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帘海棠红大结局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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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庭秋抬眼漠然地看着我,“雨儿,你就是太自信了。”
我的手一松,夏庭秋往后退了半步。
“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对你地关心照顾,理所当然地挥霍着我的感情。你应该知道,再多的感情,也有用尽的一天。”
我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师兄……”
“我已经厌倦了。”夏庭秋侧身望向窗外,“总是看着背影,总是等着你回头,陆棠雨,你这个人,没心没肺,反复无常,一下让我飞到天上,一下又把我抛在地里。我受够了,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我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我到底有十多年的交情,这些话我本不想好你说的,只是你实在是需要有人帮你点通。”夏庭秋低头叹了一声,“后天我就要大婚了,你是我同门师妹,我希望能喝到你敬的酒。我知道你想走,可以等到婚礼后吗?”
“你……”我苦笑起来,目光逐渐模糊,“你比我残忍多了。”
我猛然转身,夺门而出。
海岛的夜晚,漫天繁星,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花香。
我盲目地走的哦后花园里,站住了,低头垂泪。
夜风见凉,浑身的温度,都像留在了刚才的书房里。
耳朵里听到哗啦啦的碎裂声,摔金裂玉一般,胸口的伤撕扯得好痛。
我一跺脚,从侧门出了夏府,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海边的夜市,卖烧烤的酒铺还开着门,我走进去一屁股坐下,叫来一坛当地人自己酿的果酒,大口喝起来。
别说借酒消愁太俗气,可它管用,这果酒喝着甜,却醉人。几碗下肚,我就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封峥……”我抱着酒坛呢喃,“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啊,找到了!”
一张熟悉的面孔冒了出来。
“迦夜……王爷?”
迦夜一身宽松的长袍,姿态潇洒一如当年北辽国师打扮,俊美的脸上带着令人怀念的狂放倨傲的神情,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原来跑到这里来喝酒了呀,让我好找!”迦夜在我身边坐下,张口又叫了两坛酒。
“好久不见,王爷还是这么精神呀。”我打了个嗝,笑呵呵道。
目光无意间落在领口露出来的地方,吃了一惊,那里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是怎么搞的?”
“打仗的时候刀剑无眼,受点伤不可避免。”迦夜满不在乎,“晚饭的时候听说你回来了,想问问夏庭秋,他脸色却难看得好像仇敌生门似的。看你啊这神白衣素服的,封峥是真的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封峥上了夏庭秋的神,姓夏的现在这阴阳怪气的样子,真和当年的封峥如出一辙。”
“请您不要拿亡者开玩笑好不好!”我叫了起来,“封峥的头七才过,你说这话未免太欠考虑了。”
迦夜冷哼一声,咕咚几口灌下一碗酒。
“果真,还是说不得封峥的半点坏话,既然如此,你回来做什么?继续守着他的坟多好?”
我真的有点动怒了,别过脸去不理他。
“生气了?”迦夜呵呵笑道,“今天姓夏的给你冷脸,你就借酒消愁。我说了你的封峥几句闲话,你又火冒三丈。我说,心里那么大一点地方,你怎么装得下两个人?”
“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八卦?”我语气也冲得很,“封峥都死了,你就留点口的吧。他在世的时候,对你也尊敬有加,没有冒犯过你。”
迦夜的嘴角扯了扯,“夏庭秋要成亲了,你很难过吧?”
心事被人一语点破,我蓦了下去,低下头。
“师兄说,我这人没心没肺,反复无常,他没耐心继续等我了。”我拍着桌子,大笑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好不容易了结了过去那一堆乌七八糟的破事,还仁至义尽地给青梅竹马送了终,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是想和他继续生活。结果,他说他厌烦了,他厌烦了!”
“他不要你就算了。”迦夜往我的碗里倒满了酒,“喂,棠雨,想开点,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想不想跟我回北海天钦岛?”
我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迦夜笑得都有点猥琐的脸凑了过来,“我说,夏庭秋不要你,我要你,跟我回天钦岛,做我王妃吧!”
我默默盯着他看了片刻,虽然脑子已经有点糊涂了,可是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清醒的。我挪了挪屁股,和他拉开距离。
“王爷闲得无聊,寻我开心是吗?”我冷眼看着他,“您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我理解不了,只有当您是眼红我师兄娶老婆,自己也想凑热闹了。不过我劝你,终身大事不要儿戏,考虑清楚了再开口,免得后悔一辈子。”
“你不开口,不也后悔一辈子吗?”迦夜的回敬也毫不留情。
旧伤新伤被戳中,痛彻心扉。
“你当于慧意是真心欢迎你回来?”迦夜火上浇油,“她私下和人说你虚伪又贪慕虚荣,说你身份低贱,妄想飞上枝头,说有她在,连个妾的名分都不会给你。老实说,你素来不喜欢这个女人,真不知道我堂弟和夏庭秋看中了她哪点。不过她即将成为夏府女主人,她现在不对你发作,不表示将来不,你觉得你将来在夏家还有立足之地?”
我怒道:“别人怎么看我,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在这里添油加醋。我即便离开夏家,也有家回,不会去你那里做流浪狗!”
迦夜眉头紧紧拧了一下,忽然舒展开,他仰头大笑起来。
“王爷?”
“棠雨,你还是那么固执呀。”迦夜收了笑,“我刺激一下你,不过想让你早点想明白罢了,夏家不是久留之地。而我,不论你信不信,是真心想照顾你的。”
师兄留我喝喜酒,婚礼一过,我就回去找师父!我板着脸,“大不了这辈子横下心做道姑,不嫁人又死不了!”
“还是那么要强。”迦夜摇了摇头,仰头干尽了碗里的酒,抱着没喝完的酒坛站起来。
“你身子也不是很好,酒少喝点吧。”迦夜背过身,摆了摆手,“你现在再病,你师兄可不会再冒着生命危险冲御驾给你送药咯。”
“你说什么?”我惊叫起来。
迦夜不答,扬长而去。
清亮的海风吹得我头脑渐渐清醒过来,我已经不是可以人性的年纪了,也没有那个纵容我任性的人守候在我身边了。
我吹了一阵海风,悄悄回了夏府,没有惊动侍候的丫鬟,我自己打来水,洗去了脸上的泪水和酒渍,然后倒头睡下。
酒劲上来,竟然一宿好眠。
次日一早,慧意就笑吟吟地来找我,给我带来了早饭和许多置换的衣物。我看着她亲切和善的笑容,再回想起昨晚迦夜的话,背脊不由有点发冷。
我早知道慧意这个女孩子很有心机,又极会做人,只是以前和她并无利益或感情纠纷,于是没放在心上,现在切身的矛盾就横在我和她之间,再不容我忽视了。
早饭刚过,林锦宏和良玉兄妹俩就来了。
林锦宏比去年黑了一圈,也结实了不少,一脸清爽,良玉倒是消瘦了些。
慧意呼奴使婢地招待我们,已是一副夏家女主人的派头。
良玉对着慧意依旧很冷淡,倒是转头朝我温和一笑,“六姐姐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一提起这个话题,我就难受,“怎么也得等到婚礼过后吧。”
“六姐姐以后得常住这里了!”慧意立刻嚷起来,“等成亲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六姐姐还能去哪里?”
林锦宏插口道:“婚后就得改口了吧?六姑娘得叫你二嫂了。”
慧意娇羞道:“锦宏大哥真是太讨厌了。”
我脸上发烫,身上却发冷,如坐针毡,相当不自在。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尴尬,良玉咳了一声,林锦宏明白过来,赶紧错开了话题,同慧意讨论起了婚礼细节。
趁着他们两人交谈的空当,良玉来到我身边坐下。
我感激地朝她微笑,“听说海战时你也辛苦了,难怪瘦了不少。”
“六姐脸色也不好。”良玉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倒没想到你一走就半年,你错过了好多事呢。”
她的视线往慧意那便扫了一下。
我不由讪笑,“很多事都意料不到呀。”
良玉颦眉,沉默片刻,轻声说:“你就和我当年一样。”
我愣了一下,“当初的事,我听慧意说过。”
良玉的嘴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让我猜猜她怎么说的,是不是她全无过错,都是那个迦思远见异思迁,还连累她遭受诟病?”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良玉冷笑,“我亲眼见她同四院调笑,她还问,她和我哪个才是解语花。我站在假山别后,他们不知道。”
“你怎么当时不说出来?”
“我穷好心呀。”良玉自嘲,“老船王不同意她嫁过去,我要再说出来,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她是我表妹,我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想害她,可没想事后看来,她压根不知悔改!六姐,我当初要是提醒你,如今也不会……”
“和你没关系。”我说,“我自己心明如镜。”
良玉摇了摇头,“六姐虽然明白,却太善良,没有放人之心,不然今日,也不会让她再次有机可乘了。”
我默默无语。
良玉冷笑道:“我早料到她会故态复萌,只是没想到她会把主意打到庭秋哥身上。你和庭秋哥当初好得亲密无间,没人能插进去,可没料到你竟然会离开那么长一段时间。”
“事情太复杂了,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咬了咬唇。
良玉又看了一眼正同林锦宏说得眉飞色舞的慧意,向我侧头低语道:“这场仗之所以打得特别艰难,听说是出了内鬼。”
我惊讶地抬眼看她。
良玉继续说:“作战计划被出卖了,船王额旗舰一度被敌军包围,差点就全军覆没,幸好庭秋哥及时带兵去援救。”
我随即回想起昨日看到的迦夜锁骨上的伤疤,“那后来查出来了吗?”
良玉摇头,“总之,有人要置船王于死地,是再明显不过了,所以最近各家气氛还是很紧张。你现在看到的和乐融融,也不过是大家借着这场婚事装出来的样子罢了。庭秋哥娶慧意,也不过是听从长辈的意思。我相信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说着,良玉叹了口气,“六姐若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我苦笑着别过头去,“我这辈子,太多如果了。”
到了晌午,夏庭秋派了家丁过来请我们一起过去吃午饭。因为来了客人,我心里再是别扭,也硬着头皮一起过去作陪。
午宴设在花园凉亭里,我老远就看到迦夜正在和夏庭秋说话。
也不知道说到什么事,夏庭秋笑得有几分狡黠,眼睛弯弯的,正是那副我最熟悉的狐狸样。
“阿雨来啦。”迦夜先看到我。
夏庭秋脸上的笑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一把抹去,换上了生疏的表情。
我又是失望又是埋怨,黯然伤神霎时转为火冒三丈,于是也丢给他一记白眼,把头扭开了。
迦夜冷不丁地笑了两声,我想起他昨夜说的浑话,也对他补了一个白眼。
思远公子是个清俊的白面小生,一身华服,站在人群里十分扎眼。他显然十分畏惧迦夜,同他说话一直躬着身子,态度恭敬。
迦夜似乎对思远带了那么多自家的家兵来离岛有些不满,教训起人来,也完全一副家长的派头,只拿思远当个孩子般,思远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好啦,好啦!”夏庭秋笑着打岔,“王爷也别太认真了,来者是客,我们夏家又不是招待不起。你我俩年少时不是昭阳喜欢摆排场,不用回过头来责备晚辈了。”
慧意这时笑吟吟地走过去,插话道:“就是啊,王爷。我已经吩咐宁伯把那些人安置在侧院了,您不用担心。”
迦思远和慧意的目光对上,又不约而同地转开。慧意翩翩然坐到夏庭秋身边站着,恰好这时良玉也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同迦思远迎面撞上,两人俱是一怔。良玉回过神来,冷若冰霜地瞪了迦思远一眼,径直走开,迦思远慌了片刻,低下头。
这顿饭自然是吃得难以下咽,众人各怀所思,气氛诡异微妙。
夏庭秋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直谈笑风生,和迦夜彼此敬酒,慧意在旁边为他夹菜添酒,极尽贤惠之能。
然后茶端上来了,夏庭秋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思远小弟还是第一次来离岛吧,这里正是花季,景色很好,我让慧意带你四处游玩一下如何?”
“谢夏大哥!”迦思远兴奋得满脸发光。
夏庭秋笑眯眯地抿着茶,亲切得就像是他是迦思远的亲哥似的。
吃完了饭,慧意带着心花怒放地迦思远出门了。良玉等他们一走,也拉着林锦宏告辞,想必这顿饭,她也吃得十分郁卒。
凉亭里一时只剩我和夏庭秋,夏庭秋转眼过来,和我的视线不期而遇。
温润清澈的目光,和和记忆力的那双眼睛一摸一样,人却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不自在地扭开脸。
“还生气呢?”夏庭秋走了过来,笑得云淡风轻的,“我们十多年的交情了,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再理我了吧?”
婚姻大事被他这样轻描淡写,我一时气得啼笑皆非。
“我这人死心眼,一旦认准了,就很难改,不像某些人,转身就可以走开。”
“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夏庭秋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使性子的孩子,“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这段经历,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不要你的同情。”
“雨儿。”夏庭秋唤住我,“当初黄帝在曲江受叛军围困之窘态,我是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的。”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夏庭秋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现在夏府里张灯结彩,等着明日迎娶新夫人。我看着心里添堵,不想回去,便出了夏府,在沙滩上一直坐到月上中天。
孩子们正在沙滩上放烟火,小小的火光冲到半空中,散开成橙黄色的花朵,孩子们欢乐的笑声更加衬托我的孤零寥落。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背后那处隐藏的石滩,以前夏庭秋带我来过这里,背着喝得醉醺醺的我,披星戴月,踩着细沙,走到这里。我在他背上唱着小时候地歌,鼻子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让人安心的气息。
我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把心里的话对他说呢?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天方亮,我就被礼炮声惊醒过来。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我真不知道前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如今要亲眼看着我爱的男人娶别人为妻。
夏家宾客临门,礼乐响亮,不但远近世家亲友都上门来道贺,朝廷也派了官员送来贺礼。夏庭秋亲民,普通百姓路过也进门来喝一杯酒,道一声恭喜。
我作为夏庭秋师门代表,坐的是上座,下家人总免不了对客人介绍我,我得一直端着小脸同他们行礼寒暄。
客套词也是千篇一律。
“六姑娘见师兄新婚大喜,想必也十分开心吧。”
“当然,师兄终于成家,以后有人照料,家师也终于放心了。”
几番下来,虽然热闹,也觉得无聊。
夏庭秋一身裁剪得体的大红喜袍,身长玉立,容貌俊美,神采飞扬,笑得都有点憨傻了。
我不耐烦应酬,干脆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喝酒。
迦夜不知声得什么狗鼻子,那么灵,又不我给找到了,他一来就夺了我的酒杯,往我手里塞了一杯茶。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嘀咕道。
“保留点体力嘛。”迦夜又笑嘻嘻地跑走了,他今日是贵客,应酬也不少。
按照当地习俗,院子里摆了两百多桌的流水席,此刻席上就觥筹交错,喜娘还未到,客人都已经吃得红光满面了。
迦思远端着酒杯走到夏庭秋面前,哄着眼道:“夏大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小弟敬你一杯。”
“思远你也有婚约在身,什么时候办喜事,可不要忘了请我喝上一杯呀。”夏庭秋接过递来的酒杯,同迦思远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迦思远又转头对迦夜道:“堂兄,小弟不才,让堂兄操心了。小弟还要敬堂兄一杯。”
迦夜也和自己的堂弟碰杯喝了酒。
吉时到,礼炮轰鸣。
新娘子过关斩将地从外面进来,夏庭秋看着新娘,春风满面,连我站在他身旁都一无所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
夏庭秋牵着新媳妇的手,喜气洋洋地回后堂。
我搁下酒杯,站起来朝着夏庭秋走过去,猛地一把佩刀刺了过去。
锵——
两把短刀相击,震得我虎口发麻。
眼前迦思远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你怎么——”
碗碟破碎的声音转瞬掩盖了他后半句话,原本和乐融融吃菜喝酒的食客掀桌暴起,几十个壮年男子抽刀就朝着夏家家丁和迦夜的护卫砍去,可我方也早有准备,拔刀相向。一时间大堂之内一片刀光剑影,喜庆的气氛转眼就被厮杀声冲散。
夏庭秋一把将还蒙着盖头的新娘退到婢女手里,转身接住家丁抛过来的佩剑。
迦思远躲开我的刀,再度扑向依旧稳坐在桌边的迦夜,迦夜的侍卫迎面而上,同他缠斗在一起。
数个刺客砍到侍卫,杀向夏庭秋,夏庭秋提剑抵挡,出手却稍显无力。
眼见一人刺向他的后背,他防备不及,我冲过去横刀为他挡下。
“六姐姐!”夏庭秋低呼,声音陌生。
“回头再谢!”我挥刀而下,鲜血四溅,一个刺客惨叫一声倒下。
迦思远猛地转头,厉声道:“你是谁?”
“夏庭秋”不答,专心对敌,他方才喝了迦思远敬的酒,刺客动作迟缓,显然那酒有问题。我一边帮着他,一边和他往后堂退去。
大堂内的局势瞬息万变,两方人马已经杀成了一片。
迦夜依旧端坐不懂,从容淡定,他的侍卫身手不凡,面对众多刺客的包围,依旧对付得游刃有余。
迦思远双目赤红,简直变了一个人。
“为什么?我明明……”
“我们既然能有所防备,难道就不会提防着你下药吗?”迦夜冷冷一笑,拍案而起。
我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包围着他的数名刺客就呼啦啦地飞了出去。
老实说,我早知道他功夫好,可以前从没见他正经出手,如今大开眼界,惊为天人。
迦夜抽搐缠腰的软剑,舞得水泄不通,眨眼就将迦思远逼到了角落。
走神之际,一个黑影朝我扑来,我仓促躲闪,不料这人武功远在我之上,我退了有退,手上渐渐失力,下一个回合,刀被打飞,对方手里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暗叫不好。
那人宅着我往外走,刚走两步,只听嗖嗖两声,然后是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男人惨叫,双手垂软下来。
我飞腿将他踢到,这才看清救下我的是一枚珊瑚寇和一只玉簪,那玉簪还深深扎在男人的手臂里。
夏庭秋一身青袍,从大堂外面奔进来。他头上只有宝冠,果真没有发簪。
大厅的门全部被人从外打开,无数夏家和船王的家庭护卫持刀涌入,暴乱的场面立刻得到了控制。知道大势已去的刺客略微抵抗了一下,就放下了武器。
迦夜轻而易举地打飞了迦思远手里的刀,然后将他一脚踩在地上。
我站得近,清晰地听到了迦思远肋骨断裂的清脆声。
迦思远惨叫一声,汗如雨下。迦夜冷漠一笑,仿佛脚下踩的不是自己的堂弟,而是一块石头。
我见惯了迦夜玩世不恭、嬉皮笑脸,头一次见他这么冷酷决绝,背脊的汗毛霎时立了起来。
穿着喜袍的“夏庭秋”将脸一抹,揭下了伪装,露出本来的面孔。
这人原来是夏庭秋的一个笑堂弟,同他长得有几分像,易容起来可以以假乱真。迦思远对夏庭秋不熟,没有认出来。我却是和夏庭秋朝夕相处十多年,今日一见他就察觉不对了。
小堂弟朝我拱手鞠躬,“方才谢六姐姐相救。”
我再看那个揭了盖头的新娘子,家里的一个丫鬟。
夏庭秋直直朝我走来,拉着我看了看,“伤着了吗?”
我揉了揉右手虎口,人还有点发愣,“还……还好。”
夏庭秋紧握了一下我的手,没说什么。
他走到厅堂中央,扬声道:“带进来!”
人群里让出一条道,林锦宏和几个夏庭秋倚重的家丁押了七八个捆得结结实实的人进来,走在最后面的竟然是慧意。她也被捆着双手,良玉抓着她,将她拉进来,一把推倒在迦思远身边。
“慧意,你怎么样了?”迦思远被打得鼻青脸肿,动弹不得,却还惦记着慧意。
良玉翻白眼,倒是很有分寸地闭着嘴,没有出言讥讽这对男女几句。
慧意穿着大红的喜服,头发松散,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她迅速反应过来,也不理财迦思远,而是朝着夏庭秋膝行了几步,喊道:
“庭秋哥,我冤枉啊!”
夏庭秋露出他最常见的温和中带着玩味的笑意,问:“你一连几日在我的茶水里下散功药,还是冤枉你了?”
“我……那是……我不是……”慧意脸色苍白,结巴了半晌,突然一指迦思远,“是他威胁我的!”
“慧意?”迦思远大惊。
慧意急忙道:“他说庭秋哥您娶我是为了吞并于家,说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是对我爹不孝。”
“慧意,你在胡说什么!”迦思远大喊。
“住口!”慧意尖叫道,“我上当受骗,差点就害了庭秋哥,都是你的错!”
“够了!”迦夜低沉浑厚的声音压下他们虚伪的争吵,“思远,我只问你一句,三个月前的海战,我的行踪被泄露,战船被围困,是不是你干的?”
金秀玉一时语塞,神情惊恐。
“别急着回答,先好好想想。”迦夜抱着手,冷笑着俯视着他,“那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和于慧意勾结起来,有意借刀杀人除掉我,好顶替这个王位?”
不待迦思远出声,慧意就抢了先,“王爷,冤枉啊!海战的事小女一无所知,给庭秋哥下药的事也是被思远公子欺骗的!”
我在旁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又不是过家家的游戏,迦夜是什么人,夏庭秋又是什么人?他么何等的睿智,怎么可能被这几句漏洞百出的借口就能打发了。
我一直当慧意人聪明,不料今日看来,她真是浮浅愚蠢至极。
迦思远忽然抽笑了起来。
“堂兄,你有何立场质问我?这么多年来,你当我是你弟弟吗?你目空一切,我在你眼里连只狗都不如。我对你百依百顺,可稍有差错,你就万般苛责,削减我们这房的份例。我爹才是长子!我才该继承船王的王位!你要不是因为你娘是北辽国师,你算个什么东西?”
迦夜极有耐心地听迦思远说完,清清淡淡地说道:“我是什么东西?我是家族宗亲长辈和家臣推举出来的王爷,你这才智、能力和气度,可有一样及我半分?我告诉你,你不论什么出身,在我面前,永远都是个废物。”
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过去,迦思远滚出老远,抱着肚子吐血。
“王爷!”我不由低呼一声,“胜败已定,还请手下留情。”
迦夜目光锋利,带着嗜血的光芒。他猛地扯开领口,露出那道伤疤,“这一刀,我当时若闪躲得慢点,脑袋早就和脖子分家了,那时候可没人对我手下留情。”
夏庭秋走过来挡在我身前,“王爷息怒,思远公子的事,是你们的家务事,还请回北海处理。若思远公子在我们离岛有什么闪失,众口铄金,我夏庭秋不好对外交代。”
迦夜悻悻地哼一声,几个侍卫将迦思远绑起来,拖了出去。
经过慧意的时候,迦思远猛地挣脱了侍卫的手,扑向她,叫道:“慧意,慧意!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人群里起了骚动,慧意一脸惊骇和无辜,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说道:“思远公子,你是什么意思?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迦思远扣着慧意的肩膀,声嘶力竭道:“你明明和我两情相悦!你说不肯嫁给夏庭秋,嫁我。可惜我被迦夜打压,你爹瞧不起我,不肯将你许配给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都是为了你!”
这戏剧化的一幕让众人膛目结舌。
慧意慌张地后退,“你,你不要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和你两情相悦了?我也压根就没和你说过那些话!你当年悔婚的时候就拖累过我一次,难道现在还不肯放过我?”
良玉站在旁边,浑身发抖,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林锦宏赶紧搂住妹妹。
迦思远再笨,听了慧意这一番话,也该明白了过来。
他顿了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慧意惊恐地叱喝:“你笑什么?你疯了吗?”
“好,好!”迦思远慢慢点头,“我真心待你,只想对你好,却被你用来做跨进富贵门的踏脚石。于慧意,好你个不知廉耻的毒妇!枉我为你辜负了良玉,又背叛了我堂兄,你真不得好死!”
迦思远扑过去要掐慧意,慧意吓得赶紧朝夏庭秋大叫:“庭秋哥!庭秋哥救我!”
夏庭秋纹丝不动地站在我身前。
侍卫将迦思远拉住,匆匆带了出去。迦思远一路号叫,骂迦夜,骂慧意,骂夏庭秋。他看着是个儒雅的贵公子,撒泼起来也和市井粗人无二。后来大概是哪个侍卫听不下去。点了他的哑穴,这下世界才清净了。
慧意松了口气,转而嘤嘤哭泣起来,“迦思远,你害苦了我!庭秋哥,我错了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慧意生得娇媚俏丽,哭起来那是梨花带雨,柔弱动人。
夏庭秋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蹲跪下去,然后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
慧意见状,两眼一亮,使劲朝夏庭秋蹭去,夏庭秋不留痕迹地退让开。
慧意忙说:“庭秋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前太傻了,以为你真的要对我们于家不利,我下药的时候也痛苦万分,我是最不想伤害你的……”
“于姑娘,”夏庭秋打断了她的话,站了起来,“你们于家虽然进来式微了,可也还有几分家底在,你姐姐又是我大嫂,于情于理,我都不方便处理你。”
慧意拼命点头,挤出一个笑。
“你若只是对我不利,那这事可大可小,是家务事,可是,”夏庭秋话锋一转,语气凌厉,“船王是皇亲国戚,御赐天封,你勾结迦思远,意图谋害我那工业,已是犯了王法。你这个罪,我就包庇不了!”
慧意错愕,进而惊恐,“怎么会……庭秋哥,你是吓唬我的,是不是?我是冤枉的啊,我对迦思远,那是清清白白。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我喜欢的是你啊庭秋哥,我想嫁的也是你啊!”
“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还真不敢娶回来呢。”夏庭秋浅笑,“妻子,我还是喜欢奔一点,单纯一点的好。”
他微微侧头,目光朝我这里瞟了一下。
我的脸一下烧了起来。
“慧意,我一介庶民,无权处理你,只能再度有劳王爷了。”夏庭秋淡漠地宣判。
慧意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个女侍卫走过来,提起慧意,往外带去。
慧意依旧呆呆的,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经过良玉身边时,良玉往后让了一步,慧意霎时回了神,盯住良玉,阴恻恻地笑道:“怎么,你看我这样,开心了?”
良玉比我想的还要镇定,她淡淡地说道:“我开心不开心,和你无关,我却知道,你肯定开心不起来了。”
慧意恼羞成怒,“你得意什么?你们林家势压于家不假,可迦思远最爱地是我!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良玉站得笔直,从容不迫道:“我林良玉乃名门闺秀,有品有貌,家世清白,那迦思远不过就是一个肮脏龌龊、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明珠何尝在乎过淤泥,我又怎么会在乎那么一个废物?你觉得自己和他般配,那你就去配他好了。”
慧意大概头一次被良玉讥讽反驳,错愕哑然,两个女侍卫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良玉等她人走了,转身扑到林锦宏的怀里哭了起来。
楼下来的善后进行得有条不紊,死者和伤员被抬走,狼藉的场地被清扫出来。惊慌失措的客人被请到了隔壁院子里,夏庭秋过去一一解释、赔礼。
良玉和林锦宏向我告辞,我送走了林家兄妹,看到迦夜神色凝重地朝我走过来。
我对他方才狠辣的作风还有点心有余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迦夜敏锐地察觉,看着似乎有点受伤,我反而倒不好意思起来。
遭受亲人背叛的是他,差点命赴黄泉的也是他,海上的一方霸主,小白兔是做不成的。我爹总好我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迦夜脚下踩着的那方土里埋着多少枯骨,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迦夜走到我面前,问:“刚才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莞尔道:“新郎的易容是你弄的?王爷的手艺还未生疏啊!”
迦夜当初之所以会和我们认识,不正是他易容成他妹子吗?
“牛刀小试罢了。”迦夜露出得意之色,“话说,你是什么都看出来了?你不是昨天还喝酒消愁的吗?”
我不免没好气:“我第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夏庭秋,吓了一跳,还当发生了什么阴谋,我师兄被囚禁了。”
迦夜哈哈大笑起来。
我继续说:“后来我也觉得这不大可能,又见宁伯还那么镇定,联想到良玉和我说过内部有叛徒的话,就明白了。”
“你要怪,就怪你师兄吧。”迦夜说,“当初你回来时,我是建议告诉你真相的。”
我眯着眼睛盯着他,“那你那天的一番话,只是为了考验我?”
“冤枉!”迦夜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一向认真,那天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夏庭秋人才坏,故意瞒着你,等着看你反应。”
我心想,王爷您才真是茶杯里都能掀风浪,内斗的第一高手,难怪你堂弟掰不倒你,反被你逗猴子似的戏耍一番。
迦夜有事要处理,急着回去,临走前还不忘对我说:“日后如果不开心,就来北海找我,不过别太晚了,太晚了王妃就要给别人做,你只能做个侧室了。”
“滚你的吧。”我笑骂,“祝你早日肾亏。”
迦夜披风飞扬,潇洒退场。
我看了看正忙得不可开交的夏庭秋,拍拍手,回了自己的屋子,拎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从后门溜走了。临走前还去厨房摸了两个馒头,今天这么大闹一场,我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出了夏府,我才发觉现在已是晚霞满天的时候了。
夏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消息传得很快,现在大街小巷已经有路人在议论了,而且夏家的家丁和船王带来的侍卫还在满大街追查逃逸的刺客,闹得鸡飞狗跳的。
我到了码头,又遇到点麻烦事,因为盘查刺客的关系,今天所有的船只都不能出海。
夏家的船员虽然认得我,可知道我要回内陆,也露出危难的神情来。
我正对他们威逼利诱,他们忽然肃然起敬。我发觉不妙,来不及抽身,手已经被抓住了。
“你要去哪儿?”夏庭秋气势汹汹,就像抓着老婆红杏出墙的丈夫似的。
我也十分豪气地甩开了他的手,“你不是对我腻烦了吗?放心,我这就回曲江给封峥守坟去。”
“你是和我使性子,还是当真了?”夏庭秋哭笑不得,“我那说的是假话呢。”
“我这人家,很单纯。”我学着他的话说,“听不懂是真话什么假话,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而且我觉得你啊那番话挺有道理的,我的确挺过分的,所以我决定不在你眼前晃,招你腻烦了。回头你爱娶谁就娶谁,爱娶几个就娶几个,统统和我无关,我给封峥守坟三年,然后回山里找师父,做道姑修仙去。”
我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大一同,夏庭秋听得一愣一愣的,说:“我以前同你认真说事,你都不当真,我难得糊弄你,你倒真信了。原来你脑子里真的是豆腐。”
我大为光火,转头就跳上了船,夏庭秋无可奈何地一叹,也跟着跳了上来。
左右围着看热闹的人哗然一片,鼓掌的,吹口哨的,大笑的,就像过节看杂耍似的。
夏庭秋扭头扫视,目光如电,众人噤声散开,退到不远处继续看热闹。
我站立船头,发丝迎风飘扬,抱着手冷笑,“跟过来做什么?”
夏庭秋也翩翩而立,“只许你守坟,不许我去上坟?”
“假惺惺。”我吩咐船家,“回内陆!”
船家哭着脸道:“姑娘,不是小人不走,而是没准备,走不了那么远啊。”
夏庭秋走过去丢给船家一大锭银子,又附耳说了几句。船家转忧为喜,忙不迭呼喝伙计开船。
我拎着行礼钻进船舱,夏庭秋又像牛皮糖似的跟了进来。
我把他往外面赶,“去,去,去!男女授受不亲!”
夏庭秋扒着门框不肯走,可怜兮兮地叫我:“师妹……”
“谁是你师妹?夏当家是名门望族的一家之主,小女子可高攀不上。”
“哎呀,师妹……”
“我不是你师妹,你爱满大街认师妹你就去,我不认识你!”我一想着就来气,“既然这么不信任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你就当我是个外人。我也识趣,不继续往你跟前凑了。”
“雨儿……”下挺起冲我连连作揖,“求你让我进去一下吧!”
“到底干什么?”
“我要出恭!”夏庭秋脸都绿了。
我呆了呆,夏庭秋拨开我的手朝着船尾飞奔而去。
一刻后,一脸轻松的夏当家才再度出现在船舱里。
我默默端起眼前那盘卤凤爪,转过身面朝窗户,欣赏海景。
夏庭秋慢慢踱到跟前,左右晃了晃,见我没什么反应,挨着我坐下了。
“生那么大气?”他试探着问。
我啃着鸡爪没理他。
夏庭秋自己笑了笑,说:“你要知道,你这时越生气,我越是高兴。”
我被他这句话刺激得不得开口,“迦夜说你被封峥附了身,我看你倒是被萧政上了神才是。”
夏庭秋伸出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地掰,“封峥,莫桑,迦夜,萧政,我,哦,林锦宏也勉强可以算上。那我你,我就一个你,那个慧意还是被迫招惹上的。”
“胡扯!”我怒道,“当初在山上时,山下的那些王金花、刘翠华、赵红娟、李丽娘,你哪个没招惹?你还跟我算这笔帐!”
“你这就冤枉我了。”夏庭秋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慢条斯理道,“我身边桃花再多,我只主动招惹过你这一朵,而且看了十几年了都还没摘到手。被慧意缠上,我也将计就计演一出戏而已。你那些桃花,可个个都想和你拜堂成亲。”
我大怒,“你是说我人尽可夫?”
“姑奶奶!”夏庭秋哀叫起来,给我作揖。
我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又赶紧压抑住了。
夏庭秋的声音低沉且温柔,“雨儿,你听我说,我对你的信任和了解,无人能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论你走的多远,最后肯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我心头一暖,没有说话。
“今天这件事,我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你知道,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这是我们男人自己的事,职责所在,不想把你牵扯进来。而且我那时以为你等过了封峥的七七再回来,没想到你提前了一个多月,恰好就撞上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清楚?”我道,“我像个傻子一样对你说那一通话,听着开心吗?”
“当然开心啦!”夏庭秋咧嘴一笑,得意非凡,“有心仪的红颜知己一脸真切地对着自己表露心意,人生还有何憾事?”
我脸红如火烧,低吼道:“你给我正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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