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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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炎也笑了。
边上有个当红小生便凑趣:“难怪从不见靳哥跟她们那帮小妹妹出去玩,原来家里已经有人了。什么时候也带出来一块儿吃个饭?”
“他宅着呢,有空就拿个手机看小说,还专门看那种血淋淋的凶杀案,搞得我都发毛。上次你们段导把恐怖片的碟借给他看,结果他非拉着我一起,说叫我‘放松放松’。我就问他,要放松你倒是让老子上床去啊,你拉着我看恐怖片是什么意思啊?”
满桌人哈哈大笑,靳炎喝了口酒,继续道:“我说你是不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看啊?然后他非不承认,警告我别胡扯八道。等播放键一按,哎哟我的天,把我这儿拧得险些掉下块肉来,那鬼出现的时候他手抖得把一杯热茶全泼我裤裆上了,老子差点就……”
一桌子演员跟制作人都笑得停不下来,几个特别识趣的就很捧场,大声问:“靳哥跟大嫂感情很好哦?多少年啦?”
“哎哟这就长了,咱俩是小学认识的,中学就好上了。你们看咱家小太子整天跟没长大似的,咱俩在他那个年纪已经滚一块儿去了。”
靳炎今天一反常态,以前从不提自己家的事情,今天却格外健谈,而且对敬酒也来者不拒。有些存心想套近乎的艺人变着法儿灌他,他拿过来就喝,半点没有勉强的样子。
也有脑子清醒的,看靳炎只顾坐在这里说话,却半个字不提去找那家网站的事情,便闻出味儿来了。
但是酒桌上没人这么没眼色的揭穿他,只后来散场的时候,有人偷偷向制作人打听:“靳哥今天兴致很高啊?那个报道的事情……”
制作人一哂:“就是有那个报道,他的兴致才会高。这里边弯弯绕多了去了,你们关心干什么,还能指着靳哥离婚不成?”
几个人一下语塞,制作人冷笑道:“这位主儿要是离婚了,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我进了地狱就要把所有人都拉进地狱,靳哥是这种个性的典型。”
蒋衾向会计事务所请了两星期年假,人事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管人事的小姑娘很好说话,立刻就补齐了年假手续。
蒋衾给方源打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去了,然后便一车开回家。
黎檬看爹妈都不在,便丢下作业不写,偷偷跑上网跟人下快棋。结果蒋衾开门进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连滚带爬扑上来抱大腿说:“妈!我保证马上就去写作业!让我先下完这一盘!”
我们黎小檬小同学这辈子对什么都不大认真,十五岁上高三的小孩,考试成绩却马马虎虎的,化学题不会写就在试卷上画小乌龟;跟靳炎学打理生意,出席酒会就只知道扑上去吃东西,钱财进出什么的根本不放在心上;这么大的孩子了,最大的兴趣是吃和玩绵羊,小身板儿瘦得一把,也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都到了哪里,让大人看了好生忧心。
然而万事不过心的黎小檬,对棋道却是相当认真的。给他一本棋谱一盘残局,他能不吃不喝的坐下来研究一整天。
蒋衾翻翻他的作业本,叹息道:“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摸底考试成绩下来了吧?”
黎檬手一抖,立刻装作没事人一样哼哼歌儿,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之类的。
蒋衾俯身看他电脑,半晌评价:“棋力倒是日益见长。”
“哎哟!那是!”黎檬沾沾自喜道:“再等会儿,下完这局我就去学习!”
蒋衾看一眼右上角“十番快棋:第七盘”的标志,都懒得揭穿他了。
靳炎回到家时黎檬八比二大胜对手,翘着尾巴做功课去了,书房里正传出他撕心裂肺背英语的惨嚎声;蒋衾坐在客厅沙发里,眉心深深皱出一道纹,说不清是因为操蛋的新闻还是操蛋的儿子。
他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衬衣扣子开了三个;剪裁很好的西裤显出腿尤其长,坐下来的样子非常的性感。靳炎在他身后换衣服,忍不住把手伸到他锁骨下摸了一把。
蒋衾从眼梢上瞥了他一眼,靳炎没话找话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呢,冷就开暖气啊。”
说完看看窗外初夏傍晚的余晖,干笑两声。
“那个新闻撤掉了?”
“嗯,没了。别担心啦,平常人哪有那闲工夫盯着几张照片去认你是谁,何况就算认出来又怎么样,咱俩是有证的!”
蒋衾皱着眉头看他,靳炎却恍若未觉,倒了两杯茶坐下来,不由分说搂着他道:“那天打架的时候我太冲动,对不起,你原谅我可以吗?”
“……嗯。”
“你看我们都这么多年了,黎小檬是你亲手喂大的,到现在都长成个人样儿了,好好过日子别离婚了好吗?”
蒋衾无言的一闭眼睛。
靳炎立刻说:“我知道你在乎伯父伯母的态度,这样,咱们哪天回S市去一趟,我跟着你在你家门口长跪三天三夜,保准二老回心转意怎么样?你看我连下跪都能忍了……”
靳炎天生大男子主义严重,叫他下跪不如杀了他。何况现在他有身份有地位,走哪都被人众星捧月一般恭维着,他能做出这种许诺也当真不容易。
蒋衾睁眼看了看他,仿佛有些难受,半晌才说:“我问你一件事。”
——来了。
靳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拿茶杯的手甚至指甲都变色了。
蒋衾似乎难以启齿,几次都不知道如何开口。靳炎知道越这样越说明他想问的话很关键,蒋衾平时口风紧得跟革命烈士似的,只有特别重大特别纠结的问题才能让他迟疑成这样。
果然等了半晌,蒋衾终于低声问:“靳炎,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三叔好好的,突然就中风了……”
靳炎眉峰剧烈一抖。
刹那间他只感觉全身发寒,紧接着冷汗就全下来了。
“在那之前我爸的态度还没那么激烈的,后来就……甚至拿刀要砍我……”
“你怀疑我对你家人做了什么?”靳炎镇定的道,“蒋衾,当年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我还是个没钱没势的小混混,而你三叔做生意已经很有钱了。你觉得我凭什么能对抗你家人?我有那个本事吗?”
蒋衾疑惑的看着他,不说话。
“说句不好听的,在S市我什么都没有,而你家人是,是社会名流,凭着良心说你能怀疑我吗?你有啥根据没有?”
靳炎顿了顿,看看蒋衾脸色,又换了个口气:“是,我是恨你三叔当年撺掇着你爸,要把我送派出所去,还要把你关家里。但是我再怎么样也不过就口头上骂两句罢了,还能真的动手打他不成?那口头上的争执你可不能怪我,我脾气多少年来都这样。你三叔都出那种狠毒招数了,我骂两句又怎么啦?”
蒋衾低声问:“那我爸当时为什么……”
“你爸他恨我你又不是不知道!行,我承认我是在你爸面前说了些不靠谱的话,但是人急到那份上说难听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对吧?黎小檬不是也整天叫嚣什么再逼他写作业就要断绝父子关系吗?”
蒋衾看着这个男人,多少年来的认知让他觉得靳炎此刻的表情是真的,说的话也是真的。然而他所说的跟自己去年查到的又如此不符,两个互相悖逆的真相在他脑子里不断角力,让他非常的混乱。
“……我三叔身体一向非常健康,胆子也大,他怎么会……”
靳炎立刻打断蒋衾,“你这样说就没有道理了,他中个风也能怪我,改天他走路上被小石子绊一跤也能怪我不成?”
蒋衾久久注视着这个男人,半晌问:“你发迹后,真的再也没有回去找过我父母?”
这话问得非常郑重,靳炎立刻坐起来,正色道:“绝对没有!”
蒋衾靠在沙发扶手上,眉心深深的拧着,一只手无意识的轻轻揉捏自己膝盖处的裤子。
靳炎看着眼馋,很想把他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根据他十几年来对蒋衾的了解,这人陷入思考状态时就会无意识的捏东西,那动作相当亲昵,是可以尽情享受的好时候。
然而现在时机不对,场地也不对。靳炎深吸一口气,觉得脸部表情已经调整得很到位了,才诚恳的道:“蒋衾,你要是不相信也没关系,哪天我们一起回S市,你尽管向你父母对质好了。这次他们就是真的拿菜刀往我脖子上砍我都认了,只要有一字虚言,你尽管离婚,我决不拦着,怎么样?”
蒋衾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叹了口气。
他喃喃的道:“好吧。”
靳炎全身一松。
根据他对蒋衾的理解,甭管这事有没有遮掩过去,眼前这关算是过了。
蒋衾问:“你吃了没有?我熬了点稀饭。”
靳炎立刻殷勤的起身表示自己去盛饭,又炒了两个菜端上来,两人对坐吃完了,蒋衾便收拾碗筷去洗,靳炎蹲在那里整理那几盆花。
那花名义上是蒋衾养的,实际上是靳炎买回来,浇水,松土,剪枝,除虫,隔三差五还拍个照片放网上去。它们之所以被归类到“蒋衾养的”这个名义下,是因为蒋衾当时说过一句:“靳炎,我们家是不是该养点花?”
晚上检查完黎小檬小同学的作业,蒋衾便先去睡了。他白天过得太惊心动魄,吃完饭便感到疲倦。靳炎端了杯牛奶给他,看着他喝完漱过口,又坐在床头默默看着他睡着,才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阳台玻璃是隔音的,他把门关上,电话接通的时候完全没有压制音量——实际上他已经压制不住了,从吃晚饭前就窜起的怒火此时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二哥接电话的时候听筒险些被震得脱手:“当年在S市的事情你到底是找哪个手下办的?!现在就拖出去宰了!手脚这么不干净的东西还留着过年吗!你问我?你他娘的还问我?蒋衾都知道了!狗日的!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老子要是离了婚,”靳炎恶狠狠道,“老子就拖着你们一道离,谁也别想落下谁。老子妻离子散,你们一个个都妻离子散;老子过不好,你们谁也别想过得好。他娘的,告诉你的人一个个都把皮绷紧了,咱们走着瞧!”
靳二哥正吃着饭,下意识的一张口,汤全顺着下巴流下来。
他手忙脚乱的找餐巾纸,刚想辩解就听砰的一声,靳炎已经把手机给摔了。
第18章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蒋衾的意料。
第二天他在家里没上班,早上出去晨练的时候,看见公园门口报摊上新鲜出炉的八卦娱乐版,头条赫然是《独家揭秘:时星娱乐东家十年同性婚姻,携子出游亲密照曝光!》。
蒋衾一口气瞬间没上来,拿过报纸一看,昨天网站上登的那张雨中拥抱过水洼照赫然入目,底下是蒋衾昨天从公司出来,独自一人心烦意乱去开车的偷拍照。
蒋衾下意识想把报摊上所有报纸都买下来,所幸他还留着几分理智,放下报纸掉头走人。
靳炎已经出门了,蒋衾回家便扑了个空,只有黎小檬对着镜子慢吞吞的刷牙,见了他自觉的把尾巴伸出来摇了摇。
蒋衾口气听起来还是很稳的:“靳炎上班去了?”
“不知道,不过靳炎同志说今天有好几个会要开。你可以开那辆莲花送我上学吗?”
“……黎小檬,把你那名车接送上学的毛病改一改!”
黎小檬哼了一声,悻悻出去挤公交。
蒋衾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连抽三四根烟后才冷静下来,上网用靳炎的名字当关键词搜新闻。然而事情再次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铺天盖地的八卦绯闻竟然半点不见,昨天那个网站的首页已经换了八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年头网络永远比纸媒快一步,没道理网络压下去了,报纸却登得那么详细。蒋衾毕竟不在娱乐圈里混,迟疑再三想不出答案来,只能去打靳炎的手机。
然而靳炎手机已经关了,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开会还是怎么回事。他打电话去时星娱乐,电话从靳炎的办公室直播号码自动转接到秘书处,赵雪接了。
“喂,这里是时星娱乐总裁办公室秘书处赵雪,请问您是……”
“我是蒋衾。帮我接通靳炎。”
赵雪一愣,抬头只见靳炎站在办公室门口,用口型说出“说我不在”几个字。
“靳总……他……不在……”
“他在哪里?”
赵雪看看靳炎,根据口型说:“靳总在开会,您有什么需要转达的吗?”
“没有,谢谢。”
蒋衾涵养再好,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都带出了点焦躁和不耐烦。赵雪刚挂电话,就只见靳炎一溜烟冲进办公室,乒呤哐啷提着笔记本、平板电脑、手机、钥匙、钱包和外套,一边大步流星的走向电梯一边说:“蒋衾来就说我去片场了!手机没电关机了!公司有事问蒋衾,别来找我!”
“靳总您……”
“他要是问我这几天有没有见报社的人,一概说没有!”电梯门正要关上,突然靳炎探出头来大声道:“跟他说公司食堂今天中午有他喜欢吃的奶油虾,吃了饭再走!”
赵雪根本来不及说什么,电梯门叮的一声合上了。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电梯门再次打开,白色休闲衬衣浅色牛仔裤、手里拎着车钥匙的蒋衾走了出来。
蒋衾很少来公司,但是每次来都注定要引发剧烈的震荡。上次他来时“靳总惨遭绿帽被抛弃”的戏码传遍公司,秘书处甚至偷偷拍了方源的照片,放在内部论坛上跟靳炎作对比;这次来时大家都没有准备,本来看老板不在就准备摸鱼的员工们都吓了一跳,有几个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见到蒋衾就哆嗦。
所幸蒋衾没注意他们,径直走到靳炎办公室前,伸手就去开门。
办公室一副被暴风席卷而过的样子,可见靳炎走的时候有多匆忙,几份文件被撞散了,纸张飘得一地都是。
蒋衾只看了一眼,回头问:“他人呢?”
赵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专业:“靳总去片场了。”
“哪个片场?”
“……就是那个新杀青的,最近宣传逼得很紧,所以……”
“段寒之导演的那个?”
“是,是的蒋先生。”
蒋衾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这么浅淡的瞳仁,看人时甚至会产生一种无机质的错觉。几秒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赵雪一开始还不知道他这是打给谁,直到听见他说:“喂,寒之,靳炎去你的片场了吗?”
赵雪的汗瞬间就下来了。
几秒钟后他挂上电话,问:“靳炎去哪里了?”
赵雪哽了半晌:“……我不知道。”
蒋衾点点头,走进靳炎的办公室。关门前他突然回过头问:“靳炎最近有没有跟报社的人见过面?”
赵雪立刻道:“没有!”
蒋衾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的道:“赵小姐,靳炎有可能因为你替他说谎而给你发奖金,而我却会因为被欺骗而炒你鱿鱼……再告诉我一遍,靳炎最近有没有跟报社的人见过面?”
镜片后他的眼睛仿佛冰冷的琉璃一样,赵雪简直被压得说不出话,半晌才承认:“我不知道。”
蒋衾点点头,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靳炎办公室有一扇窗跟秘书处相通,再有一面墙是玻璃,从特定的位置可以看见走廊。蒋衾就坐在那个位置的沙发上,找了个平板电脑出来看。无数员工纷纷找借口上到顶楼来,装作步伐匆匆的经过走廊,趁机偷觑他一眼。
蒋衾肯定有所察觉。头两个小时他没有在意,再后来上来看的人太多了,赵雪只见他突然起身走到靳炎的大办公桌后,坐下不动了。
他的坐姿非常标准和舒展,修长的腿互相交叠,脊背笔直而双肩水平,右手中指快速在平板电脑上划动着,左手漫不经心揉按着太阳穴。那种略带休闲感的棉质白衬衣特别衬他,仿佛有种特别压人的气质,哪怕坐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中,他也是存在感最强烈的那个。
赵雪知道这个男人是时星娱乐财务系统的创造者和维护者,后来公司发展起来,他便离开了时星。然而财务部的人看了早年的帐,都说做得滴水不漏,简直干净得如同清水,毫无任何破绽。
有些人曾经猜测靳炎是因为他手上的股份,加上早年一些财务方面的把柄,才无法跟他分手。然而熟悉靳炎的人都知道,他是真正爱着这个人。
有这个人时刻站在幕后,靳炎才能牢牢把握住公司大权。这个人离开了,靳炎的事业、家庭、感情和前途,就全都危险了。
蒋衾一直在办公室里坐到中午,靳炎发了个短信来秘书处:“他走了没有?”
赵雪回复:“还没有。”
“他吃了吗?”
“也没有。”
“给他订份饭。”
赵雪刚要回复,电梯门打开了,外卖小哥怯生生问:“有一位姓蒋的先生订了海鲜套餐……”
蒋衾开门出来付了款,拎着袋子进去吃饭,临关门前还没忘记吩咐一句:“请茶水间阿姨帮我弄杯咖啡,双倍奶油。”
叮的一声靳炎短信又来了:“订了吗?”
……没有你人家也没亏待自己……赵雪僵硬的拿着手机,简直什么都不想说了。
靳炎一直到下午实在躲不过去了,才磨磨蹭蹭的回到办公室。
他把外套搭在胳膊上,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包里东一簇西一簇的塞着文件,仿佛真的在外边忙了一天很累的样子,进门惊讶的问:“蒋衾你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紧接着回头痛骂秘书处:“一个个都拿钱不干事!人来了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有没有点眼色,嗯?!”
蒋衾静静等他骂完了,才伸手丢给他一份报纸。
靳炎拿起来一看,叹了口气道:“真他娘的反了天了,我这就打电话给他们老总。”
蒋衾冷冷道:“我找了你一天。”
“哎呀你又不肯来管公司,我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手机偶尔没电也不能怪我啊。实在不行你明天就跟我来公司上班,这样,你坐总裁办公室,我给你当贴身小蜜怎么样?”
蒋衾眼底浮现出一点笑意,很快又板起脸:“去打电话!”
这时候打电话其实已经晚了,像这样的娱乐早报,一旦公布就很难堵住它的传播,除非在印刷机器开动前就把样刊拿下来。靳炎今天失踪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报纸都完全卖光了,还想堵住消息,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靳炎便装模作样把报社老总臭骂一顿,逼着对方发誓明天再不登相关报道,又当着蒋衾的面打电话给几家报纸,确定不再有人敢登他们的消息了,才唉声叹气的挂了电话。
“你都不知道啊,媳妇,我今天出门受到的欢迎可热烈了,一个个都跟我打听你呢。以前那些小演员啊,小嫩模啊,见了我就往上扑,今天见了我都往后躲。”靳炎摇晃着脑袋说:“可怜我现在完全贬值了,结果还被你嫌弃。”
蒋衾淡淡道:“是吗,我办公室隔壁的美女现在也不来投怀送抱了呢。”
靳炎瞬间一个激灵。
“走吧,时间到了,去接黎小檬放学。”蒋衾抓过钥匙站起身,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你吃过饭没有?”
“没呢,走路上带黎小檬一起去吃羊肉串。”
夫夫二人久违的和谐,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走到外边的时候整个顶楼的人都从电脑的缝隙间偷偷窥视他们,直到靳炎心情愉快的对秘书处一挥手:“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通知全体员工早点下班吧。”
蒋衾正往电梯里走——如果他动作再慢一步的话,可能会有心情激动的员工冲过来抱他大腿也说不定。
靳炎哼着小黄曲儿跟进电梯,突然听蒋衾低声问:“你昨天……”
“嗯?”
“你昨天的许诺,是当真的吧?”
靳炎顿了顿,才想起他指的是昨天自己说,要陪他回S市当面跟他父母对质,请求他父母谅解的许诺。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靳炎心里一笑,温和道:“当真。咱们把黎小檬也带回去,给伯父伯母看看你多年的成果。这次就算他们拿菜刀砍我也不走了,大不了老子陪你在家门口跪到地老天荒。”
蒋衾咳了一声,仿佛有些期待,说:“我定了下周末的机票。”
靳炎欣然点头答应,饶有兴致的盯着电梯上不断下降的数字。
下周末,也就是说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了。
靳炎目光闪动,冰冷的笑意从脸上一掠而过,然而瞬间便消失无踪。
那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是如此的陌生,哪怕蒋衾亲眼看见,估计也会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第19章
那天晚上黎小檬发现他爹妈一起来接他放学,高兴得简直忘乎所以,表现方式就是一口气吃了四十只羊肉串,骇得靳炎险些把他送医院去。
一家三口散步去停车场,走在路上的时候靳炎手机响了。他也没多想,顺手接起来问:“喂?”
“靳哥,柬埔寨人给我们的货是水的,现在全都扣码头上了,您过不过来?”
蒋衾正低头开车,恍惚间听了一字半句,问:“你要去哪里?”
靳炎瞬间问候了这个伙计的祖宗十八代,脸上却还哈哈笑着:“这么晚了不去了!你们好好乐吧!别可着劲儿灌段导啊,小心卫哥上门来算账啊告诉你们!”
那边伙计已经懵了:“靳哥……”
靳炎对蒋衾说:“没事,找我去喝酒。”说着果断把电话挂了。
回家的一路上靳炎手机不停的来电,那帮伙计打他电话都打疯了。最后连靳卫国都打进来了,蒋衾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皱眉:“我怎么听着好像你手机在震?”
靳炎无法,只得接起来问:“喂,大哥?”
靳卫国破口大骂:“你在搞什么飞机!你手下伙计都把电话打到我家里来了!柬埔寨那帮小瘪三都在码头上晾一下午了,是生是死你给句话!”
“大哥,”靳炎语带威胁的道,“我跟你侄儿和弟媳妇才吃过饭,现在正往家里走,不打算出去了。”
蒋衾疑惑道:“大哥也在吗,那就去啊。哦,替我谢谢上次那个血燕。”
靳炎支支吾吾的应了,又恶狠狠道:“蒋衾说谢谢你上次送的药材,尽管他跟黎小檬都不要吃。”
靳卫国哭笑不得,说:“我知道了,跟你家财务总管说不用谢……他娘的,老子这次替你走一回,下次进藏的苦活儿我可不干了。”
“滚你的吧!”靳炎重重按断电话。
就如同靳炎许诺的一样,第二天连报纸上的消息都没有了,整件事情如同石头被沉进水里,因为本身分量太重太沉,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
蒋衾又在家歇了几天,日子过得非常悠闲,专心致志准备回S市的东西,那天晚上还试探性的给他父亲发了封电子邮件。
谁知到周末的时候,方源突然打电话进来,语调十分的不好:“蒋衾你知道S市的娱汇周刊吗?”
蒋衾一愣,只听他说:“娱汇周刊这周登的全是你跟靳炎,连你家孩子都上报了。你这么多年没回去估计不知道,这报纸在S市发行量非常大,姨父姨母家楼下就有的卖,现在全都看到了!”
“……你说什么?”
“是我妈打电话我才知道的,姨父气得不得了!那个报纸没登你正面相,但是名字籍贯都挖出来了,还有时星娱乐的员工出来爆料说你那天去公司找靳炎,一道出去吃晚饭,很亲密很温馨什么的……”
蒋衾简直说不出话来了,半晌问:“你能把那份报纸给我发来一份吗?”
这种娱乐周刊的当地性非常强,方源又打电话去联系他在S市警局的老同事,折腾半天才让人家把报纸扫描发过来,跟蒋衾说:“看你邮箱。”
蒋衾登陆进去看了一眼,就站不稳了。
“这可卡到当口上了,姨父刚有些松口的迹象,这下又戳到了他的肺管子……姨母昨晚打电话给我妈哭诉了半晚上,叫你下周末先别回去,别让小区附近的大妈大婶们看到你……”
蒋衾嘴唇都在哆嗦,手指发凉,身上发虚,拿着手机想站起来,却踉跄着差点摔倒在椅子里。
“……方源,”他喃喃的道,“你先挂一下,我打个电话给靳炎……”
方源冷冷的道:“别傻了,你是真看不清楚,还是故意不想看清楚?这件事能在这里压得毫无声息,却能在S市炒的锣鼓翻天,你觉得是谁有这么大能量在背后指使?靳炎已经毫无顾忌了,他有你有孩子有家庭有事业,他不怕曝光,曝光了反而更稳定。而你呢?你卡在姨父姨母这件事的当口,又正想跟他离婚,现在爆出你们十年一日情深意笃的传闻,你还离得了吗?”
方源叹了口气,说:“我不信你发现不了,蒋衾,靳炎这一手并不漂亮,他知道你肯定会产生怀疑。但是他了解你,知道你对他还有感情,你在潜意识里把他往好的那方面去想,甚至自动自发为他寻找借口和开脱的理由。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认他,而他又矢口否认,你就会想办法把自己的怀疑打消。”
蒋衾哑口无言。
“他这一手,漏洞颇多,但是针对你最有效果。”方源顿了顿,说:“他是真的有办法对付你啊。”
夏日午后的阳光从窗帘外洒进书房,木地板上泛出温润的油光。明明那么温暖的天气,蒋衾却仿佛置身于冰水里,战栗的寒冷从骨缝里慢慢爬满全身。
“我还是……想看证据。”蒋衾沙哑的道,“不管你怎么说,方源……我还是想看证据。”
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方源完全不意外:“证据?好办。把靳炎的电脑拿来,我请警局电子侦查科的帮你破解密码,再帮你把他删除的邮件和转款记录恢复出来,你一看就自然有证据了。”
蒋衾张了张口,却几次都发不出声音,半晌说:“……算了。”
他肯定是不能把靳炎的电脑拿去给别人的。方源血缘再近,他也是个警察。
蒋衾深深靠在书房椅子里,瞬间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有一瞬间他突然感到由衷的恨意,却不是针对靳炎,是针对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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