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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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宁道,“该拜的菩萨也拜了,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有啥好睡不着的。梨子哥你就是爱操心。”
“谁都像你这般心宽。”丫环捧上茶,梨子哪有喝茶的心,接了只管放于一畔几上,道,“等的这般焦心,还不如我去看榜呢。”
苏先生赵长卿相视一笑,并不言语。
待巳时初,看榜的小厮们飞奔着跑回来,赵长宁的小厮永寿腿脚最快,跑在最前头,脸上的喜色就甭提了,因跑得太急,一时只顾喘气说不出话,赵长宁起身急问,“中了没?”
永寿喘得太厉害,一时说不出话,急喘着伸出三根手指。梨子从椅中跳起来,颇是不可置信,脱口道,“阿宁中了探花?”俄的乖乖,这运道也忒好了吧!赵长宁拜的是哪家的菩萨啊,真灵!
永寿喘气这会儿工夫,苏白的小厮永康已跑进来了,喘着粗气道,“我家大爷是贡士第三名,阿宁大爷是第三百名。”这会儿榜上有名的举子统称贡生,得殿试之后方分出一榜二榜三榜来,那会儿才有状元、榜眼、探花呢。
赵长宁一样高兴,哈哈大笑,“我竟然也在榜上!”他当时举人得了个孙山,因梨果想来春闱,他便跟着来帝都碰碰运气,不想竟真的榜上有名,怎不令人欣喜。就算又是个孙山,赵长宁也不嫌弃,反正都是进士。当然,听说三榜的叫同进士,听听,同进士同进士,就是说与进士是一样的,同样是进士的意思。
梨子已是等不得了,问,“梨家中了没?”
永寿终于喘匀了气,大声道,“果二爷是九十七名,大姑爷三十五名,表少爷三十七名,庆大爷五十二名,唐大爷一百五十八名,冯大爷一百七十六名,陈三爷二百三十一名。”
苏先生都吓一跳,“全都中了?”
永寿大声道,“是!都在榜上,先生和大姑娘预备着打赏吧,一会儿报喜的人就来了。”
梨子乐得直转圈儿,搓着手连声道,“喜事!大喜事!那个,我出去看看!”
不必他出去,夏文一干人等都喜笑颜开的进来了,不论名次如何,都在榜上,这便是万千之喜了。苏先生笑着吩咐永康,“先去将买的鞭炮放两挂,热闹热闹。”
赵长卿笑,“中午也不必厨下预备了,去东阳楼叫两桌上好席面儿,尤其买两坛子上好的状元红回来。”
梨子颇是豪气,“两坛子哪儿够,起码得十坛。”哎哟,瞧他家小果子,多争气啊!从今以后,他便由举人之哥的身份升级为进士之哥啦!
“今天这酒,先生和卿妹妹得多喝几杯,自去岁来了帝都,多少琐事都是你们照看,我们方能安心备考。”凌腾笑,“还有梨子兄弟,烧了那些香,拜了那些佛,此方咱们的运道也是十成十的好。”春闱震荡,抓了许多人查了许多人,最终受益的就是他们这些没什么后台的举人们了。
苏先生笑,“你们都榜上有名,这些日子就不算白忙。”
朱庆笑,“还得给先生贺喜,阿白排名第三,殿试之后,金榜可期。”殿试的名次虽会有或多或少的调整,但一般调整的不大。
苏先生瞅一眼儿子的两个大黑眼圈儿笑,“起码今天能睡个好觉是真的。”
诸人又是一通大笑,陈三郎笑,“不光阿白没睡好,咱们几个,除了阿宁阿果,都是辗转了大半宿,如今总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说句话,阿宁你别恼,咱们几个通共加起来,运道也不及你。”不同于苏白文采天成,就是同梨果比,赵长宁天资也并不出挑,而且年纪又小,偏生极是顺遂。秀才、举人、进士,都是一考即中,便是名次不高,也足以令人欣羡了。
赵长宁很有自娱精神,笑,“我是孙山附了体。”
夏文一口茶没含住便喷了出来,诸人捧腹大笑。
大家正在说笑,报喜的差役便来了,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听说住这宅子的举人都榜上有名,有一老差役道,“看这宅子屋前有树,园中有水,水起风生,你们这可是正经的宝地啊。”
反正好话不要钱,何况又遇着大喜事,这几个报喜的差役拿赏钱拿到手软,好话更是说的没了边儿。因还要去他处报喜,方喜笑颜开的告辞而去。赵长卿觉着,今朝一日拿的赏钱,能顶上差役好几年的俸银了,当真是喜差肥差。自然,遇着这样的大喜事,她情愿多赏银子!
接着赵长卿又打发下人去各家报喜。帝都亲戚不多,除了夏少卿府上,便是朱大老爷府上了,另外郑家,还是夏文靖国府的同窗方行,听说也中了,赵长卿也差人去走了一遭。
夏大奶奶与婆婆禀了此事,道,“文兄弟打发人过来报喜,说是中了贡生第三十五名,我赏了喜封,过来跟婆婆说一声。”
夏太太微讶,继而笑道,“文哥儿好个运道。”
夏大奶奶笑,“是啊。”
夏文与夏少卿只是同族,论血缘当真远了,夏太太只是应和了一句,问媳妇,“你舅妈大寿的礼单备好了没?”
夏大奶奶忙命丫环取来,道,“已经拟了单子出来,还得请太太帮我掌掌眼。”
夏太太接了看过,皱眉道,“把这尊玉观音去掉,换一尊金寿星来。”
夏大奶奶为难,“家里没有现成的金寿星,怕要称了金子另打。”
“那就称些金子着匠人去打一尊新的吧。”
夏大奶奶忙去张罗着丫环称金子打金寿星的事,夏太太轻轻叹口气,唤了贴身的李嬷嬷来,道,“大嫂的寿辰,贤姐儿必要跟着忙前忙后的,我这里有些上好的燕窝,你给贤姐儿送去,跟她说,她年纪也不轻了,自己留意身子。”
李嬷嬷应一声,道,“看遍帝都上下,再没有一个比咱们大姑娘更贤惠的了。”
夏太太讥讽一笑,“说来翊哥儿到底是过继出去的,贤姐儿也是正一品的侯爵夫人,大嫂算什么呢?就是翊哥儿,我看他也不敢大庭广众下叫一声娘,便是他叫了,我那大嫂也不敢答应。翊哥儿孝顺,大家住的近些。亏得她有脸在玉姐儿面前摆婆婆的谱,不过是个五品宜人,过个寿日还得叫侯爵夫人亲自给她张罗,满城没有不笑话的!只她不自知罢了!没的丢人现眼!”长女嫁的是娘家内侄李翊,李翊颇有才干,族长家无嗣,为爵位计,过继了李翊为嗣。故此,李翊袭了永安侯的爵位,长女自然是侯爵夫人。正经的公婆是仙逝的老侯爷与老夫人,哪里轮得上先时父母。偏生李翊是个孝顺的,在把侯府旁边的宅子买下,接了生身父母居住,对生身父母颇是孝顺照顾。夏太太的大嫂李大太太生来最是个刁钻的,明明儿子早过继了出去,两相无干的,偏生李大太太脸大,仍是以永安侯母亲自居,非但常在永安侯面前摆母亲的谱,连带着侯府的家事都要插一手,可见其霸道无理!更不必提永安侯夫人了,明明正经婆婆早已驾鹤西去,因李大太太难缠至极,永安侯是个孝顺的,故而,这些年永安侯夫人都要在李大太太跟前立媳妇的规矩,种种憋屈,就不用提了。
这些事,这些话,没人敢当着夏太太跟前提,可夏太太有什么不知道的,心下已是厌极了娘家大嫂。偏生又担心闺女受那恶妇刁难,于是还得好生好气的给那恶妇准备寿礼,心下的不痛快可想而知。
李嬷嬷劝道,“满城人谁不说大舅太太糊涂,太太若计较这个,可是有生不完的气了。太太就放心吧,有大舅老爷瞧着,咱们大姑娘这般贤惠,不说别人,侯爷就得念着大姑娘的好。”
夏太太沉沉的叹口气,“我也就是看着大哥和翊哥儿的面子罢了。”
李嬷嬷开解了主母几句,见主母颜色转好,方送燕窝去了。
倒是夏少卿早在衙门得知了榜单,见族侄榜上有名,很是欢喜,回家还念叨了几句,夏太太心不在焉的听了。夏少卿笑着吩咐丫环,“把我存的好酒送两坛子给文哥儿,跟文哥儿说,他这两日定是忙的,待闲了过来一趟,我们爷俩也好生说说话。”
丫环领命去了,夏太太嗔道,“看你这高兴的。”
夏少卿笑,“家族兴旺,便是大喜事。小时候我跟文哥儿他爹还是同窗,可惜陶哥儿不是念书的材料,虽早补了差使,到底不如正经进士出身硬气哪。”夏陶,夏少卿的长子。
夏太太不以为然,道,“三年就三百个进士,也不是个个就有出息。陶哥儿只是不善念书罢了,长子守在身边,你有个事也有个帮衬的,何其安心。如今倒嫌儿子念书不好了。”
夏少卿正色道,“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会嫌他?咱们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这以后都在朝廷做官,正经的族兄弟,难道陶哥儿就不要个帮衬的了?很该多亲近才是。”
夏太太此方笑了,道,“我能不知这个理。文哥儿哪次上门儿,咱们也没慢怠过他,就是他媳妇,我瞧着也好。他这有了出息,咱们一样替他高兴,哪里还要你单说。就让陶哥儿送酒过去,兄弟间也亲近亲近,如何?”
夏少卿笑,“很是。”
“很是什么?也就你们男人走礼,顾前不顾后的,哪有只送酒的,再挑几件鲜亮的料子,是给他媳妇的。文哥儿在帝都这些日子,还不都是他媳妇打点琐事。他那小媳妇,别看年纪不大,一瞧就知是能干的,旺家。”夏太太说着,命丫环添了几样绸缎,令人传话叫长子过来。夏少卿亲自跟夏陶说了,夏陶便领了父命去送东西,不巧夏文几人出去与人吃酒并不在家,梨子陪着说了几句话,夏陶便告辞回了家。
夏陶回家同父亲道,“不巧文弟不在家,有同科相请,出门了。说来还有件巧中又巧的事,先时只知文弟与几个同来春闱的举子住在一起,不想他们七八人竟都是榜上有名。听说这次春闱还有弟媳娘家弟弟和舅家表兄,都是这一科,也都中了。”
夏少卿更加欢喜,“我一时高兴,竟忘了他们刚中了贡生,定有许多人来请的。近朱者赤,可见文哥儿交友有道。”别小看朋友,能春闱前便住在一处的,定是不错的交情,如今一道中了贡生,便是同科,将来做了官,就是现成的人脉关系。再想到赵长卿家中兄弟、舅家兄弟皆中了,夏少卿心道,文哥儿这媳妇果真是娶的好,娘家人也出息。
夏家事暂可不提,便是朱大老爷得知侄孙朱庆、族孙朱唐、侄外孙赵长宁都中了,还有凌腾、苏白、夏文,这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七扭八拐的皆扯得上关系,便是扯不上关系的,也同是边城人,朱大老爷一样打发人给他们送了不少东西,晚上自己还小酌几杯,很为这些后生高兴。
唯一挂心的就是自己的孙子朱庄还在监察司,福祸不知。
朱庄便是因文章中用了关节字被抓进去的。
夏文他们委实忙了几日,将能推的酒场都推了,拜会过夏少卿、朱大老爷后,就安心的准备殿试了。倒是朱庆跟赵长卿打听,“听说妹妹跟郑御史家的姑娘相熟?”
赵长卿还不明白,道,“庆表兄是找郑姐姐有事?”
朱庆道,“我根本不认得郑姑娘。妹妹兴许不知道,大爷爷家的表兄因关节字被抓进监察司了。哎,好在此事如今只是查到阅卷官那里,并未株连到举子家里去。大爷爷致仕的人了,很为此事焦心。我想着,妹妹时常跟郑姑娘来往,不似我们天天闷头念书的人,兴许知道些许内情呢。”朱庆原不大想理会朱庄的事,无他,他与朱庄血脉还不算远,正经的堂兄弟。虽如今朱庆庆幸朱庄没跟他说“关节字”的事,可这事回头一想,朱庄在春闱前就得了“关节字”却不与他透露半句,可见心里是拿他当外人的。朱庆知道朱庄被抓的原由后心便也冷了,不耐烦多提。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高中,人逢喜事心胸宽,去给朱大老爷请安,见朱大老爷头上新添的白发,朱庆心下便有几分不忍,想着赵长卿同郑家相熟,不知能不能代为打听。
赵长卿先未说郑家如何,她转念一想便了然,道,“莫不是朱庄被抓了进去?”
朱庆颇是尴尬,他在家也听说过先前因朱庄不检点闹出的是非。朱庆道,“若是看他,我也不乐意管他的闲事。只是大爷爷有了年纪,昨儿我们过去,愈发老态了,我心里怪不忍的。”
赵长卿道,“这事庆表哥不必担心,大爷爷在帝都多年为官,总有人脉在的。哪怕监察司是铁打的,朱庄也不过是个小举人,考场做弊而已,本就不是要命的罪名。如今那些涉事的举人都关押在监察司,并不听说放谁出来。这个时候,找谁说情也没用。若是到了监察司将涉事举人都放出来,独朱庄未放,才是要着急的时候呢。”
“不至于此吧?”
赵长卿笑,“朱庄又不是有什么特别本领的人,谁会单单与他过不去?便是与他过不去,也不是因为他。”
朱庆听到此处,已有些惊心,心下觉着贸然来寻赵长卿有些唐突了。若只是朱庄的事倒还罢了,倘真牵连到官场,便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
朱庆是个知进退的人,忙道,“我一时想的浅了,倒叫妹妹为难。”
“庆表兄也是一片善心,咱们表兄妹,在外本就该守望相助,何况大舅爷爷的确是年岁大了。”赵长卿想到朱太爷与朱老太太,心下有几分伤感,道,“庆表兄安心殿试吧,要我说,有彭相那里,朱庄不会有事的。”
朱庆想到曾祖父过身,彭相特意谴嫡孙千里祭奠,想来不是寻常交情。他虽与彭家无相交,可大爷爷在帝都多年,想来自有交情,也就放下心来,同赵长卿说了几句话,便回去温书了。
考取贡生,一个妥妥的进士是到手了。但,进士排名还要看殿试成绩,殿试之后,除非前十名,不然还要考试,成绩好的留在翰林院,成绩差的只能外放或另行谋官了。朱庆是奔着留在翰林院的,既然朱庄之事不是他能轻易插手的,还是自己前程更加要紧。
临殿试前,梨子又给了他们每人一份宝贝。
梨子掌心托着寸把宽的四方小土块,认真道,“你们可别小看这土疙瘩,知道这是什么土吗?这是我专门从边城我那福院里带来的土坯。当初,梨果和阿宁去甘肃府秋闱前便在那院里住了一个月,如何?果然桂榜得中!这可不是一般的土,这是带着福气的土,福土!一人分给你们一块,包管你们运道足足的!有才学,再有运道,没有考不好的!我都分好了,一人一个荷包,带在身上就是带着福气了。”
诸人忍笑,都谢过梨子,收了荷包。
赵长宁道,“梨子哥,要是能保佑我卸掉孙山的帽子,回来我请你。”
梨子拍着胸脯做保,“尽管带着!”心说,你小子走了八辈子的运道才能中个孙山,知足常乐吧你!
诸人皆年轻,身材保持的不错,穿上清一色的贡士衣裳,称得上俊才。
再怎么紧张,殿试相对春闱而言,都是轻松的。一大早出门,晚上回家时也不见疲色,反是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彼此的文章。
及至金殿宣榜,成绩最好的仍是苏白。帝都,是最不缺天才的地方,但,就是在天才云集的帝都,苏白的天分仍是极为出众的。他年轻,俊美,文雅,文采飞扬,当之无愧的探花人选。或者真是梨子带来的福土的原因,自夏文到陈三郎,名次皆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唯有赵长宁,当真是孙山附体,殿试后他仍是孙山。
不过,赵长宁名次虽差,却是本届最年轻的进士,他今年不过十八岁。昭文帝深为奇异,道,“这是朕登基以来最年轻的进士了。”还宣了赵长宁见驾。
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说,有时运道比实力更加重要。好在殿试前便有内官教过这些新进士礼仪,赵长宁紧张又好奇,行过大礼后偷偷抬头瞧了昭文帝一眼,先时殿试、金殿宣榜时,他都没顾得上瞧一瞧皇帝的模样,这回便想着就近瞧瞧一国之君的相貌。昭文帝坐在御案之后,自然将赵长宁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问,“看什么呢?”
赵长宁吓一跳,老实的说,“臣,臣仰慕陛下的威仪。臣这次有运道,中了进士,虽是三榜末尾,也可回家告慰父母。臣的父母无福面君,臣私心想着若能知道陛下何等龙威,回家也好与父母说一说。”
昭文帝并未计较赵长宁失仪,道,“你倒是挺孝顺。”顿一顿,又道,“你是边城人,小小年纪能考得进士,也颇为不易的。”
“谢陛下夸奖。”别人说这一句也便罢了,偏生赵长宁是个实在人,他还滔滔不绝起来,道,“臣有今日,一则是学里先生教导学问,二则臣自己也用功念书,三则还有学识好的朋友肯指点臣的文章。更重要的是,今科春闱公道,故此,如臣这样的举子便可出头。”
别以为老实人就不会说话了,因为老实,所以有啥说啥,赵长宁说的都是心里话,还颇具条理。他是真的念书用功,不为别的,家里门第低,先时长姐吃了多少苦处,就因门第低,不能与那些显赫人家硬碰硬,只能哑忍。赵长宁身为家中长男,本就天生有一份长子的责任在肩,这些年,经的这些事,他不说,并不代表不在乎。他资质不如别人,唯有更加发愤罢了。
昭文帝痛下决心肃清春闱弊案,这一两个月老了五岁不止,如今听到有新科进士这般言辞,心下便觉欣慰。他到底是帝王,并不轻露喜怒,只是多与赵长宁说了几句,道,“你考取了进士,便能做官了,以后想做什么?”
赵长宁道,“臣是边城人,不瞒陛下,臣自幼习武,臣的父亲是边城卫所的千户,臣的祖父在先帝年间与蛮人作战时负伤,后来不治过逝。如今边城与西蛮时有交战,臣生在边城,长在边城,考取了进士,臣依旧是想回边城,若能在西北军中任一马前卒,能冲锋陷阵,能保家国于平安,就是臣的志向了。”
昭文帝赞许道,“若国家男儿皆有此志,何愁西北不平!”
赵长宁憨憨一笑,“陛下赞的臣脸上*辣的。”
昭文帝不由也笑了,他忽生好奇之心,问,“你与赵安人,谁武功更好?”
赵长宁一时有些懵,“赵安人?”
昭文帝道,“就是你姐姐。”
赵长宁都忘了他姐有诰命的事了,他忙道,“臣姐那是天生的神力,等闲人比她不过。”赵长宁是见过他姐用银子捏花样子本事的,他都替银子疼的慌。
昭文帝想着,这也是大实话,等闲人哪能拉得开轩辕弓,只可惜赵安人身为女儿身,不好轻上战场。这位赵安人的弟弟,瞧着没啥心眼的傻小子,想来也是通些武功的,便道,“你既想去西北,朕便让你去西北。”赏了赵长宁一个西北军七品军职,就打发他出去了。
对于赵长宁的运气,梨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粉儿羡慕道,“梨果考到翰林院,皇帝老子也没召他见见哪。阿宁,你哪儿来得这么好的运道哪?”苏白这探花不算,皇帝自然加以青眼。可赵长宁这孙山,怎么竟能得了皇帝老子的眼缘儿。
赵长宁道,“孙山给的。”
梨子哈哈大笑,揽住他的脖子,很为赵长宁高兴,道,“待过几日,咱们一道回边城,也做个伴。”
赵长宁自然应下。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春闱,在此时算是尘埃落定,赵长卿已经与苏先生商量着买宅子在帝都定居的事了。帝都是从来不缺新鲜事的地方,新科进士的热闹刚过,又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闯入人们的视线:传说中离家日久、沓无音信的两位国舅爷回帝都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07章
国舅爷回帝都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帝都闲磕牙的人而言,不过是多一桩谈资罢了。
对于宋家,这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即便宋侯爷在老友郑大人面前口是心非的放两句狠话,“爱回来不回来,老子又不缺儿子,一辈子别回来才好,省心!某才不稀罕!”
郑大人慢吞吞的嗫口小酒,道,“我真是求你了,你说句实话能死么。”是啊,你不稀罕,你不稀罕还露出这种嘴巴能咧到后脑勺的蠢相,郑大人也算开了眼界,他怎么会跟这种口不对心的家伙成为好友的?
宋侯爷铁齿道,“这便是大实话!我主要是担心我家老太太,这几年在阿耀那里,好几回闹着回来…哎,哪里敢叫她知道这两个孽障不在家的事,如今他们回来了,我也能把老太太接回来。”宋侯爷是由寡母带大,极是孝顺,当初长子一出事,宋侯爷怕老太太心里承受不住,立刻将人连夜打包送到了在福闽做官的二弟那里,一晃都快六年了。
郑大人对于宋老太太回帝都倒是热烈欢迎,道,“你家老太太回了帝都,我家老太太也有个走动的去处了。”郑大人与宋侯爷是同届举子,两家老太太都是熟的,因同是草根出身,还很有共同语言。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时不时干一杯,不多时便都有了醉意,宋侯爷吩咐小厮,“去家里把宋嘉让叫来,就说我醉了,走不动了。”他还摆上谱儿了。
郑大人露出惨不忍睹的模样,心说,你腿又没断,就这样瞎摆谱!宋侯爷悠哉悠哉的等着长子宋嘉让过来接,待宋嘉让到了,宋侯爷摆足了做老子的派头,方在长子的服侍下与郑大人告辞。
郑大人心下鄙视,真个死烧包!
儿子回来了,宋侯爷觉着,自己纵使烧包,也是有烧包的资本滴。
死烧包宋侯爷先是请了御医来给两个儿子检查了身体,再火速的给长子谋了差使。到了宋侯爷这个档次,他给长子谋差便是走上层路线了。尤其儿子能找回来多亏了皇帝陛下,宋侯爷自然要进宫谢恩。他原就是昭文帝心腹之臣,后来天意弄人,长女宋嘉言入主中宫,宋侯爷便成了国丈。做了国丈后,宋侯爷已不再兼朝中职务,只是身上带着承恩侯之爵,还有个正二品散秩大臣的官职。
长女生了一对龙凤胎,嫡皇子已被立为皇太子,宋侯爷与今上的关系也不错。
在昭文帝面前,宋侯爷便没有那般烧包了,宋侯爷先谢过君恩,助他找回儿子。他叹道,“儿女都是债啊。没音迅时这心里没片刻安宁的,这回来了,又有操不完的心。”便说了想给长子谋差使之事。
昭文帝道,“嘉让嘉诺年纪也大了,朕听说嘉让在西平关颇是勇武,不如给他在禁卫军安排个差使。”宋嘉让在西平关立下过战功,先时已是百户之身,只是当初在西平关用的化名,如今便不好大肆声张。宋侯爷请太医给儿子们检查身体,宋嘉让身上还有刀伤,也是真真的。这些,昭文帝都知道。
宋侯爷道,“嘉让刚回来时,臣也是这般想,他素爱武事。只是,看他身上有些旧伤,太医说多休养为好。再者,外戚之家也要避嫌,幸而在西平关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不然朝中大臣必要议论。他是长子,以后是要袭爵的,陛下赏他个拿俸银的闲差已是他的福气。就是嘉诺,他倒是爱念书,这几年无事,正好拿起书本来考功名,日后在翰林,清贵也悠闲。”这倒不是宋侯爷口气大,宋侯爷自己便是状元出身,从不觉着功名难考。偏生长子没念书的那根筋,次子在读书上倒很有些天分,考功名应该问题不大。
其实昭文帝对于宋家兄弟去西平关的事情很有些阴谋论,尤其他一日日老去,宋皇后却正当年轻,太子尚小,有些事,昭文帝不得不防哪。宋侯爷伴驾多年,对昭文帝的脾气多有揣摩,故此,事事拿捏的恰到好处。反正他儿子去都去了西平关,如今只得努力打消昭文帝的怀疑,其他也无法可想。
听宋侯爷这样说,昭文帝笑,“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后,赏了宋嘉让正三品的散秩大臣之位。宋嘉让跟他爹的官衔是一样的,只是品阶不同罢了。
宋嘉让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兄长,将来的承恩侯,不过是赏个闲职,纵使品级高一些,大臣们也没啥意见。
给宋嘉让三品散秩大臣的官职之事,昭文帝是同宋皇后商量过的,宋皇后道,“散秩大臣就很好。”
昭文帝道,“嘉让颇是英勇,这般闲置,有些可惜了。”
“这世上,人处在什么位置,就要担什么样的责任。陛下以前还与我说过,你少时最爱山水胜景,想着有朝一日能看遍国家名山大川方好。只是,做了一国之君,万人之上,也是有所舍弃的。”宋皇后温声道,“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今番能遇难呈祥,已是福气。凡事适可而止才好,多求便是贪心了。”
宋皇后能说出这般公允的话,昭文帝心下熨帖,亦不再勉强,道,“那就依皇后。”
昭文帝又道,“嘉让回来这几日,皇后怎么不召他进宫相见?你们兄妹也有六年没见了吧。”
宋嘉言轻叹,“不知为什么,先时没大哥的消息,很是记挂他,就担心他在外头出什么事。如今他回来,我这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想见面又不愿见面。”
昭文帝到底年长些,阅历深厚非年轻的宋皇后可比,昭文帝拍拍妻子的手,道,“见一见吧,见一见就好了。”便吩咐内侍去承恩侯府传口谕,令宋嘉让第二日到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宋家接了口谕后,宋侯爷没说什么,只对长子道,“娘娘一直惦记你。”亏得有个做皇后的闺女,不然还不知猴年马月能找回儿子呢。
宋嘉让不愧是宋皇后一母同胞的兄长,兄妹两个的性子倒有些相仿,宋嘉让也惦记着宫里的妹妹,或者是“近乡情更怯”,宋嘉让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宋侯爷问,“身为兄长,你妹妹最艰难的时候,你一走了之。是不是觉着愧的慌?”
当初宋嘉让离家远走,是有不能承受之理由。可,如今听父亲这样问,也就是这样了,他心中有愧。生母早早过逝,他却没能照顾好妹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离开帝都。每每想起,宋嘉让都愧的无地自容。
长子没说话,宋侯爷微微一笑,俊雅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这就对了。”话毕,宋侯爷施施然离去。
儿子回来,宋侯爷当然是高兴的,只是,担了这好几年的心,未免也有诸多不爽。如今见长子愧悔,宋侯爷心里憋了许久的那口气,顿时烟消云散。
浑身上下,舒泰无比。
至于长子的感受——都快三十的人了,养他这么多年,不能彩衣娱父便罢了,难道还要做父亲的对他身心关怀仿佛奶妈。
宋侯爷完全不打算去开解长子,他已经决定以后多抖一抖做父亲的威风,让儿子对他来身心关怀才好。
宋侯爷心顺意顺的回了房,继室杜氏迎出来,服侍着丈夫用过茶水,夫妻两个闲话几句,杜氏方道,“有件事想跟侯爷商量。”
“什么事?”
杜氏温声道,“嘉谧年纪小,我平日里要照顾他,家里的事就有些顾不大过来。如今让哥儿跟他媳妇回来了,嘉诺也到了娶妻的年纪,这事自然是老太太和侯爷操心做主。我想着,家里的事还是慢慢的交给让哥儿媳妇来管吧。我管这几年,着实吃力。”杜氏出身寒微,当然,也是正经平民百姓,年轻时被宋侯爷纳为二房。后来宋侯爷第二任妻子小纪氏过逝,并未再另娶高门之女,觉着杜氏温柔贤淑,便直接扶正了杜氏。旁人都说杜氏好命,无他,宋家封侯还是近几年的事,宋侯爷前头死了两任老婆,杜氏是第三任,而且是唯一一位活着做了承恩侯夫人的一位,自然是命好。
说来,宋侯爷也是草根出身,正经元配是武安侯的嫡次女纪氏,这位纪氏夫人给宋侯爷生了嫡长子嫡长女,便是如今的宋嘉让与宋皇后兄妹,纪氏夫人在生宋皇后时难产身亡,早早过逝。之后,宋侯爷娶了元配夫人的庶妹小纪氏为继室,小纪氏也给宋侯爷生了一子一女,便是宋嘉语宋嘉诺姐弟。如今,宋嘉诺刚刚同长兄长嫂自边城回来,宋嘉语先时在宫为妃,生下一位皇子一位公子,可惜命薄,宋嘉语在生小公主时难产过身。小纪氏的死因有些不大光彩,且皆是因小纪氏的缘故,方令宋家兄弟相继远走,宋皇后之前颇多磨难,也多由小纪氏而来。
杜氏跟了宋侯爷多年,由二房熬到了填房,不是因为杜氏容貌出众、智慧绝顶,而是因为她安分。杜氏看得明白,这个家不必争,当初小纪氏就是想争,结果落得什么下场?何况她呢?
杜氏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她如今有了儿子,以后一辈子的依靠便有了。何必争呢?人最重要是看清自己的本事,把握住自己能把握的东西就够了。那些没能力得到的东西,千万莫生贪心,方可一世平安。宋嘉让夫妻并非刻薄之人,自己儿子年纪小,好好的将儿子养大,她这一辈子,便也圆满了。
故此,宋嘉让夫妻一回来,杜氏就盘算着将管家的事交给他们才好。丈夫还年轻,总不会亏了她与儿子。
杜氏这般知情识趣,宋侯爷微微一笑,“也好。以后外头这些事让晚辈操心吧,咱们也该享几日清福了。”
杜氏笑,“享福的事还不急,我先跟侯爷说一声,老太太的院子是一直在打扫的,只是久不住人,有些潮了,我叫人升了炭盆烤几日该无事的。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你提前给我个信儿,我跟让哥儿他媳妇说一声,得提前预备着呢。”如今的府第已不是先时的宅院,封侯之后,朝廷另赐了更气派的宅子。
“家里的信是随着朝廷邸报送去的福州,老太太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到帝都,不必急,慢慢来就成了。”说了一回家事,宋侯爷问,“嘉谧呢?”宋嘉谧,宋侯爷的幼子,年方五岁。
杜氏笑,“去找腊哥儿、满哥儿玩儿去了。”腊哥儿、满哥儿,是宋嘉让的两个儿子。
宋侯爷挑剔,“这取的是什么名字,腊哥儿,还甜哥儿呢。满,这个字也不大好。”
杜氏笑,“腊哥儿是腊月底生的,满哥儿是月圆时生的。”人家这名字也是各有来历。
宋侯爷评价,“土气。”
杜氏知道丈夫的脾气,只是一笑,便不再理他。
宋侯爷已经搔着下巴打算重新给孙子取两个好听的名字了,不但大名要取,小名儿也不能俗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208章
宋皇后兄妹团聚自有一番悲喜交集,泣笑叙阔,暂且不提。
赵长卿苏先生已经在挑宅子,准备在帝都定居。梨子也打算给梨果置办一套宅子,日后做官住着便宜,省得再租了。其实梨子原是想买下他们租的这套四合院,只是宅子的主人也知租他这宅子的举人都中了进士,心下亦觉着自家这宅子风水好,于是,奇货可居,死都不肯卖。
梨子只得作罢,打算三家一起买,以后做邻居也好。
只是,也没那般凑巧连在一起卖的宅子。
新科进士都有两个月的回乡探亲假,夏文跟赵长卿商量着,打算回家一趟,冯殷也要回家接妻儿过来。赵长卿道,“买宅子的事怎么办呢?总不好都托给苏先生。”
夏文道,“不如这样,我跟冯殷一道走,你就别回去了,一路千里,来回奔波也累得慌。”
“那你代我向公婆问好吧。还有咱们屋里的东西都拉来吧,笨重的家俱就算了,在帝都现置办也来得及。那些咱们用惯了的,还是带来便宜。”赵长卿想了想,道,“我叫永福跟你一起回去,她细心,我那些东西,她也清楚。”
“也好。”夏文没什么意见,道,“宅子不用买太大的,咱们人少,够住就行了。”
“帝都的宅子总不会赔钱的,现在买了,住几年出手,一样好卖,比租房子强。放心吧。”赵长卿问,“要不要接公公婆婆一道来帝都,我提前预备院子。”
夏文道,“先做一年翰林看看再说。帝都居,大不易,何况背井离乡的,父亲母亲估计不会愿意过来的。”
“我备了些东西,一样样的都写好了单子的。”赵长卿说着把备的礼单递给夏文,道,“除了给家里的,还有小姑妈那里,王老先生那里,族长老太太那边的。一份份的放在了箱子里,都是些帝都土物,不值什么钱,是咱们的心意。”
夏文揽住赵长卿的肩,轻声道,“长卿,自从娶了你,我无事不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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