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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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剑庄不敢拒绝,这点不仅谢云看出来了,不远处傅想容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母兄的迟疑,当即哭得更厉害了:“我不去那吃人的地方,我不去!”她一推老夫人,含泪转过身来,冲着陈海平嘶喊:“表哥!”
陈海平一愣。
傅想容哭道:“我与表哥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来虽然大人没明说,但表哥也应该知道我的心,表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嫁到那神鬼门去?”
——这是傅想容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清楚地表白出来,还是当着所有人面前,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陈海平顿了顿,抓着剑柄的手缓缓握紧,半晌轻轻闭上了眼睛。
“想容。”
那声音穿过大堂,和他平素给人的感觉完全迥异,带着完全静下来的嘶哑和沉郁。
“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今日纵有强敌在前,但大好男儿三尺青锋,若眼睁睁看着自己表妹跳进火坑却束手不救,那我就连个男人都不能算了。”
“但——你的心思表哥却不能领。”
“表哥一直只把你当妹妹看,若领受了你的心思,那就是辜负了你了。”
满堂一时沉寂,唯单超意外地摇了摇头,极轻道:“这陈大公子,倒真是个男人……”
紧接着他眼角余光瞥见谢云,突然一愣。
谢云望着陈海平,却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更晦涩更久远,早已湮没消散在了漫天风沙中的往事。
许久他眼底渐渐浮现出一丝沉默的,悠远深长的叹息。
“……”傅想容面色通红又雪白,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骤然崩溃尖声嚷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表哥明明是喜欢我的!”
“我才不要嫁人,除非我死——!”
只听堂前环佩叮当乱响,傅想容一个箭步冲向大厅角落里的石柱,竟是激愤之中就要寻死!
“想容!”
傅文杰不良于行,老夫人年老体衰,厅堂中很多人又完全没反应过来;单超身形最快,正闪身要拦住她时,突然只听门外一声——嗖!
单超猝然顿住,偏头。
一枚光影穿过众人,擦着他脸颊飞掠而过,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啊!”傅想容被打中脚踝,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这时那物才悠悠落地,众人目光齐齐投上去,瞬间都惊呆了。
“树……”有人失声道:“树叶?”
落叶飞花,皆可伤人,这简直是传说中闻所未闻的功夫!
——是什么人?
“大小姐脾气好烈,”一个冰冷清晰的少年声音从门外响起,懒洋洋道:“真这么想死,嫁了人之后再慢慢死也不迟。”
所有人猛然回头,只见正堂门外,十数个白银面具的黑衣人簇拥着中间一个少年,正跨过高高的门槛,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那少年面容极其俊美,眉目如星薄唇嫣红,甚至有点过分漂亮了的意思;但身形亦极其彪悍,一身劲装短打,透过衣料都能看出上臂、背部、腰间结实的肌肉。
令人胆寒的是两点。
第一此人竟满头红色短发,其色鲜烈如血,衬着胡人般雪白的肤色,简直称得上是妖异;第二便是他背上左右交叉着一对兵器——两把巨大铁钩。
钩尖森利,寒光闪闪,就被他这么不带鞘地随身带着,似乎随手就能抽出一勾,将人当头剖得肚穿肠流。
“神……”足足过了数息,才有颤抖的声音从人群中细细传来:“神鬼门……”
少年站定在大堂中间,负手而立,神色轻闲:“在下神鬼门首座大弟子景灵,景帝传于武的景,灵鳗恐是龙的灵。”
“各位见教了。”
——单超紧盯着少年身侧那十数个蒙面手下,瞳孔急速缩紧。
大内禁卫统领谢云那终年不去的白银面具,以及那一天在密道中听见的话同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谢统领不愧暗门杀手出身……”
“太子至今性命垂危,而你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大厅中窃窃私语不断,首座上傅文杰胸膛剧烈起伏,半晌紧盯着景灵嘶哑道:“景公子大驾光临寒舍,到底意欲何为?!”
这话里的敌意相当明显,然而景灵却毫无觉察般,挑起一边眉毛轻松道:“提亲啊。”
“锻剑庄虽然基业浅薄,但好歹也有百年历史,容不下他人在此撒野!若神鬼门想要放肆,休怪我锻剑庄今日也不再给你们留情面了!”
景灵笑问:“提亲也算放肆?那你家姑娘这辈子是不是不打算嫁人?”
众人登时为之绝倒。
“提亲不是这么个提法,想容也不能嫁神鬼门这样的宝地!”老夫人拍案要骂,傅文杰厉声打断了:“请景公子回吧!”
景灵笑嘻嘻的脸色骤变,那邪气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了令人胆寒的狠色。
“那如果,”他缓缓道,“我就要娶呢?”
气氛紧绷起来,大厅中人人屏息,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做梦!你算什么东西,本小姐死也不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傅想容陡然爆发出石破天惊一声尖叫,继而泪眼四顾,突然瞥见了人群中僧衣佛珠的单超,当即怒吼:“——本小姐宁愿嫁个和尚,也不嫁给你!”
单超:“……?”
大厅中一片鸦雀无声。
如果说刚才的安静是紧张的话,那现在就是诡异了。
景灵顺着傅想容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原本想顺口讽刺两句,但目光与单超一对视,立刻像雄狼于人群中嗅到了同类气息般,不以为人发觉地震了震。
单超身负双剑,抱臂而立,剑眉锋利,眼神清明。那姿态就像大漠中被风沙磨砺千年却岿然不动的巨石,散发着无形而强势的压迫感,令人从心底里油然升起一股冰冷的敌意。
“……”景灵收回目光,冷冷道:“大小姐开玩笑吧。好歹号称武林第一美人,怎好去嫁个和尚。”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手已从负在身后的姿态垂向身侧,食指、中指微微弯起,手臂肌肉无声绷紧。
——然而傅想容没看见。
傅想容似乎想到什么,眼前一亮:“你们不就想娶武林第一美人吗,好!”
她忍着脚疼爬起来,跌跌撞撞扑向前。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但只见她此时动作异常灵敏,径直冲到人群中谢云面前,刷地撕下了谢云的面纱!
“——这才是武林第一美人!”
傅想容指着谢云,声嘶力竭道:“姓景的,你放过我,去娶她吧!”
单超勃然动怒,出手夺过傅想容手中轻纱:“你——”
众人同时转头看来,只见谢云眼底仿佛有些意外,但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挑眉瞥向不远处的景灵。
景灵怔了下。
他眉头慢慢紧皱,目光死死盯着谢云的脸,像是某些深刻的片段突然从脑海中闪了出来:“这位——”
紧接着他眯起鹰鹫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谢云肩膀、胸前和胯骨,后面那“姑娘”两个字久久没有出口。
——他的声音顿住了。
第9章 欢喜佛
景灵盯着谢云,半晌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行,”他凉凉道,目光虽锁在谢云脸上,话却是对傅想容说的:“傅小姐放心,你暂时还是武林第一美……女。”
傅想容登时又惊又怒:“为什么?!”
“因为……”
景灵身侧的手倏而翻转,劲风弹出,疾射而过,闪电般迫到了谢云面前——
当!
千钧一发之际,单超仓促出手,连鞘带剑,在暗器离谢云左眼睫末梢仅有寸余距离内,重重挡下了这一击!
咚一声暗器跌落在地,大厅瞬间哗然。
所有人齐刷刷望去,只见那赫然是一枚小拇指肚大的金弹!
单超一低头,只见包裹七星龙渊的碎布已经被气劲撕裂,露出了一点白色的鲛皮剑鞘——那坚硬厚实的鲛皮表面甚至都留下了细微龟裂,可见如果这一弹打入眼球,会是怎样头颅爆开脑浆迸裂的惨况。
谢云抬眼瞥向单超,柔和道:“——多谢。”
从金弹出手、迫近左眼、到剑鞘紧贴他鼻尖横入挡住暗器,这整个过程中他未有丝毫躲闪,面色未变半分,甚至连眼睫都没有动一下!
“……”单超盯着他,缓缓反手回剑:“姑娘客气。”
“你这红毛鬼!”这时大厅中已有年轻弟子再也按捺不住,拍案怒道:“人家姑娘惹到你了吗,至于这么出手伤人?!”
“心狠手辣!猪狗不如!”
“邪教,果然是江湖邪教!”
……
景灵充耳不闻,只抱着结实的手臂,冷冷打量着单超。那目光如同他鲜红的发色一样隐含血腥,单超却毫无畏惧地直面他,单掌合十作了一礼:“这位公子见谅。龙姑娘是贫僧带来锻剑庄的,也定要完完整整一根头发不少地带走。若公子一定要找这位姑娘的麻烦,今日在这堂上,贫僧就只好请你切磋一下了。”
出乎意料的是景灵并未动怒甚至出手,目光由单超移到谢云脸上,片刻后不怒反笑:“很好。”
说着他竟没再管单超那边,径直转回傅文杰:“少庄主怎么说?”
气氛无比凝重,危机又回到了傅家这边。傅文杰和老夫人对视片刻,嘶哑道:“我竟不知家妹有何好处,引得神鬼门这般苦苦勒逼……”
“想多了,”景灵嘲弄道:“人想得多容易早死。”
傅文杰转又望向傅想容,小姑娘惊惶瞪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头发玉簪都乱了,无比狼狈又可怜不堪。
——不论再如何跋扈,也只是个十多岁被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而已。
傅文杰艰难道:“在下就只有这一个妹妹……”
“江湖中也就只有一个锻剑庄。”
景灵环视大厅中敌意深重的众人,笑道:“各位可能有所不知。当日黄海帮也曾一力拒绝将土地田庄售出给神鬼门,细算不过前年的事,如今江湖中大概已经没人能记得曾有个黄海帮的存在了;崆峒派非说那劳什子玉印是他们的,还派了个帮中元老上门讨要,如今那元老全身经脉被废,应该还躺在床上。”
“我今日虽孤身上门,但神鬼门本来就是杀手集团,眼下已有不少高手潜入了淮南。各位都是名门子弟,锦绣年华大好前程,我也觉得若是轻易就将命丢在了这里,未免有些……”
他如电的视线从大堂中每一张或义愤,或激怒,或胆怯,或瑟缩的脸上扫过,缓缓道:“……不划算。”
“你!”堂下崆峒派弟子霍然起身,怒道:“你还有脸提!我掌门师叔……”
锵!!
——他身边不远处,陈海平拔剑起身,箭步上前,只听当头巨响,硬生生格挡住了神鬼门两名蒙面杀手砍下的刀锋!
而在他身后,那名崆峒弟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张着嘴僵硬在当场。
紧接着,陈海平手中剑身发出可怕的龟裂,猝然被压断了!
只听轰然一声,陈海平在剑身飞旋而出的同一时间闪避、拉住崆峒弟子,两人同时避过了神鬼门杀手顺势斩下的刀锋;紧接着两人也同时失重,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刀锋左右交叉,电光火石间,从陈海平面前一擦而过!
傅老夫人惊呼:“海平!”
大厅中数人纷纷起身:“住手!”
景灵懒洋洋道:“所以说人要是多嘴,也容易早死。”
“够了!”傅文杰用力拍打桌案,铁青着脸怒吼:“够了,景公子!让你的人立刻住手!”
大厅中人人起身,满地狼藉,所有神鬼门杀手腰间刀锋拔出过半;一时满堂剑拔弩张,空气紧绷得一触即炸。
似乎只要有人再稍微动作半步,整个局面就会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里。
景灵却是很闲的。
他那张脸明明漂亮得让小姑娘脸红,眉梢眼角却满是杀伐惯了的,漫不经心的冷酷。
“少庄主有什么话想说?”
“……”傅文杰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涩声道:“神鬼门提亲之事,实在事关重大,想容好歹是我唯一妹子……”
“锻剑庄暂时无法立刻应答,请景公子在庄内暂住,三天之内,锻剑庄定能拿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复。”
景灵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闻言只挑眉看看傅文杰,继而目光移向老夫人、傅想容、陈海平、以及大厅中表情僵硬的众人,如毒蛇舔信般缓缓扫过单超,最终钉在谢云深潭般毫无波澜的侧脸上。
“好,”他居高临下地挑起嘴角,说:“就三天。”
·
经过神鬼门上午这一闹,单超原本打算立刻动身离开锻剑庄这是非之地,但谢云却告诉他不能走。
单超从小在漠北长大。大漠孤烟,万里长河,驼铃穿越白云声声,第一没见识过女人,第二没领教过江湖。
他空有绝佳的天赋、绝佳的根骨,两把传说中得之即可得天下的上古神剑,还有一个只在无数深夜梦回中出现过的师父;然而不论天子朝堂还是江湖武林中,最基本的东西,他都是完全不知道的。
“锻剑庄眼下强敌在前,随时有灭门之虞。大师要是现在就走,事后若锻剑庄灭了,你就是束手旁观的罪人;锻剑庄没灭,你也是临阵脱逃的小人。”
“而锻剑庄是没胆量在下个月武林大会召开前和神鬼门正面冲突的,因此必然会想法子拖。拖过这一阵,危机解除,才是大师与我离开的时机。武林白道喜欢彼此‘抬轿子’,互相吹捧互相烘托,日后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出去后,与锻剑庄携手御敌的美名自然少不了大师一份。”
谢云负手站在池塘边,随手丢点鱼食下去喂大红锦鲤,惹得水面鱼儿争相上浮。秋风穿过金桂树梢,把他鬓发轻轻拂去耳后,柔黑的头发、素白的脖颈,颜色分明又调和,娓娓道来如聊天一般。
单超眉心动了动。
似乎很久远之前,在他如一头离群幼狼般苦苦挣扎又凶狠好斗的少年时代,也曾有一个人这样镇压他,安抚他,再谆谆善诱地教他。
然而那只是种熟悉又飘渺的感觉,他的意识如浩瀚深海,连一丁点具体的片段都难以抓住。
“大师?”
单超骤然回神:“是。”
谢云轻描淡写道:“大师与我朝向时,不用如此紧张。”
单超沉默了会,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风流闲适身形削瘦的“龙姑娘”,缓缓说:“……有时我感觉,你有些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你执念太久了,年轻人,”谢云挥手把鱼食向池塘一洒,淡淡道:“看谁都像你师父。”
·
是夜,锻剑庄四下俱寂,屋檐、长廊、树影和池塘都笼罩在浓墨般化不开的夜色中,微风在昏暗处掀起窗帘,无声无息。
重重纱幔中,谢云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个结实精悍的少年身影正站在榻边,月光从窗棂外移过,映亮了他血红的头发,和俊秀妖异的侧脸。
“云使,你醒了。”景灵微笑道,眼底闪动着狼瞳在月夜下森寒的光。
谢云目光向侧边一扫,只见房里黑影憧憧,东南西北角上起码还守着四五个神鬼门杀手。
他轻轻出了口气,说:“你认错人了。”紧接着要坐起身。
但下一刻景灵手持夺魂钩抵着他的咽喉,把他硬生生推回了榻上:“天涯何处不相逢,你不先问问我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谢云问:“干什么?”
景灵脸上满是恶意,他俯下身对着谢云的耳边,低声说:“干你。”
谢云笑了起来,戏谑道:“若偷香窃玉也分品,阁下这该算最末一品了。我以为你好歹是神鬼门首座弟子,不至于干这么没格调的事……”
景灵问:“何谓分品?”
“夜探香闺,剖白心迹,你情我愿能算上品;虽用药用强,但温柔小意,鱼水之欢巫山共享,能算中品。”
“至于你这种连强上都不敢单枪匹马,还得找几个手下在边上看着的……下品都不能算,估计得是下下品了。连首座弟子都失败至此,看来神鬼门如今江河日下得厉害啊。”
月光从景灵背后映照进来,穿过重重纱簟,将谢云半边身体晕染在银白色的光影里。
景灵慢慢眯起眼睛:“——那你通常算几品?”
“我不干这种事,”谢云懒洋洋道,“这世上跪着求我看他们一眼的人太多了。”
“哈哈哈——”
景灵倏而大笑,只是那声音里却毫无半点笑意,听着只让人心胆俱寒:“说得好!果然心思狡诈这四字断语不是假的!——你们下去吧。”
景灵一挥手,屋子角落里的黑衣杀手齐刷刷欠身,随即在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即他笑容一收,如猫捉耗子般紧盯谢云,一字一句问:“那如果我告诉你,这不叫偷香窃玉,而是叫——报复——呢?”
谢云说:“我不记得在这方面哪里得罪过你。”
景灵漂亮的脸上带着那种毫不掩饰的,混合着狡黠和残忍的神情,夺魂钩轻轻一挑,便把谢云胸前白绡衣袍纽襻撕开,露出了锁骨到胸前的光裸皮肤。
紧接着他伸出手,却没有碰其他地方,直接按在了谢云耳后。
那一小块肌肤柔软温热,透过指尖可以感知,脉搏正一下下稳定地跳动着。
景灵心下难以遏制地掠过一片狐疑。
——竟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丝内力。
·
怎么可能?
景灵脸上阴晴不定,片刻后突然手指顺着谢云侧颈往下移,直至按在他咽喉上:“你这是被人封了气海劫持来的,还是又走火入魔了?”
谢云诚恳道:“搞错了吧少侠,我什么时候走火入魔过,在下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唔……”
景灵卡在他咽喉上的粗糙有力的拇指骤然下按,谢云立刻失声,片刻后面色开始渐渐发红。
“你说,要是你这副模样搁在神鬼门会怎么样。”景灵饶有兴致道:“我该不该先好好消受你一下,然后再把你弄回去神鬼门,试试看会发生什么事?”
“……”
谢云眼底似乎汪了水,昏暗中粼粼泛光。
景灵呼吸有些急促,慢慢俯下身来。他眉宇间夹杂着桀骜的狠色,月色下精悍的身躯带来一种难言的压迫感,靠近便传来火热的体温。
谢云垂下眼睫,搁在身侧的手无声无息抬起。
啪!
景灵耳侧遭受重击,头脑瞬间一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倒——那只是刹那间的事,他反应也极快,当即提气撑住身体,但电光石火间手上夺魂钩已被谢云抽去。
景灵闷声一哼,五指成爪反手去夺!
然而谢云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在躲避的同时,顺着他的手臂经络啪啪啪点了数处大穴——景灵手臂瞬间一沉无法抬起,登时大怒,张口就要厉喝,下一刻谢云已翻身跨坐在了他脊背上,钩尖闪电般对准了他后颈!
“现在是谁消受谁?”谢云戏谑道。
“……”
景灵微微喘息。刚才那一系列反击简直可以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来形容,连他这样精于暗杀的老手都能着道,简直是……
“这叫什么?”景灵问:“刚才那一招?”
这次轮到谢云俯身在他耳边,笑道:“叫实战经验。年轻人,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他说话时气息带着一点点的,略微潮湿的温热。
景灵深吸口气,突然嘶哑地笑了声:
“前辈,不管再丰富的经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没用的,你不知道么?”
谢云目光微紧,下一刻景灵突然提气、内力暴吐,刹那间背部肌肉绷紧拧身,在钩尖划破他后颈皮肤鲜血溅出的同一时刻,伸手攥住了谢云手腕!
咔!
谢云毫无内力护身,腕骨咔擦错位,夺魂钩脱手而出。
景灵当空接住铁钩,硬生生冲破穴道钳制,轰然一声重响把谢云按回在了榻上!
砰——!
那一按重量简直能把人全身骨骼震碎,谢云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震响,大股腥甜涌上咽喉,足足有半晌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那感觉真是跟魂魄离体了差不多,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失去意识,或者已经昏厥过去然后又被剧痛刺激醒了。
足足过了很久他才勉强听见耳边有人说话,那声音忽近忽远,但其实是因为他耳朵里充了血的缘故:“没想到还真有这一天……”
“……想想早年在神鬼门的时候,前辈你自己也预料不到吧……”
谢云胸膛急促起伏,手腕颤抖,似乎想抬起手指,但紧接着被景灵抓住手指握在掌心里,如同猫抓耗子般渐渐使力,直到指关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我猜这该是下品。”景灵遗憾道,俯下身。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窗棂轰然巨响,整块碎裂,一道黑影在漫天木屑和玉珠中飞进房内,咣当摔倒在了地上!
箱柜摆设被稀里哗啦撞翻一地,景灵骤然回头,只见地上狼狈不堪的赫然是自己现在守在屋外的手下。
紧接着门被一道剑气劈开,门板当空横飞过来,被景灵一拳击得粉碎。透过无数碎裂的木块,只见森寒剑光当头向自己劈下——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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