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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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鸿点点头,又胆战心惊的问:“不会被段导知道吧?”

  “你这么关心段寒之知道不知道干嘛?”容卿卿突然紧张起来,“难道,难道你们真的有一腿?”

  卫鸿用无辜和控诉的眼神望着她。

  “不要啊!”容卿卿捧着脸蛋,“我宁愿相信是你强迫了段寒之,也不愿意相信是他选择了你啊!我心目中唯二的女王殿下之一!怎么会看上你个皮糙肉厚没有情趣的粗人?!”

  “……”卫鸿彻底失败了,“像我这么温柔的好男人!为什么你觉得他看不上我?!”

  “少他妈扯了,”容卿卿不耐烦的说,“我一直以为段寒之会和关大公子在一起的。关大公子多萌呀,又优雅又有情趣,风度翩翩,谈吐风趣,犯起贱来还跟段寒之不相上下,这两人多配!——知道不你这个皮糙肉厚的草根男,你粉碎了我少女时代关于爱情的幻想!你罪大恶极!”

  卫鸿默默的捂住脸:“……你那种梦想还是尽早放弃的好。”

  拍戏受伤的事情当然不能瞒住媒体,但是也没有被大肆报道。以卫鸿的身份资历,还不足以因为一次小小的意外就被持续热炒;况且《丛林逃生》也不是什么热门的大片,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媒体的广泛关注。

  所以远在万里之外的段寒之,当然也没有及时得到这个消息。

  卫鸿回国以后,一直坚持每天给段寒之打至少一个电话,喋喋不休滔滔不绝的汇报自己每天的行程,包括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吃了什么东西、到了什么地方,竭力证明自己没有被任何小美男或坏女人勾引去。当然对于他这种重复性的表忠心行为,段寒之是深感不耐烦的,每次他都接起来电话,把话筒放在一边,自顾自的跑去看DVD,然后等卫鸿的声音告一段落,他把话筒拎起来极尽温柔的说一句:“我都知道了亲爱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能不能帮我把电话轻轻的挂掉?”

  卫鸿受伤的当天,因为在医院里昏迷,所以没能给段寒之打电话。第二天虽然他还没恢复,却咬牙要来了手机,靠在床上拨电话号码,事先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音,让自己听起来和平常说话无异。

  正不巧,段寒之接电话的时候在懒洋洋的泡澡,反正没事干,就提起精神来哼唧了两句:“你昨天怎么没打电话啊?”

  话刚出口段寒之就后悔了,这话简直就是在变相的支持卫鸿每天打两小时电话的行为嘛。

  果然卫鸿一下子就激动了,一激动话都说不清了:“我,我以后一定,一定天天打!每天都打!”

  段寒之额角抽了抽,默默把话筒放在一边,然后靠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卫鸿就算体质再好,也不可能说很长时间的话。他只能简略的再次表述了一下自己的忠心以及要求喂食的信念,还没说几句声音就有点哑了,只能万分不舍的表示:“导演叫我去上工了,我明天再打>_<”

  段寒之从假寐中惊醒,漫不经心的拎起话筒:“好啊你去吧,多休息多吃饭啊。”

  卫鸿立刻保证:“一定多休息!多吃饭!走马路上不看女孩子!不偷瞄美眉!”

  段寒之黑线着,急忙岔开话题:“你声音怎么有点哑?感冒了吗?”

  卫鸿一下子就感动了,咳嗽了几声,竭力迫使自己声音听起来比较亮:“没有没有,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

  正好北京的天气这几天降温,段寒之也就相信了,点点头说:“那你跟容卿卿说说,让你早点放工,回去煮点姜汤喝,拍戏的时候注意保暖。”

  卫鸿嗓子里都要哽咽了,鼻子酸酸的,眼睛红红的,如果他不是靠在床头上的话,现在已经开始以一秒钟一万次的频率开始拼命摇晃尾巴了。

  病房的门开着,容卿卿靠在门口,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卫鸿,你没必要这么感动的。”

  卫鸿非常宝贝的强调:“寒之说叫我注意保暖!叫我注意身体哎!”

  “这话……”容卿卿觉得很难解释,这话换成一个普通朋友,甚至一个初次谋面的陌生人,都能说得很流利很动听。何况段寒之在圈子里混的这么久,场面话说得比谁都漂亮,根本不能算是他在真正表达关心。

  “他能听出我声音不对哎,”卫鸿坚持自己的幸福,“他平时从来不关心他那些酒肉朋友的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细心。啊对了,你知道怎么煮姜汤吗?寒之叫我煮点姜汤喝,医院里能借个厨房来吗?”

  “……”容卿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卫鸿周围弥漫着粉红色的少女气息,极其浪漫,极其傻逼。五秒钟之后容卿卿果断的立正,转身,大步离开——她实在受不了了,太他娘的缺心眼了,简直傻缺得人神共愤!

  这么傻逼的男人,活该你摊上那个没心没肺的段寒之!你们就凑成一窝一起幸福的冒傻泡去吧!就幸福的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吧!反正你们各自都很幸福很快乐不是吗!——容卿卿挥舞着拳头,就像一头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喷火母龙一样,愤怒的走了。

  

  第44章 六十万

  

  燕莎友谊的圆拱玻璃门外,一辆黑色宾利悄然停下,裹在黑色大衣和长筒皮靴里、墨镜遮去大半面容的关锐从车里钻出来,向周围望了一眼,然后大步向商城里走去。

  她的头发放了下来,柔软弯曲的垂在身后和胸前,真丝领巾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外的一点点皮肤保养得冰雪娇嫩,就像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几个男性顾客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回头望她,有的还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但是关锐墨镜下的面容没有半点表情。

  她推开商场内一家咖啡店的门,侍应生快步迎上前来,然而她只摆了摆手,墨镜下的小半张脸轮廓极其深刻精致,一点情绪外露都没有,直接往周围扫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角落一张圆木桌前。

  关靖卓放下手里的白瓷杯,抬起头来望着她。

  关锐坐在他对面,摘下墨镜。在看到自己弟弟的刹那间她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非常的复杂,但是却没有丝毫恶意或不满,相反还有种深深的、淡淡的悲伤。

  关锐是个相当强悍的女人,关靖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种神情,在未开口前就不由的顿了顿,气势也缓了缓。

  “姐姐你……还好吗?”

  关锐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的脾气,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了,你又在订婚现场当场给郁珍没脸……你呢,我听烽哥说你跑到美国去了,你怎么样?”

  关靖卓闭了闭眼,“如你所见。”

  关锐试探了他一下:“你怎么会回来?我以为你会留在美国。”

  “寒之他不需要我。”

  “……你现在回来,烽哥在气头上,估计不会让你进关家的门啊。”

  “关家?”关靖卓冷笑一声,“关家这两个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人一生中能用的钱是有限的,能享受的东西也是有限的,躺在一座腐朽败落的金山上挥霍有限的财产,和奋力拼搏白手起家,夺取属于自己的事业和成就感,这两种生活方式哪种比较适合我,姐姐你看不出来吗?我呆在美国这么多年不愿意回来,就是因为我想在美国积累我自己的财富和关系。姐姐,我已经不想再关家这个桎梏里浪费自己有限的生命了。”

  关锐脸色苍白,久久不能说话,“……可是关家……是你的家啊。”

  关靖卓平静的看着她:“我曾经想过和寒之组成一个家庭,但是失败了。”

  “……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会回美国去。我在那里有一些钱和一些朋友,他们组建了一个公司,我会注入资金入股。如果大哥真的生我的气,我就在美国待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关靖卓笑了一下,“姐姐,勾心斗角争夺前人的产业并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活方式。”

  关锐久久的望着自己的弟弟,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是那样弱小,需要依靠,怯生生的,带着虎头虎脑的憨气。那个伴随着乡土稻香的年代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消失在她的记忆里了,过了这么多年,当她再一次审视自己弟弟的时候,她发现当年的那个小男孩已经变成一个男人,一个不需要依靠姐姐的,不需要依靠家庭的,向往着独立和自由的男人了。

  突然一阵久违的疼痛攫住了关锐,她鼻腔有些发酸:“你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什么呢!”

  关靖卓看着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想问你当年段寒之的事。”

  关锐僵了僵。

  “寒之说,我一开始就选择了郁珍。他说我一开始的选择就是正确的。”关靖卓顿了顿,“但是我当年明明告诉你,我还是要段寒之,就算被赶出关家的门我也还是要段寒之。为什么他会说我一开始选择的是郁珍呢?”

  “……”

  “姐姐,”关靖卓问,“你说当年寒之从你这里拿了一笔钱,那笔分手费到底是多少钱?”

  咖啡店里,苏格兰风琴悠扬的乐曲在浓香的雾气中飘渺不清,在关锐压抑的沉默中渐渐的远去了。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她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开口说话了一样。

  正当关靖卓要开口的时候,关锐突然道:“……六十万。”

  “什么?”

  “当年段寒之从我这里拿走的钱。”关锐说,“当年他想拍一个电影,他的处女作,资金豁口还差六十万。这笔钱对他来说很重要,缺了就拍不成。他想拍电影,他真的有才华。”

  就好像有一块巨石压在了关靖卓心上,他几乎连呼吸都觉得沉重:“就为了这个?为什么他不问我要?!”

  “他不想找你要。当年他告诉我,虽然你们的经济条件悬殊,但是每次出去你们都是轮流付账,他从不欠你一分钱。他可以一家一家上门跑投资拉赞助,但是他连一分钱都不想欠你的。我说他很傻,他说那是他的坚持。”

  关靖卓的手紧紧捏住了咖啡杯边上的小银勺,指甲几乎要深深嵌进自己的肉里去。

  “其实当年我不仅仅给了他六十万,他的第一部电影也是我捧起来的。他给了我试片,我只看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知道这个人绝对有才华,他绝对能大红大紫,甚至能成为内地电影史上彪炳史册的人物。”关锐深吸了一口气,“只可惜那部片子没红,题材太小众。后来他的第二部片子选材听从了我的意见,从此一炮打红,票房爆满,直接封神。”

  关靖卓喃喃着道:“六十万,就为了六十万……”

  “……不,不是六十万,”关锐艰难的道,“跟你分手两年后,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还我钱。随后他给我寄了一张六百万的支票,对我说:我段寒之从此以后再也不欠你们关家的了。”

  关靖卓深深的低下头去,因为牙关咬得太紧,导致面部表情都有些许的扭曲。

  “你大哥为什么后来跟段寒之交上了朋友,就是因为那张六百万的支票。那笔钱是段寒之的尊严,为了把他失去的自尊捡回来,别说是十倍的还款,就算是百倍千倍他也会咬牙付清。靖卓,你跟他好了那么几年,其实你并不真正了解段寒之他这个人。”

  段寒之成名得很早。十年前的六百万,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

  关靖卓隐约的知道,段寒之是个极其有血性的人。他根本不怕痛,那些痛苦在他身上几乎是没有感觉的,永远不能到达他放弃、软弱、投降的底线。段寒之就是那么一个强悍到无所畏惧的人。

  他以为段寒之为了钱而离开他,他抱着这个让人崩溃的认知度过了十几年。

  “……那他为什么……说我一开始……一开始就选择了郁珍?”

  关靖卓开口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喉咙里染上一股咸咸的味道,那是他在自己口腔里咬出的血腥。

  关锐望着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望着,脸上变换了很多种神色。从一开始的犹疑到后来慢慢的悲伤,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带了点脆弱的意味,好像她对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很畏惧,但是也很无奈,很悲哀。

  “靖卓,”关锐说,“我这一辈子做过不少缺德的事,有些是迫于无奈,有些是停不下来。我也曾经想过走进关家的这个门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我都也已经姓关了,我就已经……没法再改变了。我希望你,不,是我求求你接受这件事。”

  “靖卓,当初让你和段寒之分手,是烽哥下的命令。你注意我不是说他‘让’你或他‘叫’你,而是他‘命令’你。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强迫你去相亲?”

  关靖卓点点头。当时他已经在承受关家所带来的压力了,迫于无奈也去相亲过几次,不过都是敷衍,之后也都没有下文了。其中有一次相亲是和郁珍的,因为那次阵仗特别大、特别正式,所以他的印象也就特别深刻。

  “我让人拍了你们相亲的照片给段寒之,”关锐说,“然后告诉他,郁珍是老太太亲自给你挑的未婚妻,你们打算去美国订婚。当然你是爱他的,就算你结婚了也不会切断和他的交往,你们仍然是情人关系。我请求他不要在你结婚后还和你交往,因为这样会影响到你的家庭。”

  关靖卓声音几乎变了调:“他相信了?!”

  “用语言让一个人相信不是难事,况且你当年和郁珍相亲的照片是真的,并没有作假。我猜你当年一定从来不跟段寒之提起家里逼迫你相亲的事情吧?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你相亲的照片时,他就已经陷入混乱的状态里了。何况那时他正到处为处女作拉赞助,还差六十万,整个人精神状态都非常差。”

  关锐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她喝了口冰水。

  “当时他很愤怒,不,说暴怒都不为过。我只是求他在你结婚以后不要跟你来往,而他当时,已经立即就不想见你了。他拿了我六十万块钱,然后叫我告诉你他是为了钱才离开你的,他说他想让你一辈子都记得,你在他心里的价值,连区区六十万都没有。”

  关锐闭上眼睛:“这就是当年我回家后,所告诉你的一切。你相信了。”

  关靖卓眼底布满血丝,他盯着关锐的脸,几乎要把她盯穿。

  这么多年来的愤怒和痛恨,到头来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彼此放弃。段寒之说的对,他们不能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彼此身份地位悬殊,也不是因为因为他们不够相爱。仅仅是因为,他们根本是完全不能共同信任的两个人。

  因为一组和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因为六十万块钱。

  因为他们,都没有在最需要坚持的时候,拉紧彼此交握的手。

  关锐叹了口气,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想站起身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关靖卓嘶哑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靖卓,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关靖卓几乎整个人都颤抖了,“你有那么多种办法可供选择,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一种!你知道段寒之恨了我多少年吗?你知道他有多恨我吗?这么多年来你一遍一遍的跟我强调,这个家里只有我们是彼此依靠的,只有你是我亲姐姐!这就是你强调出来的结果吗?!”

  关锐声音发哑:“……我没有办法,就因为你是我唯一的亲生弟弟!我只能这么做,我必须让你们两个都死心!……如果我不采取手段的话,老太太和关烽会让你们更惨!你知道关烽是个怎样的人吗?他吸过毒,混过黑,杀过人,他根本什么都不怕,连你他都是能杀的你知道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关靖卓震惊的看着她。

  关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大量的氧气涌进肺部,籍以这种方式来勉强平静自己。

  那些已经蒙上了尘沙的回忆,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淡薄。她原本以为只要关靖卓和郁珍订了婚,生个孩子,那些带着血腥味的往事就能渐渐从她的生命中淡化甚至消失,从此她再也不必深夜时分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的强迫自己回忆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小小的山村,简陋的瓦屋,模糊的哭泣和凄凉的傍晚。如血的天空中缓缓飘起的炊烟。

  那个时候关靖卓还太小,他甚至根本回忆不起来,自己曾经呆过那个地方。

  但是关锐是记得的。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不姓关,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在乡村的稻田边玩,看到一辆崭新崭新的黑色小车停在家门口空地上。车门打开了,一个满脸高傲、满身华贵的少年走下来,他长得那样俊美,穿着山村里人们根本没见过的衣服,带着从外边世界里飘来的、昂贵而芬芳的香水气息。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关烽。这个可怕的、俊秀的、残忍的、冷酷的少年,当她还是个乡村里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时,他处理事情的手段就已经和他美丽的外表一样出挑而极端了。

  

  第45章 一起做掉

  

  卫鸿老家还有个上中学的弟弟,兄弟俩感情非常好,据说他出来拍戏之前经常帮弟弟做作业和冒充家长签字;段寒之家里堂表兄弟无数,有种书香世家的悠闲风流,没什么财产纠纷,都非常闲适和舒服的过日子。

  关烽小时候,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形单影只。

  没有兄弟——堂兄弟们基本上已经被他父亲打发去边远地区垦荒了,表兄弟们跟他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带着虚假和让人恶心的笑容;没有姐妹——他被人一遍一遍的告知,家族里正统嫡生的独子就他一个,表姐嫁了人就跟夫家姓了,堂妹小小年纪,只知道去巴黎扫货,然后把账单寄给他。

  那一年当他知道自己还有个货真价实的亲生妹妹流落他乡的时候,他血流顿时加速,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关烽不顾底下人劝阻,坚持亲自坐了一天一夜的车,从繁华的大都市开到山区,几个小时山路颠簸,灰尘满天鸡鸭鸣叫,满目都是山村里人好奇畏惧的目光,和他们灰扑扑的房子吃食。

  他见到关锐的第一眼,这个小姑娘明显还没长开,眉目细致精巧,肤色上留着阳光带来的粗糙的烧灼。她穿着单薄的夹衣裤子,看上去和他那些美丽时尚的表姐妹们那样的格格不入,但是他在刹那间就能肯定,这个小姑娘是他的亲生妹妹。那眉目那五官,如假包换。

  关烽从小就不大有情绪外露,他俯下身,眼底闪动着淡淡的兴奋:“小锐。”

  关锐躲闪了半步。

  “小锐,是哥哥。我来接你了。”

  里屋突然砰地一声,砸出来一个水壶,随之而来的是男人醉醺醺的怒骂:“龟儿子的,不给钱别想带走!搞蛋!走了就XX的别回来,出门我砍死X的!”

  关烽扭头问助理:“他说什么?”

  助理脸白了:“他要钱。”

  关烽站起身来,愉悦的命令:“做掉他。”

  关锐再次往门口的方向退去了半步,这时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怯生生的探出一个头。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小狗小猫,但是随即助理发现那是个男孩,才一两岁,站都站不稳。因为山村过度的闭塞和灰土而显得整张脸都模模糊糊的,一点也没显出小孩子的天真可爱来。

  关烽只扫了那小男孩一眼:“一起做掉。”

  关锐一把搂过小男孩,惊恐的盯着关烽,和同龄小孩十分不一样的水亮杏仁眼底里映出警惕和防备的神色。

  关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锐,过来。”

  脏兮兮的小丫头坚定地摇摇头,搂紧了怀里的小男孩:“不……不要,我跟我弟在一起!”

  “那不是你弟弟。”

  “是!他是!”

  “不是。”关烽心平气和的道,“你跟他同一个母亲,但是你跟我同一个父亲,你应该姓关。顺便告诉你一句,爸爸上个月去世了。你母亲是我们父亲的情人之一,不过关于她是谁这个问题我一点也不关心。她为我父亲生了你,这就足够了。”

  这么复杂的关系让年幼的关锐愣住了。她只知道自己称作爸爸的那个人可能不是自己真正的爹,但是更深层的关系,对她来说还是太难接受了。

  “但是妈妈……”关锐声音细细的,“妈妈让我和弟弟在一起……”

  “你母亲呢?”

  关锐摇了摇头。

  助理在身后低声提醒:“老板,那位女士已经去世了。”

  关烽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里屋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了。男人醉醺醺冲出来,指着外屋里的一群人,破口大骂:“丫头给钱就带走,不给钱我掐死她!XX的,白让老子养这么多年,掐死了都不能便宜你们这帮狗娘养的!”

  两个随从慌忙一把架住他。

  关烽眼底寒光闪动:“你敢掐死我妹妹?”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人,突然一拳打飞了他的牙!只见半空中一道血光闪过,关烽一拳毫无阻挡的打到他肝脏的位置上,结结实实的分量,那人只咳了一下,咕噜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还没倒地关烽就一脚踩在他胸口,猛地一使力,咔嚓一声折断了他的肋骨。

  “给他钱。”关烽接过热毛巾,慢条斯理的擦拭自己的手,“他养了我们家二小姐这么几年,你们多给他点。”

  女助理只听说过关大公子手段狠,打人是第一次见到,哆哆嗦嗦的接过司机递来的现金。

  关烽瞥了她一眼,助理小姐立刻脸色苍白,飞快的加了两封现金丢到那醉汉脚下,一言不发的退回了关烽身后。

  “我们走吧。”关烽淡淡的道。

  司机小心翼翼的看看关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脸上冷汗直冒。关锐却没有看他,小姑娘紧紧的搂着弟弟,全身发抖的对关烽叫道:“我弟弟会死的!你,你打了爸爸,他醒酒以后会打死弟弟的!”

  关烽置若罔闻。

  “我不走!”关锐满含泪水,声音颤抖着,“妈妈说让我和弟弟永远在一起,我不跟你走!”

  关烽终于驻足,回过头来,脸色阴晴不定。

  如果是十几年后的关烽,一定会面无表情的手起刀落解决掉那醉汉,然后把关靖卓往他资助的孤儿院里一扔,强行把关锐带走。他就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但是在这个时候,关锐还小,关烽也不比她大到哪里去。虽然他天生娇纵,但是还没发展到心狠手辣的地步上去。

  “你竟然为了外人,不愿意跟我走。”

  关锐瑟缩了一下:“……我……我要跟弟弟在一起!”

  关烽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就在这个时候,小孩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感受到了外屋里沉闷的气压,突然适时的爆发出一声大哭。关锐立刻把弟弟搂紧了轻声安慰:“乖乖,不哭,不哭……”

  两个小小的孩子凑在一起,虽然衣着破旧、灰头土脸,但是却像两只团在一起的幼崽一般毫无嫌隙,温暖而真实。关烽孤零零的站在屋外,年轻的脸上是未能褪尽的年少气盛、凌厉鲜明,脸色洁净冰白,几乎没有半点普通人家男孩的活气。

  他看了半天,脸色忽阴忽晴。助理小姐战战兢兢的站在车门口,进去也不是出来也不是,半晌只好低声建议:“老板,要不先把小姐和……和那孩子一起带走?这里毕竟是山村人家的地盘,我们外来的……”

  关烽淡淡的打断了她,却不是对她说话,而是面对着屋里的关锐:“你真不愿意走?”

  关锐面色有些犹疑,但是目光在触及弟弟的时候突然变得坚定,用力摇了摇头。

  “……那好,”关烽深深吸了口气,“我可以把你弟弟也一起带走。”

  关锐呆呆的抬起头来看他。

  关烽站在屋外一片惨白的阳光中,光线覆盖了他的脸,看上去模糊不清。朦胧中他下巴的线条延伸到脖颈,非常的纤细精致,几乎不像是真人。

  那样好看。那样高不可攀。

  “但是你要记住,”关烽顿了一顿,缓缓的说:“我才是你哥哥。”

  关烽不仅仅把她弟弟带回了家,还让她弟弟姓了关,改名叫靖卓。

  “是希望他以后杰出卓越的意思。”关烽这么对她解释。

  最开始的时候关锐晚上一定要搂着弟弟睡觉,因为怕一觉醒来,弟弟就没了。关烽那天下狠手打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种揍法,估计他打死了人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个爸爸对他们姐弟俩不好,也经常打妈妈,这些她都记得。但是怕爸爸和怕关烽,是两种不同的畏惧。

  爸爸会喝醉,会打人,会诅咒他们叫他们去死;关烽从来不轻易说那样的话,但是他动起手来,一点点都没把人命放在心上。

  随着关锐渐渐长大,她开始渐渐了解关家这些事,了解关烽这个人。关家堂表兄弟好几个,关父在外边生的更是不计其数,有些被关烽认回来了,有些他觉得品性不合适,硬是没有认回来。她开始知道关烽当年让关靖卓进门是顶了多大的压力,而那一切都仅仅只为了一个畏惧而固执的乡下小姑娘,为了挽回他们曾经丢失了那么多年的手足之情。

  她开始沾染金钱,地位,欲望和权力。她开始懂得穿衣、化妆、声色和交际。那一切都是关烽手把手的教给她,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她对关烽的畏惧很多年后都没有消除,事实上关烽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畏惧他的。

  但是除了那恐惧之外,她还感受到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感情。

  她爱这个男人,她别无选择的跟从他,甚至为了他的命令,做出对不起靖卓的事情。她为了这个男人做尽一切,她从他手中得到权力地位以及任何其他,她为了这个男人,成为现在的关锐。

  那天晚上她回家去,关烽站在廊下浇花,漫不经心的问:“靖卓跟他那个情人分手了?”

  关锐低下头:“……但是靖卓……他很痛苦。”

  的确很痛苦。关靖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连一星期,最后管家带人破门而入,才把关靖卓弄去医院抢救。

  关烽俊秀的侧脸在廊下花丛的阴影中,模糊不清:“没事,男人么,都要经历这一关。”

  他把水壶放下来,回头看着关锐:“靖卓要是能挺过去,等我以后死了,就把这份家业传给他。”

  关锐悚然一惊。

  “虽然当初是被你硬带回来的小拖油瓶……”关烽淡淡的笑了一下,笑影很快就从脸上掠了过去,“但是,他也是我弟弟。”

  那是关锐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明显的笑容。轻松愉快,毫无它意,只是一个人在微笑而已。关烽站在阳光中的树荫下,穿着白衬衣,刘海被微风轻轻的吹拂起来,俊秀得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样。

  《丛林逃生》上映的档期没有天使之爱那么好,甚至险些就没通过广电的审查。容卿卿那无所不能的爹妈帮她给上边人塞了不少钱,最后给安排了一个综艺节目临时空出的档期里。

  上映的时候,后期还没有全部做完。别的演员都溜出去喝酒或接新剧了,卫鸿陪在剧组里跟他们搞后期,跑腿修改,个别镜头重新修正。

  容卿卿一边喝浓茶提神一边看总辑,突然戳戳卫鸿:“你知道吗?业内八卦,关家三少跟他大哥吵了一架,然后回美国去了。”

  卫鸿脑海里警钟长鸣:“关靖卓?美国?!”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吵得这么厉害,关家的佣人说他不满意现在的未婚妻吧。”容卿卿十分解气的握拳:“我理解他!我早就看那个郁珍不顺眼了!”

  我也理解他!但是我不支持他啊!卫鸿内心咆哮。

  “明天就放第一集了,你早点睡,我会打电话叫你来首映室的。”容卿卿喝完最后一口浓茶,把玻璃杯往桌子上一放,起身对卫鸿笑了一下:“我会帮你打电话给段导……我会请他对着电视,看着你的。”

  

  第46章 丛林逃生

  

  《丛林逃生》的第一集开篇是一段讲述,画面上是热带雨林高空俯览,阔叶层厚厚的覆盖视野,在金黄色的阳光中带着不知名的危险气息。

  “我们B5大队第三小队接受任务的时候,只知道是越境追缉一伙军事化装备的危险毒贩,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美丽的丛林里。阳光洒在黑绿色的树叶上,就像为森林镀上了一片金。当我们进入丛林的时候,一股混合着腐殖层的、咸腥潮湿的树林气息扑面而来,我甚至能嗅到枝头野果的清甜香气。”

  “我们每一个人都非常兴奋。这是我们第一次深入真正的热带雨林。”

  “然而这份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的时间。我们在灌木丛中小心翼翼的前进了半个小时,队长在一棵乔木粗壮的枝干上发现了定向雷。这是那伙毒贩曾经走过的道路,他们在这里进行了交火。地上满是弹头,以及人体破碎留下的血迹。”

  这段画外音是卫鸿的声音进行朗读。在这部片子里,卫鸿的造型相当有别于之前《天使之爱》的富家公子哥形象、以及《死斗》中深情坚毅的警察形象;根据荣卿卿的审美趣味,他戴上了一副金边眼镜,一看就是经过了阳光炙烤的古铜色皮肤和精悍利落的身手,男人气概中又有一丝儒雅温柔的知识分子气息。

  剧中大部分的画外音讲述都由卫鸿担任,他普通话非常准确清晰,音色沉稳、有穿透力,吐息之间有种淡淡的沧桑感,不大像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演员。录音师听过他的画外音之后,惊奇的看着他说:“你音色不错啊!有没有意向往歌手方面发展?”

  卫鸿摇摇头:“我还是比较想专心当个好演员。”

  “很多人都演而优则唱,唱歌不耽误你演戏啊。再说虽然发唱片赚不了大钱,但是演唱会、周边、形象代言都能让你财源滚滚。”录音师耸了耸肩,“哥们,像你这样一心演戏的,除非真炼出一身老戏骨,否则很难靠片酬发财的呀。”

  谈到钱卫鸿顿了顿:“还行吧,钱这个东西够用就成了。”

  “你不想在圈子里追女仔啦?”

  卫鸿笑了起来:“没事,我爱人他对我没要求!”

  录音师惊奇的看着他。圈子里很多人都避讳谈起自己的感情生活,即使有女朋友或已经结婚,都会想办法藏着瞒着。

  这个一贯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任何绯闻流传出来的新星演员竟然毫不避讳的谈起自己已经有爱人,而且言谈间神情幸福愉悦、非常安详,看样子非常深情。

  录音师一时无话可说,只得拍拍他的肩:“啥都不说了,你自己觉得好就好,哥们祝福你。”

  其实卫鸿的声音是段寒之专门请声乐方面的朋友来调整过的。段寒之认得的人都是专业领域的绝对前辈,培训过后当然非常不同。当时那朋友还以为卫鸿声音方面存在问题,很疑惑的问:“卫先生国语说得很好啊,为什么要进行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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