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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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薇抱着自己的膝盖,眼圈又微微红了。
她天生有种特别能激起人怜爱之心的神|韵,不仅对异性如此,甚至对同性也非常明显。韩小梅一看她那含水的眼睛,心立刻软了大半,抱着她的肩头劝道:“没事的,告诉姐姐,我不告诉别人。”
“……从来没人抱过我,我爸只会打我,一喝酒就打我出气……从没人像那样,像大哥哥一样抱过我……”步薇发着抖吸了口气,把脸埋在韩小梅臂弯间:“那种、那种安全感,我真的从没有过那种安全感——呜呜呜……”
步薇毕竟没有到那讲风情的年纪,就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美貌似的,一哭起来就像个嚎啕的小孩。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哭声才格外触动人心肠,韩小梅不断拍抚她纤瘦的背,愤怒地想如果我有这么漂亮的妹妹或女儿,我天天疼她都来不及,怎么这世上会有人舍得打她呢?
“你、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我真的很害怕,我会好好配合的,我真的会好好配合的!……”
“好好好,不说不说。”韩小梅一边拽着袖子给她擦眼泪一边赶紧哄劝:“姐姐保证不告诉别人,来,姐姐给你剥个桃子吃。”
步薇抽抽噎噎地,双肩一抖一抖,仰起脸来可怜地望着韩小梅:“我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少女在韩小梅鼓励的眼神中用力咽了口唾沫,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能去看看……看看申晓奇吗?”
她这个要求对警方来说简直求之不得,哪怕像韩小梅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实习警都很清楚,主动与被害人接触往往是证人愿意站出来帮助警方的第一步。
“好,没问题!”韩小梅喜出望外,随即突然反应过来:“但我没权限带你去重症病房——你等等!我这就回来!”说着风一般掠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匆匆拨通了电话:
“喂,严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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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李雨欣他爸是什么态度,抵触反抗也好,非暴力不合作也好,他闺女现躺在我们市局法医解剖室里,要是他再不主动跟江阳县派出所沟通线索的话,别怪我亲自去江阳把他铐来建宁!……什么,不合规矩?我去他娘的规矩,破案才是我们刑侦人员的第一条规矩!!……马翔你等等,韩小梅那丫头正在给我打电话。”
严峫hold住马翔,接通韩小梅:“怎么着了你又?”
随着手机那边传来的急切话音,严峫的面部表情渐渐发生了非常古怪的变化:“……我让她有安全感?”
“她从小被她爸家暴,姓汪那胖子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可能她长到现在都没接触过靠谱的成年男性。现在她想去看看申晓奇,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是受害者想对警方开口的重要征兆!所以如果严队你领她过去重症病房的话,也许对她的主观意识有很大推进作用……”
刹那间严峫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而在意识深处,一幕相似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温暖的光影。
那是某天深夜安静的公寓,烛光发出噼啪声响,江停坐在餐桌对面仔细吃他那份意面,眼睛都惬意地眯了起来。那样子真是又精神又好看,在严峫眼里甚至还有一点点可爱——当然严峫知道,江停都没注意自己已经偷偷地斜觑了他好多眼。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你总让周围的人感觉到安全。”
严峫凶巴巴惯了,那是第一次被人说有安全感,像是猫爪在心里最痒的那块儿软肉上挠了一记,余韵袅袅地回味到现在。
“行吧,”严峫打断了韩小梅,“你先回病房等着,我这就上去。”
韩小梅踌躇满志地:“哎!”
申晓奇跟步薇的情况不一样,虽然在重症病房里待着,只能靠仪器维持呼吸,但心急如焚的申家父母和亲戚却天天来准点报道,病床前从没缺少过人。
受害人的状况到了这一步,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只有父母还不甘心地拼命祈求着最后那点希望。所以之前当严峫以私人身份询问他们要不要转去私立医院、尝试国内还没正式引进的全新治疗方法时,申家夫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甚至感激得差点当场掏钱来强塞给严峫——他们急晕了头,没听清楚严峫说“那私立医院是我爸出钱投资的”这句话。
现在他们唯一等待的就是德国那批药顺利进口,之后就可以安排人事不省的申晓奇进行转院了。
严峫亲自领着步薇来到重症病房楼层,对看守在门外的便衣民警点点头,后者心领神会,没惊动病房里的人,悄没声息地退到了远处。
“喏,就在那。”严峫拍拍步薇清瘦的肩:“是不是已经认不出来了?”
步薇突然抱住了严峫的手臂。
“……”随着她这个动作,严峫眉梢微跳,低头瞥去——但少女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她紧紧盯着玻璃窗内的病床,张大了眼睛。
申晓奇本来确实是个英气勃勃的少年,但现在一次次开颅治疗和输液让他全身浮肿、多处青紫,甚至已经有点难以辨认了。从病房玻璃窗外望去,他大半身体都被淹没在各种软管中,除了仪器还勉强显示着心跳外,几乎很难让人察觉到他还是个活人。
步薇似乎在轻微地发抖,半晌侧仰起头,望着严峫。
这个角度让她脸颊看上去就像颗莹润的珍珠,严峫眉头拧起:“怎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步薇喑哑地问:
“……我是个坏孩子吗?”
严峫略一思忖,迎着她期盼的注视摇了摇头:“害申晓奇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真凶不是你,没必要太过苛责自己。你的义务只有配合警方尽量提供线索,剩下抓犯罪分子的任务、以及保护你们这些受害者的责任,都是我们警察的。”
“……”少女一动不动站着,良久后向他绽放出了一个极轻又极美的微笑。
——就在这时候,背对病房窗口的申母恰好一回头,立刻放下手中的热毛巾站起身:“严警官——”
下一刻她认出了步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立刻打开门有点踉跄地出了病房。
严峫瞅着她神气有点不对劲,抢先咳了声:“印女士,这位同学是绑架案的另一个受害人,警方认为她很有可能提供一些关于绑匪的……”
“她为什么在这里?”申母发着抖尖声问。
步薇吓坏了,像只无助的小动物,拼命往严峫身后躲:“对不起!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们不希望在这里见到她!”活生生好端端的步薇简直把申母本来就濒临崩溃的神经推向了深渊:“抱歉严警官,我们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求求你别带她来这里!”
“是我的错阿姨,呜呜呜……”
“走开,走开!你快走!求求你别过来看我儿子!”
哭声、叫声、尖利的嚷嚷声,以及觅声而来的各种议论,就像无数把利刃来回切割着严峫的耳膜。失去理智的申母想把步薇拉走,后者却惊慌失措地抱着严峫的胳膊,严峫甚至头疼地感觉到自己手臂已经快贴上少女的胸脯了,但在混乱的局势中怎么也没法挣脱开。
“行了印女士!冷静点!”严峫一边招呼便衣民警赶紧把围观群众疏散走,一边压低声音吼道:“这个同学也是受害者,你儿子被绑架不是她的错!”
“我不知道是谁的错,但总之求求你快带她走!”
“对不起阿姨,求你别生气了阿姨!……”
严峫强行分开两名纠缠在一起的女性,还好有机灵的小警察冲上来帮忙,赶紧把满眼通红的申母拉住了。严峫这才逮到机会把自己的手从步薇怀里抽出来,精疲力尽道:“印女士,我们非常需要这位同学提供线索来协助警方抓到绑匪,真正害申晓奇的人才受到惩罚。再说你儿子被绑架不是她造成的,活着回来更不是她的错……”
“不……是,是我。”
步薇强行压抑又极度惊惧的语调实在太尖锐了,所有人同时望了过去。
“是我,是我干的。”众目睽睽中步薇嘴唇不住哆嗦,甚至能听见她牙关打颤的咯吱声:“是我……把申晓奇推下山坡的。”
周遭完全静止了一瞬,紧接着轰地就炸了!
申母疯狂往上扑,民警根本控制不住,又冲上来两个警察才狼狈不堪地抓住她;步薇嚎哭着跪倒在地,谁拉都起不来,周围几个医生护士都完全傻眼了。
“步薇,你看着我步薇!”喧闹中严峫强行扳过少女泪迹纵横的脸,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天山坡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见到了几个绑匪?!”
步薇凄惶摇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遇到溺水浮木似的,死死抓住了严峫的手:
“……我叔叔……”
“绑匪就是……我叔叔,他威胁要卖、卖掉我……”
严峫用力喘气,旋即霍然起身,手机打开微信按住了语音键:“马翔听着,步薇指认了汪兴业,立刻出动探组把人给我抓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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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Chapter 71
“步薇几乎全部都交代了, 汪兴业根本不是她父母的朋友,而是卖散碎白|粉的上线,也就是个拆家。步薇父母去世后这个姓汪的收养了她, 前两年倒还好, 后来她长大了, 从去年开始汪兴业渐渐不规矩起来,两个月前一次趁酒醉差点强|暴了她, 被步薇拼命反抗逃出来,事后准备要报警。但汪兴业利用自己在黑道上的势力威胁她, 最后两人达成协议,只要步薇帮他办成一件事, 他就给她一笔钱并再也不来纠缠。”
严峫夹着手机, 咔擦咔擦摁了好几下电梯键,再一看数字始终停留在楼上, 索性不再等了,转身直奔楼道。
韩小梅飞快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卧槽严哥,也就是说那小姑娘是绑架协同犯?”手机那头传来马翔的声音。
“可以这么理解, 汪兴业让步薇协助绑架申晓奇,威胁她说如果不配合就把她卖掉, 步薇答应了。几个学生去天纵山郊游这个主意也是步薇最先提出的, 即便申晓奇没有策划出那个脑残英雄救美的把戏, 她也会想个办法把申晓奇引出去然后故意迷路,然后在绑匪的暗中指引下把他带到凤凰林所在的位置。”
马翔立刻问:“绑匪有几个?她能提供相貌信息吗?”
“跟李雨欣的描述一致,全都是穿黑衣服蒙脸, 四个,汪兴业不在现场。从叙述中我们很难确定这四名现场绑匪跟汪兴业的关系是上下属还是同伙,步薇的口供录音我已经发给市局技术队了。”
通话另一头立刻响起马翔的小声吩咐:“去找黄主任要严哥发来的录音,快!”
“严哥,”马翔重新举起手机:“那也就是说申晓奇是她推下山坡的?她知道自己要杀受害人?”
“步薇的说法不是这样。”严峫风一般刮过楼道口,韩小梅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慌得简直恨不得多长出八条腿,偏偏她听见严副支队说话还是那么紧迫沉稳:“根据她的口供,直到最后一天抵达凤凰林之前她都以为汪兴业只是想勒索申家的钱。”
“啊?”
“抵达凤凰林的时候她像李雨欣一样昏迷过去,醒来时看见了坑里贺良的尸体,而申晓奇已经被几名绑匪按在了地上,对方要求她对申晓奇行刑。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要杀人的,经过反抗后她被四名绑匪同伙制住了,对方要求她必须亲自动手把申晓奇推下山坡,否则就杀了她。”
“然后她就……?”马翔小心地问。
严峫和韩小梅一前一后冲出楼道,穿过医院大楼正门,大步向停车场走去。
“步薇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口供录得颠三倒四,但大概意思应该是这样。”严峫顿了顿,又道:“申晓奇掉下去之后她听见那几名绑匪说警察快来了、没时间了,她哀求他们给自己一条活路,然而随即被绑匪重重推下断崖,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马翔怒道:“这不是灭口吗?!”
严峫唔了一声,在停车场上找到自己那辆辉腾,示意韩小梅上车。
“哎,等等严哥。”马翔突然意识到什么:“步薇经历的一切都跟李雨欣高度重合,但有一点怎么截然不同?”
严峫说:“电话。”
“对!电话!”
李雨欣被黑衣蒙面的绑匪——现在看他们的打扮和作用,倒更像是行刑仪式中的“公证人”——围起来要求杀死贺良时,一名绑匪拿着卫星电话贴在她耳边,通过这种方式,黑桃K与李雨欣发生了直接的对话。
但步薇案里没有。
黑桃K仿佛神隐了一般,从头到尾完全没在这个案子中出现!
“我不知道。”严峫坐进驾驶座,后视镜中映出了他锋利紧锁的眉心:“但我感觉不能放过这个细节,它有可能是解开整个案情的关键。”
严峫挂了电话,发动汽车,副驾驶上韩小梅怯生生问:“我们……我们现在立刻回市局吗,严队?”
“不然呢?”严峫顺口问。
“……”
严峫突然警惕起来:“你有约会?”
从他的表情来看,韩小梅觉得如果自己敢答一个是,下一秒就会被活活勒死在副驾座上。
“不不,只是马上七点了,我我我们要不要先先先买点晚饭……”
“干外勤的别那么早找男朋友!”严峫劈头盖脸训斥道:“你今年才几岁,二十一?二十二?年轻力壮的不想着赶紧转正拼事业,趁还能跑还能跳的时候多挣几个功劳好把警衔职位提上去,找什么男朋友?人能依靠的永远都是自己的事业!和钱!”
韩小梅:“我妈说趁年轻才好找……”
“有钱有事业是你挑男人,没钱没事业是男人挑你,懂不懂?!”
辉腾箭一般急转汇入车流,韩小梅的宽面条泪在空中飘飞:“懂,然而我并没有男人……”
“没有就对了!没有就跟我回市局抓那姓汪的去!”
韩小梅虚弱道:“但是……严队……咱们还没吃晚饭呢……”
红灯亮了,严峫猝然急刹,差点把韩小梅吭噔一下勒吐出来,只见他醍醐灌顶:“啊对,晚饭。”
韩小梅偷觑街道两边林立的美食酒家,心中熊熊燃烧起无限的希望,只见严峫迅速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老胡?上次那受害人家属感谢我的两只野生鹧鸪是不是还养在你那?嗯嗯,对对,我今晚值班不回家,你帮我把那俩傻鸟逮起来拔了毛,配上你们店里的好花胶,加陈皮、红枣、枇杷花,连肉带骨头酽酽实实的炖好了汤……”
韩小梅难以置信,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然后送我家去。”严峫继续道,“有个姓陆的会给你开门的。啊对了别放太多盐,他不能吃太咸。”
韩小梅:“……”
严峫心满意足挂了电话。
韩小梅嘴边的口水都化作了眼底的泪水,哽咽半晌发不出声来,严峫这才注意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愕然道:“怎么了?就这么被我对陆顾问的真爱所感动吗?”
“……”韩小梅觉得这题简直超纲了。
严峫心中暗喜,谆谆教导:“所以说找男朋友就要找我这样的,知道疼人。”然后他一踩油门,向市局方向嗖地飞了出去。
·
建宁市局。
“打起来啦?然后怎么处理的?……哎哎好好,江阳县的兄弟们干得漂亮!……给李雨欣他妈点儿钱让她带着你们去买毒品,顺着供应她毒品的拆家,一路往上顺藤摸瓜,全部抓住以后全给我连夜铐回建宁。这里边有大案子,咱们严哥要亲自审……”
严峫大步走进办公室:“怎么着,谁打起来了?”
马翔挂了电话,蹭地起立:“严哥 !”
平时大家闲着的时候,严峫进门往往能受到小弟们纷纷起立请安的待遇,但队里有大案子时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各自忙得飞起,只听电话铃声、吆喝声、匆匆奔过走廊的声音此起彼伏。
严峫把左右手拎着的两大袋香肠卤蛋方便面放到办公桌上:“李雨欣他妈招了?”
“一开始还不肯招,您让派出所把她爸找去协助审问,结果前夫妻俩在民警面前打起来了。派出所长亲自出马拉开了架……”
严峫边烧水泡面边说:“得了吧,拉架,我还能不知道基层是怎么回事。”
马翔哈哈一笑:“总之就是现在李雨欣他妈老实了。我打算今晚让江阳县禁毒中队配合设伏,由他妈引出当地的毒品拆家,再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江阳县当地的地下贩毒网络一网打尽。这帮人跟姓汪那胖子肯定有点儿联系,具体得等抓到以后再由严哥您亲自出马提审了。”
严峫转身招手:“韩小梅!过来。”
韩小梅一进办公室门,就被迎面塞了一大堆材料,是刚才江阳县传真过来的这两年跟毒品相关的案件信息。她正满头乱麻地蹲在那儿查,突然蒙主召唤,立马颠儿颠儿地奔了过来。
“看看,看看,”严峫一手端着方便面,一手指着马翔教训她:“跟你小马哥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办案子的。刚毕业的小姑娘,不想着多学点东西,成天净惦记找男朋友。”
马翔一捋头发,变戏法般从抽屉里捧出绫波丽手办:“纸片人的爱情,你值得拥有!”
韩小梅委屈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老严!老严!”秦川端着方便面碗,风风火火破门而入:“我刚从窗口看见你的车开进来,怎么半天都不见人,掉茅坑去了?——卧槽你们队有卤蛋,给我两个。”
“秦哥没蛋了,给秦哥两个蛋。”严峫顺口吩咐完,问他:“你怎么了,急赤白脸的?”
“汪兴业跑了。”
严峫立马高了八个声调:“什么?!”
秦川摆摆手,勉强喘过一口气来:“别嚷别嚷,我也是刚才得到的消息,看我这面都没泡熟呢。你们队的老高跟我们队的老杨联手分出六个探组,带着三个独立线人去抓汪兴业,不知道是哪个线人嘴大走漏了风声,姓汪那孙子连证件都没拿就跑了。我已经在紧急提审线人,另外追加了三组人马,分散追查姓汪的画室、画廊、艺术展、经常去的浴足店、还有各路炮|友……你赶紧发协查通告,别让这孙子跑出建宁。”
严峫不等他说完就捧着方便面冲了出去:“给我接魏局——!把建宁火车站汽车站高速公路收费站接进来!!”
一骑烟尘滚滚而去,马翔拎着俩卤蛋:“……秦哥还吃不?”
“吃吃吃。”秦川立刻伸碗:“人是铁饭是钢,蛋还是要吃的……”然后嘴里塞着半个卤鸡蛋,同样捧着方便面追严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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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兴业就算是个胖子,也是个极其灵活狡猾如蛇的胖子。
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医院是昨天晚上,不知道从步薇越来越反常的态度中嗅到了什么异常,今天上午突然联系道上的其他拆家,紧急出脱了手中的全部“白货”,换到大量现金,置办了一套假|证件。
晚上警方开始追捕他时,他在建宁常驻的几个窝点都已经人去楼空了。
“汪兴业经常跑画展、艺术展,行踪遍及西南地区,一旦让他跑出建宁再抓回来就很难了。所有人给我听着,把协查通告发到各交通枢纽及高速公路收费站,只要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就地扣押盘查,今晚大家都别回家了!接警平台、指挥中心、交警大队、治安监控、十二支探组给我轮流倒,四个小时一轮班!明白了吗?”
“明白!”
严峫站在刑侦支队大办公室内,一手用力揉按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身边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突然他眼前多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韩小梅。
“哟,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力劲了?”严峫意外地接过咖啡,还没来得及多夸两句,韩小梅诚实地把手机一亮,屏幕上赫然是一个来自陆顾问的微信红包:
【今晚要加班吧,拿去给你跟你严队买两杯咖啡。】
“……”严峫深邃的双眼皮扑闪着,脸色有点可疑的发红,半晌才硬邦邦蹦出来一句:“他关心我是应该的,关心你干什么?”
韩小梅老老实实问:“那红包我给陆顾问退一半回去?”
严峫有点不好意思了:“没叫你退,拿着买点心吃吧。”
“——热咖啡!”秦川在隔壁禁毒支队开完会,闻着味儿就来了:“队里有小姑娘就是贴心,太好了太好了,快给我倒一半……”
严峫怒道:“滚去自己买!”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这个点儿星巴克都要关门了,快快快……”
秦川拿了个纸杯,强行来倒走一半热咖啡,喜悦得如同重获新生,还主动掏了根烟给严峫,两人各自捧着咖啡站在窗前,面对面地吞云吐雾。
“连着两个大案子都跟毒品有关,这事儿不对,”严峫若有所思道。
窗外黑夜浓得如同墨汁,玻璃窗上只映出两人烟头忽隐忽现的红点。秦川长长吐了口烟圈,反问:“胡伟胜在咱们市局吸毒过敏死亡那次,不就已经看出不对了?”
这事属于敏感话题,虽然吕局没把话放到桌面上来说,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个“巧合”总有一天会被翻出来彻查。
严峫轻轻叹了口气,说:“咱们都心知肚明就好。”
白雾袅袅上升,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各自在琢磨什么。
“哎,”严峫猛地想起了什么:“今年咱们建宁有派出所搬迁么?”
“——哎呀放心吧我都盯着呢!”说起这个话题秦川立刻胸有成竹,一一给他数起了手指头:“警界玄学、各路风水、八大吉八大凶,只要上警校时老师耳提面命过的,每条每款我都盯着他们吩咐下去了。派出所搬迁一律不准放鞭炮,所有分局全都强制养金鱼,接警中心所有电话机上都贴条写着南无阿弥佗佛,上次吕局还叫我搬凳子往他办公室门顶上贴了块八卦镜——你说还差什么?”
严峫沉吟片刻:“个人手机呢?”
紧接着他摸出自己的工作手机,拆了壳一亮,只见背面赫然用透明胶贴着“无量寿佛”四个大字。
“……妙啊老严,”秦川心悦诚服:“这招好,还是你水平高!回头我就让禁毒支队每个人手机背后都贴一张去。”
严峫谦虚道:“还好还好,都是前辈留下的革命经验。”
两个人抽完烟,已经是凌晨快两点了,再结伴去各个办公室巡查一圈,出来时整好两点半。各个交通卡点和高速收费站都反馈说没见到可疑人物及车辆,交警和治安监控暂时也没新的消息;严峫给守在医院的便衣打了个电话,说步薇半天情绪波动过大,晚上吃了安定片,早已经睡着了。
“后半夜估计也就这样了,你先回家睡一会吧。”秦川看看时间,说:“我今天早上起得晚,还能再熬一会儿,你早上七点来接我的班就行。”
其实严峫今早起得也晚,但他跟单身汉秦川不一样,他知道江停正等在家里。
就好像家里有个活生生的宝贝,念着你,想着你,勾着你。瞧不见的细丝牵在心头,时不时就把心肠勾动一下,让人离家越远越不安定,从五脏六腑到骨髓血脉都在叫嚣着要回家去,要回家去确认一下活宝贝还在那里。
“行吧,那我先回去睡几个小时。”说这话的时候严峫下意识挪开了目光,尽力让自己从表情到声音都显得很正常,看不出丝毫的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那什么,万一有事第一时间叫我哈。”
秦川没注意到严峫隐藏在平静表面之下的躁动,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严峫就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揣着车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市局,开着车一路回家,好似每个车轮胎底下都裹着一团轻飘飘晃悠悠的祥云。从车库上公寓的电梯格外悠长缓慢,直到站在熟悉的防盗门前,他才感觉扑腾扑腾的心脏落回了胸腔。
他推开门,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在看见客厅情景的同时微微一愣。
沙发边的落地灯调到了最暗,散发出懒洋洋的光晕。裹着干净浴袍的江停斜倚在沙发上,一只手还支着头,但人已经睡着了。
他没穿鞋,光脚垂在地毯上,整个人既放松又柔软。而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满满一碗饭、一盅鹧鸪炖花胶汤,崭新的筷子和调羹焕发着微光。
严峫一步步走上前,半蹲在沙发边看着江停熟睡的侧脸,目光微微闪动。
——他盛好饭,温好汤,甚至连餐具都细心准备好,尽最大努力减少严峫回来后吃夜宵的准备工作,然后就坐在这里。
严峫心想:“原来他一直在等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就想知道大佬们发生了什么,霸王票真的很多啦投几个地雷就很好啦!!!
感谢 草莓捧着糖水司南x1491(三更半夜的快去碎觉早上起来上课!碎觉!)、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长评,鞠躬~!!!
☆、第72章 Chapter 72
严峫指尖轻轻拨了下江停的头发, 江停眼睫颤动,紧接着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回来啦,吃了吗?”
江停挣扎着刚要起身, 被严峫按了下去:“你睡你的。”
他起身去热了汤, 微波炉叮的一声, 温暖浓郁的肉汤气味就飘了出来。
严峫也不就白饭,只喝汤吃肉。那野生鹧鸪肉炖得既烂且嫩、鲜甜无比, 加了花胶的汤也又浓又醇厚,浮油被撇得一星不见。虽然外面不是冬夜, 天气也并不寒冷,但这热滚滚的一大碗汤连肉带药材下去, 足以让人从肠胃到心肝都被安抚得妥妥帖帖。
“怎么这么晚回来?”江停横躺在沙发上, 用手臂遮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困意。
严峫含着一小块肉骨头, 把案情详细说了,又道:“已经发了协查通告给各级交通治安,随时都可能有情况汇报上来, 天亮我就得赶紧回市局。”
沙发边上的灯光已经开到最暗了,但还是有点扰人。江停伸手凭空摸索了几下, 掏出沙发深处的靠枕——曾翠女士为配货拿包买了无数个枕头, 严峫沙发上起码堆了十个——一下捂在了自己脸上。
严峫扑哧一声。
但他还没来得及戏谑两句, 就只听江停道:“也就是说,在江阳县灭口李雨欣的那帮人,很可能是汪兴业指使的?”
严峫原本的话被结结实实堵了回去:“对, 可能性非常大。李雨欣在行刑地见到的绑匪都黑衣蒙面,难以指认外貌特征,但她通过吸毒的生母可能见过汪兴业的面。如果她来建宁后见到步薇的这位‘叔叔’,一定会察觉出异常,所以汪兴业有必要灭她的口。另外,汪兴业是怎么知道我们已经查到李雨欣这条线索的,以及是用什么方式买凶|杀人的?这些疑点暂时还没法解释,我已经让人对汪兴业的资金流动和社会关系进行全面排查了。”
江停在靠枕下闷了一会,喃喃道:“……但没理由啊。”
“什么没理由?”
“他为什么想杀我?”
严峫的筷子顿了一下。
——是的,范四。
但紧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夹起汤里一朵枇杷花:“你不是说范四跟江阳县那帮肇事杀手很可能不是同一名雇主指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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