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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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
米切尔想起邓凯文少年时代,那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后来据说很早就去世了的女人,心里顿时惊了一下,脸色却平静而关切:“你母亲她不是已经……”
“你知道的,在我中学时就去世了。”邓凯文顿了顿,低声道:“她是吸毒过量而死的。”
米切尔一震:“你母亲吸毒!”
他当年只知道邓凯文家里很穷,有个单身母亲,那个女人经常出去打工,却让孩子穿得破破烂烂,也从来不关心孩子在学校里的情况。
原来事实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女人吸毒!
怪不得邓凯文会变成那样!
一个家境贫穷,没有父亲,母亲吸毒,还经常缺吃少穿的孩子,能健康成长就有鬼了!
“我怀疑她去世的时候也有艾滋病,据我所知很多共用针头的吸毒者,都至少是病毒携带者。现在想起来她后期的情况,也很像是艾滋病发作的样子。”邓凯文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只是我当时不知道罢了。”
“……I’m sorry.”米切尔真心实意的说。
“不管你的事。我只是最近经常想,西妮亚怎么也会吸毒,也跟我母亲一样。如果她再活下去,会不会以后也变成我母亲的样子。我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全身发冷。”
烟头已经快要燃尽,邓凯文在玻璃台上随手摁熄了它,又伸手去拿烟盒。
米切尔没有阻止他。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也要去吸毒,为什么她是HIV携带者,为什么她把一切都瞒着我,跟我结婚,说她爱我,要给我生孩子。我简直没法想象,如果我们真的有孩子会怎么样,我们一家人都将会是艾滋病患者。”邓凯文的声音突然有点沙哑,听起来让人很难受:“——我总是忍不住想这些事,每天晚上只要一闭眼,我就梦见我母亲当时的样子……”
“好了,好了,Kevin!”米切尔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她已经死了,西妮亚?米兰达也是。你什么都不用害怕……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这个姿势让他们距离很近,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对方的脸。邓凯文情绪太恍惚没有注意到,米切尔却微微有点发愣了。
“我没事。我经历过比这更绝望的情况。”邓凯文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现在只是觉得有点难受罢了。”
米切尔就像被电打了一样立刻缩回手,飞快的说:“嗯,也许埃普罗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杀她的?为了阻止你们结婚?”
他只是随便找个话题掩饰自己瞬间的紧张。邓凯文摇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
他沉默了一下,一动不动的看着第二根烟在手指间燃烧,很快便落下长长一段烟蒂。
片刻的沉寂让米切尔有点尴尬,心跳又快得不得了,半晌突然咳了一声,没话找话:“你母亲是葬在洛杉矶吗?”
邓凯文抬头看了他一眼:“是。”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米切尔正搜肠刮肚寻找第二句话来说的时候,突然邓凯文把烟灰一弹,站起身问:“我突然想出去一趟,你陪我一起吗?”
“啊?——上哪里?”
邓凯文淡淡的道:“我母亲的墓地。”
第31章
邓凯文的母亲葬在郊外一座公墓里。
墓碑非常不起眼,一看就不是亲属另外买的,而是公墓统一配发的那种。基座下生满了杂草,初夏的天气还开了零星几朵小花。
邓凯文弯腰放下一束白菊花,说:“我还真没来过几次,当年我甚至没有参加她的葬礼。”
米切尔站在他身后问:“为什么?”
“想逃离吧……可能下意识觉得解脱了,就不想回头了。就跟学生考完试就不愿意再碰书的感觉是一样的。”
邓凯文这么坦率的说出这些话,倒是让米切尔吃了一惊。
他看着邓凯文削瘦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身上有很多出人意料的地方。他看上去手段强硬,个性冷血,但是细微处又比一般人更加有人情味;他总是意志坚定,行动迅速,几乎所有的同事都非常依赖他,但是在一些小事上他又显得格外软弱,甚至有点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感觉。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这是不是一种宿命?我母亲是吸毒者,西妮亚也是吸毒者,而她们都是我这辈子最亲近的女性。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我跟她们在一起都不是因为纯粹的爱情,而是出于一种对正常家庭、责任感、归属感的渴望。可能就是因为这种想法,才导致她们一个个离开我,而我直到现在都一无所得吧。”
这话说得很宿命,米切尔愣了愣,一拍他肩膀:“你说什么傻话呢,西妮亚?米兰达接近你肯定是有计划的,而且杀她的人也一定有蹊跷。你想,抛开埃普罗不谈,如果真是你以前什么仇家跑来报复杀人,他为什么不连你一块儿剁了?为什么偏偏只杀她,不动你?”
邓凯文叹了口气,没说话。
“就算是埃普罗杀的,说不定那也是因为埃普罗跟她有仇,说不定她跟G.A之间也有点你不知道的秘密。我知道你情绪不好,但是一味责怪自己是没用的,只会让你陷入到更沮丧、更狼狈的境地中去。有些人因为性格的问题对自己格外苛责,容易自卑、软弱、游移不定,你就属于那种人。”
邓凯文有点诧异:“我是那种人?”
米切尔抓了抓头发,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说,你再这样沮丧下去,只会让情绪陷入到更恶劣的怪圈当中,对解决目前的问题无事于补!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会来这个墓地。”他的目光转向墓碑,笑容自然没有半点变化:“我会当做我根本不曾有过母亲,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太正常,语气太理所当然,甚至笑容都有几分阳光的味道,以至于邓凯文不禁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你当年被你父亲接走了?学校里都在传这件事。你在纽约应该过得比在洛杉矶好吧。”
邓凯文迟疑了一下,“嗯,……不过其实我父亲十几年前就去世了。”
米切尔愕然:“那当年接你走的人……”
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模糊的猜测,猛的转过头去直视着邓凯文的脸。
邓凯文沉默半晌,点头道:“对,是埃普罗。”
米切尔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相当惊奇的看着邓凯文,脑子里刹那间掠过诸多猜想,一个比一个离奇,一个比一个狗血。
“有一段时间吧,我母亲是埃普罗的情妇,那时我还很小。她去世以后,我想我不论如何也不能留在洛杉矶……你知道的,当时我在学校里日子很难过。”邓凯文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竟然很坦率,找不到一点恼怒或者是难堪,“——所以我就打电话给埃普罗,然后他就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米切尔觉得自己心脏都在微微的颤抖,心悸和懊悔就像潮水一般漫过他的身体,让他舌根都泛出微微发苦的味道:“如果当年你在学校好过一点,是不是就有可能,会留在……”
邓凯文无可奈何的吸了口气,顿住好几秒,才缓缓的吐出那口气来,苦笑道:“谁知道呢?”
“其实当年离开洛杉矶的时候,我身体也很差,”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刚抵达纽约时我在G.A躺了一个星期,就是不停的睡觉,打葡萄糖,醒来就吃东西,然后继续躺下睡觉。这样差不多过了一个月,身体情况才慢慢恢复正常。他们说我当时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如果还留在洛杉矶的话也许……”他顿了顿,耸耸肩:“所以你也不用太自责,当时我是应该离开洛杉矶的。”
米切尔咬了咬牙根,低声问:“这么多年来,你在纽约过得怎么样?”
“……一开始还好吧。刚去纽约那阵子,我猛的窜高了两英寸,整个人都长变了。六个月之内的照片拿出来对比,你都不相信那是同一个人。当时我每天晚上睡觉都生长痛,尤其是小腿。”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叹了口气:“现在想起来,那时我过得真不错。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候,都是跟埃普罗一起度过的。”
他想起当年自己晚上睡不着觉,经常半夜惊厥而醒,骨骼生长引发的疼痛又让他焦灼不安,经常熬夜熬到天亮。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从噩梦中猛然惊醒的时候,竟然看到埃普罗坐在床前,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别害怕,我在这里。”
当时他一下子哭出声来:“Neil,我腿痛……”
埃普罗把手覆盖在他小腿上:“哪里痛?这里?”
“再往上一点……”
“膝盖?”
“嗯嗯,骨头痛……”
埃普罗轻轻用手给他揉着,掌心略微粗糙,温度很高,有种微微熏然的舒适。疼痛很快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凯文小小打了个哈欠,很快闭上了眼睛。
朦胧过去的前一刹那,他好像还感觉到埃普罗摸了摸他的脸,然后低头印下一个吻。后来他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梦境,因为紧接着他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再也不知道其他任何事了。
“Kevin,”在他们回去的路上,米切尔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偏过头看邓凯文:“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搞不懂。”
邓凯文正把头靠在车窗边,闻言稍微抬起来:“怎么?”
“如果你当初在G.A过得很好,为什么后来又变成那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个黑老大吧。哈哈,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那么一问……你知道,我每次想象你是黑道老大的时候都觉得挺喜感的。”
米切尔一只手把方向盘,一只手抓抓头发,抱歉的笑了起来。
“……你了解埃普罗吗?”邓凯文突然反问。
“埃普罗?——看过很多资料吧,以前当州警的时候。”
“埃普罗是个很可怕的人,他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邓凯文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词,过了一会儿才勉强道:“——他没什么正常人的感情。”
“没正常人的感情?”
“嗯。他其实是个很冷血的人。后来我跟他相处的时候,有时甚至会觉得毛骨悚然。”
米切尔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比方说?”
这是车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不知道是不想分散米切尔开车的注意力,还是邓凯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半晌才听他慢慢的道:“比方说……你知道G.A有一头很著名的白狮吧,从非洲空运过来的。”
“啊,这个我知道!黑道上很有名的,G.A的象征物。”
“嗯,埃普罗很喜欢那头白狮,为它专门建了驯养场,我们还经常过去看它。这头狮子一度是G.A的象征物之一,当地很多报纸都报道了,还有政界要人去参观留念。那头白狮一直都没有被完全驯化,经常吼叫,撞铁栏杆,试图攻击人,但是埃普罗一直都对它很宽容,甚至有一次差点被它咬到,都一笑置之了。”
米切尔注意到他用的一直是过去式:“后来呢?”
“……后来养了一年多吧,白狮的脾气好了不少,很多人都以为已经养熟了,也就不那么小心的关住它。”邓凯文笑了一下:“这种情况持续到有一天,管理员忘记关好笼门,结果晚上白狮撞开笼子,跑了出来,毫不犹豫的逃走了。”
“哟!抓回来没有?”
“抓回来了,驯养场周围有电网。”邓凯文突然偏过头:“你猜白狮被抓回来以后,埃普罗做了什么事?”
他的表情十分奇怪,米切尔有些不安的感觉:“做了什么?”
“他拿了根手腕粗的鞭子,活活把那白狮抽死了。”邓凯文顿了顿,轻声道:“就那么一下一下,当着我的面,血肉飞溅……我整整做了一星期的噩梦。”
米切尔脸色完全变了:“他干嘛要那么做?!只是因为一时气愤?!”
“不,他当时完全不生气,整个过程中他都是很冷静的,这才是我真正感到恐惧的地方。他是真的作出了决定,为这头白狮的逃跑行为做出了审判,然后他合理又自然的执行了审判。跟气愤或者是其他感情因素都没关系。后来他对我说,因为这头白狮注定驯化不了了,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了,所以没用的东西没必要留着,留着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他说这话的时候非常平静,我当时却只觉得全身发寒。”
车厢里沉寂了片刻,米切尔看着邓凯文,邓凯文望着车窗外。
“我一直以为,那白狮他养了那么久,又曾经那样喜欢,怎么说也该有点感情在。谁知道埃普罗这个人,你要是以为他有感情,你就大错特错了。”
汽车下了高速,前方亮起红灯,捷豹缓缓的停在马路口。
米切尔想了很久,突然伸手拍了拍邓凯文的肩:“那白狮虽然死了,但是你活下来了不是吗?你已经成功离开G.A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车窗玻璃映出邓凯文苍白的侧脸,半晌才听他叹了口气,说:“那只是凭运气罢了。”
第32章
很久以后邓凯文才发现,每次他面对米切尔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说很多话,想起很多事情。
这也许是因为米切尔在他人生中具有比较特殊的意义,他是邓凯文现在生活中,唯一一个和他以前经历有关的人;另一方面,米切尔也很有谈话技巧,他总能准确抓住对方的情绪,并巧妙的发问,诱使他们说出更多东西。
那天米切尔回去后,邓凯文一直坐在客厅里抽烟,直到脚边满是烟蒂,连烟头烧着手了都没有发觉。
他告诉米切尔说自己第一次对埃普罗心生忌惮,是因为白狮的事情,然而实际上那不是真话。
他最开始畏惧埃普罗,是刚到G.A不久。
那天埃普罗带他去参加一个政界朋友的私人聚会,在某个夜总会里包场。他本来不大想去,但是埃普罗说:“就当是去放松一下嘛。”然后就把他给拉走了。
凯文一开始还很疑惑为什么说“就当是放松一下”,等到了以后才发现,参与聚会的所有人都经常在电视、报纸上出现,这些平时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绅士们,此刻手里都挽着穿着暴露的美貌男女,吞云吐雾大声谈笑。戴着兔女郎头饰的性感招待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不时被顺手捏上一把,然后发出娇嗔放浪的笑声。
邓凯文当时就尴尬了一下。
埃普罗看他那样子,突然笑起来问:“以前没见识过?”
凯文往后缩了缩,又摇摇头。
“这很常见的,晚上没事大家聚在一起放松一下,这种聚会最好的地方就是能随便找小姑娘。”这个时候女招待走过他们身边,埃普罗扶着凯文的肩膀,俯下身笑道:“她在看你。”
凯文立刻躲到他身后去,扭过脸。
埃普罗直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结果那天晚上邓凯文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肯出去,埃普罗就陪他打牌,谁输谁喝酒。不知道是邓凯文那天手气太好,还是埃普罗有意让他,打了十几局都是邓凯文连赢,到最终结束聚会的时候,埃普罗已经喝得有点站不稳了。
这时候已经太晚,主办人就开了房间,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留宿。当时基本上所有人都留宿在了酒店里,邓凯文看看埃普罗,觉得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也点了点头。
主办人临走时看了邓凯文一眼,那目光含义很多,还有点暧昧的感觉。
他当时不懂,也没放在心上,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主办人把他当做埃普罗带来的“男孩”了。
事实上那天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有这个误会。因为埃普罗故意没有介绍他,也没有带他去跟人打招呼,有意无意的造成和协助了这种误会。
那场聚会之后很久,都一直有人以为他和埃普罗之间的关系不正常。而当时凯文还很小,也很少越过埃普罗接触外边的世界,所以一直不知道有这回事。等以后他无意中得知了,也完全回忆不起来这种传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什么事情而开始的,所以只能暗中尴尬了事。
埃普罗那天喝得很多,看上去也仿佛是醉了。他们带来的人都在酒店楼下,邓凯文没办法,只能自己扶着埃普罗去房间。
谁知道他们刚进门,埃普罗突然一跤跌倒在床上,眼都不睁的低声道:“给我倒杯水……”
凯文有点担心的拍了拍他:“Neil!你没事吧?”
“去!”埃普罗一挥手,差点把他推了个踉跄。
凯文扶住柜子才站稳,愣了一下,觉得这人难道真醉了不成?他仔细打量了埃普罗一会儿,觉得可能是真醉了,然后才蹑手蹑脚的去茶水间倒水。
这时候他还有点内疚,觉得打牌也就是玩玩的事情,弄到喝醉就有点过分了。
谁知道等他倒完水回来,就只见埃普罗坐在床边上,一只手烦躁的揉按着太阳穴,一只手撑在大腿上。凯文于是便走过去推推他,问:“你还要喝水吗?”
埃普罗抬起头来看他,眼底红红的都是血丝。那沉默的样子不说狰狞,也起码有几分可怕。
邓凯文顿时觉得气氛说不上来的古怪,把玻璃杯往他手里一塞:“水给你倒来了,你喝完赶紧睡觉吧,我走了。”
那一刹那间他仿佛看见埃普罗笑了一下,快得让人分不清那是不是错觉。
“喂,那我明天早上再……”邓凯文话没说完,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啪啦一声玻璃杯摔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回去,重重倒在埃普罗怀里。
“Neil!”他吓得叫了一声,感觉自己一脚踩在了玻璃杯碎片上,慌忙把脚挪开。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埃普罗弯腰把他两个膝盖横着一抱,干净利落就把他拦腰扔到了床上,动作流畅的几乎不像是个喝醉了的人。
凯文被那一摔震得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坐起身,就被埃普罗重重压在了身上,顿时连气都喘不过来:“Neil!别玩了!你撞到我头了!”
埃普罗一声不吭,一只手抓着邓凯文的下巴,对着脸粗鲁的亲了下去。他身上酒气很重,邓凯文却是个除了啤酒之外不沾酒精的人,当即就被熏得太阳穴疼,惊慌的叫起来:“Neil!Neil!……”
埃普罗一偏头亲到了他嘴唇上,连舌头都伸进口腔中用力搅动。
邓凯文当时就懵了,眼前都看不见东西,想合拢牙关又闭不上嘴巴,恍惚间觉得有湿湿的水迹从嘴角流出来,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来不及吞咽的唾液。
跟很多中学时代就恋爱经验一大把的男孩不同,在洛杉矶的三年他对班上的女同学没有任何感觉,唯一稍有春心萌动的那次,对象是班上的橄榄球队长米切尔·兰德斯。而且那是少年时代相当纯洁的心理倾慕,刚有萌芽就被毫不留情的掐断了。
一个成熟男性的带有强烈情欲暗示的吻,对他来说还很陌生,甚至有点可怕。
埃普罗轻易解开了邓凯文的衬衣扣,把手伸到他衣服底下去,在少年细腻的皮肤上重重摩挲着,直到掌心粗糙的老茧让邓凯文疼得叫了起来。
这可怜的孩子已经吓呆了,连反抗都没有章法,只知道胡乱把埃普罗往后推,那手颤抖得没有一点力气,轻而易举就被埃普罗抓住手腕反折了回去。
“Neil,Neil你放开我……”凯文哽咽着小声叫,突然那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Neil!”
埃普罗伏在他柔软温热的颈窝中,无声的笑了一下。
他的手刚才无声无息解开了凯文的牛仔裤扣子,轻轻滑进了内裤中,然后握住了少年稚嫩的性器。那东西还温驯而柔软,没有经历人事,甚至因为抚摸而惊吓得蜷缩了起来。
埃普罗没有因为这个就轻易放弃,他一边亲吻着邓凯文修长的侧颈,一边在手上用力摩挲着,技巧性的刺激前端,连两个小球都没有放过。刺激就仿佛电流一样从身体深处爆发,那根备受惊吓的小东西慢慢抬起了头,很快埃普罗便感觉到身下少年挣扎的动静小了,到最后甚至因为快感和渴求,发出了恍惚的喘息声。
那喘息就像春药一般,埃普罗用力闭上眼,感觉到欲望在心里烧灼,身下膨胀坚硬得发痛。
那确实是邓凯文这辈子第一次高潮,坚持的时间很短,十几秒就不行了,伏在埃普罗怀里哽咽着射了出来。那时他颈侧凉浸浸的皮肤都烧高了温度,也不知道是难为情,还是埃普罗不断噬咬舔舐而造成的。
后来邓凯文已经回忆不起当初的感觉,因为他当时很恍惚,就仿佛做梦一般。本来他还不确定埃普罗是不是真醉了,还徒劳的想唤醒他;到这时候他就没精力去想这个了,他本人都飘飘忽忽仿佛躺在云端上一般,连埃普罗什么时候把他衣服整个褪下来都不知道。
那样子实在非常可爱,埃普罗忍不住俯下身,亲吻他冷汗涔涔的额头。
凯文打了个哆嗦,喘息和哽咽的声音就像小猫一样轻微,半晌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埃普罗把炙热坚硬的欲望抵在他大腿间,他才触电一样惊醒过来,沙哑虚弱的叫了一声:“埃普罗!”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埃普罗的姓,声音中充满了强撑出来的挣扎。他声音虽然很小而且不连续,但是他叫的不是Neil,这一点本身就给了埃普罗一种严重的警示。
埃普罗动作停顿了几秒钟,仿佛在思考到底这个手到底是下还是不下。
很快少年大腿内侧温软细腻的触感就让他再次难以克制起来,他试探性的磨蹭了一下,立刻感觉到怀里这孩子僵硬成一团。
他笑了一下,猛的伸手用力把少年的腰抱起来,然后抵在他大腿内侧,大幅度动作起来。
可怜的凯文当时都吓呆了,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觉自己大腿皮肤疼得要命,火辣辣的摩擦感让他躲都躲不开。
他当时只觉得时间漫长仿佛永无尽头,事后回忆起来,记忆又是一片朦胧不清,仿佛那过程眨眼间就过去了。直到最终埃普罗把他紧紧一勒,连续几下急促动作,然后突然射了出来,那潮湿的热流才把他猛然惊醒。
他就像是被烫到的小动物一样痛叫起来,拼命往后蜷缩。但是埃普罗紧紧把他按在床上,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来气,能退缩的空间也实在有限。他甚至都没挣扎两下就被狠狠捏住了,埃普罗一只手扳开他的牙,强行把舌头伸进去扫荡,发出细微而淫靡的水声。
那高潮仿佛漫长得可怕,到最终邓凯文的神经都完全麻木了。
他大腿内侧柔嫩的皮已经被磨破,精液流过时带来略微的刺痛,肌肉因为屈辱和紧张而痉挛不止。那痛苦和恐惧是如此明显,以至于埃普罗都有点不忍心起来,恍惚间有种自己在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一般的感觉。
人都是这样的,越禁忌越罪恶,就越能刺激极致的快感。就仿佛开在深渊中的罂粟,虽然知道伸出手就是万劫不复,但是仍然勾引人们放纵欲望,尽情沉沦。
埃普罗伸出手,把受尽惊吓的凯文重重搂进怀里。
……
邓凯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过神来的,酒店房间温度开得很高,但是他却全身发凉。埃普罗一动不动的伏在他身上,头埋在他颈窝里,发出均匀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已经睡着了。
他不知道埃普罗那酒疯是不是已经发完了,会不会马上再醒来发作一次。
他小心的推了推埃普罗,看对方没有动静,于是立刻颤抖着挣扎起来,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埃普罗身下抽出手脚。
这时候他脑子一片混乱,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爬起来的时候他手肘在床头狠狠撞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立刻僵硬了,小心翼翼观察埃普罗的动静。
埃普罗背对着他,呼吸低沉而有规律,没有任何惊醒的迹象。
邓凯文闭住呼吸停顿了一会儿,飞快的从床上爬起来,颤抖着手套上衣服裤子,匆忙中连手肘的刺痛都没有发觉。
他大腿间还粘腻腻的,未干的精液已经变凉,那感觉简直要把这孩子的胆都给吓破。他匆匆扣上腰带,衬衣扣子扣了几次都没对准,便胡乱用外套一裹,连滚带爬的冲出门。
如果他这时还有神智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发出的动静有多么大,关门时的声音又多么响。
在他身后,埃普罗一直盯着他手忙脚乱的穿衣服,然后又落荒而逃的冲出门。直到看着门板咣当一声关上了,他才突然笑了起来。
怀里仿佛还残存着少年肌肤滑嫩的触感,让人稍微一想就心旌摇曳。
还太小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
急不得啊,还是个孩子呢……
那天晚上邓凯文一夜没睡,在自己房间里不停的洗澡,洗到凌晨才躺到床上,迷迷糊糊朦胧了一会儿。
然后大清早上就有人来敲门,说要回G.A去,埃普罗派人来叫醒他。
这可怜的孩子立刻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胆战心惊的在房间里躲了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就像一只尾巴毛都竖起来的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的跨出房门。谁知道刚出门就看见埃普罗站在走廊上等他,脸上的笑容温和从容:“怎么磨蹭这么长时间?楼下车已经在等了。”
邓凯文立刻一缩头,虽然表情强装镇定,目光却明明白白的写出了惊恐。
埃普罗视若不见,笑着问:“怎么精神这么差,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没睡觉吗?”
“……”凯文紧紧抿着嘴唇,警惕的望着这个男人。
埃普罗大步走过来,凯文一拧身想躲,结果没躲成,被埃普罗一把抓住手腕往楼下带,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真困的话在车上睡一觉吧。早上有个会要开,咱们还得赶时间回去呢。”
凯文踉踉跄跄的跟上他,不断偷眼看埃普罗的表情,心里仓惶不安。
埃普罗表现得如此正常,就好像真的忘记了昨晚那尴尬的一切,就好像那真的只是他酒后发疯,醒来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样。邓凯文一直观察了他一路,看他真的什么都没提起,才渐渐的放下心来,也许那真的只是阴差阳错,大不了以后离喝醉酒的Neil远一点……邓凯文暗暗下定决心。
那太过尴尬的记忆,很快就被他强行遗忘,刻意的不再想起了。
虽然年幼时的凯文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然而那天晚上埃普罗给他带来的惊恐,还有侵略性的种种亲昵,都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阴影。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以前他一直没那种感觉,那天晚上之后他才有了这个恐惧的认知。
如果有一天这个男人露出獠牙,那么自己绝对没办法抵抗。
这是第一次,邓凯文开始对埃普罗心生忌惮。
他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男人不仅仅是他的Neil,在他们分别的三年里,Neil已经变成了一个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他不认识的男人。
第33章
洛杉矶的夜雨纷纷扬扬,在城市的霓虹灯中反射出各种迷离的光。
一个男人大步穿过街道,黑色胶皮靴重重踩在水滩里,溅起响亮的水声。
他穿着黑色防雨风衣,个头很高,身材壮实,走起路来发出刷刷的摩擦声。寸长的金发根根短硬,一眼看去显得有些桀骜不驯,又带点雄性刚强的性感。
一排形态各异的肮脏灯管排列在小巷中,紧闭的铁门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摇滚声。阴影里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抽大麻,转瞬而过的车灯映出他们贪婪的表情,老远就能闻到大麻特有的腐臭味道。
一扇紧闭的小门隐藏在巷口里,门口垒着几级油腻陡峭的石阶。男人一步跨到最高一级石阶上,毫不迟疑的推开了门。
猛烈的尼古丁和酒气跟着劲爆的音乐一起奔涌出来,刹那间逼得人睁不开眼睛。男人大步走进酒吧,只见周围一片浓妆艳抹、疯狂扭摆的男男女女,在彩光中就像一条条扭曲的蛇。
男人大步流星的穿过人群,走到吧台边上,猛的从怀里摸出一把枪拍在桌面上:“人呢?!给我出来!”
年老的酒保猛的从吧台另一侧站起身,快步走来。
他穿着英国绅士风格的西装马甲和白衬衣,打着绿色的领结,带着老式银框眼镜,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带着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看上去已经很有历史了。
这种打扮看上去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说话时也带着浓重的英国口音:“兰德斯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买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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