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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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相叹了口气,默默良久,方问,“那姓赵的丫头,你去见了没?”
彭彥容将赵长卿的话如实转告了祖父,彭相叹,“可惜是个丫头。”
彭彥容道,“老太爷也怪,不托祖父照看朱家,反叫祖父照看赵姑娘。虽说赵姑娘为人还好,如祖父说的,到底是女孩子家,除非像宋皇后那样,可这世上已有了一位宋皇后。”
彭相听到孙子提及宋皇后便有几分不爽,斥道,“混账!难道天下女人都要不安分才好!”
彭彥容只当没听到祖父的训斥,彭相道,“好生琢磨琢磨那短命老家伙的安排,什么时候你琢磨明白了,我闭眼也放心了。”朱家没有太出息的子孙,以后平平安安的做些个小官儿也就是了,何苦要将心血再浪费在朱家上。这短命的老东西,都驾鹤西去了,还要布上一手…短命的老东西,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连死都不会好好的死,你怎么就不能随大溜一回呢?
怎么就,这样匆匆的去了呢?
这样好玩儿的老东西走了,人生,真的是太寂寞了啊。
彭彥容见祖父一脸怀念的神色,不敢多呆,悄然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更《巧言令色》,《欢喜记》的朋友们可以睡了啊。争取在这星期之内解决掉长卿的婚事。
第175章
赵长卿见药铺里多了几盆蔷薇花,不禁问,“哪儿来的?”
赵良栋笑,“是夏师父前些天带来的,说药堂养些花,气味儿好,人瞧着也舒坦。”
赵长卿过去细瞧,见花盆里泥土还有一些湿润,便知并不必浇水。赵长卿拿帕子在花叶子上拂了拂,又挨个擦过花盆。
夏文晨间来的时候,正见赵长卿打理花,笑,“我猜你就喜欢。”
赵长卿道,“难为你搬了来,路上没出什么事吧?”夏老摔的本事,整个药堂的人都知道。有没有几盆花无甚要紧,若是夏老摔摔出个好歹,赵长卿还要另寻大夫,这就比较麻烦了。
夏文微窘,放下背着的一个布袋,道,“我叫夏武和小玉帮我一起搬来的。”
这就难怪了。赵长卿微微点头,挨个把花都擦了一遍,余光见有个人影在门前探头探脑,赵长卿出去一看,却是个半熟人——凌二姐的前夫许涣。赵长卿与许大老爷有生意往来,不好一巴掌把许涣抽回娘胎里去,沉了脸问,“许三公子有事?”
许涣带着个小厮,面儿上也有些尴尬,还是厚着脸皮开口,“赵姑娘,二姐儿在吗?”
赵长卿道,“二姐姐还没来,等她来了,我会转告她许三公子找过她的。”
许涣深知赵长卿不好惹,忙道,“不敢麻烦赵姑娘,我再过来就是。”便带着小厮骑马走了。
赵长卿厌恶的皱了皱眉,回身问夏文,“许涣时常过来?”
夏文在赵长卿铺子里日久,知道凌二姐一些事,道,“是这两个月才总是来的,二姐儿都不大理他,我没叫他进过药堂。”其实夏文是想说,凌二姐儿变瘦后许涣才总是来的。夏文来药铺的时候,凌二姐儿还是有些微丰的,如今凌二姐已变得纤细苗条,身量与赵长卿先时仿佛。经过朱家的丧礼,赵长卿又病了一场,人一下子就消瘦了。夏文递了一个小罐子给赵长卿,赵长卿接了,见口子扎得紧,问,“是什么?”
“熬得固元膏,你脾胃有一点虚,补一下比较好。每天晚上睡前吃一勺,早上起来吃一勺。”
“多谢了。”
夏文喉咙里“嗯”了一声,莫名觉着嘴巴有些干,捞起手边的茶盏就喝,结果发现茶盏里是空的。他忘了,刚来还没顾得上沏茶呢。赵长卿偷笑,夏文年纪比她还大一岁,竟然这么容易害羞,以前可没瞧出来。
夏文见赵长卿笑他,整个脸都红了。
赵良栋看师父抓杯子喝茶时就想到了,连忙提了茶壶过来倒茶,还莫名其妙的问一句,“师父,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啊?”
夏文坐的笔直,没魂的捧起茶盏道,“可能是早上走过来有些热。”忽然手上一阵灼痛,夏文惨叫一声,连忙撂回茶盏,甩起手来。
赵良栋忙问,“师父,烫着没烫着没!”这,这盖碗茶,可不能直接抓茶盏喝的啊!师父今天怎么了,好像魂魄不全似的。
赵长卿已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给你师父拿些治烫伤的药膏来。”
夏文看看掌心,道,“没事,就是有点红。”
赵良栋已取了药膏来,夏文自己抹了一些,暗暗埋怨自己笨拙。以前他都很自然的,如今不知为何,越是想在赵大夫面前表现一二,越是出丑。
不一时,凌二姐来了,打声招呼就去了后面的库房,赵长卿也过去了,说起许涣过来的事。凌二姐这样好脾气的人都不禁冷笑了,道,“我已经跟我娘说了,我娘今天就去大舅家。”
赵长卿望着凌二姐,如今凌二姐早不复原本的痴肥,她是正经的瓜子脸,人又生得白,二十三岁的年纪,在别人看来有些大了,凌二姐依旧是眉目青翠,再加上凌二姐心胸开阔,相由心生,一见就令人喜欢。难怪许涣又回想头呢!王八蛋!
凌二姐收拾了自己的桌子,倒了两盏茶,递给赵长卿一盏,道,“前些天你病着,这些事我也没跟你说,简直恶心的要人命。先时他不是总去林老板那里,结果把林老板惹火了,大舅舅的药材生意都受了很大影响。后来他就没敢再来。就一个多月前,我与良栋去舅舅的药行取药,碰到他了。之后总有事没事的过来,我撵了他两回,癞皮狗一般,撵都撵不走。大舅舅年纪大了,我也不想为这点子事让他生气,只是我不翻脸,那狗东西还以为我是给他脸呢,就没个惧怕,着实令人恼。”凌二姐出来做事,性子已不似先前那般绵软。
赵长卿笑,“二姐姐心里有数就成。”
凌二姐说了一通,呷口茶笑,“难道你还担心我吃回头草,什么好东西。”
赵长卿道,“那狗东西也得配呢。”
两人说着就笑了起来。凌二姐见赵长卿精神恢复了,便与她说了这两个月药堂的情形,说完公事,凌二姐道,“原本我是想早点过来的,一大早的四妹妹回了家,我安慰了她半天。”
“四妹妹怎么了?”
凌二姐道,“别提了,自从她婆婆舅出事死了,她婆家原承包的府衙的食堂也不许他们承包了,日子就不比以前好过。其实,这是跟先前比,比起寻常人家还是优渥的多。是四妹夫,跟丫环调笑,叫四妹妹看到了,直接把那丫环打了一顿发卖了出去。四妹夫说四妹妹嫉妒,四妹妹跟四妹夫打了一场,就回娘家了。”
赵长卿问,“四妹妹没事吧?”
“她没什么事,就是气得厉害。她家那婆婆只知道偏着儿子,也是不知个好歹的人。如今家里就只剩两个铺子,四妹妹想管一管铺子的生意,她婆婆都不叫管,心里防着四妹妹呢。四妹夫那面瓜性子,哪里撑得起来。”凌二姐道,“非得把个家都慢慢的败完了,才放手呢。”
赵长卿道,“这刘家也奇怪,拿儿媳妇当半个贼,这如何能一条心的过日子呢?”
“咱们话是这样说,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天底下的婆婆有多少像你家老太太似的。姑妈是真正命好,遇着好婆婆,一进门儿就当家。别人家多的是婆婆当家当到死,才能把管事的大权放给儿媳妇。对许多婆婆来说,儿媳妇就算不是半个贼,那也是外姓人,人家婆婆自然是提防着的。”凌二姐叹道,“当然也有那不知福的。像三妹妹,其实林家太太是个明理人,林太太身子不结实,娶儿媳妇就是为了给自己分些担子。先时叫三妹妹当了几日家,三妹妹那个脾气实在够呛,如今林太太也不叫她当家了。好几回三妹妹回家,跟祖母抱怨婆家日子苦。她也不想想,三妹夫是有了秀才功名的人,这举人哪里是好考的。打去年年初几人就了甘肃府,家里日子怎么对付着都好过,外头吃喝就是钱,不节省些,以后三妹夫怎么奔前程?她又不是那等有什么心机的人,敢在家里说这话,少不得在婆家也露出不满来,叫林太太怎么喜欢她?”
赵长卿早就与凌三姐不睦,并不多说凌三姐如何,倒是说凌四姐的事,“四妹妹早就是个能干的性子,与其着急她婆家的那点子生意,还不如自己开个铺子。”
凌四姐道,“我也这样劝她,女人到底要自己手里把着银子,别人才不能小瞧。”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有病人来,赵长卿便出去了。凌四姐也要盘库。
凌四姐跟丈夫打架的事没几天凌氏也知道了。凌氏倒没说刘家如何,反是道,“四姐儿这丫头,能干是能干,脾气也忒大了。”
赵长卿听着稀奇,道,“母亲今天怎么帮起外人了?”
“不是我帮着外人,这些事先时我也没跟你说,这也是不是他们头一遭打架了。四姐儿是个厉害的,四侄女婿脾气有些面,刘家就这一个儿子,从小惯到大,难免软弱了些。今天四侄女婿过来了,你没见,脸上都给挠的破了相,对我说起四姐儿来,眼泪直流啊。央求我劝一劝四姐儿,这也忒厉害了。”凌氏直叹气,“你大舅、大舅妈都是再老实不过的脾气,真不知怎么养出这么厉害的丫头来。”
赵长卿听了也只得说,“四妹夫倒是好脾气。”
“脾气好的都有些废物了。”凌氏一顿唠叨,“说四姐儿厉害,刘家太太也不是好缠的。”
的确,凌四姐脾气厉害,其婆婆也不是个软和的,婆媳两个没少掐架,简直能把刘家面瓜父子愁死。当然,脾气厉害的人,有缺点,自然有优点。
打了一场架后,待刘大郎去凌家接凌四姐,凌四姐拿捏了丈夫两遭,小夫妻两个便迅速和好了。马上,凌四姐非但跟丈夫和好,婆媳两个也和好了,因为,刘家的生意出事情了。
凌四姐带着丈夫来赵家寻门路,与凌氏道,“其实我家外头的生意不大,就一处卖盐的小铺子,一年几百斤的盐引,赚不了大钱,赚些小钱罢了。这盐的生意谁不知好做,也从来没听哪家说卖钱卖赔了的,结果我家就出了这样的稀罕事。我也请人打听了,姑妈不知道,是这掌柜生了个好闺女,家里闺女进了同知大人的府里做小。这才几个月,我家盐铺子没赚一分钱,反亏了一二百两进去。掌柜说自己无能要辞工。这等坑主家的东西,他就是不辞工,也不能再用他。只是若这样叫他走了,亏的银子尚且不说,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凌氏素来照顾娘家,自然一样照顾娘家侄女,道,“我倒是见过同知太太几面,我打发人给同知太太个信儿,毕竟是她府上的人。”
凌四姐道,“只要让我出了这口气,我情愿把追回的银子都孝敬了同知太太,也不能叫那等贼心烂肠的赚了去!若是直接去问同知太太,未免打了同知大人的脸。要我说,不定什么时候姑妈见了同知太太,委婉的说一声就是了。咱家虽不比同知家门第高贵,却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同知大人却是流水的官。我想着,他怎么着也得给咱家这个面子的。”
凌氏笑,“成,我来办吧。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是这掌柜可恨。你们好生过日子,别总叫你爹娘操心就是了。”
凌四姐挑眉对丈夫道,“听到没,姑妈叫咱们好生过日子。”
刘大郎老实巴交的说,“你少欺负我两回,日子就好过了。”
凌四姐笑骂,“你也就是个面憨。”
刘大郎好脾气的笑笑,不说话了。只是想着,都说养女随姑,自家媳妇姑妈这等和气,怎么偏生自己媳妇是个老虎脾气呢。
好在刘大郎自小受他娘的老虎脾气长大,如今娶了个老虎媳妇,只是心下抱怨几句,想着媳妇也是一心着急自家过日子的事,并无外心,便是让她一让也无妨的。
连凌大太太也说凌四姐,与凌氏抱怨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翻起脸来不是个人,这说好起来,又是一个闺女三个贼,前儿看我这儿一筐桃子,她都得弄一篮子带回婆家去,说是大郎爱吃。我也不是那小气的丈母娘,只是那丫头可恨,把大个儿的全挑了走,没良心的很。”
凌氏笑,“嫂子这话传出去,可就坐实小气的名声了。”
凌大太太一阵笑,“前儿我听四姐儿说了,多亏妹妹帮她婆家递了个话,如今那掌柜乖乖的把吞了的银子又吐了出来。同知大人把明年的盐引都给她婆家批下来了,这也是意外之喜了。”
凌氏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掌柜估计是见司吏大人不在了,便生了外心。只是他也不想想,咱家要真这样好欺负,都不用在外头做生意了。”
凌大太太笑,“如今这狗眼看人低的事多了去。”
姑嫂两个念叨了一通,凌大太太叹道,“这两天父亲都在家里算呢,正是秋举的日子,阿腾打去年与阿白还有几个同窗去了甘肃府,只辗转托人送了几封信回来,连年都是在甘肃府过的,不知今年考得如何呢?”
凌氏道,“那孩子不像是没福的,父亲只管等着听好信儿就是。”
在某方面,凌氏颇具预言本领。
中秋前,凌腾苏白,便都衣锦还乡了。
在这个年代,举人已是很有社会地位的功名,哪怕再没出息的举人,去给人家当授课先生,那供奉也比秀才要翻上几番的。
凌腾是桂榜三十五名,苏白的名次更好一些,桂榜十五名。
唯一可惜的是,林旭又落榜了。
作者有话要说:傍晚做了个恶梦,今天就更这些了,晚安,我的朋友们~~~~~~~~~~~~~
昨天说“解决赵长卿的亲事”,“解决”二字不大恰当,别担心,石头会非常慎重的把长卿嫁出去的~~
第176章
苏白中举的消息是先传到边城的,赵长卿很为苏白高兴,最为思念的却是苏先生,跟凌氏商量,“阿白中了举,不好不跟李百户家说一声的。”毕竟苏先生在边城就这么一家远房表亲,平日间虽不大亲密,也是有节礼往来的。
凌氏笑,“很是。叫来福去吧,这样的大喜事。”
赵长宁道,“赶明儿我去城外迎一迎阿白和先生。”
赵勇笑,“这一科,咱们边城整整有八位举人老爷,听说知府大人也很是高兴,城门处已经扎起了彩棚,去迎一迎也好。”
赵长卿笑,“阿宁若去,就同阿宇、梨子、梨果一起,再叫上李哥哥,你们一处,也热闹。”李明宝为人宽厚,赵李两家关系不差,这时候一起去才显得亲热。
赵长宁道,“这很是,姐姐不提醒,我就忘了明宝哥。”
赵老太太感叹,“不枉苏先生这些年的辛苦。”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背井离乡的,要经多少辛劳才能培养儿子成材。
赵长宇笑,“这都小二年没见了,不知阿白哥长什么样了。”
一家人七嘴八舌,唯赵蓉默默无语:表兄也中了呢。
听大家说的热闹,赵蓉笑对赵长宇道,“阿白还能变样不成,中了举也是两个眼睛一个嘴巴。倒是你们去迎阿白,别忘了贺一贺腾表兄。”
大家对腾表兄没什么意见,关键是腾表兄的娘太闹心。不过,赵长宁毕竟十五岁了,平日里常出门的人,又是家中长子,心眼儿也有一些。故此,闻言只道,“这也不用你说,表兄阿白他们必然一起回来的,难道见了表兄还能转身就走,自然要贺一贺表兄的。”赵长宁深嫌赵蓉废物,成日间诗啊词的,自以为是世间第一才女,不干一点正事,弄出个妖里妖气的贴身丫环,酿出祸事。
赵蓉一心一意沉浸在凌腾中举的心事中,无暇驳赵长宁的话,神思已然飞远。
凌氏又着紧的吩咐白婆子带着丫环去打扫苏先生的屋子。
举人归来的热闹就甭提了,排场自不比春闱,但,春闱的地点是帝都,就算知道家乡哪个人金榜题名,彼时进士老爷已在帝都,哪能如现今这般,新出炉的举人一股脑的荣耀还乡。外头看热闹的人,比起庙会也不差了。
赵长卿没去药堂,就在家等着,听到苏先生到家的消息,赵长卿连忙出去相迎。苏先生还是老样子,平和恬淡,倒是苏白,乍一看真是吓了一跳,赵长卿惊叹,“阿白怎么长这么高了?”小两年就蹿了一颗头。
苏先生笑,“像竹竿子似的。”
赵长卿给苏先生行一礼,苏先生挽住她的手,笑,“咱们进去吧。老太太、太太肯定等着呢。”
大家直接去的老太太的屋里,凌氏本也在老太太屋内,见了苏先生自有一番热闹要说。彼此见礼后,苏先生笑着说起甘肃府的事,“因大家伙一起去的,甘肃府也有朱家的别院,我们就一道住在了别院里,七八个秀才,他们一处讨论功课。我就管着给他们料理料理琐事,这次他们住在一起的八个秀才,中了四人。还有两位举人,一个是陈家三郎,应是太太娘家大侄女婆家三房的小叔子。另一位是朱家的孩子,叫朱唐的,是陈三郎的姑家表兄。可惜庆哥儿,不然凭他的才学,必有一席之地的。”苏先生话音一转,笑,“不过,这也说不上可惜,庆哥儿才学是在的,三年后再下场,名次必佳。”
凌氏笑,“先生说的是。”又望着如皎月辰星一般的苏白,赞道,“这两年不见,阿白愈发出息了。”
赵长卿笑,“长大了似的。”
凌氏嗔道,“什么叫长大了似的,本就是大人了。整个边城比阿白更出息的孩子都不多见。”这孩子生得是当真好,又有这一腔才学,年纪轻轻的中了举人,当真好儿郎!
苏先生笑,“孩子是自家的好,太太看他,自然样样都好。”
大家说了几句话,赵勇便带着男孩子们去了西厢说话。
苏先生又道,“当时在甘肃知道朱家老夫人、老太爷的事,虽说世间难免生死悲欢,依旧叫人伤感。这边城,如朱老夫人这般胸怀宽阔的老人家实在是有一无二,当初阿白在族学附学,朱老夫人多有关照。我想着,什么时候叫阿白去祭奠一番才好。”
父母离逝时间未久,赵老太太眼睛微涩,拭泪道,“也好,母亲临终前犹不放心族学,特意分出一万两银子用于族学哪。”
“老夫人的眼光深远,常人所不及。”感叹了回朱老太太,苏先生劝赵老太太道,“老太太与老夫人母女情深,自然伤感。只是若老夫人泉下有知,知您伤感若此,怕要担心了。”
赵长卿亦劝道,“是啊。祖母,如今阿白刚中了举人回来,咱们正当高兴才是。先生怕还不知道,明年阿宁和梨果也想着下场一试。”用别的话引开了朱家事。
苏先生笑,“看来他们这两年没少用功。明年他们十六了,也该下场一试。”
凌氏笑,“梨果那孩子念书向来出息,阿宁有空就跟人出去跑马玩耍,还不知成不成?”
苏先生最是个明白人,笑道,“阿宁心胸开阔,念书也是用功的。若是太太担心,反正阿白回来了,叫阿白帮他们看看文章。说不上指教,好歹一道进益。”
凌氏高兴的合不拢嘴。
赵长卿问,“明年春闱,先生,阿白要不要下场?”
苏先生笑,“若是预备春闱,恐怕就不能回边城了,得急着往帝都赶呢。阿白的文章,秋举尚可得一二名次,放到帝都就寻常了。我思量着,叫他再好生念几年书,待下科不迟。”
赵长卿亦道,“这样稳健。”苏白秋举的名次很不错,但,西北的念书质量向来不及江南与帝都这块儿,与其着急明年的春闱,反不如再等三年,夯实了基础,若能一举夺得好名次,一辈子前程的根基就有了。不然,若在两可之间,落榜倒罢了,万一弄个同进士,恶心就能恶心死人。
大家说着重逢的话,傍晚开了两席,热闹了半日方歇。
接下来,苏白忙的仿佛一个陀罗。知府大人那里设宴请新科举人,还要去看望官学的先生、族学的先生,另外同窗之间的应酬也少不得。再有,苏白、凌腾、陈三郎、朱唐几个抽空去了朱家,朱唐本就是朱氏族人,余者三人都是在朱氏族学附过学的,同朱庆关系也好,朱老太太过逝,几人去上柱香,也是应有之意。
朱庆先给四人道了喜,凌腾与朱庆关系最好,道,“我们这科侥幸中了,明年春闱都心里没底,索性再等一科。老太太活着时,最关心你的课业。阿庆,春闱时,等你一起。”
朱庆一笑,“好。”
因四人是新科举人,朱六舅爷少不得要见一见的,尤其个个都是年轻俊才,朱六舅爷愈发喜欢,问了他们好些话,道,“家兄身上不大俐落,不然,家兄素来爱才,定也要见一见你们的。”自朱老太太朱太爷过逝,朱大舅爷也跟着病倒了,朱六舅爷很是担心兄长的身体。
其实,朱六舅爷也不是多好的身子,一方面是伤心父母过身,一方面是丧礼累的。朱六舅爷更恼着朱六太太不贤良,若不是有朱老太太临终前的话,朱大太太、朱六太太这事断难善了的,就是这么着,别的兄弟也不是没意见,不过是家丑不可外扬,杖毙了那个叫荷花的祸害丫环后,余者也都封了口,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朱六舅爷把家事都交到长子长媳的手上,再不叫朱六太太插手半分,自己也觉着日渐老迈,鲜少见人了。如今这是四位新科举人上门,朱六舅爷方见了一见,尤其凌腾、苏白、陈三郎都是在朱家族学附过学的,想到族学不禁想到嫡母,朱六舅爷眼眶微湿。嫡母活着时,他不是没嫌过嫡母厉害,如今嫡母去了,又见了这几人,朱六舅爷方明白嫡母多年的良苦用心,心下更是酸涩。
便是袁氏私下都与丈夫说,“这都是老太太先时积的德行哪。”人家念着朱家,将来朱家子弟出仕,这便是人脉关系。令人备了香烛纸钱,朱庆带着几人去了朱家祖坟。
祭完了朱家二老,自朱家告辞,几人也各自分手了。凌腾与苏白一路,凌腾道,“很该去给姑妈姑丈请安的,只是今天这衣裳不合适,我明天再来给姑妈姑丈请安。”来祭奠长辈,自然要换素服。穿着素服,是不好去别人家的。
两人都是聪明人,这两年吃住一往、念书一处,且皆有才学,委实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交情。苏白道,“你是不是还念着卿姐姐?”
凌腾苦笑,长叹道,“就是我念着能有什么用。”当日赵长卿的决绝,他亲眼所见,亲自经历。赵长卿早说过,哪怕他中举人中进士、为官做宰、封侯拜相,都不会嫁她。凌腾每每想起,都不禁心酸。
苏白道,“你要不是还念着她,总在我跟前嘀咕个甚?我可不敢去问她,我跟我娘打听打听吧,不过你最好有些心理准备。卿姐姐的主意,可不好改。”
凌腾默默片刻,拱手道,“阿白,多谢你。”
苏白回家,寻个空跟他娘念叨,“我看阿腾对卿姐姐实在一片真心。”
苏先生正坐在摇椅上看书,闻言握着书敲苏白脑袋一下,“对长卿真心的人多了,要个个都嫁,长卿嫁得过来?”
苏白问,“还有谁?”
苏先生不答反问,“你觉着,有人对长卿一片真心,长卿就该嫁他?”
苏白立刻哑口。
苏先生问,“难道你从小跟着凌腾一道长大的?你小时候,是凌腾带着你玩儿,给你做点心吃,听你唠唠叨叨的说烦恼?”
苏白羞愧,强辩道,“我就是觉着,阿腾条件挺不错的。”
苏先生毫不留情,“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苏白溃逃。
苏先生对赵长卿的意见是,“你现在不缺钱,有娘家有兄弟,有你这些年种下的善因,已经不需要让别人安排你的婚姻。长卿,不论是将来的道路,还是将来的男人,你已经可以自己做出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一小更~~~~~
第177章
中秋节就在这一片忙碌中匆匆而过。
凌氏实在爱煞苏白,这相貌,这才学,哪怕苏家一穷二白,凌氏心里也半点不嫌了。十七岁就能中了桂榜十五名,将来的前程简直是铁定的。
凌氏在被窝里与丈夫念叨,“阿白这孩子,实在出息。”
赵勇道,“长卿说跟阿白姐弟一般,不大乐意同阿白的亲事。”
“也不知道她想嫁谁?”抱怨一句,凌氏道,“我是管不了她的。我说的是阿蓉,正好比阿白小两岁,多般配啊。”
赵勇脱口而出,“人家苏先生能愿意?”赵勇与赵长宁一个观点,深觉赵蓉不是什么靠谱的人,自己的贴身丫环都料理不清楚。要是长女,赵勇觉着苏白也做得女婿。说到次女,便有些配不上人家的感觉。
凌氏有些不乐意听丈夫这话,道,“阿蓉年纪小些,经前头的事,她也长进了。”宜华那吃里爬外的贱货,凌氏想到也是一肚子的气。只是赵蓉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素来贴心,凌氏很自然的为赵蓉开脱。
赵勇思量着苏家的情况,与凌氏道,“苏先生一个人带着阿白,咱们就如同一家人。只是你想想,如今这么住着无妨,只当是亲戚。一旦成了亲事,苏先生难道能叫阿白入赘,必然要搬出去的。到了外头,一家子的事都得媳妇料理,上伺候婆婆,下服侍丈夫,阿蓉平日里琴棋书画的,能不能料理得来呢。”
凌氏心里早算计的清楚,道,“你不知道,长卿手里的几样生意,都有苏先生的股在里头,连梨子家如今都是呼奴使婢的了,苏先生手里难道还少了银子?咱们闺女嫁过去,咱们也要陪嫁的,如何能叫闺女吃苦呢?以后阿白中了进士,做了官老爷,更吃不着苦了。”
苏白这孩子,赵勇也喜欢,道,“这也不只咱家知道阿白前程好,你先委婉的问一句,看苏先生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苏先生无意,也别把事弄僵,毕竟要是苏先生想着阿白春闱后再说亲事,也正常。”
凌氏笑,“这你只管放心。”
凌氏还没向苏先生开口问亲事,同知太太来赵家做客,很委婉的打听起苏白的亲事,因苏先生去了药堂,凌氏答应代为转问,心里到底有几分别扭,想着同知太太这手真够快的。
凌氏索性拿同知太太的话当个引子试探苏先生,苏先生笑,“我是想着阿白年纪还小,正当一股作气,以备四年后的春闱。亲事什么的,日后再提也不迟。”
凌氏心里咯噔一声,笑,“先生这话也有理,只是成家立业,都是先成家后立业,阿白眼瞅着也大了,何不先给他说一门好亲事,有个人照顾他上进不说,先生也能歇一歇,享一享媳妇的福。”
苏先生笑,“我也不瞒凌姐姐,我素来当长卿是亲闺女一般,要论天下人,我不必看,也知道长卿最合我的心。只是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亲姐弟一般,长卿只当阿白是弟弟,阿白只当长卿是姐姐。亲事不同别事,勉强不得,只得罢了。”
凌氏真想跟苏先生说,我家也不只一个女儿啊。可是见苏先生根本没有半点考虑赵蓉的意思,这亲事也没有女家上赶着男家的意思。凌氏又发愁长女,“长卿现在我是管不了她了,先生素来聪明过人,阿白这样出息的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心里很是喜欢他。只是长卿这脾气,我再拗不过她的。”
苏先生宽慰凌氏,“凌姐姐担心这个做甚,如今不是谁想娶长卿,而是长卿要嫁谁。”
苏先生素来很喜欢这个女弟子,笑道,“长卿是我启蒙的,跟着我念了许多年的书,她的能干,长眼的人都知道。这个媳妇,谁家娶了必是谁家的福分。凌姐姐只管放心,由长卿自己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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