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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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走进医院停车场,一边向着自己那辆宝马走去,一边低头掏钥匙。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一个女子正从一辆银色小别克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抱着一束鲜花。

  她瘦了一些。

  白玉堂站住,心里想。

  低着头走路,似乎在想事情,雪白的毛呢大衣,头发披着,走路姿态轻盈优美。

  夏紫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然抬起头来,也看到了白玉堂。

  两人都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隔着那段距离对望着。分别不过短短数月,却都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后还是夏紫菀先打破了沉默,她说:“我听月华说展昭醒了,过来看看他。”

  白玉堂清了清嗓子,说:“叶朝枫来了,所以我们都走了。”

  夏紫菀笑了笑,“他们两人和好了?”

  “大概吧。”白玉堂撇了撇嘴。

  又是沉默,夏紫菀弄了弄怀里的花,低声说:“那我先上去了。”

  她垂下头,从白玉堂身边匆匆经过,往电梯走去。白玉堂转过身去,看到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里似乎被一只手抓了一把,出不了气。

  他终于出声喊:“紫菀!”

  夏紫菀停下,回头看他。

  “你……”白玉堂抓头发,“你最近还好吗?”

  夏紫菀想了想,微笑着说:“挺好的。上个月陪我爸妈出去旅游了一趟,这才回来。很久没有放过假了,很喜欢这种悠闲的日子。”

  白玉堂又问:“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夏紫菀有点疑惑:“怎么了?画廊有什么事吗?”

  “没事,一切都很好。”

  她放下心来,“那就好。”

  “我是……我只是想问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紫菀笑容加深了些,说:“我打算出国。”

  白玉堂猛地抬起头来盯住她。

  夏紫菀继续说:“我一个表姐在英国,刚离婚,想我过去陪陪她。我也想去进修一下,给接下来的人生找个方向。”

  白玉堂抿了抿唇,问:“还回来吗?”

  夏紫菀一笑:“不知道。”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夏紫菀微侧着头,“到了那边,不知有什么奇遇呢。或许遇到个人,结婚定居了也说不定。”

  她轻描淡写两句话,却像刀子一样割在白玉堂心里。他皱着眉头,极力克服着这股疼痛,但是收效甚微。

  夏紫菀踌躇片刻,开口:“我……”

  白玉堂克制不住地迫切地盯着她。你什么?你不走了吗?

  夏紫菀却说:“我可以上去了吗?”

  那一刻白玉堂几乎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熟人,一个不肯多交流一下思想的一般朋友。他们朝夕相处八年多,最后竟然落得几乎成陌路的结局。

  怪得了谁?

  夏紫菀把他的沉默当成肯定,转过身去继续往电梯走。方才淡漠的神情已经消去,露出原本的落寞。为了面子,再软弱的人都可以坚强起来。

  走到电梯门前,伸出手正要按纽,忽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扣住她的手腕。

  “我还有话和你说。”

  夏紫菀静静望着白玉堂那张激动的脸,一如既往地温顺。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当初为什么走得那么义无返顾?”

  夏紫菀躲开他的视线,说:“决绝一点,好让自己不后悔。离开一阵子,也好想个明白。”

  “之前为什么不能同我说明白?”

  夏紫菀略微讥讽:“玉堂,八年光阴,你别说你是不知道的。有些话,根本就不用说出来。”

  白玉堂脸上一热。他舒服地享受了她多年爱情,未曾回报一分一毫,他也知道自己无耻。

  夏紫菀从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白玉堂,你这个人,什么时候才想得明白。”

  白玉堂没听懂,问:“什么?”

  夏紫菀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上去了。”

  这次白玉堂没有再拦住她。

  展昭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后,就多了一个长客。此人并非叶朝枫先生,而是白玉堂公子。

  白玉堂同夏紫菀一别后,陷入人生中最低最迷茫的时期,就像高考落榜的考生或是面临破产的生意人,人生失去了目标,生活失去了动力,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找个人陪伴一下。他没兴趣再找以前的红粉知己们,也没勇气继续呆在充满了夏紫菀气息的房间里,于是哥们儿展昭就成了最佳人选。

  不过展昭却没白玉堂所预料地那样欢迎他。这其实也是白玉堂自己的错,其实他虽然不能学叶朝枫那样甜言蜜语地温存,也是可以学丁月华体贴温柔地聊天的,但从来没有照顾过人的白玉堂却是从报刊亭上搜刮来一大堆杂志,然后坐在单人病房的沙发里,把脚翘在茶几上看杂志。看到兴起,捶着沙发桌子哈哈大笑,看到悲伤的地方,捶着沙发桌子一番大骂,然后把别人送来给展昭的水果吃了个精光。展昭弄不清他到底是陪人还是被人陪,重伤之下还不得安宁,但是一想白玉堂正失恋,也不能对他太苛刻。

  展昭是个小事上很宽容很宽容的人,而且他很知恩图报,当初叶朝枫离开大宋回国结婚的时候,展昭也度过一段低谷期,那时候陪他排忧解愁是丁白二人。展昭失恋了自然不可能疯疯癫癫惟恐天下人不知道,但是独自一人默默伤心似乎更可怕。丁白二人私下凑一起,一边痛骂叶朝枫薄情寡义天打雷劈,一边担心展昭继续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毕竟初恋成功率一向只有5%,没必要弄得痛失永爱一样的。于是那阵子白玉堂的旷课率达到顶峰,成天拖着展昭出去吃喝玩乐,将汴京内外方圆百里所有卖门票不卖门票的地方都玩了个遍。玩到最后展昭的情绪是好转了,可是白玉堂期末成绩满堂红,差点被卢方逐出宗祠。

  以后展昭每次一想到这事,就特别感激白玉堂,所以比起白玉堂在他病房里发疯,他的安静也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后来展昭可以下床了,忽然很好奇白玉堂这些天到底在看什么,于是过去翻那一堆书。第一本:《大宋国家地理杂志》,这很正常。第二本:《南国-女报》,展昭的面部开始抽搐。再翻,《知音》,继续翻,《巴黎时尚》,《花语》……展昭满头大汗,就像突然发现白玉堂是披了地球人皮的外星人一样。

  还有一个人也非常不欢迎白玉堂的,那就是叶朝枫。在他看来,白玉堂这颗大灯泡的亮度,已经足可以照亮整个汴梁城的黑夜了。而且每当他想同展昭卿卿我我一下的时候,白玉堂就会突然跳出来,手里拿着一杯奶茶或者一个苹果,一脸天真地说叶兄啊,你有事吗?有一次他都已经解开展昭领口的扣子了,白玉堂突然从黑暗里冒了出来,鬼气森森地说:国家队又输了……

  叶朝枫这时候即使再笨,也知道白玉堂是故意跟他对着干的。而且丁月华很快发现了这项有趣的活动,立刻加入了进来。她隔三差五就抱着儿子来探病,把小孩子往展昭怀里一塞,然后坐到一边磕瓜子聊天。展昭喜欢这个差点就成了自己儿子的孩子,抱在怀里满心欢喜,于是丁月华就说:“昭哥你仔细看,毛毛多像你啊,你就做他干爹吧。”这样一来,展昭就更是开心,抱着干儿子可以整天不离手,一眼都不看叶朝枫。这时候叶朝枫隐忍的脸色让丁月华像中了千万彩票一样开心。她对白玉堂说,她如今才体会到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的妙处。

  叶朝枫看在展昭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决定采取一点手段。辽新耶律家同大夏李家颇有点交情,叶朝枫同李明浩偶尔会在俱乐部一起打高尔夫球。于是叶朝枫就借这机会,旁敲侧击地描述丁月华当年是如何对展昭一场痴恋,一爱就是好多年,还说展昭告诉他说丁月华原本是不想离婚的,打算带着孩子就这么跟着展昭过了的。李明浩一半被中原汉化,一半被妻子驯化,在家中以太太的话为圣旨,丁月华半夜三点说要吃冰淇淋,他就会立刻跳下床开着车冲去便利店。可是听到最后那句话,他的脸上立刻浮现了党项汉子的剽悍刚硬的本色。也不知道他回去用了什么法子,总之第二天后丁月华和孩子就再没在病房里出现过。

  白玉堂虽然失恋,但智商没有降低,他知道一切都是叶朝枫搞的鬼。而且,解决了丁月华,接下来肯定就是他了。他做好了准备,以不变应万变,打算跟叶朝枫对着干一场。展昭也心知肚明,一声不吭,在一旁等着看热闹。

  但是他们都忘了,叶朝枫是接受过正统军人教育的,深谙敌不动我动,山不转水转的道理,饶过白玉堂这个钉子户,直接对展昭下手。

  他对展昭说:“张医生说,你下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建议你还是先好好疗养一阵子。我知道一个地方不错,可以带你去。”

  展昭这大半个月在躺在床上要生蜘蛛网,恨不能跳起来就跑走,一听说还要疗养,头都大了。愁眉苦脸道:“我看不用了,我没那么娇贵。再说我也呆不住的。”

  展妈妈当时就在旁边削苹果,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来说:“小叶,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叶朝枫笑眯眯地说:“辽国九华山,我在那里有房子。”

  展昭觉得不对,急忙道:“等一下!”

  展妈妈却径自问:“条件怎么样?偏僻吗?”

  “是精装别墅。那里靠南,气候比较温暖,环境幽静,民风淳朴。而且离城市只有一个小时车程。”叶朝枫一口气说下来像售楼的地产商。

  展妈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听起来似乎不错啊。”

  “是啊。”叶朝枫点头,“很适合疗养的。山脚下全是私家别墅,我们辽国有钱人都喜欢去那里买房子。就像你们宋国有钱人就爱到西湖边上建园子一样。”

  展妈妈兴致勃勃地对儿子说:“你就去那里吧。”

  展昭哭笑不得,“妈,要疗养,不如回老家。”

  “老家的房子早就租出去了。”展妈妈说,“你去了那边,有小叶照顾你,我也放心点?”

  展昭大惊:“你不去?”

  “我一把年纪了,东跑西跑,还不散架?”展妈妈理所当然道。

  展昭半晌没反应过来。他不是没听明白,而是不相信母亲就这样放心自己跟叶朝枫走,而且和叶朝枫熟得好像一家人似的。她这么反常,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

  他把头转向一边。叶朝枫正笑得像公益形象大使。

  白玉堂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个大红富士。他低估了叶朝枫,他真的低估了那家伙。好一招釜底抽薪啊!在那一刻,白玉堂是真的有点打心底地佩服这个男人的。毫无疑问地,叶朝枫已经把展伯母收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他进行下一步计划。不知道姓叶的人生信条中是否也有这么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就在白玉堂发呆的时候,展妈妈拉了他一把,说:“小白,来,陪我去买点东西。”白玉堂啊了几声,就被她扯走了。

  等到门关上了,叶朝枫坐在床边,笑问:“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展昭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原本一肚子的话要问,可是思索一番后,都自己想出了答案。

  “我妈……大概知道了一点了。”

  做儿女的都爱把父母想象得淳朴保守,往往忽略了老人的智慧。展昭同叶朝枫纠纠缠缠这些年,近来新闻又是那么不堪,母亲即使是猜,也都能猜到几分。而母亲知道他们关系暧昧,却还赞成他去辽国疗养,其实也就是对他们关系的默认。

  这样一想,心里抽痛。老大不小,却还让母亲为自己担心。母亲越是豁达通融,他越是觉得对不住她老人家。娶妻生子延续血脉这一传统的思想始终在困扰着他,让他总觉得欠着一点什么。习惯了遮遮掩掩,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居然十分的不适应。

  叶朝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声说:“其实她未必多开放。只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她才没有反对。”

  展昭叹了一口气。叶朝枫也没要他一定给一个承诺,他今天大功告成,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之中。

  展昭出院那天,天气非常暖和,积雪也化了。他把衣服和杂物一件一件收进行李箱,把已经蔫了的花丢进垃圾桶,倒去花瓶里的水,然后合上行李箱的盖子,抬手提下床。一用力气,初愈合的胸口伤处就有点疼,他手一松,箱子又落回了床上。

  忽然一只手从旁伸过来,一把将箱子提下了床,放在地上。

  “你伤还没好全,力气活就不要做了。”叶朝枫脸上隐约有点不悦。

  展昭笑笑:“你总是小题大做。”

  展妈妈同医生聊完话,走回病房,正看到叶朝枫抓着儿子的手。她脚下一顿,进退不得。好在叶朝枫反应快,立刻松开手。展昭一脸不自在地去整理了一下床铺。

  叶朝枫对展妈妈笑道:“伯母,我去办理出院手续,您先歇着。”

  等到他走了,展妈妈过来收拾床头柜。

  展昭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酸,说:“妈,你跟我一起去辽国,好不好?”

  展妈妈抬起头来,“怎么啦?”

  “我放不下你。你年纪大了。”展昭在母亲明亮的目光下惭愧地低下头,“工作以来我一直没怎么照顾到你,现在又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边,我怎么都不放心。”

  展妈妈慈爱地拍了拍他,“傻儿子。你工作你的,我还没老到生活不能自理。现在生活好了,老家又有那么多亲戚,在辽国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才不要去那天寒地冻的地方。”

  “妈,叶朝枫是想我进他公司工作。”

  “那很好啊。你现在国内待着真没意思。那些人不是东西,利用完你了就一脚踢开。事业单位是进不去了,难道你还想回事务所干?我想小叶是不会亏待你的吧?”

  展昭想了想,说:“妈,你都知道了?”

  展妈妈别过头去,继续手里的事,说:“你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就在心里憋着,自己一个人承担。即使是前阵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是,如果不是我看报纸,我还真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中枪进了医院,我还不相信事情居然闹得那么大。我是上一辈的人,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又差点没了。我怨过,气过,现在是想清楚了,只要你快乐,怎么样都行。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自己走下去,妈妈永远在这里,你随时回来都可以。”

  展昭捉住母亲操劳的手,紧紧握住。

  出院第二天,白玉堂和丁月华双双登门,提了一大堆东西。丁月华和展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白玉堂开口说:“你决定走了?”

  展昭看他一脸颓废还是没变,叹一口气,“担心你自己吧?紫菀好像下午的飞机。”

  “我知道。”白玉堂不耐烦,“月华也要带着儿子跟着她男人回西夏去。人人都出国,弄得好像我们大宋在闹瘟疫似的。”

  “我说你到底什么打算,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像你以前的作风?你当年追耶律皓兰的时候脸皮厚过城墙拐弯。”

  白玉堂脸上泛红,“十八、九岁的事,你就别提了。”

  “你自己想清楚。”展昭说,“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的。我们俩多年兄弟了,不想老看你颓废成这样。”

  白玉堂冷笑:“你是幸福了。提醒你,谈恋爱归谈恋爱,打工归打工。谁知道那姓叶的有点什么不干净生意,你别太老实了。该是你的,别客气,一点都不能少。凡事多留个心眼,他日要是发生变故,他把你一脚踢了,你也有点准备。”

  “白兄的算盘倒是打得精细啊。”叶朝枫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玉堂皮笑肉不笑地回到:“总不能眼见自己兄弟吃亏不是。”

  叶朝枫笑意森森,“那是当然。白兄尽可放心,我比你更不舍他吃亏。”

  展昭站起来说:“我去厨房看她们弄得怎么样了。”

  白玉堂是那种得了一点便宜就卖乖的人,这时候死咬着这两人不放。看着两位女士不在,还有点口无遮拦,笑道:“展昭,我还要补充一句:占据有利地势是取得战争胜利的关键。”

  展昭在这方面很淳朴,疑惑地瞪着他。白玉堂扯过大衣往大门走,走到玄关,回头裂嘴一笑,说:“我是教你,办事的时候要在上面!”

  未等杀人的目光射过来,他已经拉开门溜之大吉了。

  展昭啼笑皆非,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从一侧刮来。转过头去,叶朝枫正冲自己笑得别有一番深意。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

  叶朝枫一步一步逼了过来,“如何?采用他的建议吗?”

  展昭一退再退,跌坐进沙发里,“有人在呢,你要干吗?”

  叶朝枫眨了眨眼,双手撑在展昭两侧,俯身下去吻上他。

  丁月华端着一盘腾腾的菜走出厨房,一眼看到重合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脸一热,急忙转过身去。

  启程去辽国那天,除了白玉堂,其他人都到齐了。欧阳春还是从洛阳连夜赶回来的,他前阵子在那边认识一个女公诉人,两人一拍即合,如胶似漆,似乎都有了结婚打算。

  丁月华一边打白玉堂的电话一边埋怨:“跑哪里去了?也不说一声,底下的人一问三不知,废物一箩筐!”

  展妈妈给儿子拉了拉围巾,说:“你身子没好全,到了那边要注意一点。多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叶朝枫早已经抢着说:“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展昭十分不自在,却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都不年轻了,那种雀跃浪漫也非常平淡了,倒是开阔新生活的念头让心激烈的跳动。辗转了十年,最后得个携手走天涯的结局,其实算不错的了。

  丁月华终于放弃,收起手机,对展昭说:“昭哥,到了那边要常联系。”

  多年同学朋友,好不容易团聚,转眼又要天涯各一方。淡淡的不舍在蔓延,这次是要离开祖国了。

  温暖的手忽然将他握住,传递来贴心的热度和无言的关切。

  展妈妈侧耳听了广播,说:“你们也该进去了。”

  展昭伸手为母亲理了理头发,提起行李,缓缓往安检走去。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白玉堂!

  “你在哪里?我正要过安检。”

  那边有点杂音,白玉堂模糊的声音传来,“我……在英国。”

  “什么?”

  “我来找紫菀的。”白玉堂憋足了气才这么说了一句。

  展昭捏着手机笑起来。幸福不会送上门,全靠自己动手去抓的。

  信号不好,时断时续,白玉堂说:“你跟叶朝枫一走,我突然觉得自己也不年轻了……该是承担责任的年纪了……”

  “找到她了吗?”展昭问。

  “找到了,不过……我们会一起回来的……你也是……明年过年回汴京聚一聚。”

  白玉堂还说了点什么,可是信号实在不好,寒暄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展昭收起手机,抬起头来。汴京的天空正在放晴,高高的机场天棚上透下冰冷的日光,机场里上演着一幕幕分别和重逢。展昭走过安检,收起随身物品,停下来回头望。母亲和丁月华正依偎着望向他,一脸眷恋,欧阳春冲他挥挥手。

  叶朝枫就站在前方不远处,温柔微笑着,等着他。

  他亦淡淡一笑,提着行李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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