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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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家嬷嬷来了,沈素好言好语说明缘故,留下两位嬷嬷吃茶,还一人给了个大红包。待何子衿打扮好过来,让两位嬷嬷在路上跟着指点自家外甥女一二。

两位嬷嬷得了大红包,都极乐意的。

小唐做事极快,虽刚在太子妃面前丢了个丑,午前就把何仙姑带了去皇子府。何子衿听她舅说了,太子夫妇原该住东宫的,但太子妃久不得册封,因故自东宫搬回了宫外的皇子府,太子与太子妃情深,也跟着搬了出来。故而,太子一家是住在宫外的。

但,就皇子府也够气派的。

就是何子衿前世去的那些王府景点啊啥的,也没法与这座皇子府的气派相比。府外侍卫都极有精神,自侧门进府,何子衿悄悄掀起一角轿帘,入眼皆极是肃穆气派。待得行了盏茶时间,便有侍女请她下车,复而换了暖轿,如此又走了盏茶时间,方到了一座恢宏大气的院落前,何子衿微微抬头,见院门上有匾额,书梧桐院三院。自有侍女引她进去,而苏家两位嬷嬷就被另带去休息了。

何子衿不由想到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情形,她如此初进皇子府,说实话,比林黛玉还小心三分。毕竟,林黛玉是去自己外祖家,何子衿这可是来皇子府。好在,何子衿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心说,自己与太子妃她舅认识十几年,也不必怕太子妃。连小唐大人那样欢脱的人都能在东宫混得开,可见太子妃并不是太难相处的。

何子衿这么想着,也就微微放松了些。

腊月天,还是有些冷的。

何子衿披一袭兔毛厚料披风,穿过四重院落,就到了梧桐院的正房。那引路的侍女先直接请何子衿进去了,何子衿一入室内,先觉一阵暖香扑鼻,冷热相激,反是陡然打了个寒颤。

这室内自是讲究气派,不过,并不如何奢华,只是一种恰到好处的雅致。说来,倒与朝云师傅的作派有些相似了。何子衿的眼神只是微微一掠,经三道珠帘,进了一处暖厅,见坐北朝南的榻上坐着一位衣裙华贵,面貌不过二十许人的丽人,何子衿没敢多看,连忙俯身请安。

谢太子妃道,“不必多礼,何姑娘坐吧。”

声音传入何子衿耳中,清冽中带了丝冷淡,有一侍女搬个绣凳放在太子妃面前,何子衿谢了座,便过去坐了,就听太子妃道,“原不知舅舅托你给我带了东西,不然,早该宣你过来相见。”

何子衿连忙道,“这也是民女无甚见识,没明白朝云师傅的意思,打听了许久,才知道朝云师傅是让我带给娘娘的。”连忙起身将怀里包袱奉上。

自有侍女上前接了东西,太子妃却未急着看,反问起何子衿一些朝云道长的事来。何子衿先时有些拘谨,不过,她本就是个活泼人,见太子妃听得高兴,说着说着自己也放开了,她本就是言语伶俐之人,一些寻常事经她嘴里说出来也十分有趣动听。太子妃笑,“只听说你花种的花,人也这般伶俐。舅舅远在蜀中,我多有照顾不到之处,还是你们这些离得近来,照应着便宜。”

何子衿笑,“朝云师傅对我也很好,我本乡野出身,家中亦是寻常农家,虽略识得几个字,还是多承朝云师傅教导,方长了许多见识。先时只觉朝云师傅是有大学问的人,却不知朝云师傅身份,今能为朝云师傅送信,也是民女荣幸。至于照顾,既是相识,彼此投缘,也说不上照顾不照顾的。”

太子妃问了何子衿家中几口人,是何营生,何子衿倒也落落大方,“我家祖上就是种田的,去岁,父亲中了举人,今科正好来帝都应试,因舅舅在帝都,索性一大家子都来了。我家在县里有家酱菜铺,做得酱菜很是不错,就是朝云师傅闻不得酱味儿,从不吃酱菜的。”

太子妃微微一笑,听何子衿说些碧水县的事,太子妃听得出来,这姑娘与她舅舅的确是极熟的,连她舅舅平日里的习惯口味都说得出来。太子妃很有耐心的听了,及至午间,还留何子衿一并用了午饭。

何子衿出身的确寻常,但如她所言,她认识朝云道长超过十年的时间,朝云道长就是个大龟毛,衣食住行无一不讲究,于是,何子衿的餐桌礼仪很不错。仪态端正,富有美感,而且,吃相好,绝不是那种为了仪态浅浅吃几口的人。尤其,太子妃这里的饭菜,味道自是不消说的。何子衿吃光了一碗米饭,虽然太子妃家的碗不大,侍女要添饭时,何子衿微微摆手,她用餐的节奏也掌握的很好,几乎与太子妃一道放下筷子。

待用过饭,见太子妃无甚吩咐,何子衿就告辞了。

太子妃命人给了她一匣子见面礼,道,“我生来从未见过舅舅,你是我见到的舅舅身边的第一个人。”指了指侍女捧出的红木匣子,太子妃道,“这是给你的,拿去玩儿吧。”

何子衿轻盈一福身,谢过太子妃赏,就随侍女出去了。

及至何子衿回了家,一大家子都等着她呢,眼见自家丫头回来,何老娘将人拉到跟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感叹道,“我滴个乖乖,丫头,你有大福气哩。竟然得见太子妃娘娘,我了个神哪,你祖父的坟头要哗哗滴冒青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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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帝都行之七

坟头哗哗冒青烟什么的…

何子衿乐得不了得,笑,“给祖母一说,我还真担心祖父坟上失火。”

何老娘笑,“我这是说你有福气哩。”

唉哟喂,这话说的,她家丫头,自小就与众不同啊,会养花会卜卦…只是,再也没想到丫头有这般大福气哩。沈氏又去招待两位苏家嬷嬷去吃茶,直说辛苦,两位嬷嬷均笑道,“是姑娘灵巧,我们也只在路上略提点几句,姑娘自己有造化,得了太子妃娘娘的眼缘。”虽然她们也没见着太子妃,但看何子衿能带出一匣子太子妃给的赏赐就知道,起码在太子妃面前的对答是没问题的。一个乡下姑娘,自己单独去皇子妃觐见太子妃,还能在太子妃面前不失礼数,虽有她们的指点,也何其难得了,说一声冰雪聪明也不为过。何况,就她们二人这些年的眼光来看,何家姑娘也委实生得好。当然,何家人都生得不错,虽然带着些乡下土气,但均是眉清目秀好相貌,其中,尤以何子衿是个尖儿。

知道何沈两家人自有话说,两位嬷嬷茶吃口茶,就起身告辞了。

江氏连忙让大丫环送了出去。

何老娘已忍不住问起自家丫头的始末来,头晌就见丫头急火火的回屋梳头换衣裳说是去给朝云道长送东西,待何子衿走了之后,何家人才知道原来东西是要送给太子妃的,当下何老娘就觉着头晕目眩,不敢置信。

何老娘现下都说,“我的天哪,听你舅舅说,那朝云道长竟是太子妃娘娘的亲舅舅,可是真的?”

何子衿点头,“自是真的,已把朝云师傅托我带的东西给太子妃娘娘了。”说着一举手里的匣子,“这是我走前,太子妃娘娘赏我的。”红木匣子外搭着个铜锁扣,何子衿打开来,顿时给里面的珠光宝气晃花了眼。

何老娘更是两眼瞪了个溜圆,一把给自家丫头把匣子盖上了,连声道,“唉哟唉哟,咋这么晃人眼!赶紧的,一会儿再看!”傻丫头诶,这么些宝贝,咱们得回家再看啊!

何子衿不理这个,又打开来,还说,“没事儿,多看看就好了,主要是今儿阴天,屋里有些暗,才觉着晃眼。”

大家一道看来,见是一只晶莹璀璨的璎珞。饶何子衿也是一生二世平生仅见这样精致的璎珞,主要是两辈子都比较穷,没见过多少宝贝。江氏已先出声道,“唉哟,这可当真是好东西。”

何老娘也禁不住咧开嘴笑了,与自家丫头道,“一会儿就给我,我给你存着,这样的宝贝,可不能戴出去,怪不安全的。”

江氏看何老娘抠索,心下好笑,便道,“看亲家老太太说的,帝都又不是遍地盗贼,这样的好东西,正当子衿这个年纪戴,要是再大些,就显着花哨了。”

何老娘向来把财物看得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匣子里璎珞上嵌的珠宝美玉,一面与江氏道,“看这链子上串的都是珍珠呢,这要是出去,招人一拽,不就毁了。放家里存着,偶尔走亲访友的再戴,显得体面。”

沈氏与沈老太太母女也深觉开了眼界,沈老太太道,“这不是易得的东西,是要好生存着。就是戴出门去,也要多带几个丫头。”

沈素伸手将璎珞取出来,给何子衿看底下的一个印记,告诉她道,“这是内造的东西。”

何子衿道,“唉哟,我这就是顺路跑个腿,帮朝云师傅做个信差,倒收娘娘这般好东西,心里怪怪的。”

何老娘立刻道,“这是娘娘的心意,看你好才给你的,要是看你不顺眼,谁会白给你东西呢。”

大家忍俊不禁,想着,何老娘这话还真是话粗理不粗。先时那些对何子衿的担心,此时都转为了欢喜,起码,太子妃娘娘若是看自家丫头不好,断不会有所赏赐。

大家倒不是想着自家丫头讨太子妃娘娘喜欢,只要不出错漏,就是感天谢地了。

何老娘还忍不住问,“太子妃娘娘长的啥样?肯定很威风吧?是不是比县太爷还威风八面!”

别人还好,江氏先忍不住脸上带了笑,不过,她也没见过太子妃娘娘就是。说来,这个外甥女还真是有些福气。就听何子衿道,“不是威风,是威仪。唉哟,一进那条长宁街,就觉着肃穆极了,皇子府前都站着穿软甲的侍卫,进了皇子府,偶有鸟叫噙鸣的声音,其他人便是说话,声音也一点儿不高。”何老娘听到此处道,“是啊,皇子府,那是讲究的地界儿,自然不能高音大嗓的!”说得,好像她也去了一回皇子府似的。

何子衿就将自己一路自进皇子府的大门到皇子妃住的院子说了一遍,何老娘听得直咂舌,道,“我滴个乖乖,咱们这四进大宅,我都觉着了不得了。原来去皇子府内都大的能跑马啊!”

何子衿道,“先是坐车,到了内宅,便换了轿。反正太子妃娘娘住的院子就比咱们的宅子大,院里有梅花,屋里有水仙,那水仙,也养得极好,香极了。尤其太子妃娘娘,看着才二十来岁的样子,年轻的很。说话也和气的了不得,茶也香,饭也好吃。”

何老娘立刻不满,问自家丫头,“你怎么还又吃又喝的?”

何子衿颇是荣幸地,“太子妃娘娘留我吃饭,我当然要吃了。”

何老娘啪的一拍大腿,愈发喜笑颜开,与自己亲家沈老太太道,“唉呀,亲家!亲家!你瞧瞧,咱们这丫头,可真是有福气哩!竟然还在皇子府吃了一顿饭!唉哟!这可再想不到了!”直把眼睛笑成一线,瞅着自家丫头那是爱都爱不过来哪,何老娘笑,“丫头,你咋这么大福气涅~”

何子衿笑嘻嘻地,甭看这丫头上辈子接受过现代化的教育,但这辈子见着一国太子妃,那颗小心脏也是怪激动滴,还拍何老娘马屁,“我这都是像祖母啊!”

何老娘摆摆手,“你比我有福,能见着太子妃娘娘,你这一辈子也值啦!”

何子衿颇是无语,她这一辈子还长着呢,好不好!

连陈姑丈听说何子衿去觐见太子妃,那憔悴的脸上也是重现精神抖擞之色,直说,“子衿这孩子,打小就瞧着有出息。这不,这不就应了我这话么。”

听这话,何老娘就想翻白眼,陈姑丈啥时候说过这话哟,真是会沾光!不过,想着小陈氏的事,何老娘决定就善良的不去揭穿陈姑丈了。

因何子衿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家子高兴,这才开始吃饭,何子衿知道家里是担心她担心的午饭都没吃,直说道,“只是替朝云师傅送个信儿罢了,怎么连午饭都耽搁了。”

“这送信儿送到太子妃娘娘跟前,不见你回来,哪里吃得下。”沈氏也是满面含笑,闺女没出事就好。

何老娘忽地一击掌道,“唉呀,要早知朝云师傅这般身份,当初真该多去烧几柱香。”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虽然陈姑丈也是这个心思,但也只有何老娘实诚的说了出来。

陈姑丈望着何子衿笑吟吟的模样就心下感叹,怎么这丫头就这般有运道呢,因着朝云道长脾气古怪,他那观建在山上,人们便去的少。就人家何子衿,隔三差五的去,这不,突然就得这大运道,以后还愁什么哩。

要早知如此,当初不管怎么求,也该替孙子把这丫头求来做媳妇啊。

哎,可惜有钱难买早知道,陈姑丈心下叹口气,想着只要闺女能平安,别的他也就不想了。

何沈两家排开桌椅吃午饭,苏家俩嬷嬷也回府复命,这俩嬷嬷还是苏侍郎苏不语妻子的陪嫁嬷嬷。苏不语原就是相府出身,他亲爹是当朝首辅,他在刑部做侍郎。他上头还有俩哥,一个陕甘总督,一个江浙总督,称得上是满门高官。他这媳妇也不简单,出身戚国公府,这俩嬷嬷就是妻子的陪嫁,规矩是极通的。

苏不语就是派她们去指点何子衿规矩,待俩嬷嬷回府说了此事来龙去脉,苏不语笑,“这可真是巧了。”苏不语原就是太子妃旧交,知道太子妃收到东西,便不再多问。

倒是苏太太戚氏问,“那位何姑娘怎么样?不就是这样何姑娘擅种绿菊么。”

一位李姓嬷嬷便说了,“实在是难得的伶俐人,相貌生得就好,气韵也不错,我跟张姐姐就在路上提点了何姑娘几句,何姑娘在太子妃面前一丝错漏皆无,还得了太子妃娘娘的赏,中午太子妃娘娘还留她在皇子府用膳了呢。”

戚氏笑,“可见是投了娘娘的眼缘。”太子妃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但太子妃行事自有章程,既然太子妃留饭又赏了东西,就说明这姑娘合太子妃的心意。

张嬷嬷也说,“是位好姑娘,聪明灵巧,难得的是大方展样,浑不像小门小户出身。”她们二人是戚公府的世仆,苏家亦是大户人家,她二人这把年纪,见的人也多。有些官宦人家的千金,都不一定有何家姑娘的大方。能在太子妃面前讨了巧,可不简单。这并不是聪明就能办到的,毕竟,能在太子妃面前耍聪明的人,据说还没出生呢。可见人家姑娘是真的性子招人喜欢。

就是张李二位嬷嬷,提起何姑娘来,不也是满嘴好话么。

戚氏含笑听了,就打发她二人下去歇着了。

话说,自何子衿何仙姑得了太子妃的赏,何老娘的腰杆子算是彻底挺起来了,她在诸多邻家官宦太太面前也不自卑了,说句老实话,现下看那些人,她老人家心中充满了自豪感:切~你们再有门第又如何,你们谁见过太子妃娘娘啊?你们就是见过太子妃娘娘,得过太子妃娘娘的赏么?纵得过太子妃娘娘的赏,你们有跟太子妃娘娘一道吃过饭吗?就是一同太子妃娘娘吃过饭,你们认识太子妃娘娘她舅吗?

这一切的一切,构织成了一种巨大的自豪感横在何老娘的胸口,她老人家简直要自豪的膨胀到爆炸啊!她老人家多想与人念叨念叨她家丫头的体面事迹啊,偏生沈素沈小舅爷说了,天家之事,不好宣诸于口,不然便是重罪!你说把何老娘吓得,总处将想要炫耀的热情烧熄了一些,但是,她真是快要憋死了好不好!

只是,何老娘不知道的是,她这里还在为自家丫头得了太子妃娘娘的赏而自豪,眼下朝中正有一场风暴,皇太子已经上书要辞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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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帝都行之八

何子衿两世一生的经历十分传奇,面前,她前世生活的年代,绝不是现下的封建王朝可以比拟的。何子衿一直以为自己现下生活一个民风稍微开放的地方,起码,相对于前朝那种女人必须从一而终的风气,如今的朝廷是不反对女人改嫁的。何子衿觉着,如今的风气就够可以了。

但没想到,纵封建社会,也是牛人到处都有啊。

譬如,敢于辞职的皇太子。

而且,何子衿跟她舅打听了,皇太子要辞职,不是自己地位不稳,主动让贤之类,主要是,皇太后要逼皇太子休妻,皇太子对太子妃情深意重,宁可不做太子,也不肯休妻的。

天哪!

这哪里是皇太子啊!

这简直就是温莎公爵啊!

不过,太子妃可不是辛普森夫人,据她舅讲,太子妃出身名门,是太子元配发妻,更重要的是,太子妃贤良的很,于国于家,皆令人称赞。主要是太后不讲理,糊涂,死活就是要太子休妻。太子忍无可忍,索性辞职,不做太子了。

唉哟喂,这也是极难得的男人了。

何子衿都说,“太子殿下这事儿做得敞亮!”

沈素也道,“是啊,太子与太子妃结缡二十余载,情分自不必提,若真按太后的意思休了太子妃,也只是愚孝罢了。”

虽然太子太子妃的事与何子衿不相关,但,太子妃毕竟是朝云道长的外甥女,何子衿还是盼着太子妃好的。只是,这些事,她也不过是站边儿上看着,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忙的。

太子妃的事,如沈何两家这样的门第,也就是看看罢了。

倒是阿玄官学里放了假,说要带子衿姐姐去城里逛一逛,省得来帝都一趟总闷在家里。何子衿倒是想去,沈氏却是有些不放心,阿念道,“我陪子衿姐姐一道去。”

沈氏连忙道,“你还得念书呢。”

阿念笑,“书念了这些年,也不在这一时一刻。我也想去帝都城瞧瞧,总在家觉着闷的慌。”

阿冽俊哥儿也想跟,不过,他们俩都要与阿丹一道念书,明年正月十七去官学考试,要是考进了,就能去官学念书了。何况,外头冷,阿冽还好,俊哥儿却是年岁小,怕他出门冻着。何子衿说了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因家里还有表兄弟在一处玩儿,也就不闹了。

阿玄先说了,“明早咱们出去吃早饭,就去太平居,唉哟,那里可有名了。太平居的东家是太\祖皇帝的老乡,据说太\祖皇帝攻进帝都城前都吃了他家八个大包子,然后,一鼓作气打进帝都,做了皇帝。只要是来帝都的,就没有不去太平居吃包子的。”

何子衿直笑,“这么有名。”

阿玄道,“可不是。便是有人不爱吃他家的包子,也要过去瞧一瞧太\祖皇帝的御笔的,他家的牌匾也是太|祖皇帝亲提的呢。他家非但包子好吃,还有馄饨,羊肉汤,白米粥,酱的小菜,都不错。”

“叫你这么一说,是要去尝一尝的。”

第二天,何子衿特意换了身少年装束,沈氏还叫小福子一道跟着,何子衿道,“让福子哥在家吧,叫三喜跟着就行。”三喜是阿念的书僮。

沈氏也应了,又拿出银子给闺女收着,道,“难得来帝都一趟,这么冷的天,我是不稀罕出去。你们精神头好,不怕冷,出去逛一逛也无妨,只是下午早些回来,别叫我惦记着。”

何子衿收了银子,道,“娘你就放心吧,要是太平居的包子真那么好吃,我带些回来,咱们一家子尝尝。”

何老娘也说,“早些回来。”再叮嘱一句,“要是包子贵,就少带几个,一人尝一口也罢了。”

何子衿笑,“知道啦。”

因天冷,三人是坐车去的,都坐车里了,阿玄还夸呢,一个劲儿的说,“子衿姐姐,你穿男孩子的袍子,也特俊。不过,就是让人一瞧就知道,你是个女的。”

何子衿道,“知道就知道呗,这不是为了省事么。我听说,帝都也有男人,比女人都俊。”

“唉哟,你可别在苏家人面前这么说。这也是旧事了,说的是苏不语苏侍郎,说苏侍郎少年的时候,到官学念书,同窗都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这位苏侍郎有这么俊,孙叔叔也说他很俊。”

“俊的很。”阿玄道,“不过,我就见过苏侍郎一回,他比我爹还大个十年岁呢,结果看上去,一点儿都不老,整个人仿佛会发光。”

何子衿听得颇是向往,道,“潘安宋玉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啊,据说当初苏侍郎外调回帝都,他一进城门,男女老少都出门瞧他,还有不少人冲他扔香包玉坠团扇帕子啥的,结果,有一痴狂的,是朱雀街上卖柚子的女娘,心潮澎湃之下,抄起个袖子就朝苏侍郎飞了过去,结果,一柚子就把苏侍郎从马上砸下来了,脑袋上砸一青包。”

何子衿听得哈哈大笑,阿念也是忍俊不禁。何子衿乐,“幸而是卖柚子的,要是个卖榴莲的,得把苏大人砸去半条命。”

阿玄立刻跟子衿姐姐请教,榴莲是啥?

子衿姐姐比划一下,“这么大,皮上都是刺。”

阿玄颇是惊讶,道,“世间竟有此凶物,这要砸一下,真能把人砸坏。”

何子衿笑问,“那卖柚子的女娘最后怎么着了?”

“这能怎么着啊,怪也怪苏侍郎生得忒俊。”阿玄笑嘻嘻地,“还有一人,相貌较苏侍郎不相上下,就是没苏侍郎出名。就是小唐叔的师傅,李子爵。李大人也极俊俏的。”

何子衿道,“帝都美男子还真多啊,原本我以为,舅舅就是极俊俏清雅的人物了。”

阿玄一撇嘴,摆摆手,“不能比。我爹的相貌也就排个中上。”

阿念道,“义父起码是个中上,我看你,连个中不溜都没有。”真是的,总跟子衿姐姐说美男是什么意思啊!

阿玄也是很在意自己相貌的,道,“起码也是个中不溜啦。”

何子衿道,“为人最重要的是有内涵,像苏侍郎李大人,非有学问,再加上好相貌,故此人人称诵。倘空有皮囊,没学识,也就是一花瓶啦。”

阿玄道,“我内涵也不错的,子衿姐姐,你发现没?”

阿念心说,你这是要抢我媳妇还是怎么着?

三人一面说话,就到太平居。

难得的好天气,太阳红彤彤的挂在东方,阳光穿透清晨薄雾,给晨间的寒风带来一丝温暖。太平居果然名不虚传,生意极是不错。何子衿一行正欣赏太平居的牌匾,便又有客人慕名而来。何子衿连忙给人家让路,倒是吓一跳,中间一位三缕长须的老者生得眉眼与朝云道长有几分相似。

不过,何子衿是个谨慎人,朝云道长这样的身份,与他相似的人,恐怕都不是寻常人。

这太平居的包子,要何子衿说,味儿也不错,就是有些油腻了。不过,馄饨、羊肉汤、酱菜都不错,吃过早点,阿玄就带着子衿姐姐和阿念哥在朱雀大街好生逛了逛,何子衿是个爱买东西的,帝都的一些物什,自是碧水县不能比的,连绣线她也买了一包回去。及至回家时,才又去了一趟太平居,买了许多包子带回家。

何老娘倒觉太平居的包子味儿好,一个劲儿的夸,“果然不愧是皇帝老爷吃过的包子,香!”

待何老娘问及包子的价钱,何子衿说了个数目,何老娘立刻心疼无比,直道,“我的天哪,这些银子,在咱家,都够买一头猪了。”

何子衿道,“祖母只管吃就是,一辈子就来帝都这一回,就是两头猪的价儿,也得尝尝这皇帝老爷吃过的肉包子,不然,待回了家,别人问起来,这样有名的东西都没吃过,岂不憾事!”

这么一想,何老娘也就算了,道,“丫头说的也有理。”又招呼着大家吃起包子来!

待吃过这顿太平居的包子,何子衿见他舅事务不忙,还时不时的会从衙门翘班,何子衿就同她舅商量着印书的事儿。沈素与他姐直笑,道,“咱们子衿不简单哪,不要说我像她这个年岁,就是现下,我也没出过书呢。”

何子衿道,“舅,这就是你想不通了。你这些年在进士堂讲课的经验,合该写到纸上,集结成册。倘有那些听不起课程的学子,也可以买了书回去钻研。”

沈素到底是文人出身,道,“书可不是随便写的。”

“你说的是圣人著书,还要前考证后考据的,咱们这就是寻常书籍,一不去跟圣人比,二不去跟贤人比,三不去跟有学问的人比。就是把一些念书的经验写录出来,写的浅显,但只有其中一二有益,也就值了。”何子衿巴啦巴啦的说了一通,还撺掇她舅,“反正我看现下舅舅你也不忙,不如把你的经验也写成书,咱们一道刊印。”

沈素问,“你这好卖么?”卖书就是生意了,沈素不想看外甥女赔本。

“看舅你说的,我在老家的书铺子火的了不得,当初薛帝师去芙蓉书院讲学,都给我签过字。我把薛帝师签过字的书给裱了起来,就放到书铺子里,就成了镇铺之宝。就是这两套书,也是火爆的了不得。阿念还无偿的把自己的读书笔记捐给了书院,给书院的小学生们研习呢。”何子衿道,“趁着春闱将至,提前把书印出来。介时,阿念跟我爹一中进士,立刻就能拿出去卖了。”

沈素还是先把书稿留下,决定先看看。

然后,舅甥俩商量好些日子,沈素给安排的书商,何子衿大手笔,每样印了五千本,全都是用的何子衿的私房。待书印好了,何子衿信心满满,就等发财了。

何子衿还给她舅的书铺子提了些意见改进,说她舅,“我看帝都的许多书铺,多是清雅过了头,这卖东西,得吆喝。不吆喝谁知道呢?等我卖书时,舅你让掌柜好生与我学学。”

她舅忍笑,“成,那可说定了啊,到时你可不能藏私,得教掌柜的几招。”

何子衿道,“没问题。”

把印书的事安排好,何子衿还带着阿念阿玄去西山一处特隐秘的地界儿弄泉水,阿玄这在帝都住了好几年,都不知西山有这么一处小山泉。何子衿道,“这是我从书上看的,有人记载说,西山此处泉眼,烹茶最佳。”

只是,取泉水时,又遇到了当初在太平居遇到的老者。

何子衿就有些奇怪了,一次还能说是偶遇,两次就有些刻意了吧。这老者还请他们喝茶,待取了泉水,何子衿与两人道,“要不是看他穿戴富贵,真得以为是人贩子呢。”

阿念道,“是挺奇怪的,这都第二回了吧。”

阿玄没想这么多,道,“一看就是富贵出身,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是人贩子。不过,以前见过吗?”

阿念道,“就是在太平居门口,你忘了?”

阿玄这才想起来,“啊,是那个老先生啊。真没想起来。”

三人带着泉水回家,这事儿搁心里,何子衿就有些放不下,决定试一试。她想了个法子,隔了几日,便说三人还要出门,只是出门前,她不去,让阿念阿玄俩人出去。

俩人中午就回来了,阿念悄与子衿姐姐道,“果然又见着那老者了。”

何子衿道,“你说,他是不是朝云师傅的亲戚?”

阿念点头,“长得像,就是不知道他这三番两次的与咱们搞相遇,是什么意思?”

何子衿道,“真是个怪人,有事说事,这么着算什么?”

“还是不要理他,咱们家也不可能有什么是人家稀图的,要是朝云道长的关系,找咱也没用,咱们也帮不上他。”阿念道。

何子衿决定近期不出门了。

只是,转眼,何子衿接到内务司的一桩差使。因沈素毕竟是官身,内务司的人很是和气,道,“说来也是不情之请。要不是听说菊仙姑娘来了帝都,我这脑袋都要不保。菊仙姑娘种的那绿菊,前年大年前都是太子府上的六公子献给陛下的,陛下令内务司的匠人好生照料,我等没一刻敢懈怠。只是,这花儿养的,总不鲜活。一年两年下去,尤其今冬,尤其的冷。可这花儿吧,冷了不行,热也不行。那几个老花匠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听说菊仙姑娘来了帝都,我就想着,硬着头皮求一求菊仙姑娘,能不能帮咱们看一看那花儿?”

何子衿道,“花儿在哪儿,带来我看看。”

内务司的郎中道,“唉哟,那样的宝贝,哪里敢带出宫来?搁宫里好生伺候着呢。”

何子衿道,“我一介民女,无缘无故的,不好进宫吧?”

“姑娘放心,您是为了照顾那绿菊宝贝,这事儿,也是内务司司长大人交待的下官,看花儿的事,都安排好了。只要您有空,什么都不必操心,就是帮咱们看一看那花儿就成。”

这等老炼的官油子,让何子衿也不知说什么了,只得看向沈素。沈素也没什么好法子,道,“那就去看看吧,我与你一道去。”

何子衿也便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PS:七点替换~~~

第274章 帝都行之九

内务府过来请人,很细心的多带了一辆马车,沈素便与何子衿同乘,很细心的宽慰她,“既是内务司都安排好了,你只管放心。进了宫,莫多看也莫多说,只管花的事儿就是。要是好拾掇,你就帮着拾掇拾掇,要是不好拾掇,也别揽那活儿。”

何子衿应了,道,“这可真怪,我这样的小人物,内务司怎么知道我来了帝都。”

沈素想了想,却是想偏了,他道,“你去见过太子妃,太子的第二子在内务司当差,约摸是这样知道的吧。”

何子衿便放下心了。

她去过一次皇子府,再进宫,却是坦然许多,就是对宫殿的壮阔,也很有些波澜不惊,不说别个,上辈子去故宫好几遭呢。所以,皇宫虽大,但在何子衿看来,也就如此了。

不过,宫里规矩大,在宫门口坐车坐了一段时间,就得下车了,沈素不能再往里走,那位内务司郎中请沈素去内务司吃茶,何子衿跟着个小内侍改为步行去了。

何子衿也见着那两盆绿菊,只是,还有一人,比绿菊更让她惊讶,她失声道,“老先生?”这可不就是偶遇了两次的老先生么。只是,不同于前两次三缕长须的模样,这次,老先生把下巴上的胡须都剃了,就留了唇上一撇,不得不说,顺眼多了,也更符合何子衿的审美。

何子衿见此人身着深蓝色的小毛衣袍,腰间悬一块美玉,拇指上一件翠绿欲滴的翡翠扳指,除此之下,浑身上下再无别的装饰。何子衿心下一动,福一福身,却是没说话。

“坐吧。”老先生说话很随和。

何子衿低垂着眼,道,“陛下面前,不敢坐。”

“你怎么猜出来的?”

何子衿道,“进这殿时,门上就有匾,何况这宫殿正处御道正中,肯定是一处正宫。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内务司的衙门。能在正宫里的,若是官员,肯定着官服。再说,您相貌跟朝云师傅很像,我第一次见您就以为您是朝云师傅的亲戚呢。这要再猜不出来,就是装傻了。”

穆元帝哈哈大笑,道,“坐吧。坐下说说话,昭云还好吗?”

何子衿心说,我坐哪儿啊。屋里就一张榻,穆元帝坐着呢,难道她还能去坐榻上。何子衿不说话,但眼睛里的神色早就给穆元帝看透了,穆元帝笑斥内侍,“没眼力的东西,还不给何姑娘搬张椅子过来。”

何子衿道,“我站着也挺好。”

穆元帝显然心情不错,笑道,“站着哪有个说话的样儿,再说,要你站着,让昭云知道肯定心里说朕刻薄了。”

内侍搬了张太椅师,椅中还垫着张虎皮褥子,瞧着就不是寻常人能坐的,何子衿还在犹豫,穆元帝道,“坐吧,你不是外人。现下冷,坐那绣凳不好。”

何子衿便谢了坐,上前坐了。

穆元帝问,“昭云还好么?”

“挺好的,就是冬天容易生病,朝云师傅一生病就咳嗽。不过,过了冬天就没事了。”何子衿说着就有些担心,想着,自己在老家时,朝云师傅还有个说话的人。如今自己来了帝都,朝云师傅那里该冷清了。

穆元帝道,“无妨,待过了年,叫夏神医去给朝云看看,调理一二,就能大好了。”

何子衿顿时面露喜色,笑道,“那我先代朝云师傅谢过陛下了。朝云师傅这病,我请我们县里最有名的大夫看过,也不见大好。夏神医我听说就是我们蜀中人,可惜以前不知道,要是知道,早就请了。”这么想着,何子衿又觉着薛帝师为人不够意思,夏神医听说就是薛帝师教出来了呢。当然,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夏神医的医术比薛帝师还要好。

穆元帝微微一笑,“昭云是朕的表弟,哪里用你谢。朕知道你们县城,叫碧水县,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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