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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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有点不讨厌了。”

“你为什么那么同情小孩子?”

“我能看见鬼。”

程落点头:“我知道。”

时墨走到程落身边,背靠着墙壁,颀长的身影为她遮挡住一片月光,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见到的鬼魂中,小孩多于成人,有的是只有几个月大的女婴, 有的是身体残缺的男童, 最大的十五岁。女婴多是被活埋溺亡, 男童多是身体缺陷, 被父母抛弃。”

时墨顿了下,说:“医生给糯糯做检查时,说他的大脑发育有些迟钝,我就以为……”

他见了太多人间见不到的事,有的人见的多了,会漠视,心如磐石;有的却感同身受,愈发慈悲,时墨属于后者。

只要一想到他们的大好未来断送在父母身上,他就难过的夜不能寐。

其实时墨怕的不是鬼魂,而是每个鬼魂后面的黑暗过往,那是比恐惧本身还要恐惧的事。

“不过你不是那样的人。”

像是松了口气,时墨笑容轻松柔和。

“我若是呢?”

他愣怔。

程落抬起手抚摸上时墨的脸颊,嗓音柔哑:“你这么善良,可千万不要对我动了真情。”

“……”

她凝望着他:“不然有一天我离开了,你该多可怜。”

痴情辜负,这是世上最凄惨的事。

“走吧。”程落挽上时墨臂弯,“舞会要开始了。”

时墨如同机器人一样,乖乖被程落牵引着。

大厅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快要进去时,耳边传来时墨低低的呢喃,“我要是对你动了真情呢?”

“我会接受。”

随着这简短四字,时墨胸膛里的心脏禁不住剧烈跳动起来,幽深的黑眸直直凝视着程落。

她侧脸精致,唇瓣诱人,微微翕动:“但不会回应。”

如果时墨告白,那么程落会接受他的喜欢和宠爱,但永远不会回应等同的爱。

时墨努力忽略去内心酸涩的情感,颤着嗓音,“那你准备怎么接受?”

程落抬了抬眼睑看,“你要是愿意,等晚上……我就可以让你接受。”

时墨琢磨了下程落话里的意思,顿悟了,脸红了,不敢抬头说话了。

二人这进入宴会。

酒宴中觥筹交错,衣鬓生香,音符奏响,气氛优雅又暧昧。

时墨放下手,向程落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当然。”

袖长的手指搭放在时墨掌心,二人步入舞池中央。

两人的外貌都是出色的,气势更胜一筹,瞬间,周围的人齐齐让开,给他们留下一片宽阔的空地。

她的发丝缠上他黑色的领带,衣摆随着舞步微动,身体紧贴,密不可分。

摇摇晃晃的灯光下,她五官透着惊人和美,每一个旋转,身体的动作,都勾人诱惑。

苏云理站在角落,眸子静静看着。

结婚后,他从不带程落去宴会,那个女人只会听一些没营养的网络歌曲,舞步僵硬如同僵尸,即使把礼服和舞鞋给她穿上,也像是土地主家的傻春花,毫无气质可言。

人的气质不会骗人,眼神也不会骗人。

看着身边对程落垂涎三尺的男人们,苏云理内心突然生出一丝丝希翼。

如果当初嫁给他的是现在的程落——

他估计不会把她扫地出门。

视线转移,发现一旁的魏迟同样注视着程落,想必是抱有相同的想法。

正想着,脚步声接近,女人微喘的声音徘徊耳边,“云理,我来晚了。”

苏云理扫过,赵薇宁和程落有五成相似,甚至说赵薇宁是驾驭在程落之上的,不然也不会让苏云理那么迷恋她,可在见识到今天盛装出席的程落后,苏云理突然觉得——

淡了。

气质,身材,五官,声音,全部输给了程落。

轻飘飘一眼后,苏云理收敛视线,“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我知道。”赵薇宁低下头,愧疚道吗,“路上堵车……”

还在旋风那里耽误了会儿功夫。

想到睡在车里的那头死狗和那头蠢猪,赵薇宁没由来的暴躁。

“云理,你生气了吗?”

赵薇宁小心翼翼抬眸看去,却见苏云理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他看向别处,专注的模样根本没去听她在说什么。

赵薇宁顺向苏云理视线,顿时喉头一梗,胸口憋了口郁气。

伸手拉了拉苏云理衣袖,小声撒娇,“云理,你在看什么呀?”

他避开赵薇宁的手,在赵薇宁为这个小小举动难过时,又被她揽入怀中,“她身上那件旗袍,比较配你。”

赵薇宁抬眼过去,这才注意到程落今天穿的是一件古典韵味的旗袍。

即使不想承认,也必须得认,程落的身材的确比她好,以前容貌还能比下去,现在仔细看,气质和程落差了一大截,也不知那女人这么搞得,短短时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赵薇宁气的很,闷闷不乐说:“我才不要穿和她一样的衣服呢。”

“我是说款式。”

“那款式老了,我不喜欢。”赵薇宁拍开苏云理的手,转身离开。

“去哪儿?”

她说:“厕所。”

苏云理没多问,移回了视线。

厕所在走廊尽头,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任何声音,大厅的喧闹逐渐远离,周边随之陷入安静。

赵薇宁四处环视,见没人后,从包包里取出电话,拨通给司机,对面传来阵阵嘟声,迟迟没有人接。赵薇宁双手环胸,指尖轻点,略有不耐。

好半天,那头才接通,隔着话筒,司机的嗓音听起来困倦异常。

赵薇宁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吼道:“我让你看着狗,你现在睡着了?”

她的怒气隔着手机传来,司机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唯唯诺诺道:“抱歉啊赵小姐,我太困了,没忍住就……”

赵薇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别废话,狗还在吗?”

司机揉揉眼,下车去看,然后对着空掉的后备箱发楞,哆哆嗦嗦说:“不、不在了。”

“……”

“估计是刚才跑的。“司机几乎要哭了,“这天气这么热,我怕它们在后面热死,就、就想着打开点,反正他们睡得这么熟……”

“……”

“………………”

“对不起啊赵小姐,我又把你的狗弄丢了,我现在就去找,现在就去。”

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赵薇宁叹了口气,“算了,不用去找了,这件事你不用去管,也不要告诉苏云理,知道吗?”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说罢,赵薇宁合上手机。

她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处置那条狗,家肯定是不能带回去的,如果带回去,分分钟被苏云理做成狗肉火锅。原本想带回到自己没结婚前的公寓,让人照顾着,可想到旋风白眼狼的行径,那点心思全部消失。

跑就跑了。

赵薇宁把手机放到背包里,踩着高跟鞋走进厕所,那蠢狗死了最好。

*

也不知怎的,赵薇宁总觉得这厕所有些阴冷。

也许是因为没窗户又不朝阳的原因,她摸了摸胳膊,匆匆上完厕所后,来到镜前拉开化妆包补妆。

此时偌大的厕所只有她一个人,明亮透明的镜子倒影出她的脸颊,水龙头传来抵达抵达的水声,在这静谧封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诡异。

赵薇宁有些怕,觉得毛骨悚然。

她吞咽口唾沫,小心拧好水龙头,结果一抬头,就见自己身后出现了个苍白诡异的笑脸。

啪嗒。

手上口红顺着指尖滑落,赵薇宁瞳孔紧缩,嘴唇颤抖,一会儿后,尖叫破嗓而出——

“啊——!”

她的叫声很快引起了巡逻保安的注意,也顾不上其他,保安直接破门而入。

“这位女士,你没事吧?”

只见她呆呆站在镜前,眼神无光,表情凝滞。

保安纳闷,不由摸上别在腰上的电棍,小心接近,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位女士,你没事吧?”

保安刻意放轻声,多问了遍。

镜子里的赵薇宁眨了下眼,眼珠子朝上转了圈,干巴巴的声音没有一丁点感情:“没事。”

说完,推开保安,拎包出了厕所。

保安挠挠头,视线一瞥,看到了滚落在墙角处的没来得及盖上盖子的口红……

第36章

宴会还在继续, 程落端着高脚杯,里面液体贴着杯身微微晃动。

视线一转,瞥到从厕所方向出来的赵薇宁, 她看了眼,淡淡错开视线。

“赵薇宁……有些不对劲。”从时墨这个方向去看,她身后投落下的影子有两个, 目光上移,身体顿时僵住。

只见一双手自后控制着赵薇宁,看不到脸,只有一片虚影。

“女人……”

“女人……”

赵薇宁嘴里呢喃,如同木偶一样的眼睛空洞无光, 她转动着脖子, 无视看过来的苏云理, 直勾勾望向人群外的程落, 眼神光亮了下,同手同脚向她走来。

时墨皱眉,便要挡在身前。

“让她过来。”

“可是……”

“没事的。”

时墨神色闪烁,最终缄默着后退。

被鬼上身的赵薇宁缓缓上前, 注意到她这个举动的苏云理拧起眉心,和身边人:“抱歉, 我去一下。”

“仙女……仙女……”

她眼冒绿光, 眼看伸出的手要触碰到程落时, 被人拉住。

苏云理垂下眼睑, “薇宁, 你在做什么?”

被阻挡的艳鬼眸色一厉,大力将苏云理推搡开:“滚开!”

他生前是个喜欢偷看女厕所的流浪汉,后来一次偷窥过程中因为太刺激死在了女厕所,老实说做厕所里的男鬼挺好,就是只能看摸不着,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了个八字相配的活人,可以体验一下上身的感觉,还遇到了活着的仙女,怎么着都要摸一下。

被这么一吼,周围人的视线齐刷刷落了过来。

苏云理绷紧下巴,声音冷冽不少:“赵薇宁,注意你的态度。”

“老子说滚开!”赵薇宁粗声喊,手上用力,竟把苏云理推搡着后退了几步。

“这是什么情况?”

“现任出轨前妻了?”

“这么刺激的?”

听着你一言她一语,苏云理黑着脸哑口无言。

见苏云理吃瘪,时墨心情颇好,连看那个上身的男鬼都顺眼不少。

“能让我请你跳支舞吗?”“赵薇宁”从一旁的花瓶里取出只沾染着水珠的玫瑰送到程落面前,深情款款,“我死前……”觉得用词不对,急忙改口,“我从前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

得了,现在看这个男鬼不太顺眼了。

时墨自然揽住程落纤细的蛮腰,将她往身后带了带,“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赵薇宁”深情款款:“我中意你。”

中意你个棒槌。

时墨声音冷了下去:“苏总,你不准备管管你的妻子吗?”

苏云理:“……”

他倒是想管,可不知怎的,赵薇宁手劲儿比以往大了十倍。

“薇宁……”

“闭嘴!你这个出轨的人渣!”

鬼上身后,可以接受一些宿主的身体记忆,她看着苏云理的眼神带着浓郁的杀气,周边一片嘘声,苏云理眼神微沉,不由攥紧拳头。

“敢情这苏云理又出轨了?”

“谁知道呢,现在的人说不准。”

“以前还觉得程落可恶,现在看来倒是可怜了……”

“……”

苏云理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今天可能是撞鬼了,先是程落,接着是自己的妻子。

“你有些不对劲,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就要拉赵薇宁的手,不曾想被程落打断。

“赵小姐想和我跳舞?”她声音慵慵懒懒,眼神玩味。

时墨和苏云理同时僵住身子,不可置信看着她。

“赵薇宁”眼睛刷的下亮了,连连点头:“您……您答应了?”

“好啊。”程落把酒杯送到时墨手上,“跳就跳嘛。”

喜色浮现“赵薇宁”脸上,迫不及待就要牵过程落。

她的手自然搭载赵薇宁掌心,牵引着她进入舞池中央。其他人瞪大眼,神色愕然。

“这是什么情况?”

“现任老婆和前任老婆跳舞,活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苏云理能耐啊,说不定想重新把程落带回去。”

“啧,我要是苏云理,也想把程落带回去。”

“……”

旁人的闲言碎语在时墨听来无比嘲讽,冷笑声,斜睨苏云理,“您这夫妻两还真是会玩儿。”

苏云理眉心狠狠一跳,强压火气:“怎么,你心疼?”

时墨没说话。

“你之所以投资那家像垃圾站一样的动物园,是为了得到程落吧。”苏云理笑了下,“这女人别的本事没有,玩弄男人的心倒是一流。作为过来人叮嘱你一句,程落不像你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别到时候被骗了,跑来我这里哭。”

时墨冷生生说:“你大可放心,我不会来你这里哭的。”

两人相互对视,齐齐移开视线。

大提琴的声音悠扬缓慢,舞池中的两人赏心悦目,其他人也不跳了,光看着程落和赵薇宁。

她握着赵薇宁的手微微收紧,步伐旋转,抬起高跟鞋狠狠踩上了赵薇宁的脚面,只听一声低喝,上身的男鬼脱离了一半。

正当程落要来第二脚时,一道黑色影子从门前穿过,连同响起的还有保镖着急的惊呼。

“快躲开!有狗进来了!!”

狗?

众人看去,那可不是一只狗。

黑色皮毛,四肢黄毛,吐着舌头,脚下生风,直直向大厅中央跑去,四周的宾客尖叫声,推搡着后退,一脸惊恐看着旋风和……身后的荷兰猪?

“汪——!”

历经千辛万苦的旋风见到主人那一刻差点就要流下激动的泪水,然而没等激动的泪水流下,旋风就发现不对劲。

和主人跳舞的……

貌似不是人啊!!!

旋风好说是在鬼堆里长大的,也没畏惧,弓起身子,呲牙瞪眼,一跃而起。

“嗷汪!!”

跳起来的旋风直接扯上了赵薇宁腰身上的衣服,本就因疼痛而失神的男鬼在此刻,彻底被吓得脱离赵薇宁身体,仓皇逃离。

见鬼走了,旋风仍不罢休,依旧咬着衣服不松口。

重新回归意识的赵薇宁头晕目眩,手指抚上太阳穴,眼睛闭了闭后睁开,待视线清明后,对上了旋风凶横的视线。

赵薇宁一怔,不由后退步,紧接着刺痛从脚掌处传来,她闷哼声,腰身发软,下盘不稳,身子踉踉跄跄,竟直挺挺摔倒在了地上,同时听到撕拉一声,她腰上的衣服破了——

显然是被旋风拉开的。

裂开的衣襟从腰部蔓延到大腿根部,只要她稍加动弹,里面的情形就会被看的一清二楚,混进来的媒体见后,赶忙掏出手机对着赵薇宁一顿猛拍,其他人也是指指点点,就是没人上前帮忙。

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屈辱感让赵薇宁红了眼眶,尤其看旋风在程落脚边摇尾讨好,心里的不甘于委屈瞬间化作愤恨。

果然,这畜生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37章

眼见别人还在议论自己, 而苏云理没有一点动作后,赵薇宁终于忍不住吼骂出声:“你老婆被人欺负了,你就看着?”

骂完, 她嘴唇颤颤,眼泪立马流了下来。

苏云理瞳眸淡然,抬手解开衣扣, 上前几步把衣服披在了赵薇宁身上。

此时时茜也过来了,看了眼眼前凌乱的画面后,扣着赵薇宁肩膀柔声安抚:“我还有新的礼服没有穿,和我上去换一下吧。”

“不用。”赵薇宁冷脸挥开时茜的手,搭着苏云理的臂膀站起, 视线转动, 看向了程落。

“看到我现在这样难堪, 你是不是很开心。”

程落挑眉, 不语。

“从此后,你这条混账狗如果再出现在我面前,那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它。”咬咬牙,赵薇宁拉上了苏云理, “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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