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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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后是一道抄手游廊,单超整个人背对着太子斜躺在栏杆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里提着酒壶,满身落拓潦倒——都不用去看,从浓厚的酒气中就能闻出他喝了多少。
“你……你小心点!”李弘一看他的背影就心惊肉跳:“小心别摔了,等我过去!”
李弘退后两步,掉头跑出屋子,绕过成排连在一起的侍卫房,气喘吁吁从抄手游廊的尽头跑了过来:“单超大哥!你怎么了?”
单超喝得满面通红,目光怔怔望着长廊外那方天空,仿佛对当朝太子的问话听而不闻。李弘足足等了半晌,都忍不住要问第二遍的时候,才听他突然短促地笑了声,拎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没什么。”他淡淡道,坐起身拍拍身侧的栏杆:“别叫我大哥,坐吧,太子殿下。”
李弘略一犹豫,还是爬到他身侧的栏杆上去坐了,两腿悬空着晃了晃。
双腿垂下在宫廷中是一种非常粗鲁不雅的坐姿,李弘偷眼向周遭环视,正午是侍卫们执勤换班吃饭的时间,长长的抄手游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这才松了口气,问:“单超大……单禁卫,我可找了你三天都没见人,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单超满心烦闷块垒,却怎么也没法在这温室中长大的太子面前吐露,只得自嘲地笑了笑:“没事,烦劳殿下关心了,这三天不轮我执勤。”
李弘察言观色,理解地“哦”了一声,说:“这三日行宫中也平淡得很,圣上不知起了什么兴致,一直在召集近臣闭门清谈,但戴侍郎私下也没打听出召的是哪一位近臣——东宫对紫宸殿的渗透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还好,行宫中不见什么动静,难得我也清闲了几日。”
他伸了个懒腰,笑道:“尤其是皇后伴驾,连谢统领都闭门不出,东宫真是难得有这么平静的时候啊。”
单超许是醉了,脱口而出:“谢统领这几天——”
他话音猝然一顿。
但已经出口的几个字想收回去也来不及了,太子对单超沉郁面孔后淡淡的懊恼毫无觉察,撇撇嘴道:“谢统领养病去了。说是养病,昨儿却令人飞马回京,从他府中接来了个贴身侍女,底下宫人传言说还美艳得很呢。”
单超拎着酒壶的手指一紧。
侍女,贴身侍女……大概就是锦心了吧?
或者不是锦心也没关系,谢府中美貌小丫头多的是,接来哪个不一样?
灌下去的酒像是化作了火往四肢百骸烧去,烧得心底又酸又涩,单超甚至感觉鼻腔中呼出去的气体都那么滚烫——烫得令他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放浪形骸,不外如是。”李弘哼了声,还想说两句什么,但突然顾及到单超目前还在禁军讨生活,倒勉强忍住了鄙夷,只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不提他们了。”
单超提起酒壶,默不作声地灌了一大口。
“酗酒伤身,少喝点吧。”太子像个小大人一般劝道,“你要是在这宫里久了,就会发现皇宫虽然是天底下最尊荣富丽的地方,却也是最不能纵情任性的去处——你多吃两口喜欢的菜,多陪两天喜欢的人,都会有无数人拿大规矩大道理来压你,更别提多喝两口解闷的酒了。哪有给你一醉解千愁的余地?”
单超心说我把皇后亲外甥揍了一顿,保不准明儿就东窗事发流放三千里了,你们这些皇宫里贵人高雅的烦恼我纵想理解也有心无力啊。
但这位太子一向有些过于优柔敏感,单超就没提这茬,苦笑着岔开了话题:“——皇宫里日子还不好过,那外面无数平民百姓岂不都活在水深火热里了?你觉得外面的人自由,殊不知你身上一件衣服、一双鞋,甚至是碗里的一口吃食,都有无数人愿意用他们忍饥受冻的自由来换呢。”
“又没说出去做平民,”李弘被呛声了也不恼,反而羡慕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是有单大哥你这样的武功,天涯海角仗剑独行,别说肯定不至于忍饥受冻了,就算忍饥受冻又怎样!”
这就是子非鱼安知鱼之苦了。
单超哭笑不得,摆了摆手示意他别闹,太子却认真道:“你不懂,有时候我真是这么想的。唉——以前还好对小裴说说,以后连对她也不好讲了。”
他提到裴子柳,单超举起酒壶的动作略顿了顿,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李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连我都要瞒吗?我在人心里原来就是这么食古不化、冷血迂腐的人哪。”
单超:“……”
“小裴都告诉我了。”李弘淡淡道,“那天晚上若不是单超大哥你出手搭救,她这辈子就算完了——裴家把她送寺庙里去关一辈子都算是仁慈的。呵呵,你别以为是开玩笑,那些儒家世族就是这样,归根结底都是我造的孽。”
没想到裴子柳竟然把这要命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子,到底还是年纪小,对太子充满了天真的信任,不过由此也可以从侧面看出太子的品性在周围众人心里如何。单超不由道:“此事是贺兰敏之禽兽不如,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李弘直截了当地问:“如果小裴没有跟我好,那些人还会盯上她吗?”
单超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觉得裴家是想把女儿嫁给我——虽然裴家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圣上也有这个意思。因此毁了小裴,也就间接打击到了东宫、打击到了我,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否则小裴一个小姑娘,值得他们算计什么?”
李弘伸手去拿酒壶,单超却把手一收:“太烈了。”
李弘也没执着,叹了口气。
“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小裴,至少……刚开始是不太喜欢的。”李弘顿了顿,说:“但那些算计和交易是圣上、裴家和更多有利益牵扯的人们的,她只是个来陪我的小姑娘而已。久而久之,在我心里她就像是我的小妹妹一样了,没想到这也害了她。”
单超瞥了眼太子,发现这帝国最尊贵的少年脸上竟浮现出和年纪完全不相符的颓丧,想了想便安慰道:“别多心了,万幸最后没事。”
“——万幸。”李弘加重语气重复,冷冷道:“最后没事也是因为有单超大哥你,要是换作我,手无缚鸡之力,外有重重桎梏,我拿什么去救她?百无一用是太子啊!”
这话说得十分犯忌,单超立刻喝道:“殿下!”
太子蓦然收声。
尴尬的气氛足足僵持了半晌,太子才似乎赌气似的,迸出来一句:“我也没什么办法,以后不亲近她也不理她,这事就完了!”
单超是真的喝多了,脑海中竟刹那间掠过一丝混合着荒谬的讥嘲,那情绪还从他话音里遏制不住地带了出来:“殿下若真的这么想,以后就谁也不亲近谁也不搭理,岂不是谁都害不着,一辈子都干净了?”
李弘当即一愣。
“迫于一时情势而无能为力不算羞耻,但连想做点什么的心都没有,一味消极退缩,又能退到哪里去?”单超不假思索,这番话像是早已被什么人烙印在脑海中一样,自然而然便质地有声地脱口而出:“江山广阔天地浩大,但一个人可以退缩之地不过方寸。如果连应该承担的责任都畏缩放弃了,退到最后只能束手待死,岂不是死得更窝囊?”
太子呆住了,单超也有点发怔。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恍惚模模糊糊地闪过了什么,似乎有个熟悉的、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声音,也在他耳边说过相同的话。
“……万里江山、黎民社稷,但你能退缩之地不过方寸!退到最后不仅你自己束手待死,亦会将所有站在你身后的人拖下地狱……”
“从这一刻起你只能向前,便是连死都要面向正前,你的身后早已无路可退!”
“……”太子嘴唇微微发抖,似乎发不出声音来,半晌才沙哑道:“可……可是我……”
他蓦然住了口,神色中的苍白渐渐被另一种了悟所取代,眼底浮现出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决:“你……你说得对,我是太子,怎能有那么窝囊的想法?”
他跳下栏杆,转向单超,认真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近日来连番挫折,是本王钻了牛角尖,所幸有单超大哥提点,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单超思绪纷乱,一时还没答话,便只见李弘欠了欠身,掉头大步向长廊尽头走去。
他来的时候是一路小跑着的,回去的时候步伐却快而有力,仅仅从背影来看就透出极大的不同。
单超略微怔忪地目送着他远去,脑海中却似乎浮现出另一个身影——那是个年轻人的目光透过无数被湮没掩盖的记忆,深深地望向自己,眼底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失望、果决和破釜沉舟。随即他转身向远处走去,连头都不回,烈日下束起的长发裹挟在斗篷中呼啸扬起,渐渐隐没在了万里黄沙遥远的深处。
单超胸膛起伏,嘶哑地低声道:“……师父。”
他仰头喝空了最后一口酒,随手把酒壶一扔,纵身直上屋檐,在瓦片上轻如鸿毛地借力一点。
——即便如此酩酊落拓,这一纵身却堪称兔起鹘落,连瓦片上的灰尘都没有惊起,便只见他像猛禽凌空而过,径直向清凉殿方向而去了。
·
清凉殿,偏殿。
单超在窗棂下一动不动地站了快半个时辰。
清凉殿本为皇后居所,这几日武后陪着圣上听近臣清谈,在乾泰殿闭门不出,因此没有主人的清凉殿也就去了大半排场,来往宫女太监一个不见。午后换值时侍卫不多,偶尔有防卫远远经过,凭单超的身手,即便带着醉意也能轻易避过。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门进去。
他像是又回到了那个月夜下,肩膀上沉沉地按着谢云一只手,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谢云在做什么呢?
闲坐中庭,看书喝茶?
还是红袖添香……温香软玉?
单超毕竟还太年轻了,正值血气方刚之年,酒意从脑髓中蒸腾而上,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的画面,妒意混杂着狠气涌上心头。单超把心一横,拔剑出鞘,用剑尖伸进窗棂缝中一挑,内侧玉钩啪地一声轻轻打开,窗户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条小缝。
单超两根手指夹住窗角,一打量,里面竟然还挂着厚实的窗幔,外面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
单超皱起眉,再将窗幔拉开一条极为细小的缝隙,只见昏暗的殿内隐约透出微光,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青天白日的,这还能是……在干什么?
单超血液似乎凝固了下,几欲咬牙转身走开,但又割舍不去,在原地足足僵立了数息。
不远处传来极其轻微的动静,巡逻侍卫又转回来了,眼下已经没有任何做思想斗争的时间。
单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抬脚那一刻他都觉得自己疯了,但止住步伐掉头离开又万万做不到——就在那电光石火的刹那间,他整个人已从窗棂中翻进了殿内,随即反手关窗,垂下窗幔,外面的侍卫正巧从走廊尽头转了过来。
单超长长吐出一口气,起身望向大殿。
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殿上有一张广榻,谢云侧对着他,双眼紧闭上身光裸,盘腿坐在榻上。
按理说隔着这么一段距离,眼睛是睁是闭很难看清楚,但谢云眼睫极长,闭拢时形成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弧度,单超甚至能看清末梢在鼻翼投下的淡淡阴影。
他长发被一根青缎绑在脑后,没绑起来的几缕就垂落在耳侧。头发和肌肤互相反衬,黑的越发深黑而白的越发素白,就像一尊因为刀工异常凌厉,而显得精致绝伦又高高在上的雕像。
单超眉梢微微一跳,心底才冒头的火热绮念被活生生压了回去。
——谢云身侧昏暗的空气中,正缓缓游动着数条淡青色光带,隐约能看出虎须鬣尾、有鳞有角,就像是几条飘渺的……
青龙!
单超心脏咚咚跳起来,被他强行压了回去,顺着大殿内一级级台阶缓缓走了上去,低声道:“师父?”
谢云一动不动。
“师……谢云?”
还是没有回答。
谢云眼底有淡淡的青痕,面色憔悴疲惫,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单超伸手一探,只觉他鼻息极其微弱,但仔细感觉却又非常稳定,不像是有性命之虞。
……这是在练功,还是疗伤?
如果是后者,难道他受了什么伤不成?!
单超单膝半跪在谢云面前,伸手就去按他搁在膝头的手腕,想搭一搭脉。然而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谢云皮肤的瞬间,一束光晕突然袭来,凌空化作龙头,对单超猛地一扑!
单超下意识抬手去挡,紧接着掌心就碰到了龙头,天青色光晕像水一样化开了,将他整个人虚虚地一拢。
“谢——”
单超的声音戛然而止,彻骨冰寒顺着光晕浸透五脏六腑,随即直上脑髓,惊起深渊中无数纷飞泛黄的画面。
那些残缺不全的场景一幕幕一帧帧,记忆仿佛走马观花般从他眼前掠过。这一刻昏暗的大殿在虚空中支离破碎,单超眼前闪现出与此刻无比相似的景象。
低矮的土屋中,一个少年坐在榻边,皱眉紧紧盯着榻上沉睡的年轻人。
单超盯着少年熟悉的脸,从脊椎上泛起一阵战栗——
那是他自己!
少年天生眉骨高耸而眼窝深邃,鼻梁直而锋利,很明显能看出日后英俊的轮廓。但他皮肤却早早带上了大漠风沙打磨过的痕迹,几乎看不出因为年纪而带来的幼稚,相反眼底倒有一丝沧桑、紧迫和专注的神采。
如同一头已经舒展骨骼,长出獠牙,正向青壮时代迈进的幼狼。
“师父,”少年喃喃地道。
床榻上年轻的谢云呼吸平稳,毫无知觉。
他面孔比几年后更秀美柔和一些,全然没有朝堂上尔虞我诈出来的邪性和凌厉,熟睡时侧颊看起来甚至有微许的温柔。
少年喉结上下狠狠一滑,缓缓俯下身。
单超的瞳孔骤然张大,恍惚意识到了下面会发生什么,心底有个声音甚至已经破口嘶吼了出来——不要!
千万不要!
但他徒劳的阻止无济于事。
少年颤抖的唇终于落在了谢云嘴唇上,轻轻地贴在了一起。
那是个青涩、克制,又充满了*的亲吻。
少年抬起头,怔怔盯着谢云,胸膛剧烈起伏,分别撑在谢云身侧的双手松了又紧,将床单死死地攥成一团。
“……师父,”他又几乎无声地轻轻叫了句,无形的刺激和罪恶感伴随这两个字,如同细微的电流涌过心脏。
他重重闭上眼睛,终于强迫自己转开目光,起身退后一步,又退了一步,才生怕自己会失控般,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因此他没有看见,身后床榻上谢云倏而张开了眼睛。
谢云眼睫下那丝眸光仿佛深潭,潭水表面永远静止如镜。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床顶,半晌才看不出任何情绪地,轻轻合上了眼皮。
·
单超眼前雪片般混乱的记忆再次纷飞落下,紧接着星转斗移、场景变换;漠北深处那间小屋在虚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清凉殿内突然响起了“砰!”地一声响。
单超掌心重重撑在地面上,手背筋骨凸出,满心只有几个字。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早就知道!
“退到最后不仅你自己束手待死,亦会将所有站在你身后的人拖下地狱……从现在开始起你必须往前走,你的身后无路可退!……”
电光石火间单超终于想起了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谢云的:“——可是,”伤痕累累的少年跪在地上粗重喘息,犹如乞求般抬起头看向谢云,目光绝望炙热又孤注一掷:“我不想离开这里,也不想往前走,万里江山是他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跟师父在一起,我……我想跟师父永远一起待在这片大漠里!”
——咚咚咚!
“统领,统领在吗?”
单超惊醒过来,骤然抬头,只听殿门又被拍了两下,马鑫的声音在外面毕恭毕敬道:“统领,锦心姑娘来了!”
谢云还是紧闭双目盘腿而坐,仿佛入定般没有任何反应。光晕形成的青龙仍旧在他周围流动,刚才那条扑向单超的青龙已经退出来了,正在谢云头顶缓缓盘旋,洒下无数细小如尘埃般的光点。
单超迅速向周围环视一圈,空旷的大殿中根本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抬头只看到房梁。
锦心的声音在外面笑吟吟道:“无事,统领在运功,我自己进去吧。”
门吱呀一声,与此同时单超长身而起,闪电般飞上房顶,身影在大梁间一隐。
就在同一时刻,锦心提着红纱裙跨过大殿门槛,反手关拢门扇,曼妙的身影向谢云走来。
单超居高临下地眯起了眼睛。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锦心裙裾铺在莲花地砖上,犹如红浪翻滚、摇曳生姿,说不出的风情妩媚;她一步步登上玉阶,来到广榻前脱了绣鞋,赤着白嫩的双足走到谢云身后,充满柔情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她抬起染了鲜红蔻丹的手,在单超的视线中,轻轻落在了谢云后肩上。
第34章 龙性
锦心毫无疑问是个美人。
当她指尖触碰到谢云光裸后肩的同时,大殿中九条青龙幻影一拥而上,绚烂光晕中她纱裙滑落、红衫委地,手臂到胸前大片肌肤辉映在光芒中,白得令人心驰神荡,甚至移不开眼睛。
这样一个女人站在谢云身后,红艳的嘴唇带着微笑,整个丰腴有致的身体都快贴在他脊背上,那旖旎的场景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贲张。
单超呼吸粗重,按在房梁上的手一紧。
他指尖下的木梁上登时爆出裂纹,龟裂迅速无声无息,顺着木料瞬间蜿蜒出了数尺远。
“隐、天、青,”锦心笑吟吟道。
她似乎对身侧不断游走的青龙幻影丝毫不惧,指尖顺着谢云的胸膛下滑,停在了左心位置,紧接着俯下身,将红唇贴在谢云耳边,轻轻张开口。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话还没出口,突然谢云睁开眼,啪地按住她抚在自己心脏位置的手,旋即翻腕将她整个人从自己身后扯了过来!
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只听“咚!”一声闷响,锦心一条胳膊被谢云反拧,头朝下狠狠按倒在了地上!
“……统领太不怜香惜玉了,”锦心肩膀到手臂关节几乎完全弯曲,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疼得脸色发白,但仍然喘息着露出了妩媚又楚楚可怜的笑容:“为……为什么突然发火,锦心做错什么了吗?”
谢云垂下眼皮,眸光波澜不惊:“你脑子有病吧,明崇俨?”
房梁上,单超面色登时微变。
锦心也是一怔,嘴角那抹勾人魂魄的笑容变成了无可奈何,随即整个人恍然一变,赫然在谢云的挟制下变回了那个青衣飘飘的方士!
——方士仍旧斯文俊秀、意态潇洒,甚至手里还抓着把一看就很名贵的桃木扇,要是直起身来举着扇子扇两下的话,必然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是此时这位半边身体扭曲并且被迫以头抢地的佳公子看起来十分滑稽,明崇俨苦笑了声,虚心问:“谢统领果然火眼金睛,请问是怎么看出破绽来的?”
谢云反拧着他肘关节的手指一用力,明崇俨立刻哎哟叫唤起来,谢统领一向非常沉稳好听的嗓音中夹杂着明显的厌恶:“——装神弄鬼,巧言令色。锦心人呢?”
“锦心姑娘安全无恙,只是小睡了会儿……啊!”
明崇俨一声惨叫,冷汗涔涔地喘了半天,才挤出了个竟然还十分诚恳的笑容:“谢统领何必如此反感?是觉得在下花言巧语哄骗了皇后,还是因为在下乃暗门掌门尹开阳举荐,犯了你的禁忌?”
谢云皱眉不答。
明崇俨勉强回过头看向他,笑脸中隐约透出一丝玩味:“还是因为,统领单纯厌恶被男子触碰呢?”
谢云五指一紧,明崇俨的肘关节顿时爆出脆响!
“啊啊啊——”明崇俨夸张地惨叫起来:“痛痛痛!在下胡言乱语,请统领饶命——!”
明方士这一嗓子真是曲折婉转、余音绕梁,连在房顶上的单超都忍不住捂了下耳朵。谢云把手一松,喝道:“住口!”
明崇俨立刻乖乖闭上嘴巴,不断挣扎回头用眼神讨饶,示意自己错了。
谢云冷冷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谢统领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听闻统领身受重伤,念在一面之缘的份上特来探看罢了——哎哟!”
“看我死没死?”
“隐天青九龙护体,自然不会死,但未来三个月间再轻易动武的话,就……”
谢云眼底闪过狠色,制着明崇俨的那只手纹丝不动,另一只手就向他后颈伸去。
但明崇俨仿佛身后长了眼睛,就在谢云手指快触到他那根脆弱的颈骨的同时,突然仰头大叫:“不不不!住手!”
同时他泥鳅般一滑,整个人身体刹那间变成幻影。谢云只觉手上一空,定睛看时,只见明崇俨竟然已凭空出现在了丈余以外!
“——统领饶命!”
明崇俨踉跄了下才站稳,慌忙扶正歪斜的方士高帽,貌似狼狈不堪,但嘴角那上勾的弧度又流露出狡黠:“在下真的只是来探病的,一片赤诚天地可鉴!谢统领如斯美人,何必动不动就搞打打杀杀的那一套?”
这方士刚才突然消失又出现的一下,倒真有点神鬼莫测的意思,在单超看来不像是骗人的障眼法——但谢云并未有任何表示,甚至也没对明崇俨话语里的轻佻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眯起眼梢打量了方士片刻,目光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是么?既然看完就可以滚出去了,不必动手动脚。”
明崇俨恳切道:“在下还带了探病的礼物……”
“拿走。”
“谢统领不想知道尹掌门这次回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吗?”
房梁暗处,单超呼吸一顿。
“……”只见谢云下沉的唇角终于略微扬了一下,却是个极其细微的冷笑:“怎么,你跟尹开阳不是一伙的么?”
“我只是个对四圣家族特别感兴趣的方士罢了。”明崇俨理了理衣摆,盘腿坐在地上,用扇子特别风度翩翩地对自己摇了两下,微笑道:“青龙印和凤凰印几代互相残杀,几乎到了灭族的程度,当世能见到统领这样的隐天青都是侥幸了——因此我才会纠缠不放,请统领千万勿怪。”
这人居然能把纠缠不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是个人才。
谢云淡淡道:“但你这样的方士我却见得多了,变成尸体的更不在少数。你既然是个跳大神的,别光算别人的命,算算自己还能活多久如何?”
明崇俨眉眼一弯:“知天命者算不了自己,但我肯定能活得比谢统领你长。”
谢云冷冷地盯着他。
“谢统领在锻剑庄为了对付神鬼门景灵而强行开印,原本就已经处在最衰弱的时候,现在又被尹掌门在心头按了一掌。”明崇俨目光在谢云胸前一溜,悠然笑道:“谢统领再这么耗下去,都不用等金龙正位,最多一两年就该衰弱而死了……但一两年我还是很有希望能活过的,您说是吧?”
谢云尚未答话,房梁上的单超心脏骤然一沉。
在锻剑庄为了对付景灵而强行开印?
被尹开阳重伤心脉?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单超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了什么,心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难道三天前……
谢云原本盘腿而坐的姿势变了,右膝盖抬起撑在手肘下,修长的十指交叉,下颔微微抬起审视着明崇俨。
这个姿态让他看起来漫不经心又异常的危险,似乎还有一丝高高在上;如果换个人这么做,这种模样应该是很容易惹来反感的,但在谢云做来,却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居高临下的魅力。
“……都说青龙印男的俊,凤凰印女的俏,这话果然不假。”明崇俨摇摇桃木扇,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可惜美则美矣,却是个惦记着想要在下小命的美人,唉……”
“你再多嘴贱一句,”谢云从容道:“就连活过这一两天的希望都不会有了。”
明崇俨又叹了口气:“但如果在下死了,谁来把尹掌门的真实意图当做探病的礼物来送给谢统领你呢?”
这方士的说话方式向来云山雾罩,难得这句却非常直接,大概是怕了谢云这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主——方士也只有一条命而已。
谢云看出来了,却不动声色:“尹开阳到底想干什么?”
明崇俨果然没再嘴贱,啪地把扇子一收,摆出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问:“谢统领觉得,这世上最大的权力是什么?”
谢云道:“朝堂之上,九五至尊。”
“但朝堂上的九五之尊传承天命,万万人中才能出一个。若没有托生在帝王家的话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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