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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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并不是只有周国官兵,还有一些武官的家眷,主要是妾侍,这时也吓得在城中乱跑,不断哭叫,尖厉的声音如硬物划过金属表面,刺人耳膜,更瓦解军心。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城上仍然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射出的箭稀稀落落,对准的都是韩子高这边,却大都被巨石所阻,不具杀伤力。

高长恭率攻城队埋伏在另一边,看到这种情形,便决定提前进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与身边的顾欢交换了一个眼色,他抽出腰间宝刀,低喝一声:“上。”便率先冲了出去。

顾欢紧随其后,飞身扑向城垒。

其余五百名战士均是从苍头、犀角队中挑选出的勇健之士,悍不畏死,势如猛虎,跟着他们冲了上去。

山下战鼓密如急雨,让每一个齐国将士都听得热血沸腾。他们呐喊着冲到城垒下,有的搭起人梯,有的用嘴叼着刀,手脚并用,利用岩石的凹凸不平,飞快地往上攀爬。

韩子高见他们提前发动,立刻急催火弩手:“快,全部对准城上的周军发射。”

这些火弩手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瞄准城上不断发射。

他们的箭矢以硬弩发出,不但速度快,准头也比普通弓箭强得多。一轮箭发出去,便能射中城上二十来个周军。有的虽然没伤到要害,可火势迅速在他们的衣服上燃烧起来,使他们忍不住惊叫,或倒在地上翻滚,或使劲拍打身上的火苗。有的则被一箭毙命,倒在地上,火焰却未熄灭,将他们的衣服和身体烧出刺鼻的糊味,使其他周军更是心胆俱寒。

直到这时,城中的周将薛敬礼才赶到垒上,大声指挥周军放滚木檑石。可为时已晚,齐军将士纷纷翻上城垒,杀声震天,向他们冲了过去。

两军混战在一起,韩子高立刻命令火弩手不再往城上放箭,而是继续向城中发射。

除了一些石屋外,城内的大部分木屋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许多人都在茫无头绪地四处乱窜,惊叫、哭泣、咒骂声不绝于耳。

柏谷城自建成后,因地势险绝,易守难攻,从来没有被袭扰过。城中兵将高枕无忧若干年,都很懒散,根本没有斗志,此时突然遇到声势惊人的强攻,顿时一片大乱,简直是不战自溃。

高长恭是第一批冲上城垒的。他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手中宝刀在阳光下闪烁着绚丽的光芒,而绝美的容颜中满是肃杀,犹如天神降临,气势如虹。

不远处的周军看了,顿时呆在那里,竟没有冲上去兵戎相见。

高长恭冷冷一笑,如旋风般扑了过去,刀锋过处,血花飞舞。几个周兵惨哼一声,几乎同时倒毙在地。

顾欢慢他一步,在不远处也跃到垒上。她挽了一个刀花,使招“风雨战八方”,便将身前的三个周军尽数杀成重伤。她没有停留,迅速向前冲去,手中刀光闪烁,与敌人斗在一起。

几个冲上城的齐军全都如此,为后续上来的兄弟杀出一条血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很快,五百攻城队员有四百余人冲了上来,顿时将垒上敌人杀得溃不成军。

高震率领一个小队,在其他战友的掩护下迅速冲下城垒,打开了城门。

火弩手已停止发射。韩子高早就手痒了,立刻拔出腰间佩刀,率领后续上来的一个千人队冲进大门,往城中杀去。

周军见大势已去,纷纷扔下兵器投降,只有少数人尚在负隅顽抗。

高长恭擒住周将薛敬礼,便与顾欢会合,并肩杀下城去。二人平日里便在一起习练刀法,这时双刀合璧,所向披靡。

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员周将,身披甲胄,手执长戟,使出来大开大合,颇为凶猛。

高长恭当先疾扑,与他的长戟缠斗。顾欢身法轻灵,在他的四周游弋,冷不丁地突出奇招,尽是往他的致命要害处招呼。

四周杀声阵阵,兵刃相击声、刀斧砍进身体的咔嚓声和死伤者的惨叫声混杂在一起,不绝如缕,让周兵越发沮丧。齐军却是气壮如牛,人人奋勇当先,不肯落后。

那周将虽是骁勇,却终究敌不过高长恭与顾欢的联手夹击,听着周遭的动静,更是心乱如麻,渐渐便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高长恭与顾欢乘势舞刀疾进,分攻他的上下三路。顾欢着地滚去,一刀砍在他的右腿上。那周将右膝一软,便跪倒在地。高长恭疾伸左手,一把握紧他的戟杆,右手刀便劈向他的脖颈。

那周将见势不妙,立刻放开手中长戟,顺势向下倒去。高长恭的刀势微变,疾速落下,直没入那周将的颈中,斩断他的咽喉。就在这一瞬间,那周将的右手拔出一柄短剑,向不远处的顾欢奋力掷去。

这是濒死一击,其势如电,顾欢向外急滚,却无法完全避过。

电光石火间,高长恭放手弃刀,鱼跃扑出,挡在顾欢前面。

短剑插进了他的左上臂,直没至柄。刃尖从另一边透出来,又划伤了肋部的皮肉。他跌在地上,伤处血如泉涌,却咬着牙没有吭声。

顾欢从地上飞快起身,扑了过去,焦急地扶住高长恭,仔细察看他的伤势。

旁边有周军惊惶地大叫:“严将军死了,严将军被齐军杀了。”

顿时,这消息迅速传遍全城,周军再无斗志,全部向齐军投降。

原来,高长恭与顾欢联手杀的,便是柏谷城的主将。

顾欢根本没再留意周围的动静,全心都放在高长恭身上。接照常理,她应该把短剑拔下,立刻给伤口上药并包扎,可她几度伸手握住剑柄,却无论如何拔不出来。看着伤处血肉模糊,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忽然变成了单纯的女孩,忍不住落下泪来。

有齐兵奔去禀报韩子高。他一听便急了,马上冲了过来。

高长恭神志清醒,只是感到阵阵剧痛袭来,血流不止更让他的脸色渐渐苍白。他却没有呻吟,反而安慰顾欢:“欢儿,我又没伤到要害,你不用担心。快,替我拔出剑来,给我裹伤。”

顾欢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便狠着心,将手再度伸向插在他胳膊上的剑柄。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去,韩子高温柔的声音响起:“欢儿,二弟就交给我吧。”

顾欢如遇救星,抬头看向他,双眼泪光闪烁,忧急之情毕现。

韩子高对她笑了笑,随即一手按住高长恭的右肩,一手握住剑柄,低沉地道:“忍着点。”便猛地拔出了短剑。

高长恭闷哼一声,便咬紧牙关,强忍着伤处的剧烈疼痛。

顾欢的脑中一片混乱,竟然想用手去堵住他的伤口,阻止鲜血狂涌而出。

韩子高一手挡住她,一手从怀中掏出金创药,飞快地按在高长恭的伤处,随即用布条将他的胳膊裹好,又处理了肋部的伤势。

顾欢的脸上有几处尘土,身上沾着敌军的血迹,手腕在刚才的翻滚中也有擦伤,看上去不免有些狼狈,可高长恭却觉得此刻的她非常美。他枕着顾欢的臂弯,微笑着说:“欢儿,我没事,你别哭。”

顾欢点了点头,用衣袖狠狠地擦去眼泪,这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韩子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柔声道:“你守着二弟,我去叫人扎个担架,抬他下山。”

“好。”顾欢感激地看向他,“大哥,谢谢你。”

“这是什么话?”韩子高略带责备,“当我是外人吗?”

“当然不是。”顾欢破涕为笑,“你是我们的大哥。”

“这才对。”韩子高笑着,起身匆匆离去。

这时,随同进攻的兰陵十八骑也纷纷从各处赶来,围在两人周围,严密保护。

高长恭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忽然笑容一敛,问道:“还有几个人呢?”

高震深吸口气,冷静地说:“高晋、高节、高益、高丰重伤,但无性命之忧,高伟阵亡。”

高长恭微微一颤,眼中有了一丝悲痛。他缓缓地道:“你去对他们说,必须将军中阵亡的弟兄都带下去,一个也不能扔下。”

“是。”高震立刻跑去传令。

高长恭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地道:“你们十八人跟我多年,情如兄弟。高伟为国捐躯,虽死犹生。下山之后,我会将他运回兰陵,厚葬。”

围在他身边的十二个人单膝跪下,齐声说:“多谢王爷厚爱,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们都起来。”高长恭看着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关切地道,“你们是不是都带着伤?赶紧去医治。”

高强赶紧说:“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我们只有些小伤,已经上药,不碍事了。”

“那就好。”高长恭忽然想起,问他们,“有人下山通知太师吗?”

“有,顾愉将军派人去了。”高强清晰地答道,“鼓声已息,太师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胜利了。”

“很好。”高长恭放心地笑了。

顾欢安静地听他说完公事,这才轻声说:“长恭,你歇会儿吧。有大哥在,一定会把一切都料理得妥妥当当的,你不用太操心了。”

“嗯。”高长恭知道韩子高的才干,便道,“好,我不管了,都交给大哥处置吧。”

说话间,韩子高已经找人拆了床板、门板,做成数十副简易担架,将重伤员抬下山去。他亲自带着担架和薄毯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高长恭抱上去放好,微笑着说:“二弟,你先下去养伤,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高长恭经过激战,又受了伤,这时放松下来,觉得再也没了力气,便微微点了点头,“有劳大哥了。”

顾欢对韩子高说:“大哥,我在山下等你。”

韩子高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多照顾二弟。”便将他们送出城垒。

兰陵十二骑分成三拨轮换,抬着担架一路不停,很快就下了山。

段韶仍然等在那里,没有回营。除了先前下来报信的士卒外,高长恭他们是第一拨下来的人。段韶一看是高长恭的随从抬着担架,顾欢紧随在侧,便吃了一惊,立刻急步上前,“是长恭吗?伤得要不要紧?”

顾欢跑过去扶住他,怕他忧心伤身,便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胳膊上中了一剑,没有伤到筋骨,不妨事。”

高长恭正在昏睡,迷迷糊糊地听到两人的对话,便醒了过来,提着气说:“太师,我没事,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段韶走到担架旁,仔细察看了他的伤势,见确实不在要害之处,这才放下心来,温和地道:“你先去军营歇着,等这边诸事一了,便送你回邺城养伤。”

高长恭振作起精神,笑着说:“小伤而已,我依然可以留在军中。”

“好了,听话,别太固执。”段韶给他把毯子拉起来一些,轻柔地掖好,便对抬着担架的兰陵诸骑摆了摆手,“送你们主子回营吧,让军医给他好好治伤。”

“是。”那十二人一起答应,便平稳而迅捷地向前走去。

顾欢挽着段韶的胳膊,关切地道:“义父,你也跟我们一起回营吧。柏谷城中有我大哥在,他身经百战,处置这些事情驾轻就熟,应无大碍,你就别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了。谷中的风又大,这冷热交煎的,好人都要弄出病来,更何况你的身子还不大好。”

段韶疼爱地看着她,轻声说:“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身为主帅,怎么能躲在后方?你先陪着长恭回营吧,我在这儿等他们下来。”

顾欢想了想,便顺从地点头,放开了他的手臂,向前面的担架追去。

他们回营后不到半个时辰,山上的其他伤员也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军医们忙碌不堪,高长恭便叫他们去医治别人,然后起身硬撑着走回自己的军帐。

按照官职品级,他和段韶都是一人一顶帐篷,其他四品以上将军是两人一顶,韩子高与顾欢因为是“嫡亲的堂兄弟”,便被安排在了一起。高长恭的心里略感郁闷,却也不愿违反军纪,夜里只得独宿。此时,顾欢与高强将他搀进帐中,扶他躺下,便坐在榻旁陪着他。

高强是聪明人,立刻出了帐篷,和另外几个随从轮换着在外面值守,不让别人来打扰。

高长恭拉过顾欢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轻轻地道:“欢儿,陪我躺一会儿吧。”

顾欢看了看门口的帘子,心里虽然很想睡下去,却终究有所顾虑,只得温柔地说:“万一有人进来探望你,见我们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你睡吧,我还不困,就在这儿坐坐。”

高长恭知她说得有理,便道:“那你回你自己帐中歇着,我没事的,睡一下就好了。”

顾欢失笑,“若不是你受伤了,咱们现在哪里能歇着?后续的事多着呢,布置柏谷城中的防务,处置战俘,探察周边敌情,还有,相愿他们去断南道的那路兵马情形如何,有无与敌接战,都需要迅速确定。”

“你说得是,不过,有太师在,一定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了。”高长恭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可我怕义父太过操劳,对他的身子不利。”顾欢想了想,便轻柔地说,“长恭,你好好歇息,我想去帮义父做事。”

高长恭仍然握着她的手,沉默片刻,才睁开眼睛看向她,低低地道:“亲我一下再走。”他的声音本就动听,此时更加魅惑人。

顾欢愉快地笑了,俯身吻上他的唇,缠绵良久,才抬起头来,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戏谑地说:“祸水。”

高长恭立刻反诘:“你才是。”

顾欢忍不住笑出声来,又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笑吟吟地走出帐篷。高长恭很开心,看着她离去,便闭目入睡。

一个多时辰后,火弩队与攻城队陆续回营,人人都面带笑容,神采飞扬。没有参加战斗的士兵围着他们问长问短,他们便眉飞色舞地描述战况,仿佛说书一般。军营里顿时热闹起来。

此刻,顾欢在营中的军职品级最高,有许多人便来向她请示各种事务。她来回奔走,一一处理,同时还去看望伤员,询问他们的诊治情况,并称赞他们的英勇,鼓励他们要坚强。然后,她又去仔细检查阵亡将士的收殓事宜,并再三吩咐负责这项事务的军官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我们对死者必须尊重。哪怕只是一名普通的兵,你都要用上好的棺椁装殓,不准用薄皮棺材糊弄人。否则的话,严惩不贷。”她的神情语气都相当严厉,虽然年轻,却颇有大将军的威势,让人不敢小看。

那个校尉一脸肃然,不断点头称是,待她说完,立刻拍胸脯保证,“顾将军放心,卑职绝不是那种黑心之人。若是谁敢在阵亡弟兄的身上发财,老天都会报应他的,卑职也绝不会放过他。”

“很好。”顾欢满意地点头。

此刻午时已过,将士们却都未用膳。顾欢立刻赶到厨房,却见饭菜已经做好,不由得怒道:“为什么不给战士们吃?”

厨头赶紧哈腰禀明原因:“将军们都没回来呢。”

“那也要让战士们吃饭。”顾欢一挥手,“给没回来的人留足饭菜,其他人马上开饭。”

“是是。”那人立刻出去吆喝,“开饭了,各营派人来拿,把没回来的人数报过来。”

那些战士都是青壮年,本就消耗大,打了半天的仗,早就饥肠辘辘,但想着将军未归,迟迟不开饭也不敢催促,一听这喊声便都高兴地跳了起来,纷纷嚷道:“快快,开饭,开饭,赶快去拿。”

打了胜仗,大部分人都很开心,只是那些有亲人阵亡的士兵非常悲痛,躲在帐中泣不成声,饭也不吃。

顾欢自从到了父亲身边,便知道军中有兄弟、父子、叔侄等一同被征召来当兵的,因而每次战后她都特别注意阵亡将士的亲人,这时便一个个帐篷看过去。只要有人在哭泣或沉默不语地坐在角落里,她就会上前询问。若是果真有亲人战死,她便会坐到他身旁,轻言细语地安慰,并跟他聊聊家中的情形。

按照齐国律法,征召兵役都是逢二、逢三抽一,逢四、逢五抽二,独子不征,总之,不做让人断子绝孙的事情,因而这些士兵家中多半还有妻儿老小或兄弟姐妹,或许还有几亩田地,将来仍然是有指望的。与顾欢聊着聊着,他们的情绪就渐渐平稳。

高长恭与段韶一向爱兵如子,对阵亡将士总是从优抚恤,有军功的都向朝廷请赏,绝不会让他们的亲人落入凄凉境地。这些官兵跟随他们多年,自是明白,所以,尽管伤心,却并无厌战之心或怨怼之意。

段韶与韩子高回营时,顾欢仍然在与士兵们促膝谈心。传令兵过来找她,请她去大帐用膳,她才微笑着说:“你们的亲人为国捐躯,百姓都会记住他们的功绩。你们不要太过伤心,自己也要多保重,快去吃饭吧,然后好好歇息。”

那些年龄各异的男子都很感动,纷纷点头,“多谢顾将军。”

顾欢欣慰地走回大帐,便见段韶、韩子高与其他几位将军围坐在桌边,高长恭也在。他的左胳膊用布带吊在脖子上,右手却是操作自如,并无问题,自然不肯躺在床上让别人喂。顾欢笑着走过去,坐到高长恭与韩子高之间。

段韶便拿起筷子,对他们说:“大家都饿得很了,快吃吧,别搞那些虚礼。”

几个将军都笑了,端起碗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军营中自然不如自家府里那么讲究,菜都是用盆子端上来的,也没有精雕细作,直接把牛羊肉和骨头剁成大块大块的,或配以萝卜,或配以土豆,有些糖醋,有些红烧。还有一大盆玉米排骨汤,端出来热气腾腾,相当豪气。素菜不多,只有两盘清炒山野菜,都放在顾欢面前,这是她最喜欢的。

顾欢伸手便往韩子高那里推了推,对他说:“大哥,你吃。”

韩子高微微一笑,嗯了一声,伸筷子夹了几根过去,吃得很香。

高长恭赞许地看了一眼顾欢,从汤盆中夹了一块甜玉米放进她的碗中。他记得这也是她喜欢的东西。

顾欢果然眉开眼笑,吃得津津有味。

段韶看着他们三人亲如一家的情形,心里颇感欣慰。

狼吞虎咽了一会儿,大家都感觉不再那么饥饿,这才放缓速度,边吃边聊。

段韶喝了一碗汤,然后对高长恭说:“我们刚才在谷口抓住了周军的传令兵,截获了他身上带着的密信,是宇文宪写给柏谷城守将的,就是被你斩杀的那个人。西南通道被明月兄封得很死,宇文宪屡次派人想送给养到汾州,都被打了回去,宇文宪和韦孝宽便打算经由骁谷支援汾州。若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他们很可能就打了明月兄一个冷不防。只是,他没想到我们来得这么快,更没料到我们会当机立断,攻打柏谷城,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其攻破。毕竟我们过去从未如此做过,一般将领见柏谷都绕道而行,不愿围攻。他们一直引以为傲,此刻也仍然认为柏谷固若金汤,我齐国大军无奈他何。”

听了他的话,旁边坐着的一位游骑将军惭愧地道:“太师,今日若无您的神机妙算,我们依然是不愿意打的。”

他身边的游击将军也连连点头,“是啊,太师,那柏谷城依山而建,地势险峻,委实易守难攻,我们不想多有伤亡,自然是能避则避,不去冒险硬攻。若不是太师给了我们极大信心,我们断不会贸然去攻。”

段韶微笑,“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去打仗的还是你们,功劳也是你们的。”

高长恭摇头,“太师此言差矣。若要论功,你是首功。此事有目共睹,你就不要过谦了。”

韩子高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太师是我们的主心骨,若没有你的果断决策,我军就不会有今天的胜利。”

段韶连连摆手。其他人都不容他否认,你一言我一语地不断称颂他的英明决断。

顾欢一边听着,一边笑着,为高长恭夹了不少红烧肉到碗里,悄悄说:“趁他们在说话,咱们多吃一点。”

高长恭被她逗得直笑,也为她夹了一些糖醋排骨,轻声道:“你好像瘦了,多吃点肉。”

顾欢笑眯眯地点头,又顺手替韩子高盛了一碗汤。韩子高愉快地笑着,却没有再说“谢谢”,完全当她是亲妹妹了。

顾欢得两大美男左右相伴,那是春风满面,欢喜无限。

帐中一片欢声笑语,气氛十分热烈。

用膳之后,高长恭和韩子高分头去处理军务,却惊讶地发现,营中的事都已被顾欢料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用不着他们再操心。几位将军在段韶面前交口称赞,听得他不住捻须微笑。

下午申时初刻,尉相愿派了一小队人回来禀报,周军并未有援军到来,他们应何去何从,请求示下。

段韶与高长恭商议了一下,便派传令兵过去,要尉相愿从速撤回。

傍晚,尉相愿率军回到营中。

第二天,段韶安排好暂时驻守柏谷的将士,又留下一队人,将城中投降的周军官兵押往最近的郡县,便拔营出发,从柏谷城边走过,穿出骁谷,直奔华谷城,与斛律光合兵一处。

宇文宪猝不及防,反被齐国大军困住,不敢再轻举妄动。

其后再无战事,段韶、斛律光与高长恭联名上奏皇帝,将战况详细禀报。高俨龙颜大悦,下旨嘉奖,并召他们回朝。

三位名将重新调整了兵力部署,继续围困汾州,这才班师凯旋。

高长恭有伤在身,又无急事需要赶路,他们便徐徐而行,在路上走了六天,才回到邺城。

高俨派自己的亲弟弟齐安王高廓至城外十里长亭处迎接,并陪同他们进宫面圣。

高俨召集满朝大臣等候在太极殿,待几人一到便举行了庆功仪式。他登基不久,便与周国屡次交锋,而齐国一扫过去数年的颓势,每仗都占了上风。这令他颇感骄傲,对眼前这三位名将非常赏识,也更加宠信。

听着他大加褒奖,段韶、高长恭、斛律光、顾欢与韩子高都很谦逊,“此乃陛下天纵英明,上苍庇佑我大齐,非下官之功也。”

有大功而不自傲,高俨很满意,便对旁边的太监挥了挥手,命他当堂宣读恩旨:封段韶为相国,别封广平郡公;封高长恭为大司马,别封高阳郡公;封斛律光为左丞相,别封清河郡公;封韩子高为尚书右仆射,别封东莱郡公;封顾欢为尚书令,别封东平郡公。

除了加官晋爵外,还有无数赏赐,金银珠宝、财帛美人,应有尽有,让殿中大臣羡慕不已。五人不敢推辞,一齐跪下,领旨谢恩。

高俨亲切地道:“五位爱卿一路鞍马劳顿,甚是辛苦,长恭身上还有伤,就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议政务,不必急于一时。”

五个人齐声道:“遵旨。”

宣礼太监朗声道:“退朝。”

众臣高呼“万岁万万岁”,等皇帝离开,这才鱼贯退出。

走出大殿,许多大臣都上去与五人见礼,热情地表示赞赏与钦佩。五人只好频频点头,笑着谦辞。

和士开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才笑着劝道:“各位大人,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到此时尚未歇息,还是先让他们回府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是一样。”

他把持齐国朝政多年,积威犹在,没人敢违拗他的话,便客气地说着“对对对,请回府去好好歇歇,改日再登门拜访”之类的话,让开了一条道。

他们刚走出宫门,段府、斛律府和高府的仆从已闻讯等在外面,这时一拥而上,齐齐跪下见礼。

高长恭看着自己府中的家人,温和地说:“都起来吧,府里还好吧?”

站在最前面的是以前专门侍候高长恭的仆从,现在升为二管事。他躬身笑道:“没事,就是这两天登门递帖子的大人络绎不绝,都想等王爷回来后过府拜见。我们把帖子接下来,对他们很客气,但什么都没答应,只说等王爷回来定夺。”

“甚好。”高长恭点了点头,随口问,“王妃可好?”

那管事恭敬地禀道:“王妃一直住在常山寺,至今未归。我们每隔一天便派人去问安。王妃一切安好,喜欢寺中安静,想多住些时日。”

“那就好。”高长恭很满意,“走吧,我们回府。”

第三十二章方略

真没想到,他其实是个胸罗万有之人,说出来的这番话有胆识有谋略,令人刮目相看。

东方渐渐发白,园中群鸟欢歌,不绝如缕。顾欢睁开眼睛,听着窗外清脆的鸟鸣,慢慢起身,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打仗归来,她放纵了一下,今天难得地没有像过去那样早起练武,而是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好觉。

高长恭的左臂有贯通伤,顾欢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便没有与他同床,而是睡在外间的小床上,如果他有什么事,也好起身照顾。不过,高长恭睡得很熟,一夜都没有动静,也就没有吵醒她。

穿好衣服,她走进里屋看了看,见高长恭还没醒,便蹑手蹑脚地出房,悄悄掩上门,示意那些正打算进来洒扫庭院的仆从噤声,这才到旁边的厢房去洗漱。

现在已是四月初,夏天的气息开始弥漫。所有的树都枝繁叶茂,池中的荷花尽皆盛开,不少蜻蜓飞来飞去,园中到处鲜花绽放,让人目不暇接。

顾欢走在彩石铺成的小径上,心情十分舒畅,只觉得周身轻快,忍不住便想雀跃欢呼。站在池边,看着蝴蝶在花叶间翩飞,燕子在树窝间筑巢,她顺手折下一根柳枝,随心所欲地边舞边唱,自得其乐。

金陵美人横吹笛,

迎来燕子衔春泥。

燕子筑巢向柳堤,

柳荫深处传来浅笑低语。

江南春绿润如雨,

往来不湿行人衣。

秦淮水暖烟波里,

绵绵春雨中有多情男女。

唱繁华,颂太平,天遂人意,

且听丝竹悠扬管弦疾…

声音清亮,旋律悠扬,顿时吸引来不少人,却都远远地站着,生怕打扰了她。

韩子高已经起身,在院子里练了一路拳脚枪法,正要进屋擦洗一下,便听到随风传来的“金陵美人横吹笛”。歌声音韵婉转,颇有江南风味。他愣了一下,大感亲切,立刻循声而去。

刚走进花园,便看到许多婢女仆从站在墙边,出神地看着荷花池的方向。他也就停下脚步,向那边看去。

微风习习,安静的水边柳枝轻扬,柔软的叶子犹如翠玉,一片片仿佛拨动琴弦的纤纤玉指,随着悠扬的歌声颤动。

顾欢正在初夏的阳光中翩然起舞。眉眼柔和,若温婉的流水;唇角微扬,似淡雅的清风;衣袂飘动,犹如双翅,仿佛欲乘风飞去。

天空湛蓝,一碧如洗,那气势恢弘的铜雀台成为壮观的背景。顾欢紫衣玉带,顾盼神飞,宛若惊鸿。

此情此景,如同一场华丽的幻觉,让人身不由己地深陷,沉迷。

韩子高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江南。烟雨中,他与陈茜坐着画舫,悠悠地划过秦淮河…那些快乐的日子都已是如烟往事,却在此刻重新浮现眼前,让他心中酸楚,喉头哽住。

郑怀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旁,轻声赞叹:“真是妙啊,我要用这音律谱曲,就叫《江南春色》。”

韩子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笑了笑。

这时,顾欢已经尽兴,歌声渐低,反复吟咏着“唱繁华,颂太平,天遂人意,且听丝竹悠扬管弦疾”,最后停了下来。

“好!”有人发出喝彩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声音清朗,一听便是出自少年口中。

韩子高觉得有些耳熟,转头看了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叫道:“跪下。”

那些婢仆不明所以,却听话地齐齐跪下。韩子高疾步过去,跪到那个少年面前,恭敬地说:“参见陛下。”

高俨伸手将他搀起,“顾爱卿不必多礼,勿扰了令妹的雅兴。”

顾欢却已经听到这边的喧哗,回头一看,也是一惊,匆匆奔过来就要跪下见礼。

高俨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拉住,笑道:“卿这一曲犹如天籁,令朕心情舒畅,欢喜得很啊。”

跟在他身后的和士开马上附和:“是啊,不但歌声动听,舞得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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