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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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可以说,怎么着也得先有些好处?”徒汶斐一挑长眉,眼睛闪闪发光,握住林谨玉的小肉手捏了两下,轻声道,“这件事,皇祖父下了禁口令,任你怎么去打听,除了我,没人敢跟你透露一个字。”
林谨玉根本不甩他,笑道,“晚上我去先生那里,先生肯定不会瞒我的。”
“那可不一定。”徒汶斐凑近林谨玉,嗓音中带了一丝低糜,“给我亲一下,我就跟你说实话。这事儿跟舅舅有关,他是最不能告诉你真相的人,就是我说了,你也不能将我转手卖了,知道不?”
林谨玉还以为什么条件呢,翻了个大白眼,“废话少说,亲吧。”说完就撅起嘴巴,一副“你来亲”的表情。心想徒汶斐还真是古人,怪保守的,不大会提条件,若是他怎么着也得提个睡一觉的要求才肯说呢。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何况给个大美人儿亲,林谨玉还是挺享受的。
111、徒美人色令施计谋
林谨玉一觉错过晚饭,第二日天光大亮才醒,先从徒汶斐嘴里逼问出昨个儿到底发生了啥事儿,使得上皇这婚没赐成。徒汶斐想了想,还是跟林谨玉说了,他倒不是想看许子文的笑话,只是单纯觉得他的小包子若是一生都不知晓自己的身世,简直太凄凉太不公平了。
林谨玉听完就傻了,徒汶斐叫他好几声都没听到,天哪,先生这是疯了,说出这等谎话来!他这十五年活得最明白不过,自己该姓什么比谁都清楚,若自己不是穿来的,估计真会被吓到!
“玉包玉包!”徒汶斐拧了林谨玉的胖脸一记,林谨玉才醒了神,圆瞪了眼,捂着嘴巴,装出很惊讶的模样,结巴着问,“你,你是说,先先生是我,爹?”又指着徒汶斐,要厥过去一般,“咱们是表兄弟?”
徒汶斐见林谨玉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忙搂在怀里道,“别怕别怕,你就当不知道,没这事儿就行了。拢共没几个人听到,皇祖父、父皇都叫噤口了,谁也不会乱说的!舅舅对你都是掏心掏肺的,从没拿你当外人,你别胡思乱想。”
这几句话还像人说的,林谨玉点了点小脑袋,闷声闷气的道,“叫他们端水进来,梳洗了好吃饭,我饿了。”
林谨玉比往常吃得还香甜,他主要是饿了,徒汶斐却觉得自家的小玉包是气狠了,生怕他撑着,忙道,“喝几口粥,别噎着啊,今天早饭迟了,差不多就算了。”
“没吃饱呢。”林谨玉年纪不大,饭量不小,比徒汶斐吃得还多,他想着,先生把话撂下了,他可不能拆台,默默的放下筷子,挥了挥手,黯然叹道,“算了,没食欲,撤了吧。”
你都吃了两只小笼包三个小花卷一碗碧梗牛乳粥大半桌子的菜,这还是没食欲呢?徒汶斐心里腹腓了几句,又笑了,其实胖点儿也好,摸起来抱起来手感不知道有多舒服呢,更不会有人觊觎自己的小玉包,笑劝道,“再吃些吧,怎么着也得吃饱了,午饭往后推半个时辰就有了,可千万饿不得?”
“哦。”林谨玉装模作样的叹口气,拿起筷子,说,“玛瑙,再给我盛一碗粥来。”
林谨玉直吃得肚皮滚圆,才心满意足的离了饭桌儿,徒汶斐生怕他撑着,一直给他揉肚子,就见翡翠进门禀道,“大爷,外头荣国府周管事送了帖子来。”
林谨玉冷哼,真是胆子足啊,还敢登门,接了帖子瞧了两眼,“请周管事进来说话。”
周瑞还算有些规矩,人都是欺善怕恶,想着林家当初砸车杀马的威风他就腿肚子转筋,打心里发怵跟林家打交道,先嗑头请安,林谨玉叫他坐才敢坐,林谨玉问道,“二表姐要订亲?倒不知是哪家的爷们儿有这等福份能与公府联姻?”
周瑞恭敬的笑道,“是山西大同孙大爷。”
“孙?”林谨玉皱眉,难不成是鼎鼎大名的中山狼——孙绍祖?
周瑞忙解说道,“孙绍祖,孙大爷,说起来与孙家也是世交,大老爷亲自订的婚事,因着孙大爷年纪大了,着急聘娶,这才急着大订。大老爷说了,林大爷是至亲的外甥,到时也请林大爷过去喝杯水酒,热闹热闹。”
“知道了,周管事辛苦了,翡翠,叫平安请周管事喝杯茶歇歇脚再回去。”林谨玉端茶送客,周瑞忙走了,徒汶斐笑着取了帖子,“孙绍祖,这人我知道。我主管吏部,前几天才看了他的履吏,以前没当过差,只是袭了个指挥之职,有名无实,如今在求实缺呢。”
林谨玉脑子转得极快,一咧嘴大笑三声,这真是刚打嗑睡就有人送了枕头来,老天爷,你可真照顾我。瞧林谨玉一脸的奸笑,徒汶斐拍了拍他的肩,凑过去亲了一口,道,“今晚你让我一次,我给你出口恶气。”
“你先说说。”林谨玉擦着脸上的口水问。
扫兴的小子,徒汶斐啪的将帖子反扣在桌上,俊眼斜飞,“压着他。”
“我大舅舅一辈子也没当实差,照样花天酒地乐得不行,你这算什么出气。行了,我宠爱了你一晚上,你怎么也没变聪明点儿啊。”林谨玉奚落道,这算什么狗屁主意,猪都知道要压着孙家。
徒汶斐唇角一勾,“咱们晚上见真章。你听我说,我会压着孙绍祖,等他与荣国府大定之后,再让人去给他善意的提个醒儿,荣国府得罪了贵人,他要娶了荣国府的姑娘,怕是等不到实缺了。包管他退亲!退亲的事一出,谁还敢去娶荣国府的女孩儿?哼,白日发梦的想着借皇祖父的手拖你下水,联姻攀高枝儿,我必叫他好女都难嫁!”
“不错嘛,美人儿。”林谨玉的小胖手勾起徒汶斐精致的下巴,亲香了一口,起身理了理衣襟道,“我得去先生那里,你要不要去衙门哪?”此事一出,怕贾迎春真正与豪门世家无缘了,不过,她那“二木头”秉性,若能嫁到平民小户,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甄家案子已经初有眉目了,现在没什么事儿,我陪你一道过去。”徒汶斐生怕自家玉包去了许子文那里忍不住把实话问出来,许子文脾气不好,玉包别再吃了亏,一步不离的跟着。
许家到底没去成,因为上皇的旨意到了,宣林探花进宫。
来传旨的公公是上皇身边儿的红人儿,高柏,传旨都是他来,这回分外客气,谢了赏笑道,“万岁派了车来,探花若是没什么要准备的就请随奴才上车吧。”
这一准儿是上皇想联络感情呢,林谨玉看了徒汶斐一眼,徒汶斐上前给他整理了下衣领,温声道,“去吧,我衙门里离不了人,也得走了。有劳柏公公照顾谨玉了。”后一句话是对高析说的。
高柏忙道,“王爷折煞奴才了。”
林谨玉第三遭进宫,上皇对他完全是旧貌换新颜,笑得叫一个和蔼慈善。
“小冯子,把谨玉的凳子搬到朕跟前儿来。”小疯子,这叫啥名儿?上皇笑眯眯的望着林谨玉的面团儿脸,不住的点头,对边儿上的许子文道,“这孩子真是天生的一脸福相,文章也好,才学更佳,知规矩懂礼仪,朕就喜欢这样的孩子。谨玉,听说你中了探花,请客时的酒都是十几年的陈酿,你出生时林如海给你埋桂花树下的,就等着你金榜题名时才喝的?”
林谨玉真有些受宠若惊,如今上皇倒是一团和气,这要是东窗事发了,老头儿可别心疼自个儿外甥,迁怒到他头上才好,反正他就装啥不知道,笑道,“回万岁,家父当年是图个喜庆,哪里就知道臣能中进士呢。”
“嗯,朕也喜欢喝酒,下次给朕带两坛子过来。”上皇笑问,“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
“也没什么事,”林谨玉有些羞赧,“先生给臣说了门亲事,臣都在准备小订时的礼物呢。”您老可别发疯再想啥赐婚的事儿了,俺名草有主了。
上皇笑道,“哪里用你个娃娃操这些心,睿卓,你看着给谨玉帮忙,他哪里知道这些呢?再者,你到了山东,有朕的妹妹在呢,琅琊最是爱操持这些,你只管好生去了把人娶回来就是。”
“是。”林谨玉应了一声,笑望了许子文一眼,真会编啊,你咋把上皇骗得团团转的,瞧着上皇也不是个傻的啊。许子文完全一副谦谦君子、风雅无双的作派。
上皇又问了,“你订亲的事,荣国府知道不?”他先前想赐婚,那完全是没把林谨玉当盘菜,又有自己的小算计,赐就赐了,没啥大不了。如今林谨玉摇身变成自己的侄孙,又这样的有出息,考了探花,上皇再回味儿,这荣国府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怎么人家没中探花儿时,你也不说跟人家有婚约呢?还有之前那一桩桩的破事儿,上皇心里冷哼,怎么贾代善一去,荣国府就成了这副天地呢?
“因先生还没相看,暂时没订下是哪家姑娘,臣也不好在外头说。”林谨玉眼珠子一眯,先把迎春的事给上皇打下底子,你不是觉得他家女孩儿好么?笑道,“外祖母家兴许不知道呢。倒是臣进宫前,外祖母家差人给臣送了帖子,臣的二表姐要订亲了,说起来也是喜事呢。”
上皇只“唔”了一声,转而问林谨玉的一些喜好,琴棋书画啥的,林谨玉给他问出一脑门子的汗,上皇真是个奇才,说实话,上皇在位时政绩清明,称得上一代仁君,没想到更是位大才子。林谨玉这十几年光闷头念书考功名了,琴棋书画不过平平,一盏茶输了三盘棋,臭得上皇都没法儿夸上一二句,开始还以为林谨玉是有意输不敢赢,连走了三盘,发现林谨玉着实是个臭棋篓子,不禁失望道,“你,你看睿卓,棋艺精湛,你跟着他这些年,也没学些皮毛么?”
林谨玉给上皇杀出一身冷汗,道,“这,臣是心眼儿实在,不太通这窍。”
上皇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他们审甄家案子就是你给出的主意,弄了个小黑屋儿是吧,倒是不打不杀,有个胆小的硬吓傻了都,朕头一遭见你这么个实在人。”
林谨玉赔笑,许子文敲了敲林谨玉的头道,“边儿上去,我陪舅舅杀一盘。”
许子文不知道是不是在诚心呕老头儿,连赢了三盘才罢了手,上皇更不高兴了,许子文丢开棋枰,道,“舅舅,我那书斋的匾旧了,您给我题幅新牌匾吧?”
“朕老了。”上皇也不想叫人看出小气来,端着茶盏吹了吹,呷一口,凉凉道,“你找景辰给你写一样的。”
“他那两笔字哪儿能看呢?”许子文一说,上皇脸色稍缓,“景辰做事是好的,就是这书法啊…”又开始絮叨起诸如篆、隶、正、行、草各种字体的讲究,找出前两天写的字给许子文林谨玉品评,先考较林谨玉,“觉得如何?”
“笔走龙蛇,气势过人,好字!”比他的字强得多,林谨玉非常诚恳的夸赞,上皇却摇了摇头,没说话。
许子文半点儿没客气的挑了半天毛病,最后捡出一张,指着道,“这张还凑合,气韵饱满,尤其这个‘风’字,有两王之风。”上皇眉目之间颇有些自得,笑道,“你的眼力向来是最好的,朕也是最属意这幅。”两人讨论了一番,最后上皇命贴身内侍拿去裱了,其他都烧掉。
林谨玉都听傻了,天哪,他早就知道许子文学识渊博,没想到渊博到这种国学大师的精深程度,林谨玉站在一边儿,觉得自个儿不像探花儿,反倒如文盲一般。他攻读了十几年科举文章,考个探花真是不稀奇,怪不得好多人都说许子文是个极雅致的人,林谨玉望着与上皇由书法讨论到字画的微笑自若的先生,十分嫉妒徒景辰的狗屎好命!
112、许子玄开口提婚姻
林谨玉在天擦黑时方捧着一箱子笔墨纸砚回府,脸黑得如锅底一般。
徒汶斐现在处于一种新婚的兴奋温情之中,迎出门去,见林谨玉带着浑身的怨念,垂头丧气的睨了自个儿一眼,招呼都没打,无精打采的坐在床上,话都懒得说,没半点儿往日的喜庆。给林谨玉倒了盏茶递过去,才问,“怎么了?失魂落魄的,皇祖父为难你了?”
喝了口茶,林谨玉差点儿哭出来,撇着嘴道,“上皇跟先生说了大半天的书法画技,我根本不大懂,站在一边儿当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木头桩子,自卑死了。”吸了吸鼻子仰头关心了下自个儿的小美人儿,问,“你晚上吃饭没?”
“我估摸着皇祖父肯定会赐饭的,就先吃了。”
林谨玉自出生以来从没受过这样沉重的打击,他刚中了探花儿,其实心里还是稍稍的些小得意的,觉得自个儿也得算高级知识分子…真是人比人该死,林谨玉气得直捶床榻,喊道,“玛瑙,把围棋拿来,我跟小斐下棋。”他真是被打击惨了,想着也许不是自己棋艺臭,是上皇太厉害了。要是能在徒汶斐身上找些自信回来也好,没想到,跟徒汶斐下棋更受打击,林谨玉气得一晚上没搭理徒汶斐。
林谨玉背着身子,徒汶斐盯着他雪白的小脖子劝道,“这琴棋书画只是陶治情操罢了,喜欢呢,多学上几日,不喜欢,撂开手也无妨。你才几岁呢,之前一门心思的准备考功名,哪里有空在这些东西上下工夫。像你这个年纪能考上探花儿的百年来也没几个,谁不说你有才学呢?快别为这个生气了。”
“你怎么都会的?”徒汶斐也没大自己几岁啊。林谨玉不是个小气性子,扭过身问徒汶斐。
“我?”徒汶斐笑揽着林谨玉肉肉的腰,道,“我那时跟舅舅念书,什么都得学?记不住会受罚,每天睡三个时辰,除了吃饭习武,就是做功课。他年轻时脾气不比现在柔和,父皇又不管他,我怕挨罚,自然拼了小命的念书。”
林谨玉马上来了兴致,有些恶劣的问,“先生都怎么罚你的?”
“嗯,对着墙根儿罚站,脑袋上还得顶着银盘,盘里平放一满杯的酒。他坐在我身旁讲文章,什么时候我背熟了,他就把酒取下来喝掉。”徒汶斐笑叹,“我那时候恨不得捅他两刀子,每天在心里诅咒他,后来他离开京都,其实我还是会想起他。等真的长大了,觉得其实他心地不坏,他不喜欢我,照样教导我长大。”
林谨玉暗笑,先生还真有创意啊,正儿八经的说,“呐,严师高徒就是这个道理了。你看,他对我跟放羊一样,我现在才会被人嘲笑。”
把林谨玉哄得身心舒畅了,徒汶斐温声道,“早些睡吧。”
许子玄是颗奇葩,倒不是说他哪里古怪,不过上有许俊卿那样威严暴烈的父亲,下手许子文这样悠然雅致的弟弟,咋会养出许子玄这样老实好脾气的性子呢。
以前听徒汶斐说许子玄最喜欢抚琴,林谨玉以为肯定是世外高人,没想到这样的平凡。许子玄容貌只能算一般,见谁都是和颜悦色的,是真老实,他第一遭见林谨玉就说了大实话,捏着林谨玉的胳膊拍了又拍,赞道,“这就是小玉啊,长得真结实,不赖,比子文小时候强多了,他那时跟高粱秸杆儿似的没二两肉细不伶仃的。”
“师伯,我打小身体就好,从不生病啥的,男人嘛可不就要粗养,以后才好养家糊口。”林谨玉笑着拍拍胸脯,亲热的奉茶,“师伯,您路上累了吧,喝茶润润喉,这是先生藏起来的贡茶,平日都不给我喝呢。”
“不就是一口水嘛,”许子玄一口灌下大半盏,对许子文道,“你还是打小那些毛病。”穷讲究。
许子文笑道,“大哥还不一样,给你喝陈年粗茶怕你都尝不出来。”
“那倒不会,你这儿的东西比路边茶馆儿的是要好一些。”许子玄认真的说,没得给了许子文当头一棒。他就是这样的人,好的差的都照样用,许子文完全是贵公子脾气,他就算在扬州呆了八年,起居用度都是自己用惯的搬到扬州继续使,他从小到大,从没睡过外头的枕头被褥。
林谨玉捂着嘴巴偷笑,许子文瞪他一眼,训道,“没见你师伯的茶喝完了,还不去续上,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
“没事,我不渴,不必倒了。”许子玄先说正事,道,“上皇万寿的礼我都带来了,明天你跟我一道进宫请安吧。还有,咱爹娘给小玉挑了七八家子的姑娘,你大嫂都看花了眼,等着你们赶紧去定下来呢。啥都不用准备,家里都备好了,人去就成。”叹口气,许子玄说起另一桩心事,“子文,不是我说你,小玉这样有出息,又是你的弟子知根知底,你怎么倒求爹娘相看别人家的姑娘,三丫头今年十五,正好要找人家嫁人呢。我看小玉挺好的,为人实诚,比那些绣花枕头强多了,我也不想着把三丫头嫁进那些高门大户,关键得人好。”许子玄自个儿说亲,对林谨玉道,“小玉,你没见过我家三丫头,性子爽俐,活泼可爱,不似别家千金那样扭捏,跟你一定合得来。怎么样,你倒是给我个话?”
许子玄会这样问也是有原因的,许俊卿嘴巴极严,这事儿除了自个儿老婆没对第三人讲,夫妻两个就一门心思的张罗着给孙子相看,那真是翻遍了山东世家适龄女孩儿。平常在家说起林谨玉都夸得跟朵花儿似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春闱后许俊卿一打听,嗬,还中了探花儿,高兴了在家摆了一天戏酒。许子玄心肠粗大,没想太多,倒是许夫人是个心细的,人嘛,都是为自个儿着想,能叫老爷子公主这样看中的少年定不简单,自家小叔子唯一的宝贝徒弟,以后家里能不关照吗?前程能不好吗?女儿嫁过去,能吃亏吗?这样的年轻俊才,怎么倒说给别人家呢?许夫人将嫁给林谨玉的种种好处说了,央求丈夫来京顺道相看相看林谨玉,这年头儿,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许子玄也没把林谨玉当外人。见林谨玉虽然读得书多有学问,却不像外头那些书生酸了巴唧的说话,身体结实,长得也不错,就直接开口提亲事了。反正林谨玉将亲事交给许家张罗,父亲母亲也是,这样喜欢林谨玉,应该留在家做孙女婿才好呢。
林谨玉惊悚了,嘎巴嘎巴嘴,没说出话来,这位师伯真不是一般的豪气,好像才刚见面吧,怎么就开始推销子自己的女儿了。许子玄这人非常直接,有啥说啥,笑道,“你别怕,家里听说你中了探花,都高兴着呢。你大伯母就天天念叨,直说你有出息,这正好赶上给三丫头说亲,她就挑了东家挑西家,没一个对她心口的。正好你中探花的消息传了回去,她就每天一门心思的在我耳根子边儿唠叨,我快给她烦死了。想先跟老爷子说,这也不知道你啥意思,万一你不愿意,我也就不用在老爷子跟前儿提了。”
林谨玉唇巴嚅嚅的动了动,“这个,这个,先生同意就成?我,我也不大懂。”
许子玄哈哈一笑,对弟弟还是有信心的,击掌道,“子文,你给我句痛快话吧?”
许子文正发愁回家解释的事儿呢,索性先结下战友,温声道,“大哥主动提亲,这是谨玉的福气。只是这件事,大哥,你绝不能跟任何人讲。有人打听三丫头,你就说婚事由咱爹娘作主,你管不了。不瞒大哥,谨玉的婚事,原本上皇想赐婚,是我拦下了,这样出色的少年,怎能便宜了别人呢?自然先偏着咱们家自个儿的女孩儿。”
林谨玉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成了菜市场案板上待售的猪肉,许子文笑道,“大哥一见他就喜欢,这可不就是缘份嘛!舅舅那人,你也知道,越来越不讲道理,嚷嚷给他听道,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翻脸呢?他一道圣旨颁下,咱们就得咬着牙吞了。瞒过这几天,一回山东马上成亲,父亲那里也不必大哥出面,我来说。”
“你放心,我听你的。”许子玄自知朝中事不如弟弟精通,向来以许子文的动静为方向标。
待许子玄去休息,林谨玉才小声问,“先生,你不是说…那我跟你侄女成亲,不就露陷儿了吗?这可是欺君之罪。”
这都是舅舅多管闲事,害他一个接一个的撒谎,许子文冷哼,“汶斐跟你说了?怕什么?舅舅现在已经退位了,再说,就算他不退位也不能杀了我。放心吧,我有法子对付他。”
“师爷呢?怪不得师爷忽然对我这么好,还张罗着给我说亲,你肯定是骗他了。”林谨玉早想明白其中关联,只是一直没合适机会问,此时见许子文仍是一副老神在在处变不惊的模样,便知自己猜得没错,不由倒吸口凉气,站不住脚的来回转了几圈儿,碎碎念,“完了完了,先生,你别回山东了,我跟着师伯过去,把三姑娘娶回来就成了。你要是去了,估计得给师爷一棒子打死。要是你实在想回去瞧瞧,先找皇上要道保命的圣旨吧。”
“行了,一点儿沉不住气,船到桥头自然直。”许子文依然慢品香茗,挥了挥袖,“去吧,这几天别总跟汶斐卿卿我我,先把你岳父哄高兴了再说,别耽误了正事。”
林谨玉再次傻了,你,你不是在我家安奸细了吧?许子文仿若一眼看透人心,浅笑,“别胡思乱想,是你这两天满脸春情,我是过来人,自然能看得出来。去吧,别来烦我了,你跟谁好都无妨,不过,既然你要成亲,日后也要担当起一个男人的责任来,明白吗?”
许子文说话极少严辞厉色,这几句话依旧温和清雅,可是里头也有一番郑重的告诫,林谨玉垂手应了,才恭身退下。
113、许子文终回济南府
虽然表面上要装出一副大方不计较的模样,当然如果他计较,林谨玉肯定马上一番冷嘲热讽,徒汶斐对于林谨玉要成亲还是有些小小的吃醋。以至于徒汶斐有空便去林府找林谨玉厮磨,不过你别以为林谨玉不会啥武功就会吃亏,那就是眼睛长瘸看走眼了。许子文担心自己的小弟子吃亏,友情赞助了一种丸药,花生粒大小,化到茶水里给人喝了便混身酥软,半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瘫在床上任林谨玉为所欲为。
林谨玉不只一次的怀疑当初先生是不是靠着这个征服了徒景辰,搞到最后,徒汶斐在林家连口水也不敢喝,只得达成互攻协议。
到了去山东的日子,徒汶斐亲自把林谨玉送到许家,也算送别两位舅舅,许子玄上了马还在跟许子文夸徒汶斐,“瑞王真是太谦恭了。”
许子文瞅了林谨玉一眼,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啊。
林谨玉得意的摇头晃脑的眨眨眼,对许子玄道,“师伯,这都是先生教导有方哪,我常听瑞王讲,他小时候受先生教导,方有今日。”
“嗯,子文念书的确厉害。”阳光很好,许子玄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得爽朗,“我们小时候念书,都是子文代我做功课。”说起来,许子玄早知道自己是庶出,他出生时母亲就难产去世了,后来一直养在公主膝下,并不比许子文差。他跟许子文吃穿用度都是一个等级档次,一块儿长大,不过两人犯了错,一般都是许子文挨揍。许子玄吧,没啥心眼儿,常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属从犯,许子文心眼儿多,属于幕后狗头军师一类。许子文五岁时见两位叔叔为难父亲,便派许子玄将二叔最宠爱的七姨娘的绣花肚兜儿丢到了三叔的屋子里,害他两个叔叔大打出手,斗成乌眼鸡。若不是许子玄听到七姨娘上吊的消息心软去跟父亲自首,也没人知道。许俊卿差点气晕,拎着许子文一顿好打,这叫啥狗屁孩子,干出这种缺德事。打归打,许俊卿也没把真相说出去,反倒是顺势给两个弟弟分了家,自此,一万个小心的盯着许子文念书,生怕儿子走上歪道儿。不料防不胜防…
许子玄是个很健谈的人,说起以前的事津津有味儿,林谨玉时不时插上几句,许子玄更有兴致,将许子文三岁尿床的事都抖了出来,“那时子文跟我睡,晚上尿了,他鬼头的很,装模作样的给丫环要茶喝,等丫环一走,全浇在我裤子上,害我以为…”
“师伯,那你怎么觉出不对的?”
“嗨,开始不知道,怕羞还叫丫头们闭嘴,后来一次子文没留神,掉了几片茶叶在我裤头上。”许子玄说起往事十分开怀,林谨玉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道,“我两岁就不尿床了。”
许子玄笑道,“我那时候比较笨,当时就没想,怎么以前不尿床,偏偏子文跟我一起睡时就开始尿床了呢?”
许子文听这俩人一口一个尿床,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怒道,“闭嘴!林谨玉你不想活了是吧?”敢笑话老子,又瞪了许子玄一眼,许子玄忙道,“是我没留神,不说了不说了,现在有些热了,你不禁晒,要不要去车里歇会儿。”
许子文倒是没拒绝,省得听这两人说话生气。其实这也不怪许子玄,他家里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不像他,平日里忙叨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也没个知音,今儿个碰到林谨玉,许子玄真觉得是伯牙遇见子期一般,难道有个人喜欢听他唠叨。
待许子文到了车里,重新起程,许子玄才低声跟林女婿解释道,“子文早就脾气不大好,其实心眼儿不坏。”
“嗯,师伯,咱们也去车里说话吧。”林谨玉就想趁机问些密辛出来,就见许子文卷起车窗上的湘妃竹帘,露出小半张脸,招呼道,“谨玉,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许子文单纯的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硬是把林谨玉拘在身边学下棋,无奈林谨玉天生不通这窍,笨得令人发指,许子文气得抄家伙还没打,林谨玉已经没骨气的尖叫求饶,许子玄原本就对弟弟把林谨玉叫走有些不满,他早把林谨玉当成乘龙快婿,舍不得女婿挨揍,没少跟弟弟说好话劝和。
“黑白子这个东西我也不懂,谨玉这是像我呢,子文就别责怪他了,这人哪儿能都跟你似的呢。”许子玄道,“叫谨玉跟我一块儿吧,省得他惹你生气。”
“不懂才要学呢,天天就知道吃饭,也不知道养这一身肥肉做什么,你倒是长些脑子,也不会辜负了这些天入你肚子的酒肉。”许子玄听弟弟这口气,立码不敢劝了,怕自个儿在边儿上林谨玉没面子,还远远走开。许子文掐着林谨玉的肚子冷笑,“一肚子的大便跟草包,我要是你,早羞死了!哪儿还有脸吃饭!”
许子文是个相当记仇的人,刻薄得林谨玉三天没出去骑马,再也不想听先生小时候尿床的糗事了。许子玄私底下安慰林谨玉道,“子文打小就这样,他刚一入家学念书,一个月骂走了三位夫子。现在好多了。”
林谨玉眨巴眨巴眼,问,“师爷那么厉害,也不管他?”
“哪儿啊,嘴巴都打肿了,一点儿用没有。”许子玄拍了拍林谨玉的肩膀,“我看你就是个心胸宽大的。”给骂得狗血淋头,照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幸而京都离山东不远,因天气晴好,十来天便到了济南,一入城便有管家带着小厮等候迎接。许子文这样洒脱之人也免不了近乡情更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抓住诗卷的指节有些泛白。
林谨玉第一次来许家,这等经朝历代的大世族,想着肯定得气派得跟皇宫有得一拼呢。没想到规制比荣国府还略低一等,两间兽头大门,上有一匾,承恩侯府。外面站着十几年衣帽周全的仆从,恭迎主人回府。
侯爵府算不得富丽,不过景致极好,亭台楼阁气宇轩昂,一草一木郁郁葱葱,有种沉年积淀后的安静从容。来往的仆从见到他们都会各自行礼,低头避立一旁,人虽多,却不闻半点儿吵闹之声。许子玄先去找外书房给许俊卿请安,便未与他们同行。过了经过几重院落,到了内宅,跟在他们身边的奴仆也换成了婆子媳妇,有几个年纪大的见了许子文眼圈儿都红了。林谨玉这个假太子心里七上八下,偷眼去瞧许子文,许子文仍是极镇定的模样,容姿潇洒,只是脚步明显比以前的速度要快,一直奔公主居住的主院。
刚到屋门口,就听一阵环佩叮咚,香风暖曛,一堆钗环珠翠,大小美人贵妇簇拥着一个四十许岁的雍容贵妇迎了出来,这贵妇一见许子文便不会动了一般,眼眶骤红,浑身哆嗦着,唇瓣发颤,说不出话来。许子文也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握住贵妇的手,低头唤了声,“娘亲。”
真年轻,这古人保养起来绝对比现代人效果还要好,林谨玉算算,许子文的母亲怎么也得六十岁了,乌鸦鸦的头发不见一根银丝,五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貌,眼角有些细纹,更显慈和。公主眼中泛着泪光,不住的点头,哽咽道,“回来就好。”
边儿上一个贵妇细语柔声的劝道,“母亲,还是进去说话吧。小叔这一路车马风尘,肯定也累了。”又对林谨玉笑点点了点头,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叫人感觉很亲切。
公主挽着许子文的手,眼睛一时都舍不得移开,携儿子到了里屋,一并坐在榻上。这才注意到了林谨玉,更加欢喜,“哟,这是小玉吧,过来给祖母看看。”
林谨玉真不喜欢这个称呼,像叫女孩子一样,不过还是先见了礼,才乖乖的过去,弯着眼睛笑眯眯的特乖,公主拉着林谨玉的小胖手,搂在怀里摩娑着他的小胖脸儿,喜欢了一阵子,欣慰的笑道,“多讨人喜欢的孩子哪,这样的俊俏。去见过你大伯母,两位嫂子,还有姐妹们。”
刚刚说话的贵妇就是许子玄的老婆,许夫人笑道,“可不就是一脸福气么,小玉,你第一次见,还不认识呢。”一一介绍给林谨玉,尤其重点说了说三姑娘许玉琳,笑道,“这是琳儿,你们年纪一样大,琳儿是三月的,你是几月的。”
“琳姐姐好。”林谨玉作揖,因是未来老婆,不禁多看了几眼。
“师弟好。”许玉琳也算个小美女,眼睛亮亮的,唇角上翘,带着几分笑意,穿着一身浅粉上绣深粉桃花的衣裙,头上簪着一枝红宝石的珠花儿,华贵娇丽。歪着头回望着林谨玉,直把林谨玉瞧得不好意思了,才转开了脸,跟自己的二姐许玉清说话。
靠!个丑丫头,比不上我家小斐一根小手指,还挺牛气哄哄的。
一个紫色衣裙的俏丽丫环进门回道:禀老太太、二老爷、太太奶奶们,太爷、大老爷、大爷、二爷过来了。”外头听到请安打帘的声音,许俊卿许子玄与两个年轻的男子进来,大家互相见了礼,林谨玉终于见到了两个大舅子许玉筝许玉笙,许玉筝很稳重的问候了许子文又跟林谨玉说了几句话,许玉笙就比较活泼了,笑道,“谨玉,你真有十五了,看你白白胖胖,跟个娃娃似的,怎么考得探花啊?”
“我发育得比较晚,过几年就长开了。”林谨玉还没变声,这嗓音还有些稚气,许玉笙笑着捏了他脸一下,“跟面团儿似的。”
林谨玉气得拧他手,撅了下嘴,许玉笙更觉有趣,笑出声来。许夫人笑道,“笙儿,小玉头一天来,你别逗他了,一点儿没个做哥哥的样子呢。”心里也觉得林谨玉可爱。
许俊卿笑道,“你们兄弟之间,要和睦才是。谨玉年纪小,等吃了饭带他各处转转,别拘了他。更不许你欺负他。”
“是,祖父。”
众人吃了顿团圆饭,许玉笙便拉着林谨玉走了,其他人都识相的告退,留下公主与许子文说些贴心话。
许子文瞧着父亲也离开了,跟着母亲到了暖阁,公主眼睛都是笑眯眯的,问,“累不累,要不要睡会儿?”
“睡了一路。”许子文看了边儿上丫环一眼,道,“你们先退下。”
待仆婢都退下,公主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玩笑的问,“怎么,刚回来就闯祸了?”与儿子坐在炕上,靠着个软枕说话,许子文跪坐着拿着两只美人拳给母亲捶腿,赔笑,“娘亲,有件事,你可得救我。”便将骗许俊卿的事说了。
公主还没高兴两个时辰,得知让她高兴了一年的孙子竟然是假的,气得拿手指戳许子文的脑门儿,“混帐东西,什么话都敢乱说,你就等着吧,你爹知道非揍你不可。”这儿子真是生来讨债的。
“娘亲。”许子文蹭过去与母亲紧挨着,笑着哀求,“您寻个好时机跟父亲说了吧,帮我求个情,我实在不敢开口。其实谨玉也不错,大哥第一眼就瞧中了,说要给三丫头做亲呢,娘亲觉得如何?”
公主微微点头,笑道,“大家出身,是个能沉住气的孩子。你大哥侄儿们都未出仕,以后咱家在京也得有人才行。谨玉在你身边长大,自然是最信得过的,这门亲事安排得不错,其他你别担心了,三丫头还小,不妨先订下亲事。”
“还是把亲事办了吧。”许子文磨茹了会儿,又把骗上皇的事儿也说了,公主都觉得手心儿发痒,握拳狠狠在儿子身上打了几下,这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许子文装模作样的叫痛,笑嘻嘻的说,“娘亲,我实在舍不得谨玉给舅舅胡乱指了人,您不知道,舅舅现在越发蛮横了,拿定主意谁劝都不改,儿子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咱们生米煮成熟饭,舅舅难不成还要跟母亲抢孙女婿不成么?”
“你别找我说情,我没这本事。胆子越发大了,这是欺君之臣。”公主嗔道,“若不是又在外头惹了一堆麻烦,我看你是不会想着回来的?你舅舅心软倒是好说,你爹呢,他那个脾气,这要怎么跟你爹说?”
“您使个美人计什么都有了。”
公主被许子文气笑,“混帐。”
114、许子文计穷受责罚
公主早让人将许子文之前的院落收拾出来,其实一真有人守着院里,倒也不用太多整理,被褥重新拿了新的晒过,添了几个丫头婆子,顺势将林谨玉也安排在了许子文的院子里。
林谨玉里里外外的走了一遍,啧啧叹道,“先生,您这院子收拾得真精致。”他不大懂赏鉴,不过瞧这些陈列摆设都是古朴雅致莹润细腻,便知不是凡品,许子文默然一笑,问道,“你跟玉笙干什么去了?”
“嗯,玉笙哥问我家里多少房子多少田来着。”林谨玉脸色很古怪,“估计玉笙哥是知道那个我要娶三姑娘的事儿了,穆离娶我姐姐前,我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玉筝哥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俩美貌丫环,要送我,我没敢收。”说到这儿,林谨玉忍不住擦汗,“又带我去什么春风楼看歌舞,我笑一下,都会被玉笙哥掐,折磨死了。”林谨玉撸起袖子,白胖如嫩藕的肌肤上果然有两处青紫。这俩大舅子,以后他要是纳个妾弄个通房什么的,还不得杀了他。
许子文笑着摸了摸,给他放下袖子,“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你明知道他们这是在考验你呢,几个舞女都能看直眼?这么没见识,活该被掐。”
“哪儿啊,是玉笙哥戏弄人家,故意弹出一个银珠子,那地上滑的很,有个女的四脚朝天的摔在地板上,胸都露出来了,我才笑的。再说,那些小妞儿都挺好看的,有胸有屁股的。”林谨玉想到自己被两个大舅子整了一通,得意的说,“我跟师爷说了,他们带我去妓院,我不去,还掐我。刚才师爷气冲冲的过去,肯定是去找他们算帐了。”
“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许子文拿着把描金象牙骨扇敲了敲林谨玉的头。
“怎么啦,反正师伯和大伯母都当我是乘龙快婿,大伯母看我的眼神儿多提我欢喜了,给师伯和大伯母知道,他们敢带着未来的妹夫去妓坊,不揍死他们才怪!”林谨玉甩了下胳膊,“这会儿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以为我是吃素的呢。”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有小婢奉命请林谨玉去大老爷院中议事。
许子文刷的展开折扇,摇了两下,道,“你去看看吧,我到母亲那里坐会儿。”
林谨玉跟着小丫环走了,其实侯爵府的房屋十分对衬,许子玄许子文的院子分布在主院东西两侧,很近。这会儿没走几步路就到了,许俊卿沉着脸坐在书房上首的位子,许子玄居下首,许玉筝许玉笙都直挺挺的跪着呢,林谨玉恭敬的行了礼,许俊卿问,“谨玉,是他们带你去春风楼,还是你自个儿要去的?”
“师爷,我头一天来济南,东南西北还分不清,怎么会知道春风楼是啥地方呢?玉筝哥说是好玩儿的去处,我到了门口才发觉好像不大对,不想进去,被玉笙哥掐了好几下拖进去的。”林谨玉又展示了一回胳膊上的伤。
许玉笙忙辩道,“祖父,这小子胡说,他进去眼睛都看直了,还傻乎乎的笑呢。包二在孙儿身边伺候,都看到的。”
“师爷,玉笙哥戏弄那些跳舞的女孩子,害她们摔成一团,的确是很好笑啊。”林谨玉道,“那个包二差点笑厥过去呢。”
许玉笙恨不能咬死林谨玉,这小子看着一老本份,竟然是个告状精,林谨玉正色道,“我自小一门心思读书,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今儿去了,觉得还是不要去的好。尤其像两位哥哥这样有妻有子成家立业的,还是不要在酒色上下工夫。”林谨玉极天真的道,“听说那些女人都是狐狸变的,屁股后面有尾巴,最会迷惑男人了。”
林谨玉说得有理有据,许子玄气得踹了儿子两脚,指着骂,“你们做哥哥的,这叫干得什么事儿,还不如谨玉懂事呢!自已去祠堂领二十鞭子!”
许俊卿有些心疼,林谨玉忙劝道,“师伯息怒,想来两位哥哥也不是有意的,看我年纪小,跟我开玩笑呢。师伯,我第一次来,就惹得您生气,两位兄长因我挨打,我心里得多难过啊,以后可不敢再来了。既然兄长们都知错了,且看以后吧。”
“谨玉说得是,你们两个还不谢谢谨玉。”许俊卿对孙子倒十分疼爱。
许玉笙十分冤枉地道,“我也是听母亲说想把三妹妹许配给谨玉,才想试试他的品行呢。要不哪里会去春风楼呢。”虽说已经大婚,许玉笙也不过十七岁,他自小与妹妹一道长大,对妹妹的婚事自然关心,而且林谨玉日后是要回京城的,不调查好哪里放心妹妹嫁过去。这小子看着老实,没想到一肚子的坏水儿。
“胡说八道!”许俊卿皱眉斥道。
许子玄倒是笑了,“父亲,子文谨玉都同意了,您与母亲又这样喜欢谨玉,留他做了孙女婿也是两全哪。”
许俊卿脸色一沉,“你说什么,子文同意了?”没待许子玄点头回话,一掌落在手边茶几上,一张老红木海棠几噼哩啪啦的碎成一堆木屑,茶盏也摔了个粉碎。林谨玉吓得心呯呯乱跳,再一瞅,许俊卿那脸梢儿,吃人的心都有了。许俊卿不是傻子,听到此话再想不明白,他就白活这几十年了,起身就往外走。林谨玉瞧这势头,还不得把许子文敲死啊,他上前一步挡在许俊卿面前,朗声道,“师爷,我们两家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先生都是为了许家考虑,他欺骗您,是不想您与皇帝发生冲突!”
“让开,你没资格插手许家的事。”许俊卿恨屋及乌,看到林谨玉更为心烦。
“我当然有资格,如今朝中已经开始审理甄家的案子,由瑞王与忠顺王世子共为主审,刑部尚书工部尚书为副审,师爷,甄家已经完了!当然您或许看不上甄家,不过,您也知道甄家只是冰山一角,皇上命我协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是皇上给我的机会,我不是先生无欲无求的性子,我有建功立业权掌朝纲野心!师伯师兄们至今未出仕,难道先生之后,许家不需要朝中有人掌舵吗?”林谨玉振声道,“我师从先生,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连个堂兄弟都没有,与我联姻,妻族便是我的亲族!师爷,这世上还有比与我联姻更好的选择吗?难道您觉得先生做错了吗?”
“你连自己的亲舅家都能下手,妻族在你心里更算不了什么?”
林谨玉冷笑,“孔圣人说‘以直抱怨’,不过这是圣人之为,我自认没这等心胸。师爷说我对舅家下手,那又如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他既然敢咬我一口,可有将我视为亲人?他不仁在先,我更无需客气!我又不是佛祖,有舍身喂鹰的慈悲,师爷这个年纪,总比我见我识广,知道打蛇不死所受其噬的道理。我就是这样恩怨分明,有恩必偿有仇必报!您说我对舅家下手,那师父就错了,一桩桩一件件的丑事都是他们自己做的,难道还有人逼他们不成?师爷不说我舅家无情义,倒说我绝情!真是笑话!有人要我死,这个人别说是我亲舅舅,就是我日后的妻族,想要谋害于我,我也绝不会心存仁念,放虎归山!您不必觉得我性子薄凉,我们林家向来至性至情,我的祖上对妻子都是情深不渝,终身不纳二色,我虽不才,也愿效仿先祖而为!”
许俊卿忽然笑了,问道,“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我为难子文吧?”
“师爷,从情势上讲,皇上若是知道您为难先生,他绝不会高兴的。上皇已经退位六年了,朝堂上纵使站得还是以前的人,也不再是以前的情势,您何必逆势而为;从父子之情论,先生是您的儿子,十几年不回家,难道刚一回来,您先把他捆起来抽他一顿,您看到儿子受伤,难道心里就好受吗?”林谨玉从容下跪,恭恭敬敬的嗑了三个头,抬头望向许俊卿,“我是先生的弟子,先生有错,弟子代受,师爷要打要罚,我决无二话。”
林谨玉跪得很恭敬,整个人却仿似一把出鞘的宝剑,亮出雪白的锋刃。
许俊卿知道林谨玉说得都是实话,林谨玉具备一个权臣的野心凶狠手段绝情,不过他没否认,也算是一种磊落光明的心性。许俊卿淡淡的说了一句,“行了,起来吧,你受了伤,怎么娶亲呢。”转身走了。
林谨玉一屁股坐在地上,伸直了两条腿,撑着地站起来,说,“师伯,您赶紧去公主的院里看看,师爷消了气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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