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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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帝一笑,“先前还说要与朕做一辈子的好君臣,叫后世人提起我们都要羡慕的,他这变得也忒快了啊。”
景川侯心说,原来这小子往日是这般拍您龙屁的啊,怪道您看他顺眼啊!
景安帝干脆什么“请罪折子”的事也不提了,还打发人给秦凤仪送了一碗热腾腾的狮子头过去。秦凤仪把狮子头留下了,回了一句“不跟没义气的人来往”,用信封封上,还漆封好了,搁食盒里,叫送狮子头的小内侍带了回去。
景安帝看那字条一阵乐,心说,不与朕来往还吃朕的狮子头!
第212章 直抵皇城
景安帝简直是戳中了秦凤仪的痒处, 秦凤仪甭看生了个神仙模样, 偏生是个贪嘴的。倒不是那种没节制的吃东西, 但这小子对于美食,也有自己一番系统的理论。像秦凤仪是扬州人,他就爱吃个狮子头, 而且是那种百吃不厌类型的。故而,许多与秦凤仪交好,或是想与他交好, 或是喜欢他的长辈们, 每次留秦凤仪吃饭或是请秦凤仪吃饭, 包括秦凤仪去外头请人吃饭, 都会点上一份狮子头。对于京城各家的狮子头,秦凤仪就曾经同景安帝点评过, 哪家的有什么优点, 哪家的有什么不足啥的。便是京城淮扬饭庄各家的狮子头, 孰优孰劣,秦凤仪也说得头头是道。譬如,有一回秦凤仪去明月楼吃饭, 一口就吃出这狮子头换了厨子,明月楼掌柜都服了他, 笑说先时的厨子老了,如今是儿子接了班, 就是请秦探花帮着尝尝, 看这手艺能不能出师?
是的, 秦凤仪还有一番品评淮扬美食的本领。京城但凡有名气的淮扬馆子,若是有这等学徒出师啥的,只要能请得到秦凤仪,必然要请他过去一道做个品鉴的。再有,或者饭庄有什么新菜,也会请秦凤仪去尝,提些意见什么的。
其实,为了搭秦凤仪的热度,如明月楼还很会拍马屁的推出了探花席探花菜。
这个,秦凤仪知道后,也是很臭美的啦~
景安帝知道这是个吃货,因为秦凤仪点评过各家的狮子头后,说过陛下这里的味儿最好,最考究,景安帝还是要把小探花叫回来继续做事的。无他,大好局面,眼下宗室已是拉下水了,若是换人,断没有秦凤仪与宗室的融洽。
再者,景安帝也有些舍不得秦凤仪,虽则这孩子在他身边时间不长,但极是贴心,看他心情寻常,就会哄他高兴。还有那种,秦凤仪身上独有的爱与人亲近的性子,景安帝对景川侯府,看秦凤仪如自家子侄,这话也不尽是虚言。景安帝如今,闷了寻人下棋吧,跟前坐的不是老狐狸就是老油条,输了就拍景安帝马屁,陛下棋艺高超;赢了便是自我谦虚,臣发挥超常,竟了陛下。景安帝写几个大字找人品评吧,都是说好的,没一个说不好的。写首诗吧,更是马屁满天飞。
景安帝又不是那等容易被臣子糊弄的皇子,他以前也没觉着这有什么不正常,不就该如此吗?为君者尊,为臣者俯。哪里是秦凤仪那小子,下棋前先要景安帝把银子秤好的,赢一局大吹大擂,认为自己棋圣转世,输一局各种理由,认为自己是不小心。而且,赢钱时那一幅财迷得意的小模样,输钱时简直跟割肉一般,咬牙切齿的要再把银子赢回来。还有景安帝写的大字,哪里略有不足,一眼就能被那小子瞧出来。景安帝做的诗,还时常被那小子笑一般。嘴馋喜欢吃荔枝,见天的到他这里孝敬,死皮赖脸的留下蹭饭吃,就为了饭后水果是荔枝。
不只是出自政治利益的需要,就是景安帝,这辈子见过的最鲜活的人,莫过于秦凤仪了。这孩子心机浅,心里想什么都放在脸上,他一心想做些实事,而不是成为朝中那些滑不溜手的老油条。只要是朕并待的差使,没一样不尽心尽力的,心思率直纯粹。
唉哟,哪里舍得放小探花走啊。
之前许多人说秦凤仪是佞臣,在景安帝看来,真是大错特错,这小子除了要从朕这里讨得什么好处的时候,什么时候佞过啊。与其说是佞臣,不如说是宠臣,景安帝是真的挺喜欢秦凤仪,愿意宠着他一些。
就是秦凤仪这狗脾气,说翻脸就翻脸的,景安帝都想着,正年轻的孩子,罢了,朕不与他一般见识。于是,遂令御膳房做了一碗狮子头,给秦凤仪送去了。
结果,这小子还傲娇上了。
还说不与朕来往,不与朕来往你狮子头吃的也挺香的啊。
第二天早上,景安帝又命人送去了三丁包子。
这皇家送东西,样子是顶顶好看的,像景安帝等特意命人送去的赏赐。那搁包子的藤屉下头温着热水,包子到了秦家,还是热腾腾的,味儿自也不必说,御膳房出口。就是,这么八个小包子,够谁吃啊?
秦凤仪一向跟吃的没仇,就给皇帝陛下又写了个条子,上面写着:家里人多,不够吃。
本来就是啊,秦凤仪又不是吃独食的性子,而且,自从中了探花娶了媳妇,秦凤仪就觉着,自己是家里的户主啦。上要照顾爹娘,也要疼媳妇,有什么好东西,秦凤仪虽然是个馋的,可再想吃,他也是跟父母媳妇一道吃的。昨儿四个狮子头,一家子还能一人一个的分吃,尤其秦老爷秦太太,这虽是第二次吃陛下御赐的吃食,但,这回是吃狮子头啊。秦老爷又叫着儿子端着狮子头往祖宗那里祈祷了一翻,才出来一人一个分食的。秦老爷秦太太直叹宫里御膳房手艺非同凡响啊!
皇帝陛下赐的吃食,谁还能打算吃饱啊!
秦爹秦妈没想到,昨儿刚三生有幸的吃了皇帝老爷赐下的狮子头,今早又能吃到皇帝老爷赐下的三丁包子。秦老爷还劝儿子,“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也别总犟着,你这脾气,我还能不晓得么。你也不是什么个好性子,皇帝陛下肯包容你,多么难得啊。”
秦太太也说,“是啊。”
秦凤仪看爹娘一面吃着陛下赐的三丁包子,一面劝他,很是不满意他爹娘的立场,道,“你们可真是吃人家的嘴软。”
好吧,秦凤仪吃包子吃得也很香,他家里的厨子按说也不赖,但就是做不出宫里这样的味儿来。
话说,中午秦凤仪又收到了皇帝陛下的大食盒,这回东西样数多了,什么秦凤仪最爱的狮子头、清炖鱼圆,大煮干丝、豆苗山鸡片,汤便是秦凤仪夏天喜欢喝的青菜豆腐汤,两样点心,都是秦凤仪的最爱,一样三丁包子,一样翡翠烧麦,饭是碧梗米饭。
东西样数是不少,但是,都是一人份啊!
皇帝陛下给秦凤仪的信里就一句:给你吃的。
秦凤仪回一句:小气!
皇帝陛下的晚间回信是:朕最喜欢小探花。
这种话,简直把李镜都麻了个好歹,李镜都想问一问丈夫的贞操安全否?不过,想到秦凤仪都与皇帝陛下泡过温汤,都没事,想来皇帝陛下在这方面还是个正直人的!李镜就见丈夫给皇帝陛下回了俩字:哼哼~
虽则这俩人肉麻来肉麻去的,好在正常话李镜还是看得懂的,就是这哼哼俩字,李镜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凤仪哼哼两声给媳妇听,把信放信封里漆封好,盖上红戳,道,“就是这个意思啊。”
李镜:…
李镜问,“你们这是好了吧?”
秦凤仪道,“要是就这么去当差,也太没面子啦。陛下得给足我面子,我再去。”秦凤仪这性子,脾气大,说来就来,说发就发,可其实他鲜少记仇,自从皇帝陛下送好吃的给他,秦凤仪的气也就渐渐消了。他如今已是不大生气啦,就是,先时在陛下跟前放了狠话,还被礼部、御史台那些酸生参得没面子,秦凤仪多要面子的人哪,他得找回面子,才好再去当差啊!
景安帝看到秦凤仪回的哼哼两字,第二日同愉亲王道,“那小子已是知道错了,叔王再去瞧瞧他,也就好了。”要是别个藩王,景安帝断不能说这话,主要是愉亲王与小探花关系好,当初小探花在路上见义勇为,被倭人的刀所伤,愉王叔就去瞧过小探花,俩人祖孙一般。
愉亲王很痛快的应了,还在御前为秦凤仪说几句好话,“知过能改,就是好的。何况,凤仪这也是对事不对人。”
景安帝心说,这小子哪里是对事不对人,分明是对事又对人,而且,不是对别人,就是对朕!臭小子!面儿上,景安帝还一脸帝王威严的道,“是啊,念他年纪尚小,又有叔王伯王的替他求情,此次不与他计较便是。”
愉亲王又赞美了一番景安帝宽广的胸怀,便去了秦家。
秦凤仪虽是要面子,也并不是拿架子的人,何况,愉亲王这把年纪,他与愉亲王一向很要好的。愉亲王说了几句“陛下那里已是不生气了”的话,就叫着秦凤仪一道进宫了。秦凤仪道,“以后我就跟愉爷爷最好了。”
愉亲王笑,“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陛下登基二十几年,哪里纵容别人似你似的,还给你送吃的。行了,你见好就收吧。”
“愉爷爷你都知道啊?”秦凤仪还以为别人都不晓得哪。
愉亲王摸摸他的头,笑道,“你肯实心任事,这很好。就是这性子,可是得改一改的。”
“要是我的不是,我自然会改。如果不是我的错,我就得说个明白。”秦凤仪还悄悄的同愉亲王道,“其实,陛下还是知道我的忠心的。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把栾侍郎压下去,可我在二殿下这里当差。便是我不在宗人府,我也觉着,宗室大比的事,礼部不应该过多插手。”
“为何啊?”愉亲王闭目养神,似是随口一问。
秦凤仪想了想,“具体缘故,我说不好,也不会讲那些大道理。可我觉着,宗室这么些个人,总压着,就压成废物了。这人,得有事情做,有事情做,才有精气神。朝中,当然还是百官说了算的,可也不能不给宗室一些位子。要不,十万宗室没个前程盼头,以后就都废了。可也不能把官儿都给了宗室做,都给了宗室,清流没了位置,那就是没了普通百姓的盼头儿。我觉着,宗室与清流、豪门,最好是各有各的活路,然后,再相安无事才好。”
听秦凤仪这一席话,愉亲王才算有些明白,为何秦凤仪御前翻脸,景安帝还肯给他送吃的的缘故了。不仅是因秦凤仪往日与景安帝的君臣情分,也不仅是因为景安帝喜欢他,秦凤仪年纪虽小,他在政治上的眼光却已远在诸多清流、豪门、宗室之上。难得,他清流出身,却并不偏袒清流,他与宗室交好,却也明白宗室事务的法度在哪里。
难得,他还肯做实事,不惜名誉。
好吧,秦凤仪这也从来不是在乎名声的,他这才做一年官,御史台就参他三五遭了,他没事人一样。
亲王仪制的马车从容平稳的走过永宁大街,两畔是喧嚣的人群、林立的店铺,然后,直抵皇城。
第213章 剁手!
秦凤仪与愉老亲王到宫里的时间是中午左右, 太阳正好, 内阁里一群国之重臣刚自御书房议事出来, 正好见到等着陛见的秦凤仪与愉老亲王。除了卢尚书脸色不大好外,余者大人们看秦凤仪的眼光倒是很温和,兵部郑老尚书还对着秦凤仪微微颌首, 便带着内阁诸臣离去了。
卢尚书一直不大喜欢秦凤仪,不论是那骄纵的性子,还是秦凤仪这探花完全刷脸刷来的, 本来印象稍的好转, 结果, 这小子明明清流出身, 却是与宗室搞到了一处去。不要说卢尚书恼,有些年轻的清流简直就将秦凤仪视为了清流之耻。
卢尚书看秦凤仪向自己挑来的得瑟小眼神, 又见这小子明明就一身翠绿七品官服, 却是一幅昂首挺胸得意洋洋的模样, 卢尚书不掩厌恶,愤愤道,“真个小人得志。”
郑老尚书笑, “秦探花这等美貌,就是得志, 也是凤凰得志啊!”
吏部谭尚书也说,“怪道说扬州人都叫他凤凰公子, 的确是, 眉眼炫目, 风采过人哪。”
工部汪尚书道,“他这性子,也够风采过人的。”
户部程尚书与秦家颇有私交,只是两家都不是宣扬的性子,程尚书在外对秦凤仪一向就是官称,还道,“秦翰林不是说与陛下绝交了么,这怎么又来了。”
刑部章尚书道,“秦探花这性子,与正常人又不一样,不能以常人来揣度。”像我家儿子,原本回京想竞争一下国子监祭酒之位的,结果,就给这家伙御前进言,我儿子一下子往南夷州去了。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可你偏生又生不起他的气来!
秦凤仪怕还是头一个被诸位部堂大人讨论一回的芝麻小官儿了。
此时,秦凤仪却是不晓得他已在部堂大人们的议论中走了一个回合。其实,秦凤仪这样儿的,不怪卢尚书不喜欢他,就是几位部堂大人,对于秦凤仪的规矩也是只有皱眉的。别个不说,你一芝麻小官儿,见着部堂大人们,当然,这是在宫里不好行礼打招呼什么的,你也得躬身避让以示恭敬啊。秦凤仪不一样,他一惯是昂首挺胸、神采弈弈的,完全不懂这躬身避让的一套,而且,他还用眼神挑衅卢尚书哩。
好在,除了文人性子极重的卢尚书。其他几位部堂大人,或是也喜欢秦凤仪,譬如程尚书;或是在政治领域看好秦凤仪的前途,譬如郑尚书与章尚书;或是有自己的打算,譬如谭尚书;或是对秦凤仪为人不置可否的,譬如汪尚书。这些人皆是部堂高官,短时间内,还不会对秦凤仪本人发表什么意见。
秦凤仪与愉老亲王并未久等,景安帝立码就把人宣进去了。
愉老亲王微微躬身,景安帝就让叔叔坐了。秦凤仪行过大礼,景安帝道,“起来吧,还要叔王去请你,你才肯进宫,你派头儿可够足的啊。”
秦凤仪起身辩白道,“我哪里要愉爷爷去请了,是愉爷爷过去看我,跟我说了好些话,我才来的。我跟愉爷爷什么交情啊,就是我亲爷爷活着,也就是这样啦。我们俩,不说谁请谁,是不是,愉爷爷?”
愉老亲王忍俊不禁,“你对陛下嘴这么甜才好。”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哪里是嘴甜不甜的啦。我是个正义的人,也不会因为陛下身份高贵就拍马屁的,我可是正经读书人,有风骨哩。”秦凤仪笑嘻嘻地凑上前,“其实,我是怕陛下还在生我的气,不好意思过来。”
马公公端来茶,秦凤仪忙接了奉给景安帝,景安帝接了茶,笑道,“一时好一时歹的,不跟朕绝交了,这又好了?”
“我那天也是真生气,谁叫陛下总偏帮栾老头儿的。他要说得对,帮一帮他倒罢了,我又不是要陛下偏心眼儿,可陛下什么事都帮着他,叫谁谁能心服啊!何况,咱们俩先时多好啊,您事事帮着别人,我都怀疑陛下你待我的心是不是真的了。”秦凤仪再接一盏茶奉给愉老亲王,最后自己也端一盏,呷一口控诉道,“我待陛下的心可是没有半点儿做假的,陛下却是个三心二意的,今儿还跟我好,明儿又不知道跟谁好了,哪里知道我的伤心哪。”
景安帝笑与愉亲王道,“听听,这又是朕的不是了。”
愉亲王笑,“凤仪这是吃醋了。”
“我吃醋怎么啦?我就是吃醋了,快醋死我了!”秦凤仪同景安帝道,“陛下以后可不能再帮着别人了,可以不?”
景安帝道,“要是你没理,朕也偏着你?”
“最好是这样啦。但我也知道陛下不是这种帮亲不帮理的,只要我在理,您就得帮着我,我都是为您做事,为您考虑的呀!”
“好,朕一定帮着你,只要你占住了理!”
秦凤仪这才高兴了,景安帝道,“成了,你这就退下吧,下午去宗人府继续当差,二皇子也念着你哪。”
秦凤仪道,“我怎么能走啊,这都中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我们民间的老话,皇帝还不差饿兵哪,您怎么也得赏小臣一顿午膳吧。”
景安帝大笑,道,“真是拿你这惫赖小子无法。”留秦凤仪与愉亲王一并午膳。
其实,不知底理的那些人,都以为秦凤仪会就此失宠呢,别个不说,就秦凤仪在御前不恭敬之事,栾侍郎可没有为他保密,故而,知道的人不少。
所以,许多人认为,这等在御前如此放肆之人,又被礼部、御史台这般参劾,哪里还有脸继续立于朝上呢。
当然,这是不了解秦凤仪的人才会这样想。
像秦凤仪亲近的几家人,首先,岳家景川侯府,李钊虽有些担心妹夫,但看他爹那淡定模样,就知妹夫不会有大碍。李钊还过去瞧了妹夫一回,待知道景安帝都有赏狮子头后,李钊就半点不担心了。想着陛下待妹夫果然恩重,秦凤仪直接把“绝交”的话都说出来了,陛下还赏狮子头给他吃。
另则,阁老府方家也不大担心,方大老爷比较担心小师弟,方阁老道,“这担心什么。”
“参劾小师弟的人可是不少,小师弟在清流中的名声岂不受影响。”方大老爷一向很关心这位小师弟,实在是,家里人都是兢兢业业为陛下效力的,除了他爹,没有哪个有小师弟在御前的帝宠。这年头,师徒如父子,可不是假话。便是春闱座师与考生之间,其实就是个监考判卷的关系,还要整个座师的名分出来哪。何况秦凤仪这种是亲自在孔圣上面前拜过师,还受方阁老教导过四年的人。方大老爷从没把小师弟当成外人过。有小师弟在御前,于方家百利无一害,何况,小师弟还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好吧,这一点,方大老爷觉着,稍稍可以改一点啦。但方大老爷很关心小师弟是真的。
方阁老对这个长子不能说不满意,有他的官场上的经营,长子自己也是个用心办差的,官位自然是稳,再熬上个十来年,兴许还能一争部堂之位。只是,少那么点儿惊才绝艳。方阁老耐心道,“当朝为官,岂能怕参。只要心下无愧,一些个声音不听则罢。”
有方阁老坐镇,故而,方家也不大担心秦凤仪。
再有就是秦凤仪的朋友郦公府,郦远过来瞧了他一回,知道秦凤仪无事也就放心了。如襄永侯府,就是同景川侯打听的。倒是景川侯夫人比较担心这后丈母娘比较担心后女婿啦,景川侯夫人就与丈夫说了,“秦姑爷这性子,本也够呛,哪里能与陛下对着干的?要是因此丢了官儿,岂不可惜。侯爷在朝中,可得为秦姑爷说些好话才是。”
景川侯夫人当然不喜欢秦凤仪了,这上子还威胁过她要给她丈夫着扬州特产——瘦马。可关键,秦凤仪已是娶了李镜,身为一个后娘,景川侯夫人与继女关系也一般,但,总是一家子。景川侯夫人自然是盼着他们小夫妻日子顺遂的。
其实,最让秦凤仪感动的是二皇子,这位一向有些木讷的皇子殿下,非但肯在朝中为他说话,虽然就说了一句,便被礼部给教导了一番。但,二皇子还打发人给秦凤仪送过东西,还私下来看过秦凤仪。二皇子私下也曾在父亲面前为秦探花说话,二皇子不是巧舌如簧的那样人,话说的也很朴素,翻来覆去就一句,“秦探花是好人,也是为了把差使办好,父皇你别生他的气了。”
如今,秦凤仪御前吃了回午膳,重回宗人府后,最高兴的就是二皇子了,最郁闷的便是栾侍郎了。
秦凤仪此番回来,先时之争,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因为宗室联名上书表态,结果,都是依着秦凤仪当初的意思来的,栾侍郎算是争输了。
小事能输,大事再不能让的。
接下来争的就是判卷权,监考权。
栾侍郎的意思,陛下主考,但,陛下每天国家大事不知多少,几百份试卷,哪就能一份份看过来的。判卷什么的,礼部一向经验丰富。还有,考试必然要有监考,宗室大比,总不能再让宗室监考,故而,这监考一事,也要礼部安排。
秦凤仪道,“一半一半。”
二人先是在二皇子跟前相争,二皇子以前听大哥的,现在听秦探花的,哪怕栾侍郎三品高官,二皇子也是皇子,而且,他先前在朝中为秦探花说话,就说了一句,礼部长篇大论就来了。二皇子纵木讷些,又不是傻,二皇子道,“宗室也不全都要考,如闽王伯祖,如愉叔祖,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们是副主考,判卷监考也越不过他们去。当然,礼部对于考试也经验丰富。所以,还是秦探花的意思吧,各让一步。并不是不让礼部参与,但也得给宗室一些位子,毕竟,宗室大比,原是我们宗人府的差使。难不成,宗人府什么都不管,就让礼部管?那我们宗人府在哪儿呢?”
栾侍郎的计划,原是想小事上先把秦凤仪压服了,二皇子又是个没主意的,愉亲王上了年纪,宗试大比之事自然要听他的安排。没想到,秦凤仪这小子直接就炸了,宗室还联名为秦凤仪求情,更是助长了这姓秦的气焰。未能将秦凤仪压服,如今大事就处处掣肘。栾侍郎心下大不悦,三人又往愉亲王那里去,愉亲王也是想着一半一半,最后还是景安帝定的,就一半一半吧。
监考判卷之事,皆是礼部出一半人手,宗人府出一半人手。
这个结果,宗室也表示了满意。
礼部这只手,终是被秦凤仪顶着清流们的骂名给剁去了一半,今日剁了礼部的手,明日,宗室大考之后,吏部也该让出些实缺给宗室子弟了!
闽王越发得意自己的眼光,想着此时此刻,宗室不好亲自上阵撕杀,非但有秦凤仪这么块爆炭,才能为宗室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啊!
闽王越发里里外外的说起秦凤仪的好话来!
第214章 坏招儿~~~~
这是一次载入史册的宗室大比, 这也是一次充满谈资、让宗室颜面大失的宗室大比。哪怕张罗宗室大比的是宗室极为信任的秦凤仪, 秦凤仪对于宗室大比的各个环节都是与二皇子一道亲自把关, 其形式之郑重,令宗室倍觉受到了重视。当然,秦凤仪如此, 礼部也拿出更加严谨的态度来对待这次宗室大比。这次宗室大比,直接为后来的宗室大比定下了整个完整的规矩结构,以至于, 后世虽有些调整, 但大的结构, 还是在这次宗室大比中定下来的。
秦凤仪虽则受宗室推祟, 但也不是没出现什么不美的事,譬如, 便是闽王的一个孙子, 报名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忘了报名,如今眼瞅着要考了,他又跑来报名。二皇子这老好人, 还说呢,“堂弟你怎么现在才来报名啊?”
那小子自是寻各样理由, 二皇子就帮他把名字记上了,那小子心下一喜, 千万谢过二皇子方辞了去。
当天秦凤仪看二皇子批过的公文时就见了这一笔, 秦凤仪, “这是哪根葱,咱们的报名时间过去多久了,他又过来报名?”
二皇子忙道,“不是哪根葱,是闽伯祖的第九个孙子,叫冉的,论辈分,他是我堂弟。”
秦凤仪道,“殿下,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么,过时不侯,报名足有十天,这十天,他是聋还是瞎,他不知道啊?这明摆着是叫咱们为难的。这事儿不能应!”
二皇子一向好心,道,“冉堂弟说,他一时不留神,给忘了的。”
“闽王府又不是一个两个报名,那么多人报名,就他忘了,他脑袋是做什么用的?”秦凤仪道,“咱们第一次主持宗室大比,殿下您想,春闱也有报名期限啊,你过了期限,礼部难道还会帮你补上报名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虽在宗正府,处处为宗室说话,可这些人,也不见得都是好的。那报名的人数,礼部也有一份,我们要怎么同礼部说呢?”
二皇子为难了,想了想,道,“要不,咱们私下同栾侍郎商量一声。”
“殿下实在太过好心,这事凭什么咱们私下同栾侍郎商量?”秦凤仪立刻在公文下加注了一行,逾报名期太久,宗人府不予准批。然后,装信一纸袋里,漆封封好了,命宗人府的侍卫送到了闽王那里去。
二皇子道,“秦探花,你与闽伯祖不是一向很好吗?”
秦凤仪道,“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眼瞅着宗室大比就近了,如果咱们这里先出了营私之事,叫礼部拿住,便是把柄。再者,我听闻跟着藩王们来京的宗室们也不少,但报名的不过一半。另一半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哨探咱们这次准备的宗室大比要如何?今儿允了闽冉,明儿就会更加后悔没报名的宗室过来补报,那一样是殿下的近亲?这样的头一开,以后谁还将咱们发布的政令放在眼里。毕竟,错过了时间还能补报啊。所以,这事绝不能允,更不能开这个头!”
二皇子听秦凤仪这一套话,倍觉有理,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秦凤仪道,“殿下毕竟是皇子,你们亲戚间不好回绝,如果再有人来找殿下,殿下就把这事推给我。”
二皇子道,“那岂不是叫你做坏人了?”
“我怕他们?一个个没把心眼儿用在正处,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秦凤仪道。
二皇子道,“秦探花,你先时不是说,并非阿冉一个这样么?这要是万一还有人,想报名,要怎么办?”
“找到咱们这里来的,一律给回了!”秦凤仪道,“咱们这里断不能松口,但我估计想补报的人估计也有一些,把这人情给愉爷爷,您想啊,跟咱们说话的,不过是些闲散宗室罢了,回绝也就回绝了。可愉爷爷不一样,能说情说到他跟前的,至少也得是藩王国公一级的人物了。咱们这宗室大比,自然是参加的宗室人越多越好。咱们这里不讲情面,是让他们知道,咱们的政令自有规矩,一旦发布,想叫咱们改,那是没门儿!可愉爷爷是宗人府的宗正,他若是要改一改,咱们也只好照办了。如此,还叫他承了人情,参加大比的人还能多些。”
二皇子笑,“还有这个理。”
“殿下不知道,还有一个道理呢。”秦凤仪道,“殿下知道我为什么直接就回绝了闽冉不?”
“自然是为了立威。”
“还有一个原因。”秦凤仪道,“这世间,人们对唾手可得之物,是鲜少珍惜的。若是他一补报,咱们立刻就应了。他心里自然轻视咱们宗人府的,更得轻视宗室大比,觉着错了报名也无事,再补报也容易的很。可咱们不应,他故然气恼,怕也会记恨你我,但,他却不会再轻视宗人府的政令,他从心里就得明白,咱们这里,是有规矩的地方。”
二皇子恍然大悟,原来竟还有此深意。
所以,甭看宗室里几位大佬是看秦凤仪不错的,但宗室人多了去,便是在京城的这几百宗室,私下心思亦不相同。
闽王收到宗人府送过去的文书,一看就把九孙子叫到跟前骂了一回,闽冉道,“明明二殿下允了我的,如何又反悔了?”
闽王道,“你以为宗人府就一个二殿下吗?”二皇子自是个好性子,轻易不能驳人面子的。但,好性子的人一般不做主,何况,现下这个时间,正是秦凤仪与二皇子准备宗室大比的时候。二皇子好说话,秦凤仪可不是好说话的人,他连礼部三品侍郎都能顶一顶的。这个时间,你以前没报名,现在想补报,秦凤仪能允才有鬼!
“我知道是那个姓秦的小白脸搞得鬼!”闽冉却是不服,道,“先时还不是祖父带头联名为那姓秦的求情,如今倒驳我的面子!真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你自家没个算计,倒怨人家忘恩负义!我不是说了要你们去报名考一考,你先时干什么去了?”这个九孙子,闽王倒也是心爱的,不然也不能带到身边来京城,准备给孙子谋个官爵。
蛮冉道,“我等生来就是天家贵胄,又不是民间酸生,考什么呀考。”
“混帐东西,考得好了方有实缺!不然,难道一辈子做个虚衔宗室到死!”
闽冉给他祖父骂了一顿,也不吭气了。
闽王气得就想给他两下子,还是八儿子过来劝慰了他老人家一回,闽八郎道,“父亲莫急,咱们先时与秦探花也算有些交情,不如,我去秦探花那里问问,说不得他总要给咱家个情面的。便是他不允,不是还愉叔王的吗?”
“他要是肯给我面子,如何还会打发人把这公文送来。”闽王摆摆手,“现下不是讲私情的时候,你就是去你愉叔王那里,他不过是将事推到秦探花头上。”
闽八郎略一思量就明白,“看来,宗人府是要立威了。”
“是啊。”大家都是老政客,谁也不比谁傻,闽王指着自己的九孙子闽冉道,“就这是个傻的,偏这时候去碰壁。”
闽冉道,“不考就不考,不考我也一样有官有爵。”
闽王恨不能抽死他!
其实,各家都有闽冉这样年轻气盛的子弟,觉着以往也不用考试啊,怎么如今突然就要考试啦。不明白,不解,也不满,更没有报名。
不过,给这宗室大比寻衅些麻烦,倒是愿意的。
还有,临近考期,觉着没报名的后悔的,像闽冉,他也不是忽然就要去补报的,看着家里叔叔哥哥们念书的念书、练武的练武,嘴上说“不考也一样有官有爵”,到底心痒痒,偏生,过了报名时间,想补报,还给秦凤仪堵了回去,把事捅到他补父跟前,害闽冉得了顿臭骂。
不只闽王一家如此,诸如蜀王、顺王、康王等,家里都有这样的事,还有些先时没报名的宗室求到跟前的,大家商量了一回,闽王主要是也想九孙子去考一考,九孙子的武艺,还是不错的。大家一思量,就将事同愉亲王说了,愉亲王道,“原本,凤仪前些来就与我说了,说这是宗室故意要砸他场子,让我即便有人过来说情,也不能应的。”
顺王笑道,“这是哪里的话,陛下一说宗室大比,咱们立刻都是督促儿孙们抓紧时间用功念书的。哎,是有些孩子家,不知道这考试是个什么回事,一来二去的,就误了。如今又想考,王叔,咱们自家儿孙,与那些考科举的百姓可不一样啊,既然孩子们愿意考,怎么也要通融则个。”
“是啊。”康王也跟着求情。
“你们哪,真是拿你们没办法,我又得受回埋怨。”愉亲王道,“我身为宗正,自然要为你们着想。只是一样,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次,不必再来我这里说情,嘴都不要张,以免坏了情分。”
大家一见还真有个补报机会,自是纷纷应承。
愉亲王还得找秦凤仪、二皇子商量这补报的事,愉亲王道,“我想着,他们先时有些不懂事,倒也不必一棒子打死,总要给个机会才好。”
说是找二人商量,其实二皇子是个好好先生,难说话的是秦凤仪。秦凤仪看二皇子一眼,二皇子偷笑。愉亲王笑,“这眉来目去的,笑什么呢?”
二皇子道,“叔祖说的事,秦探花早想到了呢。”把秦凤仪先时与他说的话,跟愉亲王学了一遍。
愉亲王大笑,指着秦凤仪道,“真个小鬼头儿,行啦,本王这回承你二人的情。”
二皇子道,“主意是秦探花想的,叔祖承他的情就是。”
愉亲王以往不大喜欢二皇子,可如今瞧着,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可爱之处,像二皇子,现在学了些主见,也不要做愉亲王反感的“大哥如何说”牌的复读机了。如今瞧着半点不争功的二皇子,倒有几分亲切。愉亲王笑,“主意虽是凤仪想的,但二殿下善纳谏,这何尝不是大大的好处。”
秦凤仪道,“应是能应宗室这回,只是,凡事得有个规矩,这回可以补报,却也只有三天时间。而且,宗室大比正忙,就中午一个时辰有空。愿意补报的,就过来,不愿意的,尽可以不来!但今年的机会就这一次了,错过这次补报,谁都不要再来说情。”
“放心放心,这话我早与他们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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