则出乎谢柏意料之外,笑,“小小年纪,就这么注意养生啦。”

谢莫如道,“是啊,你待人好,人不一定待你好。唯独自身,爱惜己身,善待己身,必得回报。”

“凡为国为民者,可不能太过惜身哦。”

谢家叔侄正在说话,突然人有插了一句,叔侄二人连忙回身,只见两位大员,一人身着紫服,眉眼俊雅,气度悠然,望之四旬上下,正含笑望着谢家叔侄。另一人则是红袍,年岁上要老相些,五六十岁的样子,虽见老相,不见老态,儒雅端凝,双眸湛湛,见到谢莫如时有一些错谔,笑道,“我还以为驸马带阿芝过来了。”竟是生面孔。

谢柏拱手为礼,笑,“掌院大人,宁大人。”

二人回礼,掌院笑道,“我与宁祭酒刚从御前回来,他说要寻书,索性就一道过来,刚听人说驸马带了子侄来。”说着望向谢莫如,尚书府三位小公子他都见过,这位倒是面儿生,且此子长眉凤目、高鼻薄唇,容貌与谢柏并不肖似,便以为是谢氏族人。

谢柏不好再对两位大人说是家中侄子,便含糊道,“这是莫如。”

谢莫如的眼睛在二人面上一掠而过,宁大人脸上闪过一抹了然与复杂,掌院未觉,就是见谢莫如耳上有耳洞,他也未多想,一则谢莫如年小,正是雌雄莫辩的年岁;二则,男孩子穿耳洞不为罕事,最有名气的就是苏相家三子苏不语少时为了好养活,也扎过耳洞。苏不语因貌美,入国子监时还被误以为是女扮男装,引来颇多笑事。如今苏不语名气了颇大,竟重现侧帽风流之事,不少少年学他扎耳洞来着。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谢莫如眼神沉稳,淡然从容,无丝毫女眷怯羞扭捏之态,大家气派,昭然眼前。

掌院大人甚至还不由思忖,此子气度不凡,想是谢氏极出众子弟,不然谢柏何以亲领他来外书馆呢。

谢莫如一揖为礼。

掌院看谢莫如年岁尚小,哈哈一笑,“谢小公子不必多礼,你这才几岁,就开始养生惜身啦。”显然与谢柏关系不错,极为熟稔。

谢莫如笑,“说养生是惜身对,说惜身是养生则有狭隘之嫌。人们觉着把自己从头到脚保养好了,长命百岁就是惜身,此为小道。要我说,使自己能明白事理,内不愧心,外不负俗,每日照镜子不觉面目可憎,这才是爱惜己身,善待己身。所谓,惜身大道是也。”

掌院也来了兴致,指了指她手里的养生书,笑问,“既有大道,小公子手里怎么又拿的是小道?”

谢莫如道,“我听说,姜尚八十遇文王,倘姜尚寿短,六十而亡,哪儿还有后来君臣相遇。所以说,先有小道,而后有大道。”

掌院哈哈大笑,“小小年纪,颇有辩才。”

略说几句话,都不是闲人,谢柏便带着谢莫如告辞了。

掌院与宁大人道,“这位小谢公子倒是不错。”

宁大人笑,“都说徐兄善观面相,我看,今日可是砸了招牌哟。”

徐掌院不急不徐,笑悠悠地,“这话何解?”

宁大人将声音放低,不好不提醒徐掌院一声,“我的徐兄,你就没看出来,刚刚那是位姑娘。”

徐掌院错谔,宁大人笑,“谢家大姑娘,你不会没听说过吧?”谢莫如可是帝都名人,他之所以认出谢莫如,是因为谢莫如的名字。宁谢两家通家之好,他是知道谢莫如名讳的。

徐掌院听过宁大人的话,不由哈哈大笑,与宁大人低语,“这就难怪了,非此等口才不敢在承恩公府说王莽啊!”

宁大人摇头失笑:非此等口才不能叫我妻女二人全军覆没啊!

及至回家,谢柏与谢莫如道,“看到了?”

谢莫如点头,原来宁大人是这般形容风度,也算不负当年探花之名。看来数年流放,粹炼了宁大人,可惜了宁太太。

此人年轻时便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劲儿,如今回朝,经此初见,要是再当此人只是当初用苦肉计的马前卒御史探花郎,就是她的短见了。

有此人,她才明白,为何当初谢家那般抬举宁姨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兼早安~~~~~~~~~~~~~

第54章 福菜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闻名不如见面的。

譬如宁大人之于谢莫如,不要说以貌取人肤浅什么的,观人先观相貌,便是科举考试时,对相貌也有甲乙丙丁四种档次的划分。宁大人探花出身,相貌自不必说,难得气度端凝,较之宁太太宁姨娘一流,强之百倍。更难得既认出了她,依旧殊无二色,平静自持。

由此可知,宁姨娘之事,于宁大人心中不过区区小节,未入这位大人的眼,更未入这位大人的心。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位大人善于掩藏心事,或者心境澎湃,只是不为人知。

不论哪种可能性,宁大人都是极厉害人物。

年下事多,叔侄二人并未多谈,已有管事来请谢柏去外书房,谢莫如将书交给丫环带回杜鹃院,径自去了松柏院。谢太太见尚未到午饭时辰,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莫如道,“我想着如今家下事忙,二叔更要两府一道忙活,挑好书,就与二叔回来了。”

谢太太微微颌首,谢莫忧道,“大姐姐,有没有人认出你是女孩子?”翰林院可是朝廷衙门。

“我也不知道,倒没人当我面儿说。”谢莫如道,“祖母,我先回去换衣裳。要是没什么事,用过午饭我再过来。”

谢太太点头,“去吧。”

谢莫如与谢太太道,“祖母,我也叫丫环给我做一身大姐姐身上那种男孩子的长袍穿好不好?”

“做吧。”谢太太笑,“年下事忙,待开春做衣裳,你们姐妹每人做两身来穿也无妨,做得精细些,用上好料子。”她也是自少时过来的,知道这个年岁的小姑娘们正是活泼的时候,什么事儿都好奇。如他们这等人家教导女孩儿,并不似外头想的多么苛严,相反,孙女们有什么要求,只要无伤大雅,谢太太鲜少反对。她只是有些看不上外头成衣铺子卖的衣裳,料子手工都不成。

见祖母同意,谢莫忧笑,“中午我陪祖母用饭。”

谢太太打趣,“亏得我点头了,不然你还不陪我吃饭了。”

“祖母就是会逗我。”谢莫忧撅下嘴巴撒娇,谢太太一阵笑。

用饭什么的,谢莫如都是回杜鹃院,除非谢太太开口留她,不然她鲜少在松柏院用餐。这也是谢太太虽看重谢莫如,却一直觉着谢莫忧更亲切的原因所在。

谢莫如对此知或不知,她依旧如故。

张嬷嬷笑着服侍谢莫如换回长裙女衣,笑,“男孩子的衣裳,出门便宜是真的。女孩子的衣裳,更好看。”

姐妹两个虽只是同父,还是有些相似的,谢莫如笑,“让巧儿帮我赶制一身,不必绣花镶边儿,用好些的料子就成,袖子收一收,收成窄袖。”

张嬷嬷笑,“这倒容易,我这就寻料子,三五日便能得了。”

“嗯。”谢莫如坐在榻上,紫藤捧来热茶,谢莫如接了呷一口,把自外书馆借来的三本书,挑出□□,“寻个匣子来。”

梧桐找出个红漆木匣,谢莫如放进去,道,“拿笔墨来。”

冬日最难行墨,饶是谢莫如的屋子暖和,紫藤将墨放在手炉边儿上烤了烤,这才开始研墨,谢莫如取一短笺,写了几行字,一并放进木匣里,对张嬷嬷道,“给那边儿江姑娘送去。”

张嬷嬷笑,“让腊梅去吧。”

“也好。”

待小丫环进来禀说,午饭已经得了,问何时开饭。

谢莫如道,“我这就过去。”说着起身,紫藤连忙上前给谢莫如披上大毛半篷,行至门口,忽而住脚,指着花几上的一盆红艳如火的茶花道,“哪儿来的?”

张嬷嬷笑,“正要跟姑娘回禀,是谢忠媳妇早上送来的,各院儿都有,咱们院儿一共四盆,蜀地茶花儿,开得正好,这两盆,我就命人摆上了。还有两盆,不如姑娘给大奶奶送去。”

嗯,谢忠媳妇送来的,不是谢忠媳妇打发人送来的。谢莫如心下有数,张嬷嬷吩咐紫藤梧桐搬着花儿跟着。到了正小院儿,谢莫如给母亲请过安,让母亲的侍女杜鹃把山茶花儿摆花几上。

方氏不大说话,杜鹃笑,“这花儿可真好看。”

谢莫如道,“山茶入冬开花,花期直到初春。正好冬天搁屋里也添一景致。”

略说几句,杜鹃与张嬷嬷安排着摆饭,母女二人就座,天气冷,有道什锦暖锅,谢莫如很中意,道,“冬天正好吃这个,暖和的很。汤也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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