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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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这里有沈氏,何洛家有刘太太这位睿智的祖母,何洛这一段恋情便由此悄无声息的结束,知道它存在过的人不过一掌之数。
世间有些情缘便是如此,还未来得及开始便已结束,连声叹息都来不及。
看三姑娘的神色,并无什么叹惋之情,只是在与何子衿一并收拾花草时道,“花能经年常开,人却不可能一辈子都好看。”
何子衿道,“是啊,不光女人这样,男人也一样。”
三姑娘给一盆茉莉松了土,对何子衿道,“你才几岁,就知道男人女人了?这话可不准在外头说去。”
“我说的是实话。女人怕老,难不成男人不怕老?我时常看到女人四十还干净整齐,身材保持的也好。但许多男人就大腹便便,这样了。”何子衿还扶腰学了几步,逗的三姑娘险把茉莉摔了,何子衿道,“就像怀胎十月一样。”
三姑娘笑的花枝乱颤,“快别耍宝了,真真笑死个人。”
“本来就是啊。”何子衿颇是自信,且她素来想得开的,道,“再说,以咱们的美貌,就是老了,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太,怕什么老呢。”
三姑娘笑的了不得,自己笑一回,还得叮嘱何子衿不准出去这样吹牛。她们姐妹虽相貌略出挑些,也再没有这般自吹自擂的。
两人正说着话,翠儿过来禀说李氏带着何康过来说话,两人便去了沈氏的屋子。
李氏这几年越发悠然了,有了何康这亲生的骨肉,听说她在州府的酱铺子还开了分店,生意颇是兴旺。何忻有了些年纪,再如何的美妾,似乎还是觉着李氏最好,夫妻两个感情不错。何康较何冽长一岁,今年八岁,因生产时略有不足,这些年补养调理下来,并不显什么了,只是头发略有些发黄,不若别的孩子黑亮。李氏听何子衿的偏方,天天给闺女吃黑芝麻糊,盼着哪天能把头发吃好呢。
何康自幼就喜欢跟何子衿一道玩儿,见着何子衿极是欢喜,打招呼,“三姐姐,子衿姐姐。”
三姑娘何子衿一并见过李氏,李氏笑,“错眼不见,丫头们就都长大了。”
“是啊,康姐儿都八岁了呢。”沈氏令翠儿拿了藤萝饼过来,笑,“尝尝,院里的藤萝开花儿了,这是三丫头和子衿头晌做的。”
李氏尝了赞味儿好,何康更干脆,“跟飘香园做的差不离了,三姐姐子衿姐姐,等我大些,你们也教我做吧,我做了给我娘吃。”
两人自然应好,李氏脸上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尝了回藤萝饼,李氏便叫闺女与三姑娘何子衿两个出去玩儿了。三姑娘何子衿瞧着,李氏兴许有事同沈氏说,就带着何康院里看花儿去,哄着她玩儿。
李氏委实有些难开口,只是又不能不说,她抿了口茶,还是不知该如何说。倒是沈氏乐了,笑问,“你这是怎么了?”这般欲言又止的。
李氏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去院子里瞧着闺女,方叹道,“唉,也不知怎么这事儿就叫我赶上了,康姐儿她爹非要我来问一问,妹妹,你可别怪我唐突。”
沈氏敛了笑,忙道,“倒是什么事,嫂子与我说个明白才好。”
李氏悄声道,“妹妹也知道,珍姐儿在跟你们姑太太家的长孙阿志议亲的事吧。”
“这如何不知,上次我娘家弟媳特意去芙蓉寺给阿素烧香,我们一家子也跟着去了的,还瞧见珍姐儿她娘带着她给阿志她娘相看呢。孩子们彼此都见了面,我也是眼见的,不也问过你?”只是这事能与自家有什么关系呢。
李氏看沈氏确不知情,叹口气道,“妹妹知道,珍姐儿是家里的大孙女,她平日里也很得老爷喜欢,不欲她远嫁,便说了陈家这桩亲事,说来门户也般配。这亲事是早便议着的,只不知为何,如今陈家传出消息,说陈家志哥儿相中了你家三姑娘…”李氏为难的紧,“这是怎么说的,两家都谈妥了的,这就要过礼了。突然这样,珍姐儿小人儿家要面子,出家的心都有了,老爷叫我过来问问,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沈氏立刻道,“实不知嫂子这话儿是打哪儿来的。前些天阿志过来我还跟他说呢,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吃他的定亲酒了,我家太太连他定亲礼都预备着呢,如何能有这事?就是三丫头,每天就是在家做绣活,因她大了,去绣坊或是去薛先生那里我也不叫她一人去的,都是翠儿伴她一并去。倘真有此事,我焉能不知?”
李氏悄声问,“会不会私下…”
“这绝不可能!”沈氏断然否认,听这话已有些不喜,还是按捺着脾气道,“嫂子细想,倘是在外头,我在家不知,可咱们碧水县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地儿,咱们都是县里的老住家,谁不认得谁?便是在家瞒了我,县里定早有风言风语,哪里等得到现在嫂子来问我?倘是在家里,我跟嫂子实说吧,三丫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但有男子来,哪怕是亲戚,我也要她回屋避一避的。不为别的,家里两个丫头都大了,这会儿虽不比前朝,可男女大防也要紧的很。我岂是那等糊涂人?不说别个,我子衿今年十一,过几年也到说亲的时候。闺女家,名声比什么都要紧。怎会有那等事?再说三丫头,她也不是那等随便的闺女。嫂子别是给人诳骗了吧?”
李氏十分过意不去,拉着沈氏的手道,“好妹妹,你别嫌我,我这也是没法子。家里现在乱哄哄的没个清静,我也是烦透了。”
沈氏缓口气,“我怎能不知嫂子的为只,只是,这话嫂子可别再提了,我家三丫头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就因模样生得好些,招了人眼,便是没事,那些好事之徒也想编出些事儿呢。她在我家这些年,嫂子跟我时来时往的,焉能不知她的品性。我要有个同龄般配的儿子,再不能叫三丫头外嫁的。嫂子还是往陈家仔细问问,好端端的,总不能说变就变。”
李氏叹道,“不论是结亲还是悔亲,我只求痛痛快快的有个结果就好。别的事想不着我,这等事就都想到我了。”对长房不是没有怨怼,得罪人的事不自己出头。
沈氏亦叹,“嫂子这好歹是有个由头,再怎么说,你是嫡母,硬赖到你身上让你出头,你能怎么着?你说我家,还不是没来由的。就因我家丫头生得好些,倒成不是了。”
李氏忙又道了回歉,两人素来交好,沈氏也不想抓住此事不放,劝李氏道,“嫂子是瞧着康姐儿,不得已罢了,我如何不知。”
李氏被逼出头干这尴尬事,本就心里不痛快,沈氏一说,她险掉下泪来,轻声道,“没孩子时,我是日夜盼着。如今有了康姐儿,我是日夜劳心。我们那一家子,康姐儿到底没个同胞兄弟…”
沈氏少不得又劝了李氏一回。
至晌午,李氏便带着闺女告辞了。
沈氏好声色的送了她们母女出门,回屋也没与旁人提这事儿,当初她先打发了何洛,接着同样手段打发了陈志。何洛倒是个明白的,后来就没来的。陈志也没露过面儿,沈氏还以为他们都消停了,如何陈家又传出这样的话儿来?
沈氏觉着,得快些将三姑娘的亲事定下来了。
待此事想通,沈氏又叫了三姑娘来私下叮嘱了一番,让她近期都不要出门。
话说李氏回了家,家里还等着她的信儿。
李氏将沈氏的话照样同大儿媳杜氏说了,杜氏咬牙,“若真没这事儿,如何陈家会反口?”
李氏累得要命,见杜氏不信,也有些冒火,道,“你要不信,自己去问吧。”
杜氏忙道,“太太莫误会,我不是不信。只是,咱们亲自着人往陈家打听的,而且,先时都说好阿志秀才试后就把事儿定下来的,如今陈家反推脱起来。”
李氏揉揉额角,“猜度这些有什么用,我都去问了,根本没你说的那回事儿。你去陈家找陈大奶奶问个明白,咱家珍姐儿又不是嫁不出去,如何能容他们这般怠慢?”
若能舍得这门亲事,早舍了,杜氏咂巴咂巴嘴,道,“阿志这样的人才,阖县也没几个。”
李氏索性不再理她。她虽是继母,该出的力也出了,该说的话也说了,还要怎地?
便是何忻回家,李氏也是照样同丈夫说的。
“我细问了子衿她娘,断没这事儿的。”李氏服侍着丈夫换了家常衣裳,道,“是不是陈家有意推脱呢?”
何忻眉心微皱,李氏轻声道,“我可是听说,阿志中秀才后,不少媒人往陈家说亲的。”倘陈家有了更好亲事呢。
何忻摇头,“不至于。便是有了更好的亲事,他家说一声,反正亲事没定,咱家也不至于赖着他家。”
李氏道,“若不然,我带着珠姐儿她娘往陈家走一趟,也问个究竟。”
何忻鬓间几缕银白,烛影下愈发亮眼,他少时便走南闯北的人,也猜度了几分,道,“少年人,总有糊涂的时候。若他能明白,亲事也结得。若一味糊涂,另给珍姐儿寻一门好亲事便是,又不是只他一户好人家。倘不是阿志念书尚可,我也不会想结这门亲。”陈姑丈家门第,与何忻家相当,哪怕这几年陈姑丈赚了大笔银子,但论生意稳定性,还是何忻更胜一筹。何忻之所以想结亲,是看中何志会念书,以后若能考个举人进士的,说出去也体面。
最后,何忻道,“你跟珍姐儿她娘说,莫哭天抹泪儿的,若有媒人上门说亲,看看好赖。陈家这事,暂放放无妨。”
李氏应了,捧上一盏凉热适口的茶,还是忍不住为沈氏说话,“子衿她娘千万保证的,断不会有那等不才之事的。”
“咱们本就是族亲,恭五弟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他家本就不至于有这事儿,不过是以防万一让你去问问,莫误会了。”何忻呷口茶,细与李氏分说道,“怕就怕是阿志动了心,这少年人,不动心还好,倘一动心,实不好回转过来。他如今倘真对那位三姑娘有意,便是咱两家结了亲,珍姐儿嫁过去怕日子难过。再者,明知他这般,还要结亲,倒叫人小瞧了。”
李氏稍放下心来,“还是老爷透彻。”
何忻问,“孩子家我见的不多,倒是那个三姑娘,当真相貌极好?”
李氏道,“岂是极好,咱们县里再没一个比她生得水灵。说来也怪,三姑娘是子衿她祖母的娘家侄孙女,与子衿她祖母生得半点儿不像。听说三姑娘的祖父与子衿她祖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那就难怪了。”何忻道,这世间,男人只要有才干,便是相貌差些,也有大把好闺女肯嫁。女人当然也要看家世,但若相貌真正出挑,想得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
李氏感叹,“真不知是不是他家的风水格外好,孩子们一个个水灵灵的,三姑娘就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子衿你是见过的。她如今还小,过两年大些,相貌绝不比三姑娘差。”
何忻笑,“这有什么,咱们康姐儿也标致的很。”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李氏笑,“这倒是。”
何忻将事情看得透透的,人也明理,长媳杜氏则不这般想,她简直恨透了三姑娘。其实,这与三姑娘有何相干,只是,越是无能的人越会迁怒罢了。得罪不起陈家,觉着三姑娘是个软柿子,自然要捏一捏的。
且杜氏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她与丈夫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回我带着珍姐儿去芙蓉寺与陈家大奶奶相看,也是叫孩子们见个面儿,不做盲婚哑嫁。我可是眼见子衿她娘带着她家那两个丫头在一块儿的,说不得早便有了首尾。咱们珍姐儿这样的老实丫头,如何比得上那等狐媚有段!”
何汤皱眉,“这事且不急,我跟父亲商量后再说。你管住你的嘴,珍姐儿就够不痛快了,你再这样叨烦起来没个完,还叫不叫闺女活了。”
“我又不会在闺女面前说,就是给你提个醒儿,你跟父亲说一说这事儿。”
何汤道,“太太不是去了恭五叔家,说没这事儿么?”
“太太早便跟恭五婶交好,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她信什么,说不得是给蒙蔽了呢。”杜氏早有结论,她已断定三姑娘就是狐狸精投的胎,道,“你是没见过三姑娘那样貌,也不知怎么就生得那般妖妖调调的,一看就不是正经闺女。”
何汤道,“好生宽慰着珍姐儿,狐狸精的事儿不要跟她提,亲事不成倒罢了,倘成了,倒叫孩子心里别扭。”
“咱们丫头你还不知道,她比我还精呢,她能不知道?早知道了。”主要是杜氏这张嘴实在不严谨,早同闺女说了。
何汤一叹,“叫她莫急,我总不会叫她吃这个亏。”
杜氏此方不说什么。
何汤与父亲何忻说这事儿的时候,倒是给何忻说服了,主要是何忻说的有理,何忻道,“你恭五叔年纪比你还小两岁,你自己琢磨琢磨,他是不是个老实人?今儿是叫康姐儿她娘亲自去问了,再说,先时咱们也着人打听过这位三姑娘,若她实有手段,咱们怎会打听不出来?可见的确与你恭五叔家无关。”
何汤道,“那阿志怎会跟着了魔似的…”
“这有何稀奇,男人哪个不好色。”何忻道,“陈志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三姑娘相貌极佳。他少年慕艾,稀松平常。只是为个女人这般糊涂,先时倒是高看了他。”陈家这事儿,闹得何忻心烦,他孙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苦一棵树上吊死。
何汤却是极想结这门亲的,道,“陈志年少,经的见的少,故而一时糊涂罢了。倘他能明白,也不失为一门好亲事。咱们县里比他更出挑的少年,也不多。”关键是家里有钱,还会念书!
何忻道,“还是暂放一放,珍姐儿今年才芨茾,也不必急。这亲事,自来是男家赶着女家,没有女家上赶着男家的。便是为珍姐儿日后着想,也别叫你媳妇太热乎了。陈家不提,咱们也别提,我再瞧瞧,若有比陈家好的,也不是非陈家不可。”
何汤虽对父亲续弦有些意见,不过李氏这些年很识趣,且只生得一女,如今李氏也进门儿这些年了,何汤对李氏向来是恭敬的带着些疏离。他素来信服父亲的眼光,听父亲这般说,心思也活了,恭敬的应下。
只是杜氏不甘心,何珍珍紧攥着拳头,咬牙道,“世上也不只陈家这一棵老歪脖儿树!只是丢不起这个脸!难道我是他家想相看就相看,想不要就不要的!”
杜氏忙拉开闺女攥着的拳头,见因用力太大,指甲刺破掌心,流出血来。杜氏心疼的紧,一面吩咐丫环去拿药来敷,一面开解闺女,道,“何苦生这样的大气!你爹说的对,难道就没别的好人家了?我还看不上那陈家背信弃义哩!”
何珍珍垂眸思量,任母亲给她敷好药,也没再说什么。
两家正因陈志心烦的时候,不想陈大奶奶接着闹出一大雷,当下把两家雷了个好歹。
陈大奶奶哭哭啼啼的跑到何家求三姑娘发发善心,别再搅和她儿子的亲事了。三姑娘当下脸就绿了,立刻道,“实不知大奶奶这话从何说起?你家公子我拢共没见过三五面!如何能与他有什么牵扯!大奶奶别是认错了人,赖到我头上!便是您不在乎脸面,我还得要脸呢!”
陈大奶奶见着三姑娘也火大,眼泪也不流了,气冲冲的问她,“你说得清白,那怎么阿志就非你不娶了!”这狐媚子的德行,一看就是会勾引男人的!
三姑娘气的了不得,冷笑,“我怎么知道令公子在想什么?您这当亲娘的都不清楚,倒来问我!你问问姑祖母和婶婶,我倒是认不认得你家公子!我好端端在家里坐着,大奶奶这是来做什么?我是哪里得罪过你,叫你这般来败坏我名声!”
“你有证据就拿出证据来,平白无故的来我家里撒泼说这些胡话,你干脆一刀捅死我罢!”说着,抄起做针线小笸箩里的剪刀就塞陈大奶奶手里,陈大奶奶哭天抹泪有一套,这上头却没啥胆量的。
三姑娘拿出不要命的态度来,陈大奶奶枉活这一把年纪,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给三姑娘震住的,陈大奶奶厉声问,“当真绝无此事!”
三姑娘指天起誓,“若有此事,便叫我天打雷霹,不得善终!若无此事,大奶奶冤了我,大奶奶敢不敢也照样起个誓给我!”平日里看不出来,一遇着大事,三姑娘性子里强硬的那面儿便显了出来。
陈大奶奶嘴唇动一动,她是不敢起誓的。
这会儿工夫,何老娘也明白事情原由了,指了陈大奶奶道,“你莫不是失心疯了?好端端的这是来做什么?你婆婆知不知道你过来!”
陈大奶奶抹一把泪,“舅妈也体谅我做娘的心吧,阿志简直是失心疯一般,非三丫头不活了。”
三姑娘冷声道,“得了失心疯就去找大夫吃药,大奶奶来我家有什么用!我家又没大夫!”
陈大奶奶险给她噎死,道,“你这丫头,无风不起浪,若不是有个影儿,阿志怎会就你不可了!”
“你家的事,如何与我相干!我誓都起了,还要怎么着,莫不是不逼死我不罢休了!”三姑娘道,“你再逼我,我就是死,也得撞死在你家大门前!给你家好生扬一扬名声!我把话撂下!大奶奶也是有闺女的人,今天有人敢坏我的名声,明儿个令爱嫁人,别怪我跑去说有人为令爱要生要死!我光脚不怕穿鞋的,大奶奶还是别以为我太好欺负!”
陈大奶奶彻底给三姑娘噎死了…她怎么来就怎么回去了。
何老娘气得了不得,陈大奶奶走了好半日,何老娘还骂呢,“这脑子不清楚的婆娘,吃错药了吧!”待骂一阵,何老娘方回头问三姑娘,“你真没事儿吧!”
三姑娘骤然发狠,“她敢坏我名声,要她命!”
何老娘给她吓死,连忙道,“快别这样。我跟你婶子去你姑祖母家走一趟,总得问个明白,不能这样糊涂着。”因三姑娘爹娘活着时活的不大体面,三姑娘的成长过程中,何老娘是下过大力气给三姑娘灌输荣辱观的。这几年看下来,觉着三姑娘早在她老太太的培养下,脱离了那对恶心爹娘的低级血统,有了她老太太的高尚节操。故此,何老娘也不大相信三姑娘跟陈志有什么。而且,后来陈志再来何家,三姑娘都是避回自己房的,当真是说话见面儿都有限,如何陈志就发了疯呢?
何老娘素来是个偏心的人,在家里孙辈中,她最偏孙子何冽,不过,有陈志比量着,何老娘自然是偏心三姑娘一些。再者,何老娘活了这把年纪,如何不知名声重要。她家里不只三姑娘一个闺女,这会儿便是心下有些埋怨三姑娘平惹是非,可她亲孙女何子衿小同学还小呢,万不能真叫三姑娘坏了名声,以后亲孙女的亲事便要艰难了。
何老娘同沈氏道,“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咱们这就去走一趟,总得说道个明白!”
“母亲说的是。”沈氏脸色亦是极难看的,心下真是烦透了陈大奶奶,咬牙道,“原就知大嫂子糊涂,却不知糊涂到这步田地,别是她自己得了失心疯吧!”
婆媳两个也顾不得怎么收拾,便去了陈家。
陈姑妈太阳穴上贴着两贴膏药,病歪歪的靠在榻上,何老娘一见顾不得说陈大奶奶的事,连忙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陈姑妈叹,“还不是叫那孽障给气的。”
见大姑姐这般,何老娘那话就有些说不出口,怕叫大姑姐更添烦忧。沈氏是不管这个的,沈氏道,“我们在家,也不知姑妈身上不好,不然早该来问安的。倒是大嫂子,如何不在姑妈身边服侍?”
陈二奶奶肚子已经出怀,却仍是在婆婆身边服侍,闻言叹道,“弟妹有所不知,大嫂身上也不好呢。”
沈氏道,“我有些私话想同姑妈说,能不能请二嫂暂回避一二。”
陈二奶奶瞧一眼婆婆的脸色,便退下了。
沈氏直接同陈姑妈说了,沈氏道,“我们在家都不知什么缘故,大嫂子就上门一通闹,直要逼死三丫头的意思!姑妈素来明白,倘阿志真与三丫头有什么,姑妈不至于不去问我们太太一声。姑妈既自始至终没说,就知阿志的事与三丫头是无干的。阿志糊涂,大嫂子好生劝导他就是,这般去我家吵闹,亲戚家不会计较,可倘事情传出去,叫三丫头怎么活?大嫂子实在糊涂。还是说真打着逼死三丫头的念头要阿志死心!”
陈姑妈气的眼前一黑,问,“真有此事!”
沈氏道,“大嫂子前脚刚回来罢。我实在是不解大嫂子的意思,又知此事要紧,耽搁不得,故而过来问一问究竟!”
“这个混帐婆娘!”陈姑妈向外喊,“把老大媳妇给我叫来!”
第97章 纠割
陈大奶奶正在屋里跟闺女商量呢,“好像真与三丫头无关的。”
陈大妞是典型的阴谋论者,冷笑,“娘你真是耳根子软,难道凭白无故的我哥就中了邪?我哥怎么不要死要活非他人不娶,就黑上那狐狸精了呢?早就看她不是什么正经货,每天妖里妖气的。”最后一句话的结论真不知陈大妞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母女两个正头对头的商议如何拗回陈志的心肠,就听到陈姑妈的传唤,陈大奶奶刚从何家回来,听说是何老娘婆媳找家来了,毕竟有些心虚,陈大妞却是胆子壮不怕事儿的,道,“我陪娘你过去。”
陈大奶奶便带着闺女过去了。
陈姑妈险没叫这长媳气死,当头便是一通喝问,“你去你舅妈家做什么了?”
陈大妞道,“祖母,我娘就是去问个清楚,也是怕冤了三妹妹呢。”她较三姑娘长一岁。
沈氏道,“怎么大嫂子的事儿,侄女这般清楚。莫不是大嫂子过去之前,跟侄女商量后才去了?”
陈大妞看向沈氏,沈氏似笑非笑,“都不是外人,大侄女别拿这谎话哄人了。问什么?大嫂子有没有跟大侄女说,大嫂子去问,三丫头当场就起誓了,若与她有关,天打雷霹不得善终。大嫂子敢不敢也起个誓,若冤了三丫头,你要如何?”
“大嫂子一样是有闺女的人,既知你家的事与三丫头无干,还要去我家大吵大闹,到底安得什么心?”沈氏道,“我劝大嫂子一句,难不成你坏了三丫头的名声,就不影响志哥儿了。他年纪轻轻的,真有了什么耽于美色的名声,略讲究些的人家,会不会把闺女嫁给他?此事与三丫头无干,大嫂子非要迁怒,我也没法子。只是,大嫂子怎不为志哥儿考虑清楚呢?您这闹一通,以后叫志哥儿怎好说亲呢?”
陈大奶奶实在是给儿子这牛心折磨的没了法子,陈大郎回家捆起来打一顿,陈志倒更铁了心。总不能把他打死。陈大奶奶便想了这个法子,先把三姑娘搞臭,最好叫三姑娘自己主动去死一死,也算掐了这祸根。奈何三姑娘真不是那种你坏我名声我就去死的人,她绝对是我死也要拖一垫背,陈大奶奶论狠劲儿,真狠不过三姑娘。再有沈氏也不是好惹的,陈大奶奶一朝失算,脸面全无。
更有沈氏一提陈志的声名,陈大奶奶哭道,“事到如今,阿志哪里还有什么声名呢。”
沈氏道,“若不是大嫂子去我家闹一通,此事我是闻所未闻的,又有谁能知道?大嫂子自己要泼三丫头一身脏水,坏了阿志的名声,能怪谁去?”
陈大妞不管这个,她道,“既如此,婶子早些发嫁了三妹妹,不就清白了?”
沈氏冷笑,“大侄女当真打的好主意,你这般有智谋,莫不是与你娘商量好的?逼不死三丫头也要逼她嫁了!”
“我也是为三妹妹着想。”陈大妞道。
“哪天我也过来如法炮制一回,介时还请大侄女也早些嫁了吧!”沈氏道。
陈大妞到底还是黄花大闺女,她顿时脸色涨的通红,道,“婶子如今这般轻薄?”
论口才,陈大妞如何是沈氏对手,沈氏道,“我看大侄女随口便是婚嫁之事,不知这竟是轻薄。我没念过几本书,原是不知道这是轻薄的,大侄女念了多年的书,方知这是轻薄。那就请大侄女自重些吧。”
陈大妞登时又羞又怒,浑身打颤,陈大奶奶对沈氏道,“弟妹也是长辈,如何这般说话。”
“大嫂子比我还年长,同三丫头也没客气呢,我如今都是有样学样跟大嫂子学的。”沈氏一人干翻母女两个,淡淡道,“今天当着姑妈的面儿,我把话说开了。我有闺女,大嫂子也有闺女。我有儿子,大嫂子也有儿子。我家自比不上大嫂子家有银钱,可我也不是窝囊的!大嫂子说的那些话,我家里不会往外传,可要传出一星半点儿,咱们没个完!谁要坏我闺女的名声,就是我一辈子的仇人!三丫头要说亲,大侄女比三丫头还大一岁吧?大嫂子不要脸面,我也豁出来不要这脸面了!大不了一道去死,咱们到地下也有个伴!”
事关名节性命,沈氏也不来那客气的一套!说完就扶着何老娘走人了!
陈姑妈给这对蠢母女气的厥了过去。
何老娘出了门还劝沈氏,“说不到死不死的地步啊,忒不吉利。”
沈氏道,“母亲放心,不过是吓唬吓唬大嫂子。她也忒目中无人了,成心坏三丫头的名声,三丫头以后可怎么办呢?”
何老娘也没好主意,恨恨的骂陈大奶奶一句“这油蒙了心的贱货!”,道,“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吧。”
家里何子衿也守着三姑娘发愁呢,她生怕三姑娘想不开。三姑娘反劝她道,“这也不必愁,船到桥头自然直。难不成我真去死?我死了倒成全了那一家子。”
何子衿心里倒是有个主意,道,“三姐姐想通便好,不如咱们去贤姑祖母那里住些日子。”
三姑娘很是心动,道,“只怕贤姑祖母不愿惹这麻烦。”
“不会。认识贤姑祖母这些年了,怎么着也有几分薄面在。”人跟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何子衿小时候便常去贤姑太太那里玩儿,就是侍弄花草的本事,也多是同贤姑太太学的。何子衿觉着,贤姑太太虽淡漠些,却不是那等绝情之人。何子衿道,“三姐姐别担心,我去同贤姑祖母说。”
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三姑娘也应了。
待何老娘沈氏婆媳回来,三姑娘何子衿已想好对策,沈氏道,“这也好,不过有我在,不必你小孩子家出面儿,还是我去贤姑妈那里走一趟。只是可惜三丫头今年及笄,如此倒不好大办了。”
三姑娘道,“这倒没啥,只是叫那一家子恶心的够呛。”还没法子报复回去!这亏吃的窝囊!
何老娘道,“这个往后再说。说亲的事也略停一停,反正你不大,若你贤姑祖母同意,先去你贤姑祖母那里住些日子,也就清静了。”
何恭听说此事后,原要去陈家走一趟的,何老娘拦了儿子道,“你姑妈身上不大舒坦,我跟你媳妇刚回来,你就别去了,叫你姑妈心里难受。”
何恭道,“以后再有这事,娘跟我说。”
何老娘揉着额角,“一时给那疯妇气得头晕脑胀,没顾得上多想,就跟你媳妇过去了。”
何恭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娘跟媳妇多劝着三丫头些,跟她说,这事不怪她,叫孩子放宽些心。”
“还用你说。”何老娘便将让三姑娘去贤姑太太那里住些时日的事与何恭说了。何恭皱眉思量,道,“会不会有好事者说咱们心虚呢?”
何老娘道,“这会儿也管不了那许多,你贤姑妈那里清静。”
沈氏诚心相求,且贤姑太太早便喜欢何子衿,也认得三姑娘的,很痛快的应下了。只是,让沈氏有些意外的是,族长太太刘太太也为三姑娘说了话。刘太太是直接与陈家族长太太说的,刘太太道,“我闻知此事,深觉不妥。三丫头在阿恭家长大,那丫头品性如何,有目共睹,且我便可以做保,绝对是知书识礼的好姑娘。陈老爷家的大奶奶无缘无故的说出些没根据的话,明白的,说她胡言乱语,不会误会。可这世上,还是糊涂人多一些,尤其阴私之事最伤人名节。三丫头自小在我族中,伤她名节,就是伤我族中闺女的名节。我们家姑太太的贞节牌坊是先帝亲笔赐下的,这几十年来,我们何家闺女的品性,也是人所尽知的。再不能容人无故玷辱,还得请您说句公道话呢。”
沈氏何老娘听说刘太太竟为三姑娘出面,心下很是感激,亲自备了礼去谢了一回。刘太太笑的慈和,“我是看着孩子们长大的,好生生的丫头,我如何能坐视她们受这无妄之灾。”她知道长孙的脾气,这孩子理智,可少年人,哪儿那么容易忘情。与其叫长孙牵挂,刘太太将能做的都做了。便是儿媳孙氏刚得知此流言时,一脸神秘兴奋兴灾乐祸的模样同她说起时,刘太太也训斥了孙氏,刘太太说的明白,“三丫头不姓何,却是在何家长大的。你也有闺女,别人说三丫头,难免说咱们何家如何的。这种闲话,非但不能去传,便是听到有人讲,也要驳斥一二的。不为别的,就当为自己闺女积德吧!”
家有这等儿媳,真是死也闭不上眼。刘太太愁的要命,想着往后定要给孙子挑一门妥妥当当的亲事才好,尤其孙媳妇的性情,一定要明白才行!
刘太太利用族长太太的身份给陈氏家族施加了一些压力。
话说,陈姑丈虽有大把银子,却不是族长。
陈家族长如今不比陈姑丈富庶,却也是一族之长,碧水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因这几年陈姑丈发了大财,陈族长嘴上只有好话,面儿上也亲热,心里作如何想就不知道了。或者,陈族长对陈姑丈一支是稍有嫉妒的,也许心里还盼着陈姑丈倒个小霉啥的,却不希望陈姑丈这支真的出什么事。尤其,在陈志身上。如同何洛是何氏一族的希望,年纪轻轻便中秀才的陈志何尝不是陈氏一族的希望呢?便是陈族长对陈姑丈偶有嫉妒,也是盼着陈志出息的。无他,这年头,真是出息一人,能旺一族啊。
何况,事关名声。
陈姑丈听妻子说了,夫妻两个当天就去了陈姑丈家。
陈太太去寻陈姑妈说话儿,陈族长亲与陈姑丈说的,“阿志这才开了个好头儿,万不能坏在风流之事上。且这事也极不妥,何家可是有贞洁牌坊的家族。这会儿说在何家养大的女孩子名声上有挂碍,何家如何能坐视不理呢?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在碧水县扎了根的,莫因些小事坏了情分。何况,你家与何恭家可是实在亲戚,如何闹到这般地步?也忒伤脸了。”
陈姑丈刚从老妻那里出来,老妻给陈大奶奶气的不轻,便是陈姑丈听着陈大妞在一畔聒噪,一时没压住火给了她一巴掌,终于打了个清静出来。陈姑丈安慰了好妻几句,族长夫妇就来了,陈姑丈在外人面前素不缺风度的,他温言悦色,笑,“阿兄说的是,其实都是误会,说开就好了。”
陈族长道,“那就好那就好。”
陈姑丈还请陈族长留下用饭,陈族长客气婉拒,见天色不早,便带着老妻回家了。
陈姑丈这些日子正是春风得意,谁晓得最让他有脸面最出息的长孙竟然鬼摸头一般瞧上了三姑娘,还非君不娶了。
陈姑丈原也没当什么大事,想着长孙这些年一意念书,没开过眼界方会如此。按陈姑丈的意思,找两个漂亮丫头给长孙伺候一回,长孙定能通透了。结果,漂亮丫头找来了,长孙非但没通透,反是愈发一意就扑在那三姑娘身上了,真是着了魔。
陈大郎打了一顿,陈姑丈耐心劝了一回,黑白脸都用了,均失败告终。
陈姑丈正要再想法子令孙子回心转意呢,大儿媳就做出这等蠢事来,简直叫陈姑丈火冒三丈。
孙子突然鬼迷心窍,陈姑丈也不喜欢三姑娘,但他做生意这许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早把孙子身边儿的小厮拷问了,又着人细细打听,实在与三姑娘无干。那姑娘就是生得貌美,给孙子相中了而已。倘三姑娘真做过勾引他孙子的事,他老人家定不能这样算了的!
就因着三姑娘没做过,且何家是正经亲戚,何老娘那性子,陈姑丈虽不大喜欢,也得承认何老娘是个正派人。哪怕何恭帮着阿姑妈拆过他的台,陈姑丈心里明白,这位内甥是个可靠的人。陈姑丈在外多少年,哪怕心底觉着何家有些无能,也得说,何家这门亲戚不赖。如今没事看不出来,倘一朝有事,就得指望着实在亲戚拉扶一把。
甭看陈姑丈如今富贵,且性子毒辣,他心里是门儿清的。故此,虽心下难免迁怒三姑娘些,此事他根本就没跟何家提。本就不关人家的事,跟人家提什么?不但不能提,还得瞒着些,不然传扬出去,孙子的名声也要受影响。
风流对男人不是大罪过,可孙子正是说亲的时节,巴结陈家的人家或者不在乎这个,可那些讲究的人家,尤其读书人家,最在乎名声。
孙子若有了这般名声,如何能说一门好亲?
何况,先时与何忻也口头上定了亲事的。
陈姑丈正想着秘密的解决了孙子的心结,不想陈大奶奶做出此等蠢事,你要损人利己,陈姑丈也不说什么了。就怕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得罪了亲戚不说,遗害在后头呢!
陈姑丈再一次后悔,给老大结亲时家里条件差些,娶了这等没见识的女人,真是祸害满门!
陈姑丈先跟老妻商量着,命陈二奶奶备了份厚礼给何家。陈姑妈也甭养病了,扶病去了何家赔礼。沈氏当时虽撂下狠话,可这亲戚,怎能说断就断呢?何老娘叹,“我跟姐姐认识这些年,有什么事也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害了三丫头的名声。”
陈姑妈正想说几句好话,就见翠儿跑进来,满面喜色道,“太太、大奶奶,小福子说州府里传下来的信儿,咱们大舅爷中进士了!”
第98章 亲上加亲
舅爷!
何家现在只一位舅爷,便是何恭的小舅子沈素了。听说沈素中了进士,何老娘与沈氏惊喜的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叠声问翠儿,“可是真的?叫小福子进来!”
小福子早在外头侯着,听到里头有话儿,忙欢天喜地的进去,眉飞色舞道,“太太、大奶奶,再没差的,县衙门口都贴出大红榜来了,小的亲自去瞧的,就是咱家小舅爷!估计这会儿县衙报喜的人已往亲家老爷家去了呢。”他是何家买来给何恭做书僮的,也认得些字。何恭出门小福子做书僮,若何恭不出门,他便去沈氏的酱菜铺子里给沈山做个支应。
沈氏喜的都说不出话来了,陈姑妈笑,“这可是天大喜事!”
何老娘笑,“是啊!赶紧,把恭儿叫过来!”
何恭已带着孩子们到了,笑,“小福子先去的书房,这小子实在腿快。”又道,“阿素着实争气。小福子去恒大哥家问问,他家车马可有空,明儿个我同你大奶奶去岳家贺喜。”
陈姑妈立刻道,“哪里要去打听别家,你姑妈家难道没车马?”
陈姑妈将旁事搁一旁,很为娘家高兴,笑,“明儿一早我就着车夫过来,这可是天大喜事,买他一万响鞭炮放个痛快才好。”
沈氏笑,“姑妈说的是,我都忘预备了。小福子去买些鞭炮来放!咱们也喜庆喜庆。”
小福子应一声就撒腿跑去买鞭炮了。
何子衿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手上还有些面粉的白,身上围裙未摘,一看就是刚从厨下过来,欢喜的问她娘,“我舅中进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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