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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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走神经强烈兴奋,节后纤维释放出大量乙酰胆碱,使心肌内异位节律点兴奋性增强,才导致各种心律失常。所幸摄入量很少,所以才能迅速脱离危险。”医生顿了顿,解释道:“具体来说呢,就是摄入了剧毒的乌头|碱。”

空气霎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马翔和江停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乌头|碱?从哪能——”

“……是药酒。”

马翔:“啊?”

马翔被手臂上冰冷的力道一激,下意识噤了声,只见江停手指死死捏着自己胳膊,没想到看似文秀弱不禁风的陆顾问力气竟然这么大,每个音节都带着北风呼啸般的森寒:

“生乌头泡酒只能外敷,一旦进口就比氰化|钾还毒。严峫临走前是不是喝过市局的药酒?用的生乌还是制乌?!”

“……”

马翔哆嗦着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高哥?立刻让人把咱们支队柜子里的那半瓶药酒锁起来,让技侦现在就去验指纹,快!”

·

建宁市局。

大半夜被临时打电话叫到局里的黄兴看不出丝毫疲态,带着几名技侦匆匆走出电梯,步伐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肃杀。值夜班的警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异地目送这帮人快速穿过走廊,径直进了刑侦支队的大门。

值班刑警慌忙起身:“高哥?黄主任?”

高盼青脸色铁青,连句话都来不及说,走到大办公室的柜子前直接“哐当!”拉开,戴上物证手套搬出了医药箱,当着所有技侦的面打开了它。

下一秒气氛凝固住了。

“药酒呢?”高盼青的嗓音直接就变了调,几乎是吼了起来。

值班刑警:“高哥……”

“咱们支队这瓶药酒呢?!来人!查监控!敢从刑侦支队眼皮子底下偷物证,现在就给我连信息安全处!给我通知吕局跟魏局!——”

“药药药——药酒吗?”值班刑警被这阵势吓得都结巴了:“刚刚刚刚才隔壁秦哥过来借走了啊,别生气高哥,发生啥事了?我这就去给您要回来?”

如果说刚才空气只是凝固的话,现在高盼青和黄兴等人的表情,就像是空气中多了根滋滋作响的引线,马上就要爆炸了似的。

“……谁借走了?”

高盼青声音异乎寻常的平静柔和,但小警察险些没给吓尿,他不懂平时“隔壁秦哥”这么清晰的称谓,为何在这一刻所有人都不懂了似的:

“秦哥啊,隔壁禁毒支队的秦哥——秦川啊。到到到到底怎么了这是?”

高盼青和黄兴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掉头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炮制过的川乌、草乌能作药内服,生乌头中剧毒的□□易溶于乙醇,只能用来外敷,内服的话剧毒,会导致心脏室颤甚至死亡。

所以使用中药材一定要谨慎,要谨遵医嘱,尤其不能喝来路不明的自制药酒~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长评,鞠躬~!

☆、第98章 Chapter 98

“我不知道, 你说什么?严峫到底出了什么事?”

凌晨的审讯室只亮着一盏白炽灯,秦川身上还穿着睡衣——一件宽大的短袖T,从被窝出来后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戴, 眼底写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盯着铁桌后的审讯员。

单面玻璃外, 吕局、魏局、黄兴、高盼青等人挤在小黑屋里,数道目光神情各异, 集中盯在审讯室中秦川疑惑的脸上。

审讯员没有直接回答秦川的问题:“秦副队,麻烦您再回忆一下。昨天下午五点直到晚上离开市局, 这段时间内你说过什么话,见过什么人, 发生过哪些细节?”

都是公安系统内部人士, 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秦川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 藉此勉强克制住了内心的焦躁。

“我前天晚上值班没睡好,昨天下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快五点的时候醒了。我早年埋伏剿毒的时候受了凉, 近几年来有些风湿,昨天那种阴沉下雨的天气就感觉很不舒服。正好方队在办公室里, 拿了药酒说要帮我按一按……”

药酒。

高盼青神色瞬变, 连吕局和魏局都互相对视了一眼。

“药酒对风湿管用?”审讯员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秦川说:“管用, 跌打损伤活络经脉,是早年严峫推荐给我的。方队给我在手肘、颈椎的地方推了一阵,我感觉好多了, 想到晚上可能还要加班,就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正巧烧水的时候遇见严峫淋着雨从外面回来。”

审讯员精神稍振:“你们说了什么?”

其实秦川和严峫之间的对话已经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重复三次了,但审讯员还是要问,秦川还是得复述,甚至连单面玻璃外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因为这是审讯中的基础技巧。

不断重复的机械性问话,打乱次序问,挑着词句问,正正反反问……人只要撒了谎,就必然会有破绽;只要有破绽,一定能在一遍遍的复述中露出端倪。

秦川当然明白这个,更确定自己已经成为了怀疑对象,不由烦躁地吸了口气:“到底严峫出了什么事,我从市局离开后就直接回了家,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调我的行车和通话记录……”

“秦副,真的不好意思。”审讯员冷冰冰打断了他,“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秦川呼地吐出那口气,紧了紧后槽牙,再次把自己跟严峫在茶水间里的对话逐字逐句重复了一遍,甚至连当时严峫的语气都学了出来,末了咬牙道:“然后我就回到了办公室,这下行了吧?”

审讯员刷刷记下笔录,问:“下班前你为什么要去刑侦支队借那瓶药酒?”

这是个关键问题,审讯室外的高盼青和黄兴同时绷紧了神色,上半身不自觉地向前倾——但比他们老辣多了的吕局和魏局却只微微摇了摇头,并无其他反应。

果不其然,秦川简直要莫名其妙了:“借药酒?那瓶药酒怎么了吗?”

审讯员说:“您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秦川一摊手:“因为禁毒支队的药酒用完了啊!不借难道我临时去药店买?”

果然很有道理,连审讯员都一怔。

“从刑侦支队借来药酒后你做了什么?”

“我的手肘和肩膀关节都非常不舒服,但方队已经不在办公室,我以为他回家去了。当时也不想麻烦别人,我就涂了点药酒在手肘上揉按了一会,按摩完之后瓶子里药酒还剩最后一点,我看也就两口的量,就想把它喝了。”

审讯员记笔录的动作一顿:“您想喝?”

秦川点点头。

“有些药酒不能内服是公安人员的常识吧,您为什么毫不犹豫就敢喝进嘴?”

“因为严峫经常喝,我们都知道啊。”秦川似乎感到很无稽,“不过最后我也没喝进嘴,因为前脚刚倒进杯子里,后脚方队就进了办公室,立刻阻止了我——”

审讯员神色一凛:“方支队阻止了你?”

这回审讯室外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生乌泡酒剧毒,严峫是因为摄入量极小,才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如果当时秦川把整整两口都喝下去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凉了!

是什么让方正弘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秦川?

“是的。”秦川肯定地点了点头,说:“方队看见我要喝药酒,不知怎么的情绪突然有点激动,上来就把杯子从我手里夺了过去……”

时间倒退十个小时,禁毒支队办公室。

哗啦!

猝不及防中药酒被泼在地上,秦川惊得一跳,回头却只见方正弘脸色都变了,劈头盖脸呵斥:“你不知道药酒是不能随便乱喝的?”

“可这是……”

“你懂什么,你知道乱喝药酒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万一变质有毒怎么办?”

“不至于吧,这是我从严峫那儿……”

“你少跟那个姓严的混,他从骨子里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方正弘似乎还想说什么,硬生生憋回去了,训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当面跟你热乎,会不会掉过头来就要害你?!”

秦川给他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但他还没来得及劝说方正弘,就被后者蛮不讲理地打断了:“给刑侦支队送回去!他们的东西以后少沾!”

“这个,我说老方。”秦川为难地拎着空药酒瓶:“看您这话说得,我都给人家用完了,难道还一瓶子药渣去不成?要不我……”

方正弘却充耳不闻,一边在嘴里抱怨什么一边转身回了支队长办公室。秦川无奈地摇摇头,顺手把空药酒瓶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但就在这个时候,方正弘也拎着包从办公室里钻出来了,大概是正打算回家,一看到秦川桌上那瓶醒目的药酒,登时又怒了:“你怎么还没——”

秦川立刻双手投降,方正弘瞪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上前拿起空药酒瓶,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然后我就下班了,不知道他把那个空酒瓶扔在了哪儿。”

审讯室内外一片死寂,惊愕、愤怒、难以置信等种种情绪在每个人眼底闪烁着光芒。只有秦川不明所以,终于谨慎又警惕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所以……难道药酒真有什么问题吗?老严怎么样了?”

吕局抬手向魏副局轻微地招了招,沙哑道:“叫方正弘过来接受问话。”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了,站在门边的高盼青一回头,条件反射立正:“余队!”

余珠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将目光投给这房间内的任何一个人。她的脸颊肌肉绷得极紧,径直走到吕局身边,低声道:“对值班同事的问询结束了,有人看见方正弘离开市局时,把一个形似酒瓶的空玻璃瓶扔进了楼下垃圾桶。”

吕局猝然抬头:“扔了?”

·

医院。

“咳咳咳咳……”

睡梦中突如其来的咳嗽让江停惊醒,下一刻他的头被人托了起来,温水顺着咽喉咽下去,很快平息了痉挛的气管。

江停微微睁开眼睛,病房里关了灯,连绵整晚的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借着从玻璃窗外倾斜而入的月光,他皱了皱眉心,轻声问:“严峫?”

严峫靠在病床边,黑暗中眼睛却熠熠发亮,低头在江停额角散发着血锈味的纱布上亲了亲。

“你怎么来了?”

严峫没有立刻回答,手臂穿过后颈勾着江停的肩膀,又往单人病床上挤了挤。这个动作让两人更紧密地靠在一起之后,他才贴着江停耳边小声说:“刚吊完水,听护士说你有点发烧,来看看你。”

夜里看不清江停的表情,但互相依偎的近距离下,严峫还是能感觉到他唇角似乎浮现出了短暂的笑意。

“你救了我……”

“不,”江停说,“我害了你。”

大概因为他语调太过沉着笃定,严峫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过了会才佯作轻松地嘿了一声:“你害我什么了?药酒不是我自己要喝的,还是你摁着我硬灌进去的不成?”

“你这么说就……”

“当然如果哪天你看上了别的小白脸,想要谋杀亲夫,亲手给我端来一杯毒酒,保不准我还真会因为哀莫大于心死而干脆一饮而尽,成全你跟那后来的奸夫……哎哟!会打人了!”

江停活动了下一边肩膀:“到底谁下的手,你自己心里有猜测么?”

严峫沉思片刻,摇摇头:“不好说。那瓶药酒是我从自己家带去市局的,一般就放在大办公室的杂物柜里,除了我也没别人用,最后一次用它大概是今年开春的时候,中间不清楚是否有其他人动过。至于生乌头泡酒喝了会死这点我当然知道,但我确定那瓶药酒用的是炮制乌头,内服是不该有问题的。”

江停问:“酒瓶是什么样的?存不存在有人往里泡生乌头的可能性?”

严峫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人,蜷缩在半边病床上有点费劲,便侧屈起一条腿搭在江停腿上,把他暖烘烘地搂在怀里,说:“如果是生乌头的话,往黄酒瓶那么窄的口里塞是挺费劲的,不仅很难做到隐蔽快速,而且容易在玻璃瓶周边留下药渣,成为日后调查的证据。所以我比较倾向于下手的那个人溜进刑侦支队办公室,用一瓶泡着生乌头的药酒调换了我本来的那一瓶,反正从外观看都黑乎乎的分不出来。”

说着他拧起了两道乌黑的剑眉,一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发出胡渣沙沙的声响:

“这事如果能查监控,那肯定一下就水落石出了。但问题在于市局监控镜头只看走廊、楼梯、谈话室,具有机密性质的业务支队办公室属于灯下黑,不见得在监控范围里……”

“嘶,”江停突然抽了口气。

“怎么了你?”

江停思考得太入神,不留心歪过头,额角受伤的地方蹭在了严峫下巴上,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严峫见状立刻撑起上半身,拨开他的头发露出纱布,心里有两只小爪子在抓似的酸楚,一叠声问:“还疼吗?叫护士来看看?会不会留疤啊?”

江停不耐烦地:“你别乱动。”

严峫只穿一件短袖T恤,又低头在纱布上亲了一口,炙热的身体不安分地贴着他:“我们家警花这回要破相了,怎么办呐……”

然后他大概琢磨了一会,不知突然醒悟到了什么,语气带上了微妙的满意:“……破相就破相吧,破相也挺好。”

江停无话可说,心想自己一个正常人,果然不能领悟到公安系统金马影帝的内心世界。

严峫问:“破相了能嫁给我不?”

“……”江停反问:“你怎么成天这么恨嫁呢?”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半晌,病房里的黑夜宁静无声。少顷后严峫终于掌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在胸腔里沉闷而愉悦:“我说你就不懂了吧。”

江停:“……”

“在动物世界里,两名雄性为了争夺雌性,往往会经历非常残酷的争斗和厮杀,有时甚至会以你死我活为结局,这是自然界发展和生物进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至今写在人类的DNA里。当然,我们人类是比较高级的灵长类动物,除了同性厮杀之外呢,往往也比较注重讨好被争夺的对象,以赢得被争夺对象的首肯为最终胜利。”

严峫上半身低倾,几乎把江停摁在自己身下,戏谑地瞅着他:“所以如果没有赢得首肯的话,哪怕把竞争对手活活弄死,都不能算取得了胜利,这就是我们现代社会的异性交往最高法则……”

江停抬起那只没在输液的手,笑着捂住眼睛。

严峫强行把他的手扒下来:“你在听我说吗?有什么感想?”

“你这人简直……”

“有什么感想?嫁不嫁?”

江停笑着不吭声。

“嫁不嫁?嗯?说话啊?”

江停想捂着眼睛不予理会,奈何手被严峫按着,两人挣扎摇晃得病床吱呀作响,那声音听得人既尴尬又心跳。闹了好半天江停终于无计可施,放弃了:“……嫁嫁嫁,我要是个女的一定嫁给你!”

严峫不依不饶,手摸索往下:“那要不是呢?”

“放手!”

“要不是女的呢?”

江停简直无可奈何,半晌只能说:“不是女的只能你嫁我了,这样也行?”

严峫立马一口答应,生怕他反悔似的:“行,我嫁!”

江停扑哧没忍住,笑骂道:“给老子滚蛋。”

严峫有点不甘心地还想做什么,被江停从身上强行推了下去,只能遗憾地蜷缩起两条长腿,侧卧在病床头,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念叨着:“嫁妆要陪送多少你倒是给个数……”

江停抬脚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下,“喂。”

“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家暴了——怎么?”

“江阳县袭警现场那枚九二式手|枪发射的子弹是怎么回事?”

严峫肌肉一僵,好几秒才慢慢放松下来,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我就知道叛变革命的一定是马翔!”

江停冷冷道:“马翔那两招要是能瞒过我,他就能去公安大学讲课了。到底怎么回事?”

严峫瞒也瞒不住,只能把从吕局那里得到的信息,包括疑似枪手的犯罪嫌疑人神奇死在国道上、目前子弹还找不到匹配枪支等事和盘托出,又翻身从病床头摸到自己的手机,当着江停的面打开出相册:“就是这颗子弹,喏。幸亏弹头卡在大切车后座里,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哈。”

江停瞥了几眼,突然坐起身,拿过了手机。

“怎么?”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江停拧开了灯,眉心锁出一条深深的细纹。

严峫察觉有异,不由自主坐直,只见江停紧盯着相册里的一张图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图片非常清晰,是弹壳底部的金属刻字和银色底火杯。

严峫语调有点变了:“怎么了江停?”

“……”江停眼神闪动,不知道在观察什么。足足过了半支烟工夫,他才把手机还给严峫,沉声道:“我这次去恭州……”

严峫太阳穴当即一跳。

“说是扫墓,其实是为了印证我在胡伟胜制毒一案中,对于那包新型芬太尼化合物的某些推测——如果你有印象的话,我们从胡伟胜天台上搜到这包毒品后,就被阿杰现身劫走了。而我从恭州回来后找你,是因为成功证实了这些推测,所以想把整个线索都告诉你。”

江停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鼻根,冷静的侧脸轮廓映着台灯,似乎在斟酌语言。

少顷他伸手指指严峫怀里那手机,沉声道:“我见过这发子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长评,鞠躬~!

☆、第99章 Chapter 99

“我见过这发子弹。”江停顿了顿, 又道:“确切的说,是我见过这一批次的子弹。”

严峫有点意外:“什么?”

江停向手机扬了扬下巴,问:“你知道弹壳底火杯外的金属刻字代表什么吗?”

这倒不是个很难的问题, 严峫的警校理论课虽然一般, 但男人天性中对枪炮火器的喜爱让他没有忘记这部分知识:“兵工厂代号和生产年份啊, 怎么了?”

“这发子弹的刻字为421、04,即在2004年时, 由代号421的西南弗陵集团生产。西南弗陵集团曾是中国最早的兵工企业之一,解放前主要生产各类子弹和炮弹, 改革开放后因为政策变化的原因,就像当时的绝大部分兵工企业一样, 慢慢转化成了汽配摩托制造企业。”

“直到这个世纪初, 弗陵集团又开始承接一些军工项目,生产的枪支子弹大多供应给了供需部门整顿后的西南军区, 少量则供应公安系统。大概03年左右,弗陵集团为响应国家军工政策而进行内部调整,开始将一部分种类的枪械子弹由全黄铜弹壳改成铝制镀铜, 2004年春节后生产的9mm手枪子弹全部变成了镀铜。”

严峫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拍下来的弹壳明显是全铜,也就是说, 生产日期只可能是2004年1月1号到春节前这短短的二十天!

“对。”江停不用看就知道他想什么:“除去元旦假期, 实际开工时间应该只在十几天左右。再估算弗陵集团的总生产能力和其他类型子弹的生产量, 市面上编号为412、04的的全黄铜九毫米鲁格弹,应该是非常稀少的。”

严峫立刻问:“那只要调查这批子弹的去向,不就能锁定怀疑对象了吗?”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

人家兵工厂是不可能乖乖让他调查的, 从子弹这个角度入手,比向公安部打报告申请对比全国警枪膛线数据还不靠谱。

但江停没有取笑他,相反一点头:“确实是这个思路。”

严峫:“……”你这是在变相的给老公找台阶下么。

江停似乎没发现严峫的表情,或者是发现了但懒得理会——以江停崇尚极简的作风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我说过,我见过这个批次编号的子弹,那还是在几年前在恭州禁毒支队的时候。如果它的产量非常非常稀少,而且曾经在恭州公安系统内存在过的话,那么根据兵工企业产品分配的一般原则,很可能这整批黄铜9毫米鲁格弹都是供应给恭州的,不太可能把一个本来就产量稀少的批次拆散了再运到更远的外地去。”

江停的叙述平稳沉静,严峫呆愣少许,才问:“……你确定?”

“大概率吧。”

江停说大概率,那基本上就是确定的意思了。

“可你怎么知道弗陵集团生产子弹的内情,还能记住几年前的子弹编号?”

江停笑了笑,灯影下那笑意不明显,像是只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一向比较关注这个。再说我国生产子弹黄铜改镀铜的事,稍微关注军事新闻的都知道吧。”

这明显就是在敷衍了。

应该是看到了严峫眼底的微妙,江停难得又补了一句,这次苦笑的意思已经掩盖不住了:“全铜子弹和镀铜子弹的价格不一样……我还要继续解释下去吗?”

严峫半张着嘴,无声地“啊”了片刻,拍拍江停的肩,笑道:“你当年在恭州也是个到处刺探情报的主儿啊。”

江停平淡地反问:“你以为一般人在恭州系统内打怪升级容易么?从建宁市局的平均专业水准来看,恭州副本的难度差不多是你们的乘十再平方吧。”

严峫倒没在意江停对建宁市局的惯常嘲讽,反正已经被嘲讽习惯了,他比较关心的是:“可我们现在怎么确定呢?警用手枪的膛线数据只有当地公安厅自己才能查,但恭州……”

按流程上报公安部再一层层查下来,从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但体制内混久了,连严峫这么个曾经的理想主义者都很清楚,很多事从“理论可行”到“实际可行”中,往往隔着肉眼看不见的天堑。

等个一年半载的膛线对比出来,指不定严峫的坟头上草都长到半人高了。

江停张了张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片刻才轻轻呼了口气:“有办法的。”

严峫眯起了眼睛,只听他吐出三个字:“齐思浩。”

齐思浩,当年缉毒二支队警察,江停的手下,现恭州刑侦总队第一支队长。

一个小心思颇多、还有点滚刀肉式的欺软怕硬,在面对严峫时特意穿上挺刮制服来撑直腰杆的男人。

严峫从未见过手掌绵软冰凉的一线老刑警,甚至连久居领导岗的魏副局,手掌上的伤疤和老茧都是消不掉的,偏偏齐思浩是第一个。

“他身上有突破口?”严峫坐直了身体,正色问。

“有。”

严峫斜觑江停的神色,突然反应过来:“你这次跟杨媚去恭州,就是为了确定这个?”

可能因为江停已经暖和过来的了关系,他苍白发青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白透得很均匀,因此显得头发和瞳孔都异乎寻常地黑,甚至有点黑沉沉的意思:“你还记得我们从胡伟胜天台上搜出的那包芬太尼化合物吧。”

严峫当然记得,江停见到那包蓝色粉末的第一眼,就试图把它藏起来带走。

江停说:“我当时把它带走,其实并不是因为想吸毒……”

“我知道。”严峫打断了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你是为了包毒品的那个透明袋。”

江停没想到他竟然知道答案,意外地挑起了眉梢。

“我后来想过为什么你想藏匿这包毒品,如果只是因为毒品本身的话,胡伟胜一落网,新型芬太尼化合物被警方发现是迟早的事,国境线上有那么多‘蓝金’交易,警方想要拿到样本只不过需要多花点时间而已。也就是说你费尽心思想藏的不是蓝金本身,而是其他线索。”

严峫微微靠近了,盯着江停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笑道:“是那个密封透明袋上的……手写标签。”

——C组九箱7704。

密封袋右下角,泛黄标签上的手写字迹略有褪色,清晰地浮现在了江停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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