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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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翼道,“我去接子衿妹妹上学,不行啊?”

何老娘笑,“那就去吧。三丫头,你带阿翼去,给你些钱,路上阿翼想吃什么买给他吃。”

何氏道,“娘你别惯他这些臭毛病。”

何老娘说闺女,“我好几年好几年的见不着外孙子,惯能惯几天,偏你这样规矩多。行了,我不用你管。”

见她娘挨说,冯翼乐,“外祖母,你真厉害。我娘现在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天天骂我,总看我不顺眼。”

何老娘大手笔的给了三姑娘一钱银子,笑对冯翼道,“这是傻话。你娘最疼你,我也最疼阿翼,就是有了小弟弟,也最疼你。你做兄长的,要护着弟弟才行,知道么?”

“外祖母说的,我就听。”冯翼笑嘻嘻的跟着三姑娘去了,走前还问,“外祖母,你想吃啥,我买回来给外祖母吃。”

何老娘大悦,笑,“你买自己喜欢的就行了。去吧,路上小心些,看着车,你妹妹也快放学了。那是你姑外祖母家,见着姑外祖母,好好说话。”

冯翼皆应了。待冯翼与三姑娘走了,何老娘还念叨,“阿翼这孩子,可真懂事。”

“那是娘你没见他气人的时候。七八岁,狗都嫌,老话再没差的。”何氏几口将杏仁茶吃完,拿帕子擦一擦鼻尖儿沁出的细汗,笑,“吃一碗热腾腾的杏仁茶,整个人都觉着暖和了。有弟妹这样周全的媳妇,娘有福。”

何老娘笑,“我也不求别的,如今有了阿冽,我总算能跟你那短命鬼的爹有个交待了。要能再给我添几个孙子,她就是不在我跟前伺候,我也情愿。”

“娘你可真不嫌贪心。”何氏笑,“弟妹这样就很好。”

何老娘笑问闺女,“肚子里这个是儿子?”

“请我们县的老大夫瞧了,摸着脉象看,像是儿子。”何氏笑,“我倒是乐得要个闺女,小子太淘了。”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弟妹要有你的本事,我得念佛。”何老娘摸摸闺女的肚子,极是欣慰。

“娘就爱说这样的话,弟妹比我还小几年,现在儿女双全。我较她大,不过刚怀第二胎,我约摸是像娘你的,生阿翼时挺顺利,偏生就好几年没动静。幸而阿翼是个儿子,那些年相公一意苦读功名,我婆婆才没说啥。”说到婆婆,何氏不禁叹了口气。

何老娘低声道,“不是我说话难听,你那婆婆得八百辈子没吃过石榴吧,怎么能叫石榴籽能呛死呢。”

“娘,看你说的,好似谁愿意死似的。”何氏道,“相公极是伤心,说好容易念出功名,老太太福都没享几日就这般去了。”

冯太太死都死了,何老娘只是说一句,“女婿是孝子。倒是女婿回来守孝,以后这官儿可怎么办呢?”

何氏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好在相公已有功名在身,以后甭管是谋外任还是怎么着,总算是有出身的。”

何老娘叹口气,再一次吐槽坟头里躺着的冯太太:真是死也不挑个时候。

(坟里躺着的冯太太:到时你挑个时候给我看。)

说一回死的不是时候的冯老太,何氏问,“娘,三丫头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咱家来了?”

何老娘将嘴一撇,“能怎么着,短命鬼的爹短命鬼的娘,没地方去了,就投奔了来。都是你外祖父造的孽,娶那么个狐狸精,生个败家子,又养一窝短命鬼!到头来让我做这冤大头!”

何氏问,“那头儿就一个人都没了?”

“但凡有一个,我也不能叫你弟收留三丫头。”何老娘叹,“那一窝儿王八崽子,合该短命!三丫头上头还有两个丫头,给她那臭不要脸的爹娘卖了。要不是她赶得巧,又有两分运道,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何老娘虽不喜三姑娘,也看不上卖儿卖女的王八蛋!

“这丫头也是命苦。”何氏有了身孕,颇有几分慈悲心肠。

“她能到咱家,还说不得命苦。”何老娘哼一声。

何氏道,“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弟弟跟弟妹都是心善的,我看三丫头模样不差,将来未必不能找一门好相亲。”

“你说的容易,她有嫁妆吗?”何老娘可是早有言在先,不会给三姑娘出半分嫁妆的,何老娘道,“看她自己造化,要是能干,她自己就委屈不了自己。要是个废物,我也不是菩萨,贴补不了她。”

“三丫头与阿翼一个年纪,这话还远的很,且论不到呢。”知道母亲素与舅家不睦,有这样的舅家,何氏也实无语可说,便不再说三姑娘,转而笑道,“倒是子衿,怎么去姑妈家上学了?姑妈不是一向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何老娘笑,“这几年你在帝都不知道,你姑妈家可是发了大财,如今也讲究起来了,给大妞她们姐妹花大笔银子请了女先生,学那些个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我跟你姑妈是什么交情,既是请了先生,一头羊也是赶,两头羊也是放,子衿早就跟着族长家的阿洛认了许多字,看她还不算笨,我就跟你姑妈说了,叫她一并去学学。不求她有多大出息,起码知些道理,跟着开开眼啥的。”

何氏点头,“娘这事儿做的好。子衿那丫头像弟妹,打小就能瞧出机伶来,弟弟又中了秀才,子衿模样生得好,再念些书,识些字,就跟寻常的土妞儿们不一样了。以后定能有个好前程。”

何老娘笑,“子衿才几岁,你这做姑妈的倒是想的长远。”

“不是我想的长远,这孩子呀,一转眼的事儿。”儿子渐渐长大,除了操心儿子的功课,何氏难免多想一些的。

“多好的前程我也不叫那丫头嫁得远了,经着你这个,到时就在本县给她寻个人家,一家子住在一处,来往也方便。”

何氏叹为观止,“这才几年没见,娘你真是大变样呀,之前嫌子衿嫌的跟什么似的,如今怎么又宝贝起人家来了?”

“你少来打趣老娘。”何老娘笑,“那丫头可是有个刁钻脾气,我略多疼阿冽一点,她就不高兴。我都说,见过多少孩子没见过她这样的。唉,有什么法子,我是遇着命里的魔星了。”

何氏看老娘笑呵呵的说着抱怨的话,可是没有半点抱怨的意思,不禁笑道,“您哪,就该遇上这么一个。”

何老娘哈哈一笑,悄悄同闺女道,“以前我多有嫌那丫头片子,如今不知怎地,越瞧越顺眼。”

何氏握着母亲热热的手掌,笑,“娘你总是这样,一张嘴从不说好听的话,心又不差的,要不也不能特特去姑妈那里说叫子衿去上学的事。怎么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不然若有不知道娘的心的,怕要误会你。”

何老娘将眼一番,道,“我问心无愧,管别人怎么想?爱咋咋地!要是在乎这个,在乎那个,还能不能痛快的活了!”

何氏又是一笑,道,“还有件事呢,娘知不知道一位宁三爷?”

何老娘道,“这如何不知,芳姐儿可不就是嫁到宁家去了。”说到小陈氏,何老娘不禁又是叹气。

何氏道,“说来险些丢丑。我在帝都,也不知道芳表妹的事。倒是碰巧宁三爷同相公是同一科的进士,两人还同入了翰林,后来论起来,不仅是同科,还是同乡呢,都是一个州府的,岂不亲近?再细论起来,竟是亲戚。我那会儿还琢磨,芳表妹如何有这般造化嫁到宁家去,后来才知道宁六郎的事。幸而没贸然打听宁六郎,不然岂不尴尬。”

何老娘道,“这有什么好打听,你当你姑妈家为何发了这大财,都是你姑丈这鬼迷心窍的,耽搁了芳丫头一辈子。”

何氏也只知道陈六郎早夭,小陈氏守了寡,再里头的事就不知道了,忙跟母亲打听。何老娘便将盐引的事说了,何老娘感慨,“芳丫头是小闺女,你姑妈最疼她,就是我,她们兄妹几个,我也最疼芳丫头。你姑丈这狼心狗肺的,就为着盐引,葬送了芳丫头一辈子。要是我,家里再穷,只要没要了饭,怎能卖儿卖女?再说,又不是过不下去的人家。这些年,你姑丈生意做得不赖,你姑妈也是穿金戴银,我常说你姑妈是有福的。可谁知前些年不显,如今才知你姑丈的嘴脸呢?卖了芳丫头得了盐引,又要纳狐狸精做小,把你姑妈伤心的了不得。也是从这事上,我才瞧着,你弟妹心肠倒还好。虽说她跟你弟弟的事先头我不大喜欢,可如今细瞧着,倒还是过日子的人。你姑妈多亏得她给出主意,芳丫头如今在宁家也好过了些。”

何氏听得这些事,叹道,“是啊,弟妹这样,当真难得的很。说来以前姑妈可是没给过弟妹好脸色,难得弟妹不记旧怨,这般为姑妈着想。”

“你姑妈也说,不经事不知人心。”何老娘愤愤,“就是你姑丈那混账行子,不知什么时候天打雷霹!”

何氏道,“以前姑丈可不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姑丈每每做买卖回来,买两支绢花,大娘一支,我一支。”

“谁说不是,跟你姑妈生了五男二女,咱们县里知道的,谁不说他们夫妻和睦。谁晓得怎么后来就跟着了魔一样,简直要发疯。”何老娘问闺女,“那盐引子,真的能挣很多钱么?”

何氏自比何老娘有见识,轻声道,“不要说很多钱,姑丈得了州府的盐引,一年起码万把银子,母亲想一想,咱家一月也就二两银子的花销。”

“我的天哪。”何老娘直念佛,不要说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千两银子,何老娘也没见过哪。她倒是有田地的,不过那田地是子孙的根本,万不能卖的。

何氏并不以为奇,道,“为着盐引,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听相公说,以前州府的纪家,也是大盐商,有了名的富户,银子赚的海了去。那纪家老爷有一对龙凤双生子,生得俊俏极了,人人称羡。因那巡盐御史瞧上,纪老爷生就把这一儿一女送了那巡盐御史,这也是嫡亲的骨肉呢。”

何老娘听的目瞪口呆,“竟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怎么没有?”

“阿弥佗佛,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丧了良心,老天爷也不会饶的。”

“母亲说的是,那纪老爷把儿女都献上去,原本盐引是十拿九稳了,结果给那儿子一刀捅了个对穿。连盐课御史都死在他手里,这事儿可是哄动了朝廷,州府里略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后来人们就不敢这般放肆了。”

听到此处,何老娘方稍觉畅快些,说,“该!都是些天打雷霹的东西,但有气性的儿郎就该白刀进红刀子出!”

略出一口气,何老娘不无担心的问闺女,“你说,芳姐儿不会也寻个机会捅死你姑丈吧?”

何氏叹,“表妹哪里是这个气性。好在宁家是大户人家,总不会亏待表妹。她如今这般在宁太太身边服侍就很好,娘家非但帮不上她,还得指望着她。她唯有自己立起来,若得哪一日宁家准她过继个孩儿,也是一辈子的依靠。”

“我也日夜盼着呢。”何老娘道,“人人盼着嫁到大户人家去,可嫁到大户人家也有大户人家的难处,规矩忒大。”若小家小户,哪怕小陈氏守了寡又怕什么,二嫁便可,也不必这般守活寡。可话又说回来,若当初说的小户人家,断不会有今日之事。当然,陈家也发达不起来。

“好在宁家还算知礼人家。”何氏道,“宁氏族中,算是宁三爷的堂伯,在帝都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宁三爷也是个出挑的人,相公与宁三爷在翰林相处这些日子,我也见过宁三奶奶,都还过得去。想着表妹在宁家也还过得日子,不然,宁三爷不会主动提及两家姻亲之事。那会儿若宁家不说,我是再不知道的。”

何老娘道,“我就盼着芳姐儿平平安安的。”

“母亲放心吧,兴许芳表妹的福气在后头呢。”

“也只得这样想了。”何老娘悄悄对闺女道,“芳丫头一日过不好日子,我心里总觉着,若当初你弟弟没闹着非要娶子衿她娘,芳丫头再不会如此的。”

何氏立刻道,“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从不像母亲这样想。说句心里话,芳表妹不是外人,可再亲近也亲不过弟弟。母亲难道还没瞧出来,不说别的,就是论脾性,弟妹也强于芳表妹。哪怕弟妹家不比姑妈家富庶,可如今弟妹娘家兄弟也中了秀才,弟妹的父亲也是秀才,哪怕在咱们县,这也能拿出手了。还有一事,姑妈家虽富庶些,可再料不及姑丈是这样的人。就算弟弟当年娶了芳表妹,芳表妹不会被姑丈卖到宁家,可是,人一旦起了邪心,早晚得出事。哪里有弟妹妥当,哪怕家境寻常,也是小户书香之家。且她心思正,一心一意的操持这个家。我如今还得庆幸,弟弟就是运道好,娶了弟妹进门,一辈子受益,连子孙也跟着沾光。你看子衿跟阿冽的模样就知道,若非人舅家好相貌,母亲哪里有这般俊俏的孙子孙女。”

想到宝贝孙子还有讨人嫌的丫头片子,何老娘也笑了,道,“兴许就是命呢。”

“这话说的对。”何氏道,“弟弟就是命好,只看弟妹能帮着姑妈出些主意,帮着芳表妹在宁家立起来,她这人心肠便好。有这样的母亲调理着,孩子以后也品性端正。”

何老娘素来嘴硬,道,“凡事还有你弟弟呢,我只求她多为咱家生几个小子,别无所求。”她指望的是儿子,又不是媳妇。

“是。”何氏笑,“娘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第63章 这是福气~

母女两个说着体己话,三姑娘带着冯翼去了陈家。

冯翼到底大些了,想着头一遭去陈家,虽不是正式拜访,可这样两手空空的,也不好看。冯翼跟三姑娘打听陈家有几个表兄弟表姐妹,三姑娘道,“跟妹妹一道上课是大妞、二妞、三妞,还有四妞年纪小,不到上学的时候。余下都是表兄弟,陈志陈行陈方都在念书了,陈远还小,跟阿冽差不多大。”

冯翼点点头,见街边有卖糖葫芦的,便停下来买了十串。三姑娘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只与冯翼道,“别尽买山楂的,挑几串山药的,这样若有不喜欢酸的,可吃山药的。”

冯翼点头,及至付账,三姑娘要拿银子,冯翼连忙道,“我身上带了银子,怎能叫表姐付账。”

三姑娘笑,“你若不叫我付账,姑祖母该不高兴了。”

冯翼坚持自己掏的银子,道,“表姐不必为难,回去我自与外祖母说。”

三姑娘便没与他争这个,随冯翼身边的小厮拿出铜钱来给了卖糖葫芦的小贩。

及至到陈家,他们去的早了些,何子衿还没放学。陈姑妈见着冯翼极是欢喜,搂了他到跟前问,“你母亲什么时候到的?”

冯翼出来极有规矩,小大人似的说话,道,“家父家母也是今早刚刚到,如今尘霜满面,不好过来,待明日就来给姑外祖母请安。我听说子衿妹妹在姑外祖母这里上学,就来接她。听说几位表兄表弟都在念书了,这些糖葫芦是路上买来给姐妹们甜甜嘴的,不知姐妹们可喜欢?”

“她们小丫头家,最喜欢这些个零嘴儿。”陈大奶奶直笑,道,“唉哟,果然是敬表妹教导出来的孩子,实在懂事。”何氏,闺名何敬。

一时,陈二奶奶陈三奶奶陈四奶奶俱过来了,说话间又给冯翼贴上了诸如“长的俊”“有礼貌”“好兄长”“有出息”的标签,听到说何氏有了身孕,立刻赞何氏“有福气”,总之就是一个字,好!

女眷们围着冯翼似有说不完的话,待得何子衿放学准备回家,已有陈姑妈身边的丫环等在她们上课的求知堂的门口,道,“冯家大爷来接子衿姑娘回家,太太说叫三位姑娘并子衿姑娘过去说话。”

陈二妞先问,“冯家大爷是谁?”

何子衿道,“我姑妈家的表兄。算着这几天该到了,表姐见了就知道。”

陈大妞问,“是敬姑妈家的表弟么?”陈大妞较冯翼大三岁。

“对。”何子衿想不到冯翼来接她,心下挺乐,觉着过了好几年冯翼还记得她,对于小孩子,已是十分难得。此时何子衿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小豆丁一枚。

陈二妞问,“他年纪比大姐姐小么?”

陈大妞道,“听我娘说,比我小三岁,比二妹妹大一岁来着。”

陈二妞已是心中有数,她想着母亲曾与她说过,敬表姑妈极有福气,嫁的男人十分出息,上科还考取了进士老爷的功名,一等一的能干。陈二妞心下便添了几分慎重,笑道,“我妈前几天也念叨好几年没见敬姑妈了呢。什么时候敬姑妈方便,我们该过去请安。”

何子衿笑,“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姑妈定要来看姑祖母的。”

“妹妹说的是。”陈二妞拂一拂鬓间的小花钗,重将斗篷的带子打了个繁复的双喜结,笑悠悠的同何子衿打听这位表姑妈家的公子的事。

何子衿见陈二妞的动作,相当无语,想着这位表姐不会这般早熟吧?其实这完全是何子衿想多了,陈二妞不过是知道冯翼出身进士家,这年头,商人再富有,也不比进士门第贵重。何况,陈二妞知道这位冯家表姑丈是在帝都做过大官的人。冯翼自然就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见官宦人家的子弟,自然要郑重些。

一行人去了陈姑妈的屋里,尽管三年未见,冯翼还是一眼认出跟在陈家三姐妹后面穿的像个棉球的何表妹来。冯翼欢喜的很,想不到三年未见,子衿妹妹还是这样可爱,且圆且软且白且嫩,仿佛牛乳糖一般。冯翼高兴的说,“子衿妹妹,你还认得我不?我来接你回家。”

何子衿心说,我又不老年痴呆,但这黑胖子不自我介绍,她还真不一定认得出这是冯翼。何子衿道,“表哥怎么长这般高了?”真的,兴许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冯翼这才三年未见,比起当初的小胖子,拔高了一大截不说,原本并不黑的皮肤不知怎地成了小麦色,简单的描绘一下就是一黑且胖,哪怕眉眼再出挑,有这两大优点,冯翼也与俊俏不搭边了。

冯翼听到何子衿说他个子高,很是高兴,挺挺胸脯道,“我做哥哥的,当然得长得快些了。”

何子衿又与三姑娘打招呼说话,并见过诸位长辈,陈大奶奶将大妞三姐妹介绍给冯翼认识,又道,“你几位表兄弟在许先生那里念书,得下午才回来。阿翼就与你姐妹们在家用饭,下午跟你兄弟们一并玩儿去。”

冯翼小小年纪,已极有大家风范,道,“来前外祖母千万叮咛叫我接了表妹回去,待明日重整衣衫,再随父母过来请安。明日便是舅母不留饭,我也是厚着脸皮不肯走的。”

陈大奶奶笑,“这也好,你外祖母念叨你们不知多少日子了。明儿你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冯翼客气两句,又辞过陈姑妈,就与三姑娘带着何子衿走了。陈大奶奶一直送他出了陈姑妈的院门,命管事婆子好生送到大门,若不是冯翼再三坚持,那管事婆子还要送他们回家哩。

出了陈家,冯翼明显放松许多,他拉着何子衿的手问长问短,还去摸何子衿的包包头,笑,“妹妹脸圆圆的,梳这包包头正合适。”

何子衿拍开冯翼的手,道,“你别总摸我头,会给我摸散的。”

“我这不是刚见妹妹高兴么。妹妹想吃啥不?我买给你。”

何子衿与三姑娘道,“表姐,你想吃啥,今天表哥请客,咱们吃大户。”

三姑娘笑,“姑祖母近来喜欢吃柿饼子,妹妹从舅家带来的都吃完了。不如表弟买一些,姑祖母定高兴。”

冯翼道,“那表姐和妹妹喜欢吃啥,我一并买给你们。”

何子衿道,“给我买串糖葫芦就行,我喜欢吃山楂的。”

三姑娘笑,“我要山药的。”

“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个啊。”冯翼与何子衿道,“我去的时候也带了几串给陈家表姐妹们。多买几串,妹妹回家慢慢吃。”

何子衿瞅冯翼一眼,心眼你没被退回来吧。冯翼打发小厮过去买糖葫芦,三姑娘悄悄朝何子衿眨眨眼,何子衿便笑了,与冯翼道,“糖葫芦的确好吃,也不用买太多,我吃不了一大串,给我换个小串吧。”

小厮已经买回来了,一串给三姑娘,冯翼拿一串山楂的,折下一半,递给何子衿一半,道,“这半个我吃,省得糟蹋了。”余下的仍叫小厮收着,一并带回去。

几人一并回家,冯翼拿出买的两包柿饼子孝敬何老娘,冯翼道,“我听表姐和妹妹说外祖母喜欢吃柿饼,这是路上给外祖母买的。”

何老娘感动的了不得,摸着冯翼的头,极是欣慰,“阿翼就是孝顺。”

何子衿见过何氏,何氏拉她到跟前赞叹,“唉哟,我的乖乖,才三年不见,子衿出落的越发好看了。我这些年见的女孩儿里,子衿是个尖儿。”

何子衿笑,“有女随姑,姑妈看我,自然是好的。”

何氏一阵笑,“嘴也这般伶俐。”

何老娘道,“就一张嘴有用。定是你撺掇的你表哥买这些东西,怎么还买那些糖葫芦?没的又吃这些零嘴。”

“表哥非要给我买,我们表兄妹情分好,有什么法子呢?”

“以后不许这样了。”何老娘道,“跟你表哥学学,看你表哥,多孝顺多懂事。”

冯翼一来,何老娘偏心眼儿的病就又儿了。偏心眼儿也有情可原,毕竟是亲外孙,又时常不能见,这好容易来一次,自然要多疼冯翼些。何子衿活了两辈子,不至于为这点事吃醋。可何老娘却有个毛病,你偏心冯翼就偏心吧,也不知怎么要把何子衿说的一文不值来反衬冯翼的种种优点。若冯翼真那么浑身上下都是闪光点,何子衿也服了。明明两人差不多,何老娘非要抬一个贬一个,何子衿忍不住道,“表哥两包柿饼子就把您收买了,见了表哥,您老眼里还有谁呀。我是捡来的吗?我回来这半日,您瞅也不瞅我一眼。您跟姑妈还是亲母女呢,差别也太大了吧?”

冯翼正色道,“肯定是亲的,妹妹不知道,我娘也看不上我,时时得训我两训,不然过不了日子。”

何子衿给冯翼逗乐,一摊小肉手,耸肩做无奈状,“那就实在没法子了。”

何老娘何氏给这冯翼何子衿这一唱一和闹得哭笑不得,何氏笑嗔,“可见你们是亲兄妹,倒心有灵犀了。”

冯翼说了在陈家的事,何氏道,“本来就打算明天去给姑妈请安的。只是我这是丧家,回娘家倒罢了,不知姑妈家忌不忌讳。”

何老娘道,“哪儿这么多规矩,你跟女婿难得来一次,去瞧瞧你姑妈吧,她时常惦记着你呢。”

何氏笑,“我也备了好些东西给姑妈。”

闺女做事,何老娘素来没有不满意的。

冯翼则跟表姐妹说起帝都的风光来,尤其帝都的美食,说的何子衿垂涎三尺,冯翼坏笑,问她,“妹妹是不是馋了?”

何子衿看冯翼那一脸坏样,怎会如冯翼所愿,便翘着嘴巴道,“我就奇怪表哥怎么突然就长这么胖了,是不是在帝都吃多了好吃食的缘故啊?”

甭看冯翼是个黑胖,他如今渐大了,很知道些美丑。他一直很喜欢何子衿,不单是因这个妹妹论血亲与他亲近,也因这个妹妹生得乖巧可爱。想一想红楼里贾宝玉初见林黛玉,若林黛玉生得貌比无盐,想必贾宝玉也不会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了。冯翼是很喜欢何表妹,但他同样很不乐意别人说他胖,道,“妹妹倒没吃过帝都的好吃食,还不一样圆圆的,好似你瘦似的。表姐这样才叫瘦呢。”

三姑娘只是一笑,并不插嘴他们两人的话。

何子衿哪怕活了两辈子,也是女人哩,更不乐意别人说胖,她道,“你仔细瞧瞧,我这是胖么?我是怕冷穿的多。我里面穿了小夹袄,外头穿了大棉袄,才显得跟胖似的。”

冯翼道,“你脸圆的跟包子似的。”

“这叫福气。”何子衿给自己的小圆脸儿做注释。

冯翼道,“你看你手,伸平了,手背上好几个肉窝窝。”

“这叫福气。”何子衿给自己的小胖手做注释。

冯翼道,“你看你的小胖脖子。”

“这叫福气。”何子衿给自己的小胖脖子做注释。

冯翼哈哈大笑,“这还不叫胖,以后我干脆叫你小福气妹妹算了。”

何子衿:怎么这么想一巴掌抽飞这黑胖子呢。

第64章 最适合的职业

何子衿觉着冯翼真不愧是狗都嫌的年纪,自从嘲笑她胖后,冯翼还无师自通的给何子衿取了外号,就叫小福气。

何子衿白眼翻他半日,他则愈叫愈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何氏这样聪明的人,见冯翼喊何子衿作小福气,竟半分看不出何子衿心中的郁闷来,反是仿佛何老娘智商附体,乐呵呵的同沈氏道,“阿翼与子衿就是投缘,上次来就玩儿的很好,这次头到来多少天,阿翼就念叨子衿呢。”

沈氏不愧何子衿的亲娘,无中生有的本事简直张嘴就来,她笑道,“子衿也是,上次阿翼走时送子衿的木雕小马,子衿一直摆在屋里放着。有时还悄悄同小伙伴们吹牛说表哥怎么怎么着,我想想都好笑。”木雕小马做摆设的事何子衿承认,只是,她可没跟小伙伴们拿冯翼吹牛啊,她娘可真是…

何氏与沈氏仿佛知音相遇,那是越说越投机。唯有何子衿,她自觉是个孝女,又事关她娘的面子,以至于她也没法子为自己辩白一下:她真的没拿冯翼吹过牛啊啊啊啊!这样没智商的事,谁会干啊!她娘真是太夸张了,稍有智商的人都不会信好不好!

谁知,冯黑胖就信了,冯黑胖坚信何表妹虽然面儿上喜欢翻他白眼,但背地里对他祟拜颇深,于是,带着一张自得嘴脸的冯黑胖更加讨人嫌了。

更让何子衿不服气的事在后面,冯翼喊她小福气,全家人都乐呵呵的,她叫冯翼一声冯黑胖,何老娘先骂她一顿,沈氏也说她不懂事。

冯翼除了日常喊何子衿小福气外,还喜欢揉她的包包头,每次不揉歪不罢休。还有诸如在何子衿的必经之路的树上跳下来吓唬何子衿,捏何子衿的小圆脸儿,检查何子衿的功课,故意说何子衿笨,等等幼稚行为,何子衿都懒得一一细述,直接私下写了一本“狗都嫌幼稚大全”。

好在,冯翼也不只是做些狗都嫌的幼稚事,每当欺负了何子衿,何子衿嘴一扁做出要大哭的样子时,他又会想出各种法子哄何子衿。当然,最有用的就是给何子衿买各种好吃的。

何子衿这等一生两世之人都能被狗都嫌逼到装哭的份儿上,可见冯黑胖有多么的狗都嫌,以至于让向来不大喜欢上学的何子衿都恨不能天天去上学了。

谁知,自从冯翼来了,何老娘与沈氏很有默契的给何子衿请了假,让何子衿在家与冯翼玩儿。面对这样郁闷的人生,何子衿也只得庆幸她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儿,她知道哪怕冯翼现在比较讨人嫌,也只是小男孩儿成长中的必经之路罢了。何子衿自觉心胸开阔,虽然冯翼现在比较讨嫌,她其实并不会太与冯翼计较的。

唯一让何子衿惋惜的是,每当她陪着冯翼玩耍,三姑娘是素不参与的,三姑娘宁可安安静静的做针线,纵使与冯翼说话,也带着表姐表弟的客气与礼貌。三姑娘这样端正严肃,冯翼在三姑娘面前也很有做表弟的样子。何子衿就琢磨着,她也学着三姑娘端正严肃一把,也好治一治冯翼这讨人嫌的病。谁晓得,她越是端正严肃,冯翼就越喜欢来讨嫌,以至于何子衿时时照镜子研究面相,难道她脸上写了好欺负三字吗?

讨人嫌是一种病。

好欺负也是一种病啊。

何子衿想了半日想出个给冯翼治病的法子,如今她既不上学,也不一径在家与冯翼玩儿,免得冯翼总做出幼稚事来戏耍她。何子衿干脆下帖子请来何洛何涵与族中念书的小伙伴,备好茶水点心,摆好桌椅板凳,就在她的花房,弄个诗会啥的。

花房里因要养花,每日要笼一盆炭保持温度,较他处暖和些。何子衿原是自荐为评委,冯翼第一个不服,“你刚学念书还是我教的,贪嘴小丫头一个,你会看诗?别笑掉我大牙了。”

何子衿道,“你倒是把大牙笑掉一个给我瞧,我也算开了眼。”

冯翼一呲牙,露出刚掉的小虎牙的位置,道,“这就是给你笑掉的。开眼了吧!”

冯翼大何子衿两岁,牙换好几年了还没换好,何子衿也开始换牙了,据何氏姑妈说,何子衿换牙算早的。何子衿白冯翼一眼,懒得理他,道,“我定找个叫你心服口服的!看你天天自大狂一样,也叫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找谁,不会叫那个何洛来赏诗吧?”明明他才是何表妹的启蒙先生,偏偏如今人们都说何表妹开始学字是跟何洛学来的。何洛是哪根葱啊这么抢他风头,人还没见,冯翼先有小小不爽。

“洛哥哥有学问的了不得,不过,我找他来做诗会掌坛你肯定不服,到时叫洛哥哥写两首好诗震你一震就好。我肯定找个你服气服的了不得的人做掌坛。”何子衿继续捏着鹅毛笔写请帖。

冯翼凑在一畔看何子衿写字,又道,“你这用鸡毛写字的法子倒挺好的,我虽也念书好几年了,爹还没叫我拿笔,有时想写字都写来。”

这年头,不是甫念书就学写字的,一般孩子都是启蒙早,然则起码过了八岁再学写字,主要是顾忌孩子太小骨骼太软,贸然拿笔练字,伤了指骨反不美。所以冯翼方有此一说。何子衿之所以为把鹅毛笔捣鼓出来,也是因这个。偶尔需要写字的时候,有鹅毛笔就可以自己写了。

为了这一支鹅毛笔,何子衿被何涵家大鹅拧了好几下,还有一回被拧到屁股,疼的何子衿好几天只能趴着睡觉,说来还有些丢脸呢。但就在这样艰难困苦且无人理解还有人反对诋毁(主要指何老娘)的情形下,何子衿终于表现出一生两世的智慧,她把鹅毛笔捣鼓出来啦!

虽然没人欣赏吧…她爹一直觉着这东西用起来不如毛笔得劲儿,而且写出的字写不如毛笔写出的有风骨韵味儿,更重要的是,别人写字都是各式狼毫、猪毫、羊毫之类,若单自己拿根鹅毛做的笔…虽然何恭不是那种特要面子的人,仍是婉拒了他闺女的热情推荐。于是,何子衿只得孤芳自赏了。

如今不想给冯翼欣赏了,何子衿面儿上不动声色,心下还是略有小得意的。觉着冯翼虽是个黑胖,胜在眼力不错。冯翼非但眼力不错,他眼馋的很,问,“小福气,给我用用吧,我帮你写帖子,好不好?我念的书也比你多,认的字也比你多。”

何子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只是将眼皮往上一撩,瞟一瞟他爹的砚台道,“没墨了啊。”

冯黑胖虽爱欺负人,还是有几分机伶的,立刻卷起小袖子露出圆滚滚的手腕给何子衿研墨,他一面研,一面还傻乐,因有求于人,他也不叫何子衿“小福气”啦,而是说,“妹妹,你才多大,还会拐弯抹脚的使唤人啦~”

何子衿哼一声,拉长小奶音儿,“不爱磨就别磨,我可没使唤你磨墨。”

冯翼连连笑应,“是,你没使唤我,我心甘情愿,成了吧!”

“勉强勉强啦。”何子衿写了好几张帖子,冯翼有些着急,“你倒是叫我使一使你这鸡毛笔,成不成啊?”

“这叫鹅毛笔,别不懂瞎说了。”纠正了冯翼一回,何子衿把帖子写好,将笔递给他,“你写吧,可得轻点儿,别使大劲,不然该把笔尖弄坏了。”

“知道知道。”冯翼把何子衿自椅上拱开,自己坐了,就用何子衿用剩的纸笺中抽了一张,想了想抄录了一首诗经的诗。何子衿把写的帖子数了数,从脖子里取下挂着的黄花梨的小木印,每张帖子按了印泥,唤翠儿进来去送帖子。

冯翼问,“妹妹,你还有印哪,我看是刻的啥?”凑过去瞧半天没瞧明白,问,”这是字吗?”

“这都看不出来,笨!“何子衿终于有机会说一次冯翼笨了,心下倍觉舒爽。冯翼细看何子衿印在请帖上的图形,很实在的说,“真的不像字,倒像一头小猪。”

“本来就是小猪啊,我属猪的。这是我舅送给我的生辰礼,这可不是寻常的小猪,是我舅找了好木料,特意给我刻成了印。好看不?”何子衿说起来颇是自得。

冯翼憋着笑,点头,“嗯,比寻常猪圈的猪要好看。”

“知道什么,这是小福猪。”何子衿给自家印上的小猪取了个极吉利的名字,谁晓得冯黑胖一听,险没笑的厥过去,一面笑一抖,“真是印如其人,我看你就个小福猪。啧,尤其你这胖劲儿,特像。”

何子衿将请帖交给翠儿去跑腿,狠狠瞪冯翼,见屋里没他人,便道,“冯黑胖冯黑胖冯黑胖!”身为一个传奇一样的女子,哪怕活了一生两世,哪怕自觉颇具涵养,何子衿也忍受不了冯翼这样的嘴贱好不好!要不是如今还没长大,她非把冯翼暴力一回不可!

两人为“胖”字很是拌了几句嘴,冯翼非常不服何表妹叫他冯黑胖,何子衿也烦死冯翼每天要说她一百个胖。暂时翻脸后,何子衿直接去找冯翼之爹冯姑丈说话。当然,依何子衿一生两世的智慧,她没一开始就告状,她把自己写的帖子郑重其是交给冯姑丈。冯姑丈家里只有儿子,侄女倒有几个,瞧见何子衿这样圆润讨喜的小丫头也挺高兴,接了小帖子并不立刻就看,笑问,“这是什么?”

“给姑丈的请帖。”何子衿粉儿认真的说,“我认识许多会念书的朋友,难得表哥来一回,我想介绍表哥给我的朋友们认识。因为大家都是念书的人,就打算后儿个开个诗会。我本来自荐掌坛,表哥不同意,说我念书不如他多。我就想请姑丈做掌坛,到时我们做好诗,姑丈帮忙评一评,好不好?家里就姑丈最有学问了。”

冯姑丈忍笑,“你们才几岁,就会做诗了?”

“千家诗大家都会背,诌也能诌出来,姑丈,你不会看我们小,就瞧不起人吧?”

冯姑丈拿请帖轻敲掌心,一笑点破何子衿的用心,“激将无用。”想她小小孩童一个还怪有心眼儿的,越是这样,冯姑丈就越想逗她一逗。

何子衿想了想,从小荷包里拿出块牛奶糖,放在冯姑丈的掌中,眨眨眼卖萌,“请姑丈吃的,表哥常说,吃人嘴短。”

冯姑丈不过逗她一逗,将牛乳糖收了,笑,“既然收了子衿的东西,当然得去了。”

何子衿很有礼貌的道谢,说,“我还有一事想跟姑丈商量。”

冯姑丈简直受不了何子衿小笼包的年纪摆出大人模样,肚子里笑翻,面儿上却并不表现出来,还很当回事一般道,“侄女有何事,只管说来。”

何子衿鼓了鼓脸颊,“姑丈,你觉着我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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