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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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压低了声音,举止之间又不带半分脂粉气,相貌也没有她那两个哥哥美,那些人没有半分怀疑她是女子,都当她是个清秀的少年,纷纷对她的才华大加赞扬。

韩子高一直保持着微笑,听着他们礼貌得投桃报李,夸赞与谦逊。这些不速之客都属于保皇派,对陈琐的专横跋扈相当不满,一心想保住陈茜这一脉的正统江山,对此他心知肚明。此时来找他,多半与下午陈琐到访韩府有关,虽然心里有数,他却不去主动提起,只沉静地坐在那儿,悠闲的品茗,听着他们从诗词歌赋一直延伸开去,说到琴棋书画。

顾欢心疼韩子高,知他心情不畅,便不愿让他应酬这些官吏,能替他担起一点算一点,虽然累得半死,却也勉力支撑,把前世今生学到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穷经据典,旁征博引,倒也与刘师知这个当世大儒不分轩轾。

高长恭自是明白她的心意,奈何自己对诗书礼乐均涉猎甚少,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帮她斟茶倒水,以示支持。

顾欢本就不是墨守成规之人,对许多事物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绝不人云亦云,说到兴头上,更是神采飞扬。在座诸人中她最年轻,青春的活力犹如火花四溅,让每个人都不得不受到感染。

韩子高看着她,神情中满是喜爱与欣赏。

看在那些大臣眼里,大概便是韩子高另有新欢了。

等到他们的谈诗论文偃旗息鼓,已是酒过数巡,月上中天。

韩子高亲手盛了碗酸菜老鸭汤,放到顾欢面前柔声道:“累了吧?喝点汤。”

“哦。”顾欢开心地点头,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除了高长恭,其他人全都一副什么内情都明白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诡异。

刘师知兴奋地喝了口酒,对韩子高说:“顾公子如此有才,应当入朝为官,大展鸿图。”

“是啊。”到仲举立刻点头。“皇上求贤若渴,顾三公子又是韩大人的结义兄弟,入仕是顺理成章的事。”

韩子高一怔,随即了然。自魏晋以来,朝廷任用官吏,大都不看才学,只重风貌,“求贤若渴”云云,实在是笑话,不过,顾欢虽然年纪尚小,风采相貌都是上上之选,确实有入朝为官的良好素质,到仲举这话自是为了拉拢韩子高,却也不是无的放矢。

想着,韩子高笑道:“我这两个兄弟生性闲散,无心为官,只喜游山玩水。他们过几日便要离开建康,回家去了。”

“是啊。”顾欢连连点头。“家父不放心,派人带信来,催我们兄弟回去。”

“哦,这样啊。”刘师知叹息。“可惜了。”

韩子高淡淡地说:“人各有志,就不必强求了。”

他这话一语双关,大有弦外之音,刘师知鱼到仲举对视了一眼,立即达成共识,仍要不遗余力地说服他,站到他们这一边来。他们的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情,同时看了看顾欢和高长恭,又有些犹豫,似乎碍于有外人在,下面的话不便出口。

顾欢与高长恭审时度势,便欲托辞离去。刚要开口,韩子高先说话了:“各位大人找我,是有事要与我商量吧?我这两位兄弟都不是外人,我与他们金兰结义,生死与共,没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如果各位大人觉得此时不方便,亦可改日再谈。”

这些人里大部分是在朝中任职的,但华皎等寥寥几人却是外官,只因为赶来送先帝陈茜过山陵,这才会呆在建康,过几日便要离去,却不知临行前还有没有机会与韩子高晤面,再加上陈琐已经去过韩府,情势便显得尤为紧迫,不能再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与韩子高好好谈谈。

华皎起身出去,吩咐自己的从人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房间,然后才进来,将房门关上,回来坐下,示意他们可以说了。

刘师知没有吭声,到仲举看着韩子高,沉声道:“韩大人,自先帝驾崩,安成王受遗诏委托顾命,气焰嚣张,专横跋扈,前日竟率三百亲兵进驻尚书省,意图独揽朝纲,进而篡夺帝位。刘大人与卑职同为顾命,不敢有负先帝所托,遂与众位大人商议,应从速督促安成王安守本分,忠于王事,勿痴心妄想。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韩大人鼎力相助,以保先帝创下的基业,不使付之东流。”

他的话一说完,屋里鸦雀无声,人人都看着韩子高。

顾欢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

有些事情…难道是注定的吗?

第36章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将清辉洒向这个繁华的都城。

建康河并未安静下来,奢靡的气息慢慢升腾,弥漫的空气中。街上行人如潮,淮河画坊如织,长江上渔火点点,茶坊酒肆笑声阵阵。

只有这狮子楼的雅间里一片寂静。

那些陈朝的大臣们都看着韩子高,等他答复。顾欢和高长恭对视一眼,都没吭声。他们两人在这里的身份不过是布衣草民,对这种事情根本没资格说话,能让他们在旁边听已经是天大的面子,搞不好已经有人在心里琢磨,准备事后杀人灭口了。

韩子高沉默了很久,似乎在仔细掂量。那些朝廷重臣都不敢催他,等了一阵,便有意闲聊起来。

刘师知看着顾欢,笑着问:“顾三公子是哪里人啊。”

高长恭立刻道:“我们是兰陵人。”

顾欢心里一惊,表面却很沉得住气,跟着点了点头,一脸的诚恳。

高长恭心里暗笑。他们两人这是第一次出来游玩,也是第一次联手骗人,玩了几个月,编了好多次瞎话,现在早就配合默契了。

“哦。”刘师知的脸上虽然仍带着微笑,声音里却有了一丝异样。“跟萧将军是同乡啊。”

他说的兰陵并不是高长恭的封地,而是常州附近的兰陵郡,人们通常称之为南兰陵,以便与齐国的兰陵郡区别开来。

“萧将军?”顾欢茫然,看了一眼韩子高。

高长恭心里却明白,但默默不语,也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

见他们不似作伪,那几个大臣的神情都放松下来。华皎笑着解释:“是萧摩诃将军,本朝有名的猛将。”

“哦。”顾欢恍然大悟。

萧摩诃是陈国第一猛将,骁勇善战,现在却是陈琐的亲信。

真要说起来,他其实与高长恭也算得上是同乡。兰陵萧氏是有名的世家望族,虽然比不上荣阳郑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这四姓最高门,却与赵郡李氏、陇西李氏、博陵崔氏、渤海高氏的门第相当,身份很贵重。西晋末年,北方士族为避战乱大举南迁,山东兰陵萧氏也南下渡江,徒居至常州附近的兰陵郡。如今,王、谢、袁、萧四姓并列为南朝四大高门,族人满布朝野,势力强大,其中便有不少是陈琐一党,深为保皇派所忌。

他们既然是兰陵人,却不知同乡中最为有名的萧摩诃,很易启人疑窦。高长恭立刻说:“敝兄弟乃山野之人,只喜纵情山水,吟诗作赋,一向不关心朝中之事,兰陵萧氏又是豪门望族,在下等不敢高攀,因此不太清楚。”

顾欢听他说喜欢吟诗作赋,肚里笑得打跌,表面却一本正经,连连点头。

韩子高一边思索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忽然看到顾欢眼中有种拼命忍耐却仍然流泄出的笑意,顿时明白了,脸上不由自主地也有了一丝愉悦。

刘师知一听,顿时大为高兴:“原来顾二公子也喜欢诗词歌赋,实是不胜之喜,可否将大作示下,老夫洗耳恭听。”

高长恭一怔,心里暗自叫苦,急中生智,谦虚着说:“各位达人才高八斗,在下实在惭愧,献丑不如藏拙…”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看了一眼顾欢。

那些大臣纷出言夸赞,纷用词冠冕堂皇,却都流露出好奇之色,定要高长恭吟诗一首才肯罢休。

看到高长恭隐带求援的眼神,顾欢有些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够作弊?她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便提醒道:“二哥,上次我们在江边赏月,你不是作了一首旅夜书怀吗?不妨拿出来,向刘大人请教一二。”

那首诗其实是顾欢触景生情,顺口就吟咏出来了,当然,她才没那种才能,原作者其实是杜甫大人,不过反正他老人家差不多要等到一百五十年后才出生,现在借用一下也无所谓,不过是抒发一下当时的感受而已,顾欢便无所顾忌的拿来用了。

高长恭不善舞文弄磨,记忆却非常好,凡是顾欢曾吟咏过的诗词全都记得,反正他的就是顾欢的,顾欢的也是他的,此刻正当要紧关头,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当即曼声吟道: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他的语音刚落,众人便叫起好来。刘师知很兴奋,亲自去拿文房四宝,要请高长恭将诗句写下来。

顾欢立刻跟过去,从刘师知手中结果墨条,很有礼貌地说:“刘大人,怎敢劳动您老大驾?还是让在下来吧。”

刘师知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大部分也是给韩子高看的,既然目的达到,也不便太过矫情,便笑着点头,让开两步,站到了一边。

见他如此,其他官员也不便再坐着,也都凑趣地上前,有的拈须微笑,有的负手而立,都看着书案前那个清秀的少年。

顾欢磨好墨,拈起狼毫,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举止颇为潇洒,大有名士风范。他退后一步,看了看宣纸上的字迹,便从容搁笔,抬头笑道:“献丑了。”

“好。”刘师知首先称赞。“天质自然,丰富盖代,大有书圣之风。”

“正是。”到仲举跟着夸道。“飘若游云,矫似惊龙,确实不凡。”

“平和自然,委婉含蓄,道美健秀。”王暹欣赏地说。“既有汉魏遗风,又含鸿鹄飞张之态,十分难得。”

“这诗意更是好的。”殷不佞看了一眼高长恭。“两位顾公子真是才华出众,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他们滔滔不绝,招揽之意溢于言表,顾欢赶紧抱拳团团一揖,谦逊地道:“在下兄弟生性懒散,好读书不求甚解,喜山水无远弗届,最大心愿便是仿效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知秦汉,无论魏晋,岂不快哉?若是再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满堂前,那便得其所哉。”说到后来,她便由着性子,开始信口开河了。

高长恭听得暗笑不已,表面上却很认真地点头:“我二人胸无大志,只想悠闲自在地过日子,在下拙作中也是此意,还望各位达人海涵。”

“顾二公子言重了。”刘师知赞赏地点头。“两位顾公子淡泊名利,堪比前朝竹林七贤,令人敬佩。”

“不敢,不敢。”高长恭连忙逊谢。

“如今世风日下,人欲横流,两位顾公子却是一派赤子之心,实属难得一见。”华皎颇为感慨。“子高能有你们这两位兄弟,辛何如之?”

“正是。”站在最后面的韩子高含笑点头,眼里都是喜悦。

“是我二人高攀大哥了。”顾欢说着客套话,望向韩子高的眼里满是亲切。

“兄弟何出此言。”韩子高有些不悦。“你我三人意气相投,身份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对啊。”高长恭生性豪迈,不喜欢咬文嚼字,装模作样,应酬那些陈国大臣到现在,已然不耐,便道。“请各位达人就座,继续畅谈,别让我兄弟二人扰了雅兴。”

众大臣笑着谦辞了几句,这才回到桌边坐下,又重新把视线投向韩子高。

屋里再度寂静,夜风中飞扬的吴侬软语的清唱便清晰地传了进来。

第37章

顾欢和高长恭一到建康就努力学习这里的方言,勉强能说能听,又自称走南闯北,自然在口音中带着南腔北调,刚才与那些大臣们说话才没露马脚,此刻被屋中的气氛感染,也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

歌声婉转悠扬,未闻丝竹弦乐伴奏,似乎只是一位女子独自哼唱,却别有一番韵味。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西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白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州,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直到唱完,那音调仍悠扬不绝,令人回味无穷。顾欢忍不住轻声赞道:“吴越小调,实在动人,可与诗经之风雅媲美。”

高长恭立刻点头:“是啊,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令人心醉神驰。”

他们语出自然,发乎于情,几位朝中的重臣都很欢喜,微微点头。华皎这种外臣倒没什么自豪感,只单纯地认为他们说得对,便也随声附和。

终于,什么闲话都说完了,韩子高也知拖不下去,便轻咳一声,谨慎地道:“安成王乃先帝胞弟,当今圣上的亲叔父,顾命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偶尔有些…那个架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今周国势大,齐国亦不弱,我朝皇权更替,最需安定,切勿引发局势动荡,方为上策。各位大人,敝人愚见,是否可以暂时抛开个人恩怨,以国事为重?”

除了华皎外,其他几位大臣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刘师知叹了口气:“如果韩大人不肯仗义相助,当今圣上危矣。韩大人与先帝情意深笃,难道竟然眼睁睁看着他留下的江山毁于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

“自然不会。”韩子高正色道,“如果有人当真像觊觎皇权,危及帝位,韩某第一个便不放过他。”

那几位大臣顿时舒了口气,眉宇间有了几分喜色。

“如此甚好。”刘师知愉快地笑道,“韩大人忠君爱国,天下皆知,果然不负先帝厚望。这样一来,我们便放心了,太后与皇上也会安心许多。”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人纷纷附和。

“有韩大人站在我们这边,安成王应会有所收敛,皇上亦可稳坐江山了。”

“韩大人镇领军府,士马最盛,谅那起子奸狡之徒亦不敢轻举妄动。”

顾欢保持着茫然无知的天真模样,心里却有些看不起这几个大臣,表面听上去谀词如潮,其实却是意图把韩子高套得牢牢的,今后为他们所用。

高长恭也很清楚这些人的用意,哪里都有这样的臣子,所有宫廷中都有这样的派系争斗,而手握兵权的人却理所当然也为拉拢或陷害的首要目标,他自己在齐国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因为他是皇族血统,金尊玉贵,那些人才会有所顾忌,不会像韩子高这么危险。他呆着脸,看着那些陈国重臣的言行举止,心里默默地为韩子高担忧。

那个美丽的男人却似乎并无忧虑,只是淡淡地笑着,脸上有着适当的恭谨,做凝神倾听状。自从陈茜驾崩,他在朝中议事时便始终保持着这种姿态,很亲切,很漂亮,其实骨子里却是超然物外的淡然。

终于,那些人的奉承话说完了,便约好以后多多联系,加深友谊,然后略微吃了些菜,喝了两杯酒,便纷纷告辞离去,只有华皎留了下来。

韩子高礼貌地送那些大臣出门,华皎便看向高长恭,出了一会儿神,忽然说:“我第一次看到像子高那么美的男子。”

“过奖。”高长恭微一躬身,淡然一笑,“我哪里比得上大哥?”

“你说你是兰陵人,到底是南兰陵,还是北兰陵?”华皎闲闲地道。“听说齐国的兰陵郡王美如天人,且骁勇善战,猛不可当,《兰陵王入阵曲》更是传遍大江南北,编入歌舞,众人争相传唱,华某对那位异国的王爷心仪已久,只恨不能一见真容,可叹啊。”

高长恭只有对着顾欢的时候才比较迷糊,对外人,尤其是可能是敌对阵营的人是相当戒备的,而且也非常聪明,闻言立刻便道:“是啊,在下也听说过那位兰陵郡王的美名,只是人家贵为王爷,我们山野小民哪里能够见到?不过,我相信,我大哥肯定比他略胜一筹。能与大哥金兰结义,我们兄弟已是心满意足,看不到那个兰陵王也就算了。”

顾欢立刻点头:“正是,我喜欢大哥,才不想去那个北兰陵呢。”

两人煞有介事的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打消了华皎的疑心。江南灵秀,美人颇多,即使韩子高南朝第一美男子,也不能说就再也没有第二个长得美的人,再说,齐国最近一直全力与周国和突厥对峙,他们重要的大将兰陵王不太可能跑到陈国来,他应该既没时间,也没必要。这么想着,华皎便心平气和地笑了,倒是有了真心接纳之意。

过了一会儿,将几位大臣送出楼门的韩子高才返回来坐下,脸上犹如面具般的笑意渐渐消散。

华皎看着,关切地道:“你是怎么想的?”

韩子高皱眉:“华兄,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难保隔墙有耳,还是跟我回府一叙吧。”

“好。”华皎立刻赞同,“愚兄正有此意。”

韩子高刚才已经在下面结了账,便起身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华皎是乘车来的,他们四人便一起登上他的马车,飞快地回到韩府。

这辆是普通的轻便马车,主要是在城内代步之用,不是刺史用来长途乘坐的那种大车,四个人坐在里面就很挤了,但他们都没觉得有什么关系,气氛比较轻松。

华皎微笑着问:“子高,你这两个弟弟是哪里来的?以前都没听你说起过。”

韩子高看了身旁的顾欢和高长恭一眼,愉快地说:“在玄武湖边遇到的,觉得性情相投,一见如故,便结为八拜之交了。”

“哦,那也算得是有缘了。”华皎点头,“古语有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说过来,你们还有点三国时刘关张桃园结义的意味,不错,不错。”

那三个人听了,也都笑了起来。

韩子高说的语焉不详,华皎也不再细问。他与韩子高相交莫逆,想查探这两个人的身份也不过是担心韩子高的安危,既然好友如此笃定,他便不必多此一举了。

第38章

回到府中,韩子高温和地对高长恭和顾欢说:“二弟,三弟,你们先去歇息吧,明日我会送你们。”

“是,大哥。”两人听话地答应着,便径直离开了。

华皎看着两人在月色下渐行渐远,忍不住问道:“他们真的要走?”

“是啊。”韩子高淡淡地道,“他们爱玩,自然不会总是呆在建康,以后有机会,还会再来看我的。”

华皎“哦”了一声,便跟着他走了。

高长恭与顾欢散着步,沿着湖边小径,缓缓而行。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向大地,照着那些精致的亭台楼阁,平静的湖水与荷叶莲花,还是怒放的各种鲜花,空气中飘荡着水气与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沉默了一会儿,高长恭握住顾欢的手,低低地道:“当年,大哥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的时候,华皎是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二人交情匪浅。后来大哥东征西讨,相继平定陈昌、留异、陈宝应,陈国再无内乱,他也因屡建奇功而青云直上,权倾天下,而华皎则随吴明彻平定周迪叛乱,也因功得授使持节、都督湘巴等四洲诸军事、湘州刺史,将军、常侍如故。陈茜驾崩后,现在的皇帝陈伯宗即位,立刻将他改封为重安县侯,食邑增加一千一百户,进号安南将军,由此可见,陈琐和刘师知两边都在竭力拉拢他。华皎不但在陆上是一员勇将,而且擅长水战,这在江南水乡更是不可或缺,陈茜对他相当器重,便是周国与我国也都很重视他,毕竟长江天险是南方的屏障,只要志在天下,就必然会有水战,迟早而已。现在,华皎手握重病,节制湘州、巴州、武州、荆州诸军事,独抗周国,势力强大。有他与大哥联手,当可力保大哥无虞,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顾欢点了点头。

华皎与韩子高的交情那是不用说的,史书记载,韩子高被诬谋反,遭陈琐迅速诛杀后,华皎大怒,居然向周国借兵,公然反叛朝廷,为韩子高复仇。这样深厚的情意,竟至叛国谋逆的地步,实属罕见。可无论如何,他也没能保住韩子高,这才是最让顾欢担心的,却又无法说出来。至少从目前形势来看,韩子高有华皎这位知交好友鼎力相助,是完全能够自保的。她无话可说,只能在心里叹气。

高长恭握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将信心传送过去,努力给她以慰藉。顾欢转过头去看着他,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来到了这个世界,韩子高就不再是孤军。无论前面会遇到什么情况,她和高长恭都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用所有的力量去支持他。

他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

回去后,秋燕已经在春喜的帮助下,将高长恭与顾欢的东西收拾好,分门别类地放进箱笼包裹中,高明和高亮则安排好了舟车事宜。

高长恭听高明与高亮禀报,顾欢则检查了一下行李,都没什么问题,便让他们全都去睡,明日一早起来,准备上路。

顾欢自己却是离情别绪涌上心头,种种忧虑萦绕不去,实在难以入睡,这一夜翻来覆去,很不安稳。高长恭自然明白她的心情,一直搂着她,不时拍抚,轻声哄劝,终于让她在凌晨时分沉沉睡去。

高长恭看着窗纱外隐现微白的曙色,轻轻地叹了口气。

江南烟雨是美景之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听着都美不胜收。顾欢与高长恭离别建康之时,便遇上细语霏霏,更衬托着离愁万千。

韩子高一早上朝,午时前回来,陪他们用过午膳,便送他们往江边码头。

他已换下官服,身穿素净长衫,高挑的身段和绝世的容颜更显飘逸出尘,幸好他们乘坐马车,遮住了路人的目光,不然定会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

高长恭已被顾欢如过去般将相貌改变了些,没那么倾城倾国,只是普通的清秀。韩子高见了,不由得微笑:“看来,我以后也得这么弄一下才好。”

“好啊。”顾欢兴致勃勃地道,“大哥,下次我来看你,帮你易容改扮,这样我们一起出去玩的话,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行。”韩子高笑着点头,“我等你再来。”

马车没有到城内的江边码头,而是出了建康城,驰到燕子矶附近。

这里比较清静,码头边虽然是白帆点点,却没有城里人来人往,要好得多。

高明、高亮事先已雇好船家等在这里,看到高长恭和顾欢下了马车,他们便上岸,迎了过来。

韩子高送他们到了跳板前,这才温柔地说:“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顾欢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他怀里,哽咽着道:“大哥,我舍不得你。”

高长恭的眼睛也有些发热,哑着嗓子说:“大哥,你要当心,陈琐居心叵测,野心不小。”

“我知道,”韩子高搂着顾欢,轻轻地道,“这是个权臣当道的时代,周国有宇文护,齐国有和士开,我国有陈琐。我会当心的,你们也要小心。二弟,你名闻天下,只怕会为人所忌,特别要谨慎。”

“我明白。”高长恭的神情有些黯然,“大哥,你我处境大致相同,不过你要更危险一些。如果有什么变故,务必送信过来。我把高明、高亮都留下,方便在你我之间传递音信。”

韩子高转头看了一下一向都很沉默的两个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那也好。”

他们这么说了几句,顾欢的眼泪慢慢止了,这才抬起头来,对韩子高说:“大哥,我们结拜的时候,可是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你一定要保重,如果见势不妙,万不可束手待毙,打得赢就打,打不嬴就撤。高明、高亮可以护着你过江来找我们。只要一过长江,你就安全了,那陈琐再是嚣张,谅他也不敢贸然进犯我齐国边境。”

“对。”高长恭立刻点头,“大哥,如果朝中发生什么变故,危及你的安全,千万先保全自己,徐图后计。”

韩子高含笑听完,只温柔地说了一个字:“好。”然后用袖子替顾欢擦掉脸上的泪水。

顾欢环抱着他的腰,一声声地叫着:“大哥,大哥。”脸上是万分的不舍。

韩子高柔声道:“欢儿,大哥有了二弟和你,心里很开心。你也不要难过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好吗?”

顾欢连连点头,双手却仍然紧紧抱着他,久久不肯放开。

不远处也有人在送别亲人,一阵阵哭泣声隐隐传来,有女孩子轻轻地唱着:“郁郁陌上桑,盈盈道旁女。送君上河梁,拭泪不能语…郁郁陌上桑,袅袅机头丝。君行亦宜返,今夕是何时。”

细雨绵绵,伴着忧伤的歌声飞扬,更引人伤感。

过了很久,韩子高疼爱地抬手轻抚顾欢的头颈,温柔地安慰道:“欢儿,明年吧,待朝中局势稳定,我便向皇上告假,过来看你和二弟,好吗?”

顾欢点头,心里却更是担忧。如果等到明年,韩子高还平安无事,那就好了,情势只怕未必有那么乐观。

不过,再是忧急,她也明白,即使韩子高出事,也不是旦夕之间,而她自己的假期已满,必须回去复职,不然便授人以柄,不但可以拿来攻击高长恭,甚至还可以进一步抨击自己的父亲和义父,那是很麻烦的事情。

终于,她放开韩子高,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高长恭走上跳板,上了那条不小的木船。

第39章

韩子高挺立在码头上,神情平静,看着他们。

顾欢和高长恭都向他挥手作别,韩子高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也向他们摆了摆手。

高明尽职尽责地撑着伞,替韩子高遮挡着飘飞的雨丝。高亮站在侧后,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以保护他的安全。韩福与韩府几个家人站在后面,对这两个“顾公子的护卫”印象深刻。

木船扬起风帆,乘着东南风起,向北而去。

顾欢看着愈来愈小的韩子高的身影,不由得泪眼模糊。忽然,她对后面站着的郑怀英说:“我想弹奏一曲。”

郑怀英身边的僮子飞快地把背着的琴取下,从袋中拿出,双手递上。

秋燕飞快地从船舱里送上坐垫。

顾欢盘膝坐在船头,凝注全部心神,弹奏起来。

悠扬空灵的琴音立刻在江面上传扬开去,随风飘荡,正是脍炙人口的《高山流水》。

滔滔而去的大江之上,一叶扁舟在烟雨中悠悠荡漾,充满难舍难离情感的琴音飞散在风中,渐渐随着小舟远去,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实是如诗如画,难以忘怀,而在韩子高心里,更是无比感动,一生都不会忘记。

顾欢将这一曲高山流水弹了两遍,江岸已经远离,渐渐消失在迷离的雨雾中。她这才停下,有些难过地看着江面。

高长恭一直站在她身旁,替她撑着油纸伞,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另一只手去搀她,轻柔地说:“欢儿,你的心意,大哥都已知晓。此刻雨势渐急,咱们还是回舱里避一避吧。”

顾欢也不再固执,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将琴递给郑怀英的小僮。

众人一起进了船舱,秋燕已用红泥小炉煮好了水,沏好茶,逐一端到他们面前,放在当中的小桌上。

在座诸人都知道顾欢与高长恭的关系,她也就不再遮掩,倚在高长恭怀里,神情间依然很伤心。

郑怀英从僮儿身上拿过琴来,放于膝上,十指轻扬,弹了一曲《静夜思》。

乐声轻扬,勾划出月光如水、夜色如梦的情景,能使人定心宁神。顾欢一夜未能安眠,情绪大起大伏,着实疲倦,渐渐的便在琴声中睡着了。

秋燕立刻从行李中抽出一张薄毯递过去,高长恭将顾欢裹住,抱在怀中,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惜与疼爱。

直到船到对岸停泊,顾欢也没醒来。高长恭将她抱上岸去,乘上已在此守候的马车,便向北而去。

顾欢醒来后,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坚持要满脸倦意的高长恭躺下睡觉。为了不挤着他,顾欢等他睡着后,便坐到外面的车辕上,欣赏沿途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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