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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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胡同啊,那地方也就寻常。”

“一二百两也买不了太好的地方,她买的院子也不大,可是那里起码不难租赁出去,一个月出租也有二两银子是不是?我说长卿会算计,可见从这小事上就看得出来。你有了银子,就知道买些花啊粉的,不要说攒下来,还时常不够用跟我要。”凌二太太叹道,“现在不是小时候了,这两年正是该打扮的时候,我也舍得给你花银子打扮,只是你自己也得学着长些心思,知道吗?”

凌三姐闷闷道,“小时候看她笨笨的,如今大了,倒总是压我一头。”

凌二太太笑,“说这没用的做甚?你看着长卿好,殊不知世上有比她更好的,怎么,难道长卿民似你似的?各家过各家的日子罢了。”

的确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女孩子转眼间就到了亭亭玉立的年纪,郑妙颖及笄也在这一年,同样是请了赵长卿做赞者。

郑妙颖笑,“我家来边城这几年,咱们最投机。我就不跟你说请字了,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来。”

“不用姐姐说,我也得用心打扮,免得丢了姐姐的面子。”赵长卿又问,“姐姐请的谁做正宾?”

郑妙颖笑,“是王老夫人。”

赵长卿点头道,“这城里再没有比王老夫人年高德韶的长者了。”说着又是一笑,赵长卿道,“上次楚姐姐及笄,就是王老夫人做的正宾,我做的赞者。”

郑妙颖笑,“这也是缘分了。”

“是啊。”赵长卿笑,“姐姐的及笄礼,我一早就备好了呢。”

“你这个立明人,寻常再比不了的。”郑妙颖道。

赵长卿笑,“这算什么立明,不过是把姐妹们的生辰或是重要的日子都记在月份本子上,我时常看看,记在心里,提前备下罢了。只是,今年姐姐及笄,郑哥哥偏又不在家。”

郑妙颖笑,“去年他同宋哥哥李哥哥出去一遭就野了心,今年过了十五就出门了,说是去北凉,跟宋哥哥李哥哥约好的到辽东碰头。他也记着我的及笄礼,说是会提前回来,不知能不能赶回来。”

赵长卿笑,“说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随他吧。”郑妙颖素来豁达,笑,“我是闺中女孩儿,幸而跟着父亲游宦数年,也算长了些见识。哥哥不同于我,他既然能出去,多出去看看才好。男子汉大丈夫,念书识理虽重要,开阔眼界也不可或缺。人哪,有了眼界便有了气度。以前他年纪小,再者没有可靠的人相伴,父母不放心,他便没有远行过。如今这遇到了宋哥哥李哥哥,他们脾气相投,年纪相当,难得的缘分。一个及笄礼,无非就是生辰罢了。我哪年不过生辰的?我倒是跟他说了,只管好生出去游历一年,别的不必挂念,待年下回来时送我些有趣的礼物便是。”

赵长卿不禁赞道,“姐姐胸襟之开阔,亦不让郑哥哥了。”

郑妙颖笑,“你是个聪明人,不必我说也能明白。一年三百六十天,生辰只是其中一日罢了,这一日,其实并不比其它三百五十九天更重要。只要把每天都过好,生辰不生辰都是一样的。我是个俗人,自然也愿意有人为了庆贺,大家一起玩笑,一起欢乐才好。倘若若因此成为一种束缚,便也不美了。”

郑妙颖这样的性子,虽朋友不算多,却都是与她不错的朋友。郑家素不以富贵为美,故此席面儿只是普通,就是请的人也不多,但因有王老夫人坐镇,气氛极是不错。

赵长卿回家后,凌氏问起郑妙颖的及笄礼来,赵长卿自然说样样都好,凌氏笑,“今天咱们五房的七嫂子来说话,我又给你应了件差使,她家闺女卓姐儿今年也到了及笄的年岁,请你去做赞者。”

赵长卿笑,“我做赞者倒做出名气来了,今年可是做好几遭赞者了。”

凌氏笑,“人家看你体面,才央了我。又是出头露脸的事,去吧,咱们一族的族人,祖上还是亲的,到时咱们一家子都得去呢。”

赵长卿笑,“我同卓姐姐本就不错,七大娘又亲自来说的,自然要去。就算不请我做赞者,那天也得跟着母亲去凑个热闹。”

听着赵长卿这拿三捏四的话,赵蓉在心底很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不开玩笑了,看大家都担心神转折,石头就此重新申明一下吧:

一篇文章,读者能一路追到这里,自然关心情节发展,石头自己也是追文的人,能明白这种感觉。石头在码字的时候,都会看下面的留言,尽管回复的不多,不过,石头基本上是都看过的。

有些话,要怎么说呢?

石头看你们的留言,能明白你们的心意。石头尽管从来不把大纲码出来,但基本情节都设计好了,整个故事的完整,已经心里有数。

石头当然希望自己的文章订阅好,也希望有更多人能看到,有赞美的留言,石头心里也会窃喜,有批评的留言,石头也会黯然。皆是人之常情。

你们觉着石头会故意弄出一些不合理的转折来愚弄读者吗?石头每天花在码字上面时间超过四个小时,如果真是为转折而转折,那么石头愚弄的不是读者,而是石头自己。

哪一个作者会不珍惜自己的文章呢?涉及一些古代资料,半小时的内容可能需要几天资料的查询。石头并不是说辛苦,而是想告诉大家,石头是认真在码字并珍惜自己文章的人。我不能说一篇小说没有半点波澜,也不能剧透给你们任何以后的内容,不过,我能保证,这是《欢喜记》,这篇文章的结局肯定配得起这个名字。

二更~~~~~

第112章

时光就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及笄礼匆匆流逝,年下听说朱铃定了王家长房嫡三子,赵姑娘嫁到了朱家,将来就是一对妯娌。

到年根子底下,赵长卿给赵长宁比对着门框上的记号量身量时,不禁称奇,“唉哟,这一年怎么倒长了一尺哩?”竹竿子蹿得也没这样快吧?

苏白骈指一捅赵长宁的肋条骨,赵长宁咯咯笑着将踮起的后脚跟着了地,赵长卿曲指敲他脑门一下子,笑斥,“快站好!给我老实了!!”

赵长宁贴门框站直,嘴里还嘟囔,“就是不量我也是个大个儿!”

赵长卿给他又做了个新记号,道,“现在充什么大个?阿白,你过来量。”

苏白打小就是个讲究的孩子,他不似赵长宁悄悄踮起脚搞怪,只是悄悄的把脖子伸直,身板儿也挺了起来,赵长宁在一畔嗤笑,“脖子再伸就成鸭脖子了。”

苏白较他年长两岁,回头比比赵长宁同自己的差距,心里还是很有优越感的,摸摸赵长宁的头道,“少说风凉话才能快快长高。”

赵长宁道,“早晚比你高!”

苏白微微颌首,问他,“今天的大字写好了?”

赵长宁装模作样道,“眼瞅着过年,我得帮着家里拾掇拾掇,哪里有空写大字,待过了年再补就行。”撒滑偷懒的话一套一套的。

苏白一笑,还没说话,凌氏在里屋道,“家里有什么用得着你小孩子拾掇?阿白,带着阿宁去写字吧。他要发懒,你尽管拿板子敲他。”

赵长宁吐个舌头,喊道,“娘,天冷的很,墨也研不开,你就发个慈悲放我一天假吧。”

凌氏吩咐新买来的小丫环香儿道,“去给大爷多拢个炭盆,手炉也给他带着,省得他叫冷。”时人重长子,凌氏自然不可能冷着儿子,只是不给他偷懒的机会罢了。

听母亲这样说,赵长宁只好道,“行啦行啦,我去写大字就是。娘你比学里的先生还严呢,过年也不叫我歇两天。”

“这还没到年呢,你越发趁现在把年下几天的字都临出来,省得过年耽搁时间,又要点灯熬油的补功课。”凌氏在屋内笑,“跟阿白念书去吧,中午我叫柳嫂子给你们炖羊肉。”

赵长宁此方乐了些,同苏白去了苏先生的屋子。其实就是以前赵长卿的屋子,如今苏先生母子搬了进去。这一排是六间,苏先生母子住西头三间,赵长宁住东头三间,就是以前赵老太太的住处。他一人住着无趣,倒常过去同赵长宁一起去住,有时怕了苏先生捉弄,就叫了赵长宁到自己屋里睡。

待赵长宁苏白跑去做功课,赵长卿把赵长宇抱出来量了身高,也给他做了个记号。就见白婆子进来回禀,笑道,“大姑娘,你那屏风铺子里镶好了,是放太太院里,还是搬到你屋里去。”

赵长卿笑着吩咐永福,“你带着他们放到我书房去,小心着些,莫磕了碰了的。”就抱着赵长宁去了里屋,笑,“这家铺子干活倒是俐落,我以为这种大件定要做到明年去呢。”

凌氏笑,“这样的东西,咱家又是要的上好木料,店家定以为咱们是年下走礼用,自然要紧赶慢赶的赶出来。放你书房也好,你屋里去的人少,勿必要小心些。”

赵长卿笑,“母亲放心,永福永喜都是妥当人。”

凌氏笑,“走,咱们也去看看。虽说早见过的,这镶起来定不一样。”

“母亲穿好大衣裳再出去,外头怪冷的。”赵长卿也给赵长宇裹上棉抖篷,母子女三个方去了后头。

晚上,凌氏同赵勇道,“凭咱们闺女这一手绣活,我看整个边城也没几个人比的上。”

赵勇笑,“母亲是把压箱底的手艺都传给了长卿。”

“是啊。”凌氏心说,闺女的绣活比老太太可是还好,又欢喜道,“今年老太太的膝盖也好多了,前儿说有些发酸,今天我问,老太太说酸劲儿下去了,并没有浮肿。若平平安安的过了今冬,再好生养个几年,定能大安。”

赵勇亦是欢喜不尽,道,“不枉咱们丫头每天服侍老太太,还有苏先生这两年开方子下药,非但如此,怎能大安呢?”

凌氏笑眯眯的顺着丈夫说了许多贴心的话,夫妻两个更觉亲近,日子和美,不必多提。

过了年,及至三月初,赵长卿去看望楚越时便命人一并将屏风抬了去。

楚越赞叹,“我的乖乖,这得费多少工夫。”来回看了好一会儿,笑着一握赵长卿的手,道,“好妹妹,真是辛苦你了。”

“打姐姐及笄礼后我就开始准备的,两年不过绣这一架屏风,并不觉着累。”赵长卿笑问,“姐姐的东西可齐备了?”

楚越笑,“家俱大件都搬过去了,余者正日子抬过去就是。到时我给你下帖子,你也过来送送我。”

赵长卿自然是愿意的,因临近婚期,楚越事情也多,赵长卿呆了会儿就告辞了。楚越又围着屏风欣赏了好一会儿,叹道,“我瞧着,比大舅母送来的那架还要好。”

大丫环珠儿笑,“赵大姑娘的绣活儿寻常人真是比不得,大舅太太送的屏风,镶珠嵌宝自是比赵大姑娘这架名贵,只是上头的绣工不如赵大姑娘这一件了。”

楚越笑,“我说也是。”

中午楚夫人过来时瞧见赵长卿送来的屏风,亦是赞了一回,“真真好绣活。”

楚越道,“听卿妹妹说,她足绣了两年才绣好的。不看这绣活,只凭她这一片心,也不枉我们自小交往一场了。”

楚夫人笑,“是啊,长卿这孩子,打小就懂事。”

楚夫人对于赵长卿懂事的评价,仅在楚越婚前罢了。待楚越婚事结束,连带着回门礼一并过了,楚将军不知何故,将楚渝捆起来狠打一顿,并扣了他在书房养伤,禁足养伤。楚越还在蜜月期,先并不知,回娘家问起凶长,方知兄长受罚之事,连忙问母亲缘故。楚夫人垂泪道,“你爹那个心黑手狠的,他这是要我的命呢。”

楚越忙劝母亲,“好端端的,爹爹怎生这样的大的气?”总得有个原由,不然好端端的怎会打楚渝。

楚夫人泣道,“你是不知道,赵家那个丫头,瞧着小时候老实,如今大了,竟生出狐媚子心来,无端勾引你哥。你哥这个傻的,竟入了人家的套。你爹那个脾气,知道了哪有不生气的?”

楚越心知事发,只是她也颇耐得下性子,并不露出声色,依旧问,“母亲说的是谁?我可认得?”

“你怎会不认得,就是那个赵长卿!”楚夫人拷问了楚渝身边的亲随,自然都知道了这两年楚渝赵长卿之事。其实并没有什么违礼的,只是男未婚女未嫁的总在一处,没事也有事了。何况,儿子是真的…如今重提,楚夫人更是恨的牙根痒!

楚越故做惊奇,道,“这怎么可能?卿妹妹才几年?她今年才十二,就是以前带她出去玩儿,皆是因她年小不避嫌的缘故。”

“你们怎知道这等狐媚子心机!”楚夫人擦一把泪,“你爹是有什么事都怪自己孩子,若赵家那狐媚子是好的,你哥怎会跟着了魔似的。我说大不了待赵家小狐狸大了,纳她做个二房就是,你哥这不识好歹的,还同我犟,直气得你爹又打了他一顿,更起不了身了。”

楚越道,“这倒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同大哥自小一道长大,不如我去劝劝大哥。”

楚夫人道,“只盼他还能听你几句。”

楚夫人哭天抹泪,楚渝这挨打的倒是没什么,除了微微憔悴,就是趴床上养伤了。见楚越进来,抬下头又趴了回去。楚越近前,坐在床畔悄声问他,“你怎么露馅了?”

楚渝道,“赵家如今不过百户门第,我是想悄悄的给赵大叔升一升品级,不想给父亲察觉,诈了我出来。”天下竟有这样的亲爹,楚渝想一想先时老爹的狡猾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捡的。

“那可怎么办?”楚越还怪替兄长担心的。

“能怎么办,熬着罢了。”楚渝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还惦记着赵长卿,“也不知道卿妹妹怎么样了?”

她竟有个情种哥哥。楚越叹口气,“她半点不知你这心思,能怎么样?估计连你现在为他吃的苦头都不知道。”

楚渝跟着叹口气,“估计也快知道了。”

亲疏有别,楚越很是心疼兄长受罚,道,“长卿有你这样为她着想,也是她的福分了。”

“你跟他来往这七八年,却不了解她的为人。”楚渝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劝劝娘亲就是。”

楚越道,“我要跟娘怎么说?”楚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楚渝同赵长卿之事,能帮的,她还是会帮的。

楚渝道,“你就说,不如你去劝劝长卿,到赵家把咱家的事同长卿说一说。”

“这还不得吓着她。”

“吓一吓也吓不死,你只管去就是。”

楚越见楚渝无甚大碍,精神亦好,坐了一时便出去了,按楚渝说的同母亲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哥素来有主意,并非言语可轻动的。倒不如我去赵家探探口风,看长卿怎么说吧?不是我偏着外人,我这又不是头一天认识长卿,她年纪小,远不到说亲的年纪,兴许母亲误会了也不一定。”

如今楚夫人一听到赵长卿的名字便心下蹿火,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若赵家小狐狸没那意思,你哥能这么死心塌地?你去跟她说,最多做个二房,正室休想!”为这么个狐狸精,儿子已挨了两顿打。男人都是贱骨头,一个女人,得不到的时候千好万好,待睡过觉,亦不过寻常脂粉罢了!说不定没三两日就抛脑后了!

“我看长卿并不是攀慕富贵的人,我去跟她说,她又不是不明白事理,叫她来劝一劝哥哥。过两年卿妹妹到了年纪,她家里也不能不给她定亲,两下就拆开了。”

“这样最好!”还是女儿贴心!

赵长卿很意外楚越来她家,笑着请楚越到自己屋里说话,待听到楚越说楚渝对她有意的事,赵长卿惊的脸色都变了,手里的茶盅掉地上摔个粉碎,连声道,“这怎么可能?我听楚哥哥说他不成亲是因为暂时要谋功名,才好娶高门淑女。姐姐家是何等门第,如何看得上我?”

楚越叹口气,“你寻常何等伶俐之人,也想一想,我哥为何给你搭桥牵线的拜在欧阳师父的门下。要知道,我少时亦喜欢习武,欧阳师父都只收了我哥一个。他这样为你谋划,无非就是想抬举你的出身。他总是寻由子与你见面,自然是对你有意。”

“这怎么成?门不当户不对的。”赵长卿涨红了脸道,“凭楚哥哥的条件,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娶不来?姐姐回去好生劝劝他,切莫犯傻,我心里只当他是个兄长,并没有其他意思。”

原来赵长卿竟真的分毫不觉,楚越叹道,“因这事,他给我爹爹打了个动不得,我劝他,他也得听呢。你若便宜,不如随我去家里劝他一劝才好。”

赵长卿六神无主,“我,我,我总得跟我爹娘说一声。”

“这也不急,反正他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不如明天我来接你。”

赵长卿呆呆的应了。

楚越走后许久,赵长卿都是魂飞魄散的模样。楚越回家对母亲道,“我一说,险把长卿吓晕,她直说以前都听说我哥是要好生挣前程娶大家闺秀,还说门不当户不对,十分不妥。我看她,对我哥没半点那个意思。”

楚夫人冷笑,“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算她明白!那丫头什么时候来?”

楚越道,“总要明天的。”

晚上楚夫人将事情同楚将军说了,楚将军好歹说句公道话,“是那孽障为人不正,与人家闺女能有什么关系?”

楚夫人不喜听这话,道,“我养大的儿子,我能不知他的品性?他并不是那般不懂礼的人,如今正经连个通房都没有,若不是被私情蜜意勾引,怎会有这等傻念头?还是早些把儿子的亲事定下来的好,也不必远寻,大哥家的三丫头就知根知底。”

楚将军余怒未消,咬牙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先叫他放明白些,不然贸然娶了来倒耽搁人家闺女。”楚将军这个年纪,这等地位,世上该见识的也见识了十之**。他气的倒不是楚渝对赵长卿生情,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楚将军也是打这个岁数过来的,楚渝看上一二女子,简直是再正常不过。若他没有男女之情意,楚将军才觉着奇怪。哪怕楚渝相中的是百户之女,在楚将军心里,亦非什么天大的事。

哪怕楚渝昏了头,要娶赵氏女为妻,楚将军也自有手段叫楚渝纳了赵氏女做妾室,到时名分已定,生米煮成熟饭,楚渝得了赵氏女的人,不怕赵家不愿。介时另给儿子聘一名门淑女,妻妾双全,也是儿子的艳福。

真正令楚将军最为火大的是楚渝的心机,这小子几年前就不动声色的早埋伏好了,先是悄不声的糊弄他升了赵勇的官儿,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哪怕赵勇升了官儿也不过一百户。结果,这混账去年又搭桥牵线的叫赵长卿拜了欧阳青峰为师,有了师兄师妹的名分,再想赵长卿做小就得寻思寻思欧阳青峰的面子了。

因欧阳青峰这里绊住了脚,且赵家虽是小户之家,到底是边城土生土长的家族,又有朱家不远不近引以为援,他纵使身为边城守将,也不好因这等事就起了灭门之意。何况,哪怕不顾欧阳青峰的脸面硬是要赵家女做妾,可看儿子这几年的布置,对赵氏女又很有些情分,将来纵使有出身显贵的正室入门,怕也免不了妻妾之争,则非家宅之幸!

但是,若说依儿子的意思娶赵氏女为正室,楚将军心下未免不足。再者,楚渝年纪尚小,性子未定,若只顾一时喜好便娶了赵氏女,待得欢愉之后再生出悔意,又是两相耽搁。何况,若楚渝真有那个本事,没岳家援手也能站得住,他爱娶谁便娶谁去,楚将军也懒得跟这背亲忤逆的孽子多言。若这孽障是个无能的,如今只要禁住了两相来往,再另给他备了美貌侍女,想来没几日也便能将赵氏女抛到脑后去,日后再寻一门可靠岳家,贤良妻子,内外相佐,想来也能遗泽子孙后代。

楚夫人见丈夫脸色十分不好,多余的话就不敢再多说,只是服侍他歇息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今天有几更~~~~~~~~~~~~

第113章

赵家也吓傻了,凌氏听赵长卿抽抽咽咽的说了这事,连忙问,“你是不是平日里不提防做了不妥的事?”

赵长卿道,“寻常不是楚姐姐喊我,我都不会去楚家,就是偶尔出去,有楚哥哥在,也不好不打声招呼。其他就是在欧阳师父那里见过,谁晓得他会这样?凭他家的门第,大家闺秀还不是随便挑,难道我是自作多情的人。”

凌氏直哆嗦,声音都是颤的,道,“若你都是好的,那怎么人家只说你?”

赵勇素来最疼长女,道,“咱们闺女才几岁,这也怪不到长卿头上。”

凌氏眼圈儿泛红,“我岂会偏着外人,只是咱家哪儿惹得起将军府。若将军府发了怒,一家老小就完了。”

赵勇做了这些年公职的人,自有些见识,道,“若将军府要咱们的命,今日楚姑娘就不会过来了。明天我带着长卿过去走一趟,叫长卿跟楚公子说明白,日后不再见面来往就是。将军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行了,长卿回房去吧,莫放在心上,这本不是你的错处。”

赵长卿就回去了,凌氏喃喃自语,“这可真是…”

赵勇轻叹,“你莫要有事就怪自己孩子,长卿才几岁,何况她并非那等不知礼的,何况年纪又小,如何能与人有私?倒是楚公子,不是我说话难听,十七八的男孩子,该懂的都懂的…”

“谁能料得到,谁能料得到。”凌氏道,“要不,就先给她定了亲事。”

“这话糊涂,哪有未芨笄就定亲的?哪怕咱们自知无事,也得给人猜疑,这事最好是秘秘的解决,你切莫往外露一个字,我明天带她去将军府把事情了结,以后不要让楚公子再见咱家长卿。过几年,楚公子亲事一定,这事也就没了。”赵勇道,“我本也没想过给闺女攀附高门贵第,待她大了,定个门户相当的人家,守着老子娘,咱们来往还便宜。”

凌氏忙问,“你心里可有相准的人家?”

赵勇苦笑,“这是哪里话,长卿毕竟年纪小,我如何会想到此事,日后慢慢寻就是。好在将军府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你放宽心就是。”

凌氏抹着眼睛道,“真是作孽。你在卫所不会被连累吧?”

“莫担心。”

赵长卿把这些年楚渝送她的东西整理了整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楚渝多是送她吃的,那些吃了的总不能吐出来,真正值钱的就是一把玉笛,赵长卿包好了一并带了去。

赵勇没能进二门,赵长卿自己跟着管家娘子进去了。楚夫人冷着一张脸坐在上首,自不理会赵长卿。楚越陪坐下首,温声道,“妹妹来了。”

赵长卿低声道,“我跟姐姐不是认识一日,我是什么样的人,姐姐也是清楚的。何况,姐姐家对我家有大恩,我如何能做出失礼的事情来,陷楚公子于不义不孝呢。先时我并不知楚公子心意,楚公子送我的东西,除了那年生辰送过画画用的颜料,就是这支玉笛了。不瞒夫人,颜料我已经用过了,今日将玉笛完壁归赵。”赵长卿奉上,丫环接了去。赵长卿又道,“我家门第平平,我亦不过小家之女,如何敢攀附将军府门第?若是楚公子有误会之处,我愿意同楚公子面对面说个明白。就是夫人与姐姐也尽请放心,为避嫌疑,自此之后,我断不会再与楚公子见面的。”

楚夫人此方道,“你跟我来吧。”

楚渝的院子赵长卿还是头一遭来,看布置,又不似大家公子的居所,赵长卿略一思量才觉着这院子与楚渝的书房有些像,却又不是楚渝书房可比,心下稍稍有数。

经过好几重侍卫,赵长卿才见到在房中养伤的楚渝,一接触到楚渝的目光,赵长卿不禁低下头:怪道楚渝常叫她蠢才,她的确是蠢不可及,楚渝待她向来亲近,她竟然以为是哥哥对妹妹的意思,楚渝有自己的亲妹妹,一直待她不同,自然是有其深意的。

楚渝道,“母亲叫卿妹妹来做什么?”

楚夫人恨其不幸怒其不争,想着儿女一样的不争气,都是看上这等穷种。可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楚夫人压下一口气,道,“女儿家的名节何其要紧,你也听的人家姑娘怎么说?莫要因自己一己之私害了人家一辈子!”这话,既是劝诫,也是威胁了。

楚渝跟斗牛一般,趴在床间还不老实,只管赌了气道,“即使母亲逼了卿妹妹来,也是没用的!”

楚夫人当下觉着丈夫下狠手也不是没有道理,修来这等儿子,真是能气死人。赵长卿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方开口,“夫人并没有逼迫我,是我自己要来的。这世上,哪有比父母更为儿女着想的呢?公子以往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对父母亦是体贴孝敬,如何因我就变得是非不分,反疑起父母来?难道在公子心里,您的母亲是那种会用权势逼迫别人的品格?”

赵长卿一句话就问得楚渝哑口无言起来,楚夫人心道,这丫头说话倒还有几分道理。赵长卿继续道,“父母养我们长大,珍之惜之,满心满意无不是为了儿女操心。将心比心,若将来有朝一日公子有了儿女,公子的儿女为着一个外人便这样忤逆父母,公子会作何想?公子只觉着自己满腹委屈不平,如何不知将军与夫人的心情呢?”

“公子早非懵懂顽童,又是见多识广之人,自比我这等闺阁女子识得道理。我不会说那些大话,人亦见识有限,可是我想着,何为孝,无非顺也。”赵长卿道,“我听闻公子对我有意,十分惶恐不安。一则,我出身小户门第,贸然攀附,并非幸事;二则,又闻公子因此忤逆父母,更觉十分不妥。这世上,没有谁能似父母这般为儿女操碎了心的,一个人,若连父母的恩情都能辜负,还有什么不能辜负?”

“我纵使再糊涂,亦不敢与不孝之人相交。”赵长卿温声道,“依我浅见,公子当下之事并非是为了小儿女之事高卧锦榻,忤逆父母。若公子肯听我一句劝,只管将心放于公务之上,一则可为将军分忧,二则,不怕公子恼怒。如今公子看我欢喜,无非是见惯了大家闺秀,乍一见我这小户人家之女,觉着新奇好玩儿罢了。”

原来这丫头是这样想的,楚渝斜着眼睛道,“你若如此想,可见我是看错了你?”

赵长卿道,“公子生就高贵,如何知道小户人家的日子?公子心仪的也不过你自己想像出来的赵长卿罢了,何曾真正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公子本就看错了我的。我也曾因楚姐姐身份暗自窃喜,也曾借用她的身份弹压过别人,说来,我与那些攀附过来的人有何不同呢?无非是公子看我顺了眼,便觉着我千好万好。可公子想一想,我容貌亦非绝色,才学也只是普通,家世更不值一提。你觉着父母帮你挑的大家闺秀不好?就仿佛人吃惯了山珍海味,便瞧着清粥小菜喜欢。可是,公子看一看,这世上何曾有人愿意一辈子以清粥小菜为食?”

竟这般能说会道,连劝人的话都一套一套的。楚渝只管叹,“说来你就是不肯信我罢了。”

“古人会求忠臣于孝子之门,可见国君相信亦是孝子。公子忤逆自己的父母至此,不要说我,世人谁敢信你。”赵长卿道,“若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就莫说这等信与不信的话。公子如今这样锦榻高卧,致使父母焦心忧虑,何曾有半点丈夫气慨,与那等痴迷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有何不同?今日我来见公子,不过是想将话与公子说清楚罢了。自此之后,你我再不必相见。”

楚渝默然无语,赵长卿便离开了。

楚夫人便坐在外间,赵长卿行一礼,与楚夫人离开书房后方道,“夫人放心,我并不不知道理之人,自此绝不会与楚公子相见。如今我年纪尚小,贸然定亲则令人生疑,待得及笄,我父母必会为我相看亲事。楚公子一时心热罢了,请楚将军多给他安排些事务做,哪里还有闲心想这些儿女情长。时日一久,这点心情自然烟消云散。”

楚夫人见赵长卿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且劝儿子的都是好话,便也相信她的确无意自家,不然若真是有意的,还不得趁此巴上来。楚夫人叹道,“我已经为他相看好了他舅家的表妹。”

赵长卿诚心诚意,“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姑表亲,辈辈亲,且知根知底,实在是一桩难得的好亲事。”

楚夫人终于无话可说,长叹道,“只愿借你吉言了。”纵使知此事与赵长卿无干,到底没心情多留赵长卿,便打发她回去了。

晚上楚将军回家,问妻子,“如何?赵家姑娘来过了?”

楚夫人叹道,“先前我只以为捕风捉影,总是有些缘故,阿渝才会起了这些心思。如今我冷眼瞧着,赵大姑娘的确没那些私情私意,今天劝了阿渝许多好话,”楚夫人还学了两句,“若非体贴父母的女孩儿,也说不出这些道理。这世上多的是女人挑拨着丈夫同婆婆生分,赵姑娘倒还知道往正道上劝阿渝几句。赵姑娘还与我说请你多给阿渝安排些正经事务,他一忙起来也便没有儿女情长的心了。”

楚将军恨声道,“可见这个孽障更还不如人家女孩子通晓事理。”

楚夫人忙劝道,“要我说,赵姑娘的话倒是在正路上,阿渝本就是慕少艾的年纪,如今忽发了牛性,咱们越是下狠手,他越是强硬。你也莫再与他生气,更莫再打骂他,只管待他好了,多让他做些事务。一则为你分担,二则忙碌些他就不会惦记赵姑娘了。赵姑娘已说了,再不与阿渝相见。我再与他订一桩亲事,这事便也过去了。”

“再说吧,这般不成器,没的耽搁了人家女孩子。”

“年轻的小子,不都这样,谁还没犯过浑呢。”楚夫人替儿子说好话,又掖揄丈夫道,“当年我家里不愿意你没个出身,你还不是一日三趟的上赶着去我家挨冷脸,那时谁还嫌了你不成?”

楚将军道,“那混账如何能与我比,我似他这么大的时候…”

“正给老侯爷做亲兵呢。”楚夫人接一句,道,“你也莫总说阿渝,前几日我气个半死,如今回过头想想,阿渝相中赵姑娘,倒也不是全无眼光。先时我被气晕了头,一时也执拗偏见起来,其实赵姑娘的确是个温顺知礼的女孩儿,关键心思放的也正,不似那等死皮赖脸一心只慕富贵的。只是赵家门第太过寻常,我看赵姑娘那样子,也不似会愿意做小的。不然能给阿渝寻一个这样的二房,也不算委屈了阿渝。”

“听这话就不着边。”楚将军心思更深些,尤其想到儿子的心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心思到底清明,道,“那孽障本就对赵姑娘有些情分,何况师兄师妹,若赵姑娘做二房,欧阳青峰那里怎么说的过去?民不与官争,哪怕不考虑欧阳青峰的脸面,这位赵姑娘自小与咱们儿女来往,他们情分也好。再者,他如今已长大成人,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不好些颜色,身边没个通房的?你几次要给他安排通房,都给这孽障糊弄了过去。你一个妇道人家,又一意只为他操心,哪里知道这孽障的心机,他是真的看上了赵姑娘。你想想,这番情势下,倘真给阿渝纳了赵姑娘做二房,将来焉有正经儿媳的立足之地?宠妾灭妻,嫡庶不明,就是乱家之本。”

“咱们就阿渝这一个儿子,平日里我严厉些,无非是盼他成器。若只是一个女人,哪怕百户家的闺女,儿子看上了要来做妾,不过一句话的事,也省得家宅不宁,倒叫那孽障对咱们心下生出怨怼来。可是这位赵姑娘有先前的渊源,是做不得二房妾室的。”楚将军低声拦下妻子要为儿子定亲之事,道,“就是阿渝的亲事,也暂缓一缓。现在赵家那头算是断了,这孽障一时半会儿的明白不过来。你我不提此事,他倒还安宁。若是强行拗着他给他定亲事,怕是激起他的心来,一则跟岳家生出嫌隙,二则又是一场气。何苦来,他纵使皮糙肉厚,我也不想费那个力气抡鞭子。待他大安后,我亲自带他在身边使唤,正经冷上两年,我替他安排好前程,介时他也能明白些,再说亲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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