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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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帝亦是绝顶聪明之人,轻声道,“交趾?”

“不对不对。”秦凤仪是死都不会认的。

景安帝说秦凤仪,“你是不是傻啊,盐可是战略物资,你低价往交趾去卖?”

“谁傻还不一定呢。”秦凤仪不服道,“你刚刚不是还说,私盐那点子小利不能与整个盐课体系来比。从交趾走,难不成去卖给交趾朝廷?这得多没脑的人啊。卖自然是卖给交趾的私盐贩子。叫他们的盐乱一乱总没事吧。”

景安帝伸出一个巴掌,“五五分。”

秦凤仪眼珠子险没掉出来,“顶多三成。你想想看,交趾也是临海小国,他们那里的盐估计不会太贵。”

“煮盐成本太高,而且,海盐多杂质。不然,你以为人都是傻的,就不晓得海水是咸的。”景安帝对盐上头的事也是门儿清的。

秦凤仪道,“来,咱们算算这个账。信桂二州,叫山蛮占据了几百年,你知道那个路是什么样儿不?说是路,都委屈路。还有,各水脉,就没个像样的码头。就是州府,战事之后,需要修整的地方岂是一样两样?要不,我就去学学邻居老闽,私下收些黑钱,叫你市舶司只剩些西北风。别以为你跟程尚书商量着拿我威胁闽王的事我不晓得,闽王得了银子是进自己的腰包,我得了银子,还不是用在修桥铺路上?像南夷,忽悠些商贾叫他们投钱可以,因为南夷州人口还算可以,商事起来后,商贾们投的银子能收回来。可桂信二地,就是收回来,汉人能有几个?短时间内得以投降的山蛮为主了。这两地想繁荣起来,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易。要建设这两地,商贾们的钱便不好弄了,那些商贾们,个顶个的粘上毛儿比猴儿还精哪。可是,你说,路不修,人更不来了。我就得先投入。待桂信二地有些样子了,人口多了,生意起来了,将来,收起商税来,一样能给朝廷进银子不是?你可不能照着老实人欺负啊!”

“罢了罢了,看你说的这么可怜,三成便三成吧。”景安帝也不会把秦凤仪逼得过紧。

秦凤仪先同景安帝说,“开始可能进项不是很多啊,你有些心理准备,别以为我给你弄假账什么的。毕竟,我这里得留足了自己百姓吃的盐,有余下的才能往外销。”

“你看着办吧。你的信誉,朕还是信得过的。”景安帝道。

秦凤仪“切”了一声,根本不信这鬼话,想着景安帝竟然知道自己用漕帮贩私盐之事,定不知在南夷安插了多少探子呢。

秦凤仪简直不想在景安帝这里多呆,便说了回南夷之事,景安帝还怪不舍的,问秦凤仪,“不再多留两天了?”

秦凤仪道,“我刚打下信州就来朝,心里其实不大放心,这献俘也献好了,就回吧。还有交趾互市之事得开始做安排,再者,信州虽平,也只是一座州城,信州所属各县乡,仍有在山蛮手中的。还有征桂地之事,我得开始筹划了。”

景安帝似是感叹,“难得回来一趟…”

秦凤仪真受不了景安帝这故作深情的模样,啧啧两声,景安帝果然立刻改口,“朕倒不是舍不得你,实在是大阳招人喜欢。”

秦凤仪立刻得意起来,“招人喜欢那也是我儿子啊。”

景安帝似笑非笑的看秦凤仪一眼,“我儿子也招人喜欢。”

秦凤仪咣当把景安帝惯用的茶盅砸了,转身走人。

景安帝挑挑眉,令内侍收拾干净,竟是什么都没说。

马公公心下咋舌:想着镇南王怕是第一个敢在陛下跟前摔茶盏,还完好无损的人了。

秦凤仪虽则要走,但走之前,各路亲戚那里要辞上一辞的,尤其是岳家,现在已经跟岳父大人和好了,秦凤仪拉着岳父大人的手道,“我最舍不得的,就是岳父啊。”

景川侯拍拍女婿的手,就听大阳在一畔奶声奶气的学着他爹的话,“舍不得,岳父啊。”

景川侯唇角抽了又抽,说大阳,“大阳,你得叫我外公。”

大阳点点头,上前学他爹的样子,也去拉他外公的手,他还摇了一摇,再说一遍,“舍不得,外公啊。”

景川侯望着一大一小两张酷似的面容,想到大阳如今还是个小文盲,半字不识,半点诗书未读,就很为外孙的将来发愁。景川侯很罕见的把大阳抱腿上说话,秦凤仪直勾勾的盯着他岳父,实在是想像不出他岳父竟然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秦凤仪心说,俄了个天哪,王母娘娘冷面神,竟然还会抱小孩儿。景川侯见秦凤仪盯着他膝头直看,以为秦凤仪犯什么病了呢,打趣道,“要不要也来坐一坐?”

秦凤仪的脸皮厚度,在今日创了记录,他两步过去,就要坐下去,景川侯实在受不了,随手给他屁股一下。秦凤仪笑着跳开,逗得人一乐。

大阳懂不懂的也跟着咯咯笑,秦凤仪道,“你笑个屁啊!”

大阳道,“笑爹你挨揍了呗。”

秦凤仪屈指敲大阳的大头一记,大阳连忙自己揉啊揉的揉脑门儿,很是不满的说他爹,“不准敲脑门儿。”

李镜不得不道,“咱们好好的坐下说话。”

现下坐也是坐了个乱七八糟,按理,该是秦凤仪与李镜抱着大阳坐上首的,如今,是李镜与李老夫人坐榻上,秦凤仪坐他岳父上首,他岳父抱着大阳,而后,一家子再按次序而坐。秦凤仪道,“小舅子们一道跟我们去南夷玩儿一圈儿吧,你们也没大出过京城,上遭出远门还是到扬州。我们南夷,六月佳荔节,热闹的了不得。那什么,骆掌院家里小师弟、卢老头儿家的孙子、还有郦家的一个孙辈,都说要一道去参加佳荔节,你俩年纪又不大,一道去热闹热闹。”

大阳点头,“嗯,特有意思。”

李钦李锋还真有些个心动,李钦道,“在家倒也没什么事。”

李锋道,“我学里的课业也不忙。”

景川侯一笑,“想去就去。”

二人连忙谢过父亲。

三姑娘李玉洁也很有些想跟着哥哥们同去的意思,只是,她近来在议亲事,就有些犹豫,李镜道,“三妹妹若无事,也一道去吧。也就成亲前能出门走走,成亲后就得看婆家的意思了。”

景川侯夫人问,“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李镜道,“佳荔节在六月,七八月押送秋粮,可随押送秋粮的车船回京城。”

景川侯夫人与李老夫人商量,“这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

李老夫人笑,“三丫头也一道吧。”

李玉洁很是高兴。

大家在李老夫人这里叙些离别之语,一时,景川侯便叫着秦凤仪去书房说话了。景川侯主要是安慰女婿几句,“虽则大殿下提过换封地之事,你不必理会,于桂地之事,更不要踟蹰不前,行些个妇人心思。”

“岳父你这话,我媳妇定是不爱听的。”

“我是说你,又没说你媳妇。”景川侯道,“南夷这些年,一直为土人、山蛮之事困扰。今土人归顺,待你靖平山蛮,整个南夷方是你的封地。这是自小处说,自大处讲,因着南夷、云贵,皆是百越之地,朝廷一向有些鞭长莫及。这些地方,更需教化。在南夷练一支强兵,一则有利你治理藩地;二则内可震慑云贵两地土司,外有益于与交趾、暹罗、真腊、蒲甘、天竺等小国来往。 ”

秦凤仪想着,他岳父一向是那人心腹中的心腹,看来,这是那人的意思了。秦凤仪心下暗道,瞧着跟平家有翁婿之亲,怕是平家在北面儿手握重兵,那人也不见得多安枕,故而他岳父直接就说练一支强兵…秦凤仪原也是这样的打算,秦凤仪的性子,既是就藩一方,再不能为人所掣肘的。既然岳父也这样说,秦凤仪道,“我在兵部看了舆图,云贵两地,地方也不小,焉何现下还是土司主政?”

景川侯道,“这两地,虽是地方不小,所居人口却是以当地土人居多,他们多是不通汉文化的。当年前朝在位时,他们便归顺前朝。后来,我朝太祖立国,他们便归顺了我朝。其土司倒也识些礼仪,比山蛮要强些的。”

秦凤仪点头。

翁婿先说了一回朝中政务,之后,下了两盘棋,待到午饭齐备,便一道去午饭了。景川侯把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于是,秦凤仪一下子就吃多了。然后,抱着他岳父说了不少心里话,什么觉着岳父“小心眼儿”“不大度”“不与他好”之类的话,嘟嘟囔囔抱怨许多,景川侯很怀疑秦凤仪是故意借酒装醉来批评他啦~李钦李锋却是给大姐夫麻的不轻,觉着大姐夫这都做藩王了,怎么还这般爱撒娇啊~

真的,景川侯府兄弟姐妹加起来有六个,都没有秦凤仪这样爱撒娇的~

秦凤仪这说回南夷,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亲友这里自要辞上一辞,另则宗学那里,愉亲王还给他安排了一次演讲。这明摆着就是想秦凤仪收买人心哪,大皇子很聪明的把几位年长皇子都叫上了,一道过去,名义上是也鼓励一下宗学的学子们,实际上是断不肯让秦凤仪专美于前的。

第347章 宗学讲演

秦凤仪根本没大皇子似的想这么多, 愉亲王早便跟他提过去宗学看看的事, 秦凤仪自来京没一日得闲,方一直耽搁到现下。不过, 大皇子直接把别个皇子都张罗来, 秦凤仪又不傻, 不必思量都看出大皇子的用意来。秦凤仪还与妻子道, “你说,大皇子是个什么意思?”

李镜笑,“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他呀,早就是个惯爱出风头的,也出惯风头的。别人略要压下他一星半点儿去, 他便心下不痛快呢。”秦凤仪心里明镜一般,却不再多言大皇子之事。他这马上就要回南夷, 仍是有不少人上门, 有些个人,秦凤仪便令赵长史帮着接待了,有些个旧交,却是要秦凤仪亲自出面。而且, 秦凤仪发现, 相较于先时南夷用人的窘境, 这回竟是有不少人家想送子弟到他身边来。

这回来的, 就是个必要亲见的人。

此乃桓国公府世子柏世子,与柏世子一道过来的是其三子柏衡,也就是秦凤仪的连襟, 娶了李镜的二妹李玉如然后婚后还闹出桃色新闻的那样。当然,现下柏衡一幅好人模样了,与媳妇长子都生了的。

柏世子是想让三儿子跟着秦凤仪去南夷谋个职司,柏世子说的客气,“叫他跟着殿下跑跑腿,也长见识呢。”

秦凤仪道,“我那里正是用人之时,衡弟肯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咱们不是外人,丑话得说前头,我那里,百废待兴,何况,南夷是什么地界儿,想来您也打听过,我的凤凰城六月有佳荔节,不谦虚的说,现在凤凰城虽还差扬州一些,但也差不了太多了。只是,用人的地方,可是苦地方。那乡下地方,我头一回去还挨蚂蝗咬下呢。衡弟可受得?”

柏衡跟他爹过来,自然是做好准备的,道,“殿下都可去,我更不能惧辛怕苦的。”

秦凤仪又看向柏世子,柏世子更是正色道,“倘殿下碍于亲戚关系便给他安排些清贵职司,我便不来求殿下了。阿衡这样的年纪,正当历练,殿下瞧着,只要是他能做的差使,不论大小,不论艰难,只管叫他做去。咱们既是亲戚,他更当给殿下做脸。”

秦凤仪笑,“既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

“您可千万别客气。”柏世子道,“我想着,介时就叫他媳妇随他一并去。”

“这样好,夫妻总归是要在一处的。”秦凤仪道,“正好,小舅子们和三妹妹也要与我们同去的,这回他们兄弟姐妹在南夷就齐全了。”

柏世子笑道,“这可好,我听闻这次不少人要随殿下一道参加佳荔节。”

“是,再有俩月便是六月了,他们随我去,我总能看顾一二,待得佳荔节后,七八月间便要押解秋粮了,他们便可一道随车船回京。”秦凤仪道。

把柏衡去南夷的事情定下来,略话几句闲章,因着秦凤仪这马上要回南夷,必是忙的,柏家父子未曾多留,便起身告辞了。秦凤仪亲送至仪门。

秦凤仪回头与媳妇道,“差使什么的,咱们南夷有的是。阿衡这个,不怕别个,可得叫二小姨子看好了他。这要是在咱们地盘儿上,二妹夫出什么不雅的事,可不好。”

李镜道,“这个不必你担心,我自会同二妹妹说。”

秦凤仪点头。

接下来,还有襄永侯府崔家、以及郦国公府,都有各家子弟想谋个实缺之类,秦凤仪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晚上与妻子道,“我这还没去宗学讲演,怎么这些个豪门就来真的了啊。”

李镜好笑,“你这就是当局者谜了,你便是去宗学讲演,与京城豪门又有何相干呢。他们送人过来,无非就是先在咱们这里下上一注罢了。”

秦凤仪挑眉,“我这都是藩王了,亏得他们还敢下注。”

李镜道,“京城豪门,哪家不是族人上千上万,就是直系子弟,各家总有三五个儿子,十来个孙子的,待到重孙辈,更不知凡几,更不必提旁支了。他们到了南夷,起码都是实职实缺,只要肯干能干,以后也不愁前程的。若是都留在京城,也不是各家子弟便都能安排到好差使的,与其在京城弄个虚衔,要我说,还不如去南夷搏一搏,咱们那里,别个不说,以后战事就少不了,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不必将他们太放在心上,得用便用,不得用,再打发回京便是。”

秦凤仪大半日就是接待来客了,待第二天穿戴整齐,便与愉亲王去了宗学。

秦凤仪到的时候,大皇子几人亦是到了的,六皇子还带着有些懵懂的七皇子,连闽王听闻风声,也带着世子来了,大家打过招呼。另则便是一些主动过来的宗室,与宗学的先生们,这些人多是翰林院的翰林,秦凤仪翰林出身,多是熟的。有几个面生的,一打听,是后几届的翰林,倘自春闱科考论先生,还得给秦凤仪叫一声前辈呢。

大皇子既是到了,秦凤仪自然是请大皇子为先的。大皇子谦道,“我们今天是来凑个热闹,镇南王与他们说一说吧。”

秦凤仪道,“还是殿下先请,您可是皇长子。”

愉亲王与闽王都道,“该以大殿下为先。”

大皇子还是先谦让了闽王愉王二位长辈一番,便当仁不让了。秦凤仪与其他几位皇子坐下一畔,另则宗室与宗学的先生们各有座位,大家一道听大皇子跟宗学的小学生们讲些忠君爱国的章程。秦凤仪心说,大皇子这话,还真是换汤不换药,三年前宗学开张时,说的就是这些个,如今再听一遍,记忆更深了。秦凤仪发现,这不失为洗脑迷药啊。大皇子大概心里别着些苗头,讲的颇是不短,足讲了半个时辰,这会儿已进夏日,眼瞅着太阳升起来,秦凤仪心说,幸亏有个大礼堂啊,要不然,他就不用讲了,晒也晒死了。

待大皇子讲完,秦凤仪见小学生们都要睡着了,他方起身上去。秦凤仪笑眯眯地,“三年内刚进学的学生,估计不认识我。要是在宗学念书三年以上的,咱们是好久不见了呀。”当即就有人笑出声来,底下小学生们还交头接耳的说起话来。另则有些胆大的便说,“我们听说大执事你打了胜仗,都为你高兴来着。”

秦凤仪哈哈一笑,道,“我在宗学时,你们可是没少背地里骂我的。如今看来,咱们还是有些情分的。”

这年头,做先生的,身居上位的,哪里有秦凤仪这般爱说说笑笑的呢。他这里一放松,宗室子弟不同于寒门子弟,他们算起来,都是太祖皇帝之后,故而,哪怕如今各家爵位不同,在这宗学亦是有几分傲气的。秦凤仪这里一说一笑,小学生们也便不绷着了,气氛一时活泼不少。秦凤仪继续道,“我就藩前,在宗学上所用心血最多。故而,这次回朝陛见,就想见一见你们,再来宗学看一看。愉爷爷说,让我跟你们讲一讲,我想着,可讲什么呢?刚大皇子一讲,我一听,嗬,他把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我就更不晓得说什么了。”逗得小学生们一阵笑。

秦凤仪道,“我在外这几年,经了一些事,也见到了一些人,有一些感悟,正好,我这年纪也比你们长几岁,这便与你们说一说吧。”

“我就藩的地方在南夷,要是年纪小的,怕是都不晓得这是在哪里。我告诉你们,比闽王的封地更要往南的地方。就藩前,京城里有人说,南夷啊,那是个连瓷器都没有的地方,人们吃喝,用的都是土碗陶罐。待我去了,发现,瓷器还是有的,就是略粗糙些罢了。吃穿用度,还是不愁的。最愁人的是,本王的封地,号称全国最大封地,结果,本王一去,只做一半的主,另一半,还叫山蛮占着哪。”秦凤仪说的风趣,小学生们更是哄堂大笑。

见小学生们笑得欢喜,秦凤仪话音一转,“这便是此次本王回朝献俘的缘由了!”

给这些小学生们能讲什么呢?

讲大皇子说的那些个大道理,可那些大道理孩子们哪里又听得少了。秦凤仪便给大家讲了讲信州之战,讲了讲国泰民安之外,还有战火硝烟之地。秦凤仪一向口齿伶俐,把一桩战事说的引人入胜。待讲过信州之战,秦凤仪方道,“以往总是想,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可这几年,我在南夷,因屡有战端,我这想头儿与往时也不一样了。我等在外征战,为的是什么呢?为的就是让你们过上安稳的日子。以往,我为宗学大执事,盼着你们以后能有一番作为,能有大出息。现下见到你们,却是想说,在这太平岁月间,你们可以读书,成为一方名士,亦可以习武,保家卫国,也可以沉浸于琴棋书画,成为一代才子。就是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做纨绔,也希望你们成为纨绔中的翘楚,莫要给纨绔丢脸才是。我在外征战,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在这太平时光中肆意成长。”

秦凤仪最后说的颇是煽情,秦凤仪的讲演很短,也就一柱香的时间,却是先听得小学生们无比向往,后听得小学生们颇是感动。主要是,秦凤仪这等容易儿女情长、婆婆妈妈的,委实稀罕。

秦凤仪讲完后,道,“咱们也这么久没见了,光我说也没意思,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没?只管问来便是。”

孩子们好奇的就是信州战事,还有一些南夷的传说,如佳荔节什么的。另则亦有人打听景云凡景云睿等投奔到南夷去的几人。秦凤仪道,“云凡在学里时,成绩是拔尖的,现下勉强可做个文职,今次征信州,他在后勤帮着调运粮草,先时无品级,今信州大胜,他可得七品职。云睿念书不大成,不过,他武功凑合,此次征信州,斩首五人,可得百户衔。”

景云凡文职,大家还罢了。听说景云睿斩首五人,顿时惊讶的了不得,纷纷赞叹起来。秦凤仪将手压了一压,底下声音便小了些,秦凤仪道,“我还没说完呢。他们头一年去,先干了一年巡街,白天巡街,晚上还有课业要学。为什么这次只有他二人得了实职,因为他们四人中,独他二人完成了我交待的课业。别以为景云睿斩首五人,威武的不得了,他身中两刀,估计现在还养着伤呢。他娘知道他受伤的事,眼睛哭的跟个烂桃儿一般。如果,他的武功能再好些,何止斩首五人!所以我说,你们以后想征战沙场的,武功必要操练起来,不然,一到战场,刀枪无眼,自己个儿烈士了,旁人也没法。”

秦凤仪过来随便讲演了一回,半句没提让小学生们上进之事,结果,据说现在整个宗学向学之风,昂扬的不得了。

让秦凤仪更意外的是,除了一些豪门要往他这里塞人,有些宗室都准备大包小包的跟他一道去南夷了。秦凤仪原还以为自己魅力大至于此呢,后来方晓的,人家是另有理由~

第348章 不一样的意味

秦凤仪一看, 诸多宗室都请求与他同去南夷, 当然,这些想去南夷宗室的人数, 虽则秦凤仪觉着挺不少, 但相对于整个宗室的庞大数目而言, 也不算什么。只是, 这也忒邪性了吧。宗室们要是想去富庶之地为官,想在朝中谋个好缺,秦凤仪是能理解的。但,南夷之地,当然, 秦凤仪觉着自己封地挺好,他也特喜欢。不过, 现在大多数人还是对南夷之地有些偏见的, 不然,秦凤仪也不必这样抓住时机便大肆宣传南夷了。否则,你看苏杭之地,谁还特意来宣传啊, 人家都知道是好地方。

秦凤仪为了宣传他的南夷, 都很想改一改宣传词, 譬如, 人们以往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秦凤仪就想给改成,上有天堂, 下有凤凰。

他倒是想改,就怕人家苏杭不答应。

只是,如今见几多宗室都要跟他一道去南夷,秦凤仪暗道,难不成我这宣传的太成功,还是他们都被我的讲演给惊呆住啦?

秦凤仪一向自信,还有些个臭美,不过,他到底还未自信到昏头,把这事与赵长史商议时,赵长史道,“宗室里,除了诸藩王外,许多宗室都没有实职,他们是不是想跟殿下去南夷谋个实缺。”

秦凤仪道,“若咱们是苏杭之地,这倒是可能。咱们南夷,到底还是贫穷的地方多,好地方少。凤凰城、南夷城是好,可也没有差使给他们干呢。”

赵长史听这话,心先放下一半,他就担心一旦宗室去了南夷,秦凤仪为拉拢宗室,要予他们官职。不得不说,赵长史正经春闱进士出身,对于予宗室以实权之事,还是有些个别扭的。尤其是,凤凰南夷二城,都是南夷的中枢所在,要是旁个地方,赵长史并不是个心胸窄的,但秦凤仪身边,赵长史并不希望有太多宗室干涉。先不说这些宗室是否各怀心思,一旦宗室群体手握重权,而且,这些个人都是姓景的,赵长史不得不多想了些。见秦凤仪根本就没有要重用宗室的意思,赵长史道,“自去岁佳荔节后,往咱们南夷去的人就渐渐多了。这些宗室之所以去,无非三个目的。一则就是去瞅瞅;二则为财;二则为功。”

秦凤仪素来心思机敏,很快便明白赵长史的意思,为功很好理解,今天下靖平,要说战功,除了北面儿,就是南夷了。北面儿现下并无大的战事,南夷接下来却是有征桂地之战的,宗室想跟去立些功勋,并不稀罕。为财的话,秦凤仪笑,“咱们与交趾互市尚未开始,他们这也忒早了些。”

赵长史哈哈一笑,“去岁咱们的凤凰茶扬名后,多少人家心急火燎的打发人去南夷买茶山,他们也不想想,咱们凤凰茶的名声都能传到京城来,焉还有茶山等着他们来买。如今交趾互市在即,焉能不早些过去啊。”

秦凤仪想了想,“他们去也好,信州等地,正是少人口的时候。”

赵长史没想到秦凤仪竟要以宗室充盈信州人口,不由一乐。

秦凤仪又问了赵长史,互市的事可在户部打听清楚了。赵长史道,“各条例我都令人誊抄了一遍,我也细看过了。在户部,倒是遇到一位主事,姓薛,单名一个重字,颇是干练。”

秦凤仪问,“多大年纪了?”

“今年三十有三。”

“三十出头便是户部从五品主事,他出身哪家?”

“冀州薛家,说来家里也算是官宦之家,不过,祖上未有人任高官,薛主事的父亲是七品县令上致仕的。此人是两榜进士出身,颇是能干,娶的是郑相家的孙女。”赵长史要向秦凤仪推荐,自然已将薛主事的身份来历打听清楚。

秦凤仪道,“你是说,把他挖到南夷去?”

赵长史道,“互市之事,终要有个懂行的才好办。这个薛主事,年富力强,为人精干。臣看他不错。”南夷条件还是比较艰苦的,但要新开榷场互市,更是从无到有,从头建设,这便需要不仅是能干之人,还要身子骨儿健壮的才成。

秦凤仪道,“你有没有问问他的意思,他现在可是大好前程,郑老头儿把他留在朝中,又进了六部,明摆着是要把他往尚书之位栽培的。”

赵长史笑,“多少大臣,一辈子能做到侍郎位的都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尚书位。薛主事虽则精明强干,但他现下三十三岁的年纪,至少还要再熬二十年,这二十年,若是想谋尚书进相位,只在京城熬资历是不成的。观内阁相辅之位,哪位相辅之臣是没有外放过的呢?”

“他的意思呢?”秦凤仪想着,赵长史若无把握,应该不会向自己推荐此人。

赵长史摇头,“薛主事是朝中之臣,臣焉能私下挖角。”

秦凤仪以为赵长史是想让自己亲自去请薛重,便道,“那本王什么时候问他一问,你的眼光,断然不会错的。”

赵长史继续摇头,“臣向殿下举荐薛主事,举荐的堂堂正正,殿下想要此人,与陛下说一声便是,何需私下行事,倒落个结交外臣的名声。”

对于有本事的人,秦凤仪很有些折节下交、亲自延请的好态度,他主政藩地,文武皆有作为,但,这些政治上的细致事儿,便不及赵长史了。由此亦可见赵长史之老练,秦凤仪想了想,道,“也罢,这么些个宗室想随咱们南下,本也要与陛下说一声的,便顺道问问吧。”的确,景安帝那些个心眼儿,秦凤仪是知道的,想着这人一惯城府深沉,与其私下挖墙角,倒不如直接要人。

赵长史笑,“就是这般,殿下乃赤子之心,行事必要光明正大,不要做任何令人猜忌之事。”赵长史为秦凤仪效力,先时多少是因着柳王妃之故,后来,一道去了南夷,而南夷有了今日之气象,赵长史对秦凤仪也有了更多的期冀。而且,赵长史期冀的是英明主君,而非妒贤嫉能、满腹阴谋算计的君上。

待秦凤仪回屋后,还与媳妇提了一句诸多宗室要随行之事,李镜道,“虽则宗室改制了这好几年,宗室在朝中的地位犹是不甚乐观,想南下倒也没什么,随他们去就是。只是,倘他们想谋实职,便要多留心了。自来正经科举之官,与宗室是不大一样的,再加上豪门子弟,人多了,形势就复杂,可得调和好这三者之间的关系。”

秦凤仪道,“南夷到底是咱们的封地,自是咱们说了算。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如阿衡这样的亲戚,我都要掂掇着用,何况他们。”

之后,秦凤仪又与李镜说的薛重之事,夫妻俩自有一番商议。第二日,秦凤仪一早便进宫了。秦凤仪都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就说了,“老赵在户部好几天,瞧着他不错,跟我说,能挖就挖过来。我想着,既要与交趾互市,是得要个懂行的。他又是郑老头儿的孙女婿,又是户部主事,现在年纪亦轻,不过三十出头,依他现在的位子,说不得他自己、他岳家对他的仕途都有所安排,也不晓得他愿不愿意。我瞧着他不错,要不,你帮我问一问,他要愿意,不如随我去南夷。”

“你这眼光不错啊。”别看薛重官职不高,但他这样的年纪,能任户部的五品主事,景安帝自然是知晓此人的,景安帝道,“你既相中他,自己问就是。”

“现在不还是你的人嘛。你面子大些,我要问,要是人家直接不乐意,我多没面子啊。你要一问,他就是不乐意,我估计他也不敢说。”秦凤仪道。

景安帝哭笑不得,心下对于秦凤仪没直接去户部挖人有些熨帖的。他故然很喜爱秦凤仪,但,秦凤仪现下是藩王,景安帝并不希望秦凤仪与朝臣交往过甚。景安帝问,“就看中这一个?”

“那倒不是,骆掌院啊、程尚书啊,我觉着都不错,要不,你把他们也派给我?”

景安帝笑斥,“你好大的口气。”

景安帝与秦凤仪道,“宗室那里,究竟是哪些个宗室要随你南下,你问明白,再与愉王那里报备一声。”

秦凤仪道,“现下虽则去的人不少,不过,我估计他们养尊处优惯了的,留下来的怕是有限。到了南夷,每人都要办身份文书。介时,我再细总了打发人送来吧。”

景安帝颌首,秦凤仪还有一事与景安帝道,“大公主的爵位,还有张大哥的驸马爵位,你到底什么下旨啊。”

景安帝道,“没见过这样直接要的。”

“我可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家伙们,就是看在阿泰叫你这些天的外公的面子上,你也该痛快点儿,怎么倒磨唧起来。”秦凤仪道。

“行了行了,朕明日赐宴,令张羿同往便是。”

“依什么身份?”

景安帝只得道,“今天就复他们爵位,行了吧?”

秦凤仪还说景安帝,“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放肆。”景安帝笑,“朕越好性,你倒越发无礼了。”

秦凤仪不愿与景安帝说笑,心下已是无事,便起身告退。景安帝道,“等一等,你不是想要薛主事去南夷么。”令人宣了薛重薛主事陛见。

薛重还不晓得什么事呢,结果,景安帝劈头第一句便是,“镇南王喜你才干,想让你去南夷主持与交趾互市之事,你可愿意?”

薛重惊的,不禁抬头看了这父子二人一眼,这,这事儿没人跟他说过半句啊!景安帝见薛重神色,便知秦凤仪的话不作假,可见薛重是全然不知的。见薛重不说话,景安帝倒是很有耐心,薛重回过神来,连忙道,“臣,臣,臣听陛下的。只是,眼下臣手里的差使…”

景安帝道,“朕与程尚书商议。”

薛重还能说什么呢,倒是秦凤仪说了一句,“你这就回家收拾收拾行礼,大后天与本王一道往南夷去吧。”

薛重退下时,心里都跟揣了七八十只兔子一般,思绪一片混乱。他当然是对镇南王一系有好感了,尤其是听闻大皇子说了给镇南王易封地一事后,薛重便觉着,大皇子虽据嫡长之位,才干委实寻常。相对的,镇南王就藩三年,南夷便大有改变,今又有征信州之功。薛重其实与秦凤仪根本不认识,不过,薛重这样的年纪,说声青年得志亦不为过。后来,赵长史过来打听北疆榷场之事,薛重因赵长史为镇南王心腹,而薛重本身对镇南王又有好感,故而,对赵长史诸人颇为照应,对于榷场之事,更是有问必答。结果,就叫赵长史给看上了。

薛重实在未料到,镇南王直接要他到南夷外任。

一时间,薛重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虽则秦凤仪让薛重好回家收拾行礼了,薛重依旧是回了户部,他固然要外放南夷,但手里的差使必然要有个交接的。眼下,薛重便要先整理一番,准备交接才是。

秦凤仪把人要到手,心下很是高兴,还多与景安帝说了一句,“这薛主事长的也不错啊。”因他自身貌美,秦凤仪对于别人的相貌也是比较看重的。

景安帝道,“做君上的,要先看才貌,后论容貌。”

秦凤仪心说,当初你还不是看我生得俊才点我做探花的。想到当年与景安帝之事,秦凤仪不禁有几分腻味,遂不再与景安帝多言,告退出宫。景安帝不忘说一句,“明儿把大阳送宫里来。”

秦凤仪已是装聋的三两步的走远了。

景安帝感叹,“真是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啊。”

马公公给陛下换一盏新茶,笑道,“谁还没个别扭脾气,待明日小世子进宫,陛下一见小世子,还有什么不欢喜的呢。”

景安帝不必见着大阳,只要想一想大阳,便不禁露出笑意来,道,“大阳这孩子,委实叫人喜欢。”景安帝喜欢的还不仅是大阳的性情,而是,见着大阳的天真活泼,便知秦凤仪的心胸,终是不肯将父子之间的隔阂来影响大阳的成长的。偶尔,景安帝看着大阳也不禁多想,秦凤仪小时候,是不是也一般的漂亮讨喜、天真可爱。

景安帝感慨了一回,秦凤仪回家抱怨,“总是要看咱大阳,咱大阳是免费给人看的吗?”

李镜好笑,“怎么,不免费,你还要收钱怎地?”

景安帝与秦凤仪之间的隔阂自不消说,薛重却是经历了人生中一次大的转折。

因马上要外放,薛重傍晚带着妻子回了一趟岳家。郑老尚书听着孙女婿说过陛下着他外任南夷之事后,亦是不扰惊诧,挑眉问,“你以往与镇南王相识?”

薛重道,“虽则以往也曾同朝为官,我便是认得镇南王,也因他当时是朝中名人,可镇南王也不认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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