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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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映桃花 作者:淮上

文案

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

现代都市降妖驱魔文,王八之气爆表每天都被自己帅醒攻 & 坚强不息怎么打都打不死受,时髦值点满哟!(误到天际)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恩怨情仇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晖,楚河 ┃ 配角:张顺,于靖忠,颜兰玉,龙九,梵罗 ┃ 其它:大批想当主角的配角及想杀主角的炮灰若干,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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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是冰冷寡言的富家少爷,但是楚河的身份却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夜幕降临,看似宁静的都市妖魔横行,鬼怪肆虐。旧识现身,牵出许多前尘往事。危机仍在,且看王霸之气爆表每天都被自己帅醒攻和坚强不息打不死受(误到天际)如何夫夫协作,在危机四伏的路上碾压各路炮灰。

作者选材独特,角度新颖,情节叙述自然流畅,一气呵成。故事融合灵异鬼神等诸多悬疑的元素,却丝毫不让人有沉闷之感。刻画人物方面入木三分,登场人物性格生动丰满,使情节增色不少的同时,也令读者更加期待故事的发展和人物的命运将是如何走向

第一卷 H市地生胎事件

第1章 各种族都纷纷表示不喜欢狐狸精

盛夏午后,金茂大厦。

红色法拉利风驰电掣穿过大街,继而一个漂亮的漂移,在轮胎“刺啦——”尖响中稳稳停在了大门口。继而一个穿牛仔裤、戴棒球帽的年轻人走下车,手指无聊的转着车钥匙,在路人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中迈着长腿跨进旋转大门。

这座建立在市中心繁华地带的商业大厦金碧辉煌,刚一进大厅,冷气就像不要钱般汹涌而来。年轻人站在刷卡安全门前摸了摸口袋,摸摸胳膊上争先恐后跳出来的鸡皮疙瘩,扭头问前台小姐:“美女,忘带卡了,过来给刷一下!”

前台小姐明显是刚来的,愣愣道:“对不起先生,访客请先登记,请问您要找谁?”

年轻人半摘墨镜,若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他身材相当高,肯定超过了一米八,而且长得很英俊,虽然没露全脸,但那半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已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前台小姐脸不由有点发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他转过身掏出手机:“……喂,哥?我过来找你,没带卡,叫你那个前台小美女给我刷一下!”

说完他都没等对面人回话,直接就把电话挂了,径自点起一根烟。

“对——对不起先生,大厅内不准吸烟——”

年轻人漫不经心道:“就两三口,放心啦美女。”

“但、但是……”

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响,徐徐打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子走了出来。

小姐扭头一看,登时花容失色:“老、老总!”

虽然被叫“老总”,但楚河其实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锻炼良好的身材精干瘦削,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西装,白衬衣,面容并不像弟弟那样带着锋利的英俊,而是更苍白平淡一些,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更加低调,完全看不出是这个财富榜上赫赫有名的集团掌舵人。

他刷了卡,走出玻璃安全门,站在弟弟面前。

兄弟俩对视片刻,楚河伸手拿下弟弟嘴里的烟,递给前台小姐。

“大厅内不准抽烟。”他淡淡道,又对前台小姐吩咐:“他叫张顺,是我弟弟。以后直接放他进来。”

与平淡长相不相符的是他声音倒很好听,低沉沙哑又非常平稳,带着点风雨不惊的意思。前台小姐紧张得连脸红都忘了,连忙接过烟又连连欠身:“是的老总!对不起,我记住了!”

楚河对她点点头,转身向电梯走去。

张顺也跟上去,临走前向小姐挥手:“抱歉啊美女!待会请你喝茶!”

前台小姐一个踉跄,慌忙看看四周无人,立刻跑到值班室里,手忙脚乱推醒在后面歇午觉的同事:“王姐王姐!我们公司老总有个弟弟?你知道吗?”

同事睡眼惺忪抬起头:“哦,张二公子嘛,他又来啦?别忘了给他刷卡……”

小姐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但我们老总不是姓楚吗,哪来一个姓张的弟弟?还有他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帅你知道吗,王姐!”

同事立马示意她小声:“作死呢小妮子!你生怕人听不见?!”

到底年长两岁,同事抬头看了看前台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说:“咱们前任董事长姓张,那张二公子才是他独生儿子——现在这个老总,跟的是母姓,据讲是当年张老董事再婚,夫人从外面带进门来的……”

电梯平稳上升,落地镜在辉煌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光。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张顺摘下墨镜,挑衅似的盯着镜子里楚河的脸——他哥哥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定定的目视前方,面沉如水,没有半点表情。

“你不问我来干什么的?”张顺耐不住先开了口。

“要钱。”

“噫——我就不能是来看看亲哥的?”

“要多少?”

张顺表情一堵,半晌说:“……五百万。”

楚河终于偏头看了弟弟一眼,“干什么?”

他的皮肤非常苍白,在灯光下甚至有点透明的感觉。嘴唇很薄,看上去生冷无情,跟张顺那种人见人爱的英俊面孔不同,这样的长相,应该是很难让人生起亲近之意的。

这样的人,当年是怎么找到人给他卖命,把集团从他老爸手里抢班夺权过来的呢?

张顺心不在焉的琢磨着,随口道:“玩儿呗。中央乐团那个大提琴手,我上次送她个车,把过年的底子都花光了。这次又闹着要去个什么拍卖会,黄市长他家侄子和几个其他人也在,我估计这次没个几百万下不来……”

楚河淡淡道:“傅雅呢?”

“谁?”张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你介绍那个教授家的闺秀——我擦她脑子绝逼有病,上哪儿去都揣着本书,玩又不会玩,放又放不开,这种我可消受不来。她那样子我看也就配你最合适了,你俩可以每天晚上裹着棉被谈人生谈理想,哈哈哈哈……”

楚河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弟弟,眼珠在灯光下仿佛琉璃珠子一般透明。

张顺还不知怕,吊儿郎当的把手肘架他肩膀上,坏笑问:“不是我说啊大哥,她那样子该不会是你直接从自己房里打发给我的吧?你可行行好赶紧收回去,你弟真不缺人伺候——哦对了,别说弟弟不尊敬你,那妞儿我可没动一指头,留着等你呢哈哈!”

楚河抬手,把他弟弟的胳膊推开。

就在这时电梯在财务科那一楼停了,大门打开,楚河面沉如水的走了出去。就这样张顺还不知道适可而止,追在他哥身后调笑:“你俩一定很多话聊!要是光聊不带劲儿,弟弟还能友情借你两张教学片儿!再不行咱还能找个大夫来看看,你说你这年纪轻轻的整天一副肾虚样儿……”

楚河来到财务室,没有去看外面几个会计精彩纷呈的脸色,直接敲开了财务经理的门,说:“给他五十万,记我名下。”

经理立刻起身:“好的老总,支票还是转账?”

“支票。”

正巧张顺吊儿郎当的进来,一听就问:“不是说五百吗,怎么变成五十了?”

楚河没有回答,经理只觉得室内气压急剧降低,整个人如芒在背,写支票那一会儿工夫背上就被冷汗湿了一层又一层。

片刻后楚河接过支票,转手摔他弟弟怀里。

“留下四百五给我找大夫。”他冷冷道,“你不知道这年头看病很花钱么?”

十分钟后张顺哼着小曲儿下来,经过前台时对小姐吹了声口哨。

“美女,这次没几个钱,下次再请你吧!”

前台小姐对这样轻浮油滑的年轻人没好感,但看他长得实在帅,嫩脸儿顿时不由一红。待要躲开,张顺却已经迈着长腿溜溜达达的走了。

那天晚上楚河回家的时候,老远就听见别墅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他脱下西装外套交给管家,问:“二少爷又在干什么?”

老管家这么多年来在这座宅子里看着张顺长大,自然有所袒护,便小心翼翼道:“二少爷和朋友,跟一些朋友聚会……”

楚河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有趣,轻轻说:“……朋友。”

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装裤,没打领带,一边解衣领纽扣一边往大厅走。老管家有心岔开他的注意力,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问:“对了大少爷,你早上吩咐我去查的那个传言已经出来了——是厨房的刘婶晚上起夜,看到白影在二少爷门外徘徊,一时害怕才惊叫起来……”

楚河一边把衣袖卷到手肘上一边问:“她看到什么?”

老管家不敢往神神鬼鬼那方面提,就很聪明的说:“刘婶老眼昏花,看错了也是有的。我去佣人房那敲打敲打,一定让大家不再乱传就是了。”

楚河点点头,说:“我知道是什么。”说着正经过大厅,凭栏只见楼下有个小舞池,舞池里灯光霓虹纸醉金迷,几个年轻男女在那疯狂的摇头。张顺懒洋洋坐在小沙发上,边上一个肤色如雪、精巧玲珑的男孩子,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里。

楚河探出头,喝道:“张顺!”

下面好几个人抬头望过来,楚河厉声问:“昨晚你带的谁在家过夜?大半夜的不要光着身子在走廊上乱跑!”

说完他抬脚就走。

一群狐朋狗友的目光顿时齐刷刷转向张顺——张顺平白被泼了个半夜裸奔的脏水,半晌才莫名其妙说:“……我没有啊?”

楚河回到书房,打内线电话叫了碗糖水,自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抱尸子》看了起来。

看了没一会儿,书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楚河翻了一页,说:“进来。”

门被咔哒一声推开,随即脚步声轻轻走进,又反手把门关上了。来人似乎很谨慎,半晌才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声音盈盈的鲜嫩:“大少爷,您的糖水。”

楚河抬起头,刚才楼下依偎在张顺身边的那个男孩子正站在眼前。

不怪从小阅人无数的张顺都能把他带回家,这孩子生得果然很美。大眼睛妩媚得好像随时能滴下水来,身形就像还没开始发育柔若无骨的少女,就只那么站着,都有股源源不断的狐媚从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上散发出来,熏的人心醉神迷。

楚河目光回到书上,“放下吧。”

男孩子放下碗,迟疑了一会儿,顺势就轻轻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到扶手椅边,仰着脸儿柔声道:“大少爷。”

楚河脸上看不出任何欢迎或不欢迎的意思,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半分。

男孩子心一横,说:“大少爷,我叫小胡,才跟二少爷没几天,来给您拜个山头。”

这话说得很有意思,起码有几点照顾到了——第一,我不是没事来叨扰,我是很客气很委婉的来跟您请安问好的;第二,我这个安请得也不晚,因为我才跟二少爷没几天,这就来了,说明我是很尊敬您的。

楚河嘴角浮起一点若笑非笑的意思:“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那你就跪?”

小胡抿嘴一笑,说:“我虽眼拙,认不出您真身,但您身上的魔气还是能认出来的。您已经超脱我们妖物一族,差不多修炼成魔了,受我一跪又有什么呢?”

楚河这下才真觉得有点意思了。他放下书,微微倾身盯着小胡那勾魂摄魄的大眼睛,饶有兴味的问:“你们狐族——我认识你们的一个前辈,说起来也不比你好看到哪去,怎么他就没你这么会说话呢?”

小胡笑嘻嘻道:“如果您还勉强看得上我蒲柳之姿,我自然愿全心全意服侍大少爷您……”说着他又近前半步,一只雪白的柔荑便轻轻覆在楚河胸口,又摸索往下,一颗颗解开那昂贵布料上的衬衣扣。

楚河也不阻止,甚至也没动作,就这么靠在宽大的扶手椅背上看狐狸精忙活。半晌他才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你们狐族千人千面,简直就跟人类一样了。有你这么顺从懂事的,也有那种桀骜不驯,天生嘴欠的,……”

小胡嫣然一笑:“不知是哪位前辈当年触怒了您?”

楚河悠悠道:“哦,那是我还没堕落成魔的时候了……胡晴你认识吗?”

小胡一愣。

紧接着下一秒,他脸色瞬间煞白,仿佛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被人抽干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缓缓腾起一团红黑相间的气,在半空中迅速凝结,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形;那形状越来越清晰,最终从气团中踏出一只脚,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就像撕裂空间般凭空而出!

小胡颤抖着回过头。

那大山压顶般沉重的威压迫使他弓下腰,连抬头都异常的困难。房间里的氧气被瞬间抽净,极端的窒息中,狐狸精连本能的媚功都忘了,他只听见自己的耳朵轰轰作响,眼珠几乎从眼眶里凸出来——

他看到那男子侧脸上符咒般的红纹。

“魔……”他听见自己牙齿清晰的打抖声,“魔尊……”

楚河轻描淡写的拢起衣襟,说:“忘记告诉你了,你要是也想成魔,找我是没用的,找他比较快。”

第2章 张二少鬼哭狼嚎:“哥啊!!!马勒戈壁的有鬼啊啊啊!!!”

狐狸精整个身体都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频率颤抖。他抖得是如此厉害,以至于连楚河都觉得,如果他继续这样抖下去的话,下一秒就能自己把自己的内丹吐出来。

不过小胡自己不觉得,他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魔尊抬起手,向他的天灵盖按下来都不知道。

“——好了,”突然楚河开声道。

他的声线非常特殊,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就像是亮光劈开混沌,狐狸精一个激灵,五脏六腑寒气上涌,刹那间就醒了!

魔尊的手停在半空,楚河说:“去吧,好好伺候二少。”

狐狸精连抬头看一眼魔尊长什么样都不敢,夺路而出的时候甚至差点撞到门,但他连疼都感觉不到,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魔尊回过头,淡淡道:“你真是什么都不挑。”

楚河笑起来,一颗颗把衬衣纽扣重新扣上。他顶着一张苍白平淡的脸,但一边笑一边系扣子的时候,这个表情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让人很难移开视线的味道。

“我连你都行,”他笑着说:“自然是什么都不挑的。”

魔尊那身绣金黑袍的下摆,随着脚步在地毯上发出诡异而轻微的摩擦声。其实他并不像地下世界流传已久的那样长着三头六臂,甚至也并不丑陋或可怕;如果他收敛魔息并伪装成人类走在大街上的话,除了气势较常人迥异之外,甚至都不会太惹人注意。

“我只有一点不明白,”魔尊很有兴趣的问,“你现在还对那头九尾狐耿耿于怀,到底是因为他真的嘴贱呢,还是因为你至今觉得他跟周晖真有那么一腿?”

楚河噗的一声:“梵罗,你觉得周晖当年率六组围剿地狱道,是因为你也很嘴贱呢,还是因为他也怀疑你跟我有那么一腿?”

魔尊梵罗想了一会,微微笑道:“我想不出来,也许兼而有之吧——不过如果换作是我,老婆跟着死对头跑了,这口气估计也挺难忍下来的。”

楚河端起桌上那碗被狐狸精端来的糖水,走到盥洗室顺手泼了,说:“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他走路的时候步伐很稳,腰板自然的挺直着,显得身姿非常优雅而有风度。梵罗抱臂靠在盥洗室门口,就这么挑眉盯着他的背影,光影中的眼神明暗不清;然而楚河像是毫无感觉般,突然又说:“对了,叫你手下的恶鬼别进主宅——昨天晚上在张顺房外晃荡,被我家烧饭大妈看见,差点活活吓死,我半夜起来整整给她叫了三四个时辰的魂……”

他一抬起头,梵罗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一手按在他裸露在外的侧颈上。

“继续说。”

“……今天我不得不给我弟弟泼了盆半夜裸奔的脏水,才把这事给抹过去。告诉你手下的恶鬼别找张顺麻烦,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梵罗嘴唇压在他脖颈边,笑声听起来有些沉闷:“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了。”

“那你应该还记得那一次我说过的话吧。”

“记得。”梵罗悠悠道,仿佛觉得非常有趣:“我就在想……你说周晖如果知道你现在的情况,他是会更想再弑一次魔呢,还是想再灭一次佛?”

楚河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然而他还没说话,只听外面书房门被敲了两下。

“哥?哥你在里面吗?”

楚河还没搭话,突然魔尊对着他的侧颈一口咬下!

鲜血涌出的同时楚河一把抓住水池边缘,结结实实无法掩饰的闷哼了一声。

“哥?”张顺在门外叫道。

——梵罗的犬齿深深刺入他血管,因为吮吸不及,一缕鲜血顺着半裸瘦削的后背流下,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楚河微微喘息,抬起头想说什么,但几次张口又颤抖着闭上了嘴巴。

魔尊咬着他脖颈上那一小块特别软的肉,说:“回答他。”

“……”楚河断断续续的深吸了一口气,扬声道:“我在!怎么?”

门外张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点疑惑了:“小胡有事先走一步,说他刚才不小心打扰了你,请我跟你赔罪!你干嘛呢哥?”

“……我知道了!”

“怎么回事啊?你在干什么?开开门!”

梵罗沉闷的笑声几乎都掩饰不住了,楚河忍无可忍,转头喝道:“我说我知道了!”

“你在干什么?搞什么呢,开门!哥!”

“滚去睡觉!”

张顺显然被惊住了,在门外眨巴了几下眼睛,才莫名其妙道:“火气这么大……在打飞机么?”

这话虽然是喃喃自语,但肯定瞒不过房门里两个人的耳朵。魔尊几乎要笑倒在楚河身上,一边笑一边抚掌道:“你这个弟弟,可真是个妙人——别管周晖喜不喜欢他,本座是挺喜欢他的,哈哈哈……”

楚河喘息着拢起衣襟,刚才被吸血的那块皮肉已经自动愈合,只留下一块如同吻痕般泛红的印记,周围泛着鲜明的血丝。

对人直接敞开内丹吸取灵力的过程让他精疲力尽,半晌才无力抓住魔尊的手,“放开。”

他手指就像冰一样冷得可怕。

梵罗站着而他微微俯身,魔尊就着这个居高临下的姿势盯着他隐忍的侧脸,看了很久才低声道:“我还是很怀念你那张真正的脸……”

楚河说:“放开!”

——虽然已经沦落到九天十地、无处容身,甚至连真身都无法寻回的地步了,但他骨子里不可悖逆的气势,却还是能从最细微的地方鲜明的显露出来。

魔尊没有动,半晌才把手缓缓从他衣摆下光裸的侧腰上抽出来。

“好吧,”他微笑道,“一切皆如你愿。”

·

张顺回到卧室,不由想象了一下他哥自己一个人在书房打飞机的场面,感觉有点惊悚。

在他的印象里,楚河是个沉默、自律、冷静近乎于冷漠的人:他从不惊讶、激动,既不大喜大怒也很少有情绪波动。他从不跟异性有接触,甚至连来自同性的亲密都敬谢不敏;整个人就像包裹在剪裁精致的黑西装里的冰块,就算在炎炎夏日,都散发出经年不化的寒意。

这样的人,放到古代就是个苦行僧,放到中世纪就是清教徒。张顺曾经恶劣的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患,但有一年两兄弟去泡温泉的时候他借机看过,好像也不是不正常的样子。

张顺对他哥有点发憷。

他知道他爸还在的时候,对这个不同姓的养子,也有点说不出来的害怕。

楚河据说是他爸再婚时,二婚夫人从外面带进门的。之所以称“据说”,是因为张顺从没见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后妈——那时候他就五六岁,被送到国外跟爷爷奶奶住了一段,回来就听说后妈出意外死了。

张老董事长第二次当鳏夫,从此就彻底歇了再娶的念头,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了起来。那个时候张顺虽然还小,却已经在身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知道楚河是养子,而且还是个有可能威胁到他继承人地位的养子——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继承权,但本能的护食还是有的;在身边人的怂恿下,也确实给了楚河这个便宜哥哥一些难堪。

张老董事长发现后勃然大怒,把他身边人清的清换的换,还把他叫去一顿训斥:“楚河是你哥哥!既然你叫过他一声哥,这辈子就要把他当亲生的兄长看待!”

张顺正是最叛逆的时候,立刻顶嘴:“我才没这个便宜哥哥,我不认他!你爱认你认去!”

张老董事长气急之下祭出家法,一顿皮带炒肉丝把张顺打得哇哇大哭,整整半个月没能下床。这还没完,从此老董事长只要逮着张顺就一顿唠叨,搞得张顺越看楚河越不顺眼,却也没敢再下什么黑手。

人人都说张老董事长偏心养子,搞得亲子怕了,才对兄长唯唯诺诺。

只有张顺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还记得刚挨打那天深夜,他从疼痛和口渴中迷迷糊糊醒来,却听到床边传来轻轻的交谈声。他立刻一动不动的假装还在睡,偷偷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只见十几岁的楚河坐在扶手椅里,张老董事长站在地上,欠身弯腰,神情竟然十分的……谦恭。

他从来想象不到自己的父亲还能跟谦恭联系到一起,但在那一刻,年幼的张顺心里第一个浮现的,确实是这个词。

“……阿顺还小,恶作剧也是有限的。你这样动辄一顿打,倒显得我特别不能容人一样……”

“是、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再——”

卧室里一阵安静,张顺怕自己被发现,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发出轻微平稳的呼吸声。

“没有下次了,”楚河站起身向外走去,“——天生佛骨,也是你能打得的?”

张老董事长在他身后,冷汗一层层浸透内衣。只见楚河走到门口了,才头也不回的指了指床上的张顺,说:“他渴了,喂他点儿水。”

……

那天深夜的一切,张顺年幼的记忆里是那么真切,以至于后来清晰得都有点儿假了。很多年后他都没法分辨出那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对话,还是因为疼痛和高烧而产生的幻觉;他只知道他爸后来真一指头都没动过自己,而楚河在他面前,对他爸从来也都是恭恭敬敬的,再没有过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样子。

但从那时候起,他心里隐隐约约的产生了那种感觉——他爸害怕楚河。

这种感觉是很难形容,更没法证明的,甚至连说起来都非常无稽。但,虽然张顺从来没有跑去向他爸求证,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这种隐隐约约的猜测和感觉,却一直根深蒂固的存在于他心里,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消失过。

可能是那天晚上小胡走了,张顺一个人睡的缘故,恍惚之间他翻来覆去的做了很多梦。其中一个梦就是他小时候那次对楚河下黑手,深夜用自己在大宅迷路的借口把他骗去仓库,关上电闸锁了他一夜——现实是他自己偷偷溜回卧室睡觉去了,楚河被锁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佣人发现放了出来;然而在梦中,却是他恍惚又回到了黑暗的仓库,静静看着黑暗中的哥哥。

楚河侧对着他,盘腿坐在一朵光辉灿烂的莲花中。他的脸安详平和,泛出白玉般柔和的光晕;在他周围挤满了虚虚实实的鬼影,都五体投地拜伏在地,远处还有数不清的冤魂,正从广袤的黑夜中拖着长长的哭号奔袭而来。

张顺怔怔的漂浮在半空,直到楚河睁开眼睛望向他,柔声问:“做梦了?”

张顺不知道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张家发过死人财,”楚河轻轻道,“那天被你锁在这里,我就顺手超度了这片亡魂。”

张顺瞳孔微微张大,他哥往他额上一拂,说:“回去睡吧。”

张顺再次陷入到乱七八糟的梦境中,紧接着眼前一变,成了白色的医院病房,瘦到脱形的张老董事长在病床上艰难的喘息着。

“阿顺……”他紧紧抓着独子的手,“我已经把——把家业留给了你、你哥哥……从此你要、要靠他照顾,要把他当——当你的亲生,亲生兄长……”

每一个字都像是揉着血淋淋的沙砾,他爸眼底生命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你要好好听、听他的话……平安顺利,你要一辈子都……平安顺利……”

他爸的手松脱下去,闭上了眼睛。

张顺全身颤抖,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堵了酸涩的血块,连唾沫都泛着火热的血腥。

一只手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

“别怕,”楚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低声说,“他去投胎了。”

张顺哽咽着问:“你——你怎么,你怎么知道?你怎么……”

楚河轻轻叹息,“我就是知道。”

张顺声气阻塞,眼眶通红,太阳穴就像被锥子钻着一样剧痛。他紧紧咬牙忍住痛哭,转头望向病床上的父亲,想看他最后一眼。

——然后他看见他爸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两行血泪缓缓流下。

“张顺……”他听见他爸幽幽的叫,“张顺,过来,张顺……”

过来……

张顺,过来……

张顺猛然从梦中惊醒:“爸!”

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个噩梦,卧室里一片黑暗,静悄悄的,时针正指向凌晨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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